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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我是被显斌叫起来的。一夜无梦。所以虽然被硌的有些麻木,但总体精神状态上还算不错。六子不情不愿地醒过来,嘟囔了几句谁都听不懂的话就又睡了过去。我看了看六子,无所谓地发动车子开了出去。
等一会儿,你想睡也睡不着。
早晨的曦光还不错,暖洋洋的洒在身上。一路上车身穿过不少半人高的杂草,一时间露水纷飞,敲击在前窗上,一遇光线就迷蒙起来,五彩斑斓地闪烁着。我倒是不忍打开雨刷了,隔着一层玻璃享受着自然的馈赠,直到这馈赠开始阻碍视线了才不得不将其抹去。
六子早就醒了。开始时还抱怨连声,谩骂着这该死的路面。结果现在已经完全沉浸在车外的风景当中。实属当然。在城中压抑地工作,远不及在旷野挥洒自如。毕竟,这可不止是我们一干人的童年,更是我们梦想中的归宿。
生于自然,归于自然,开头和结局是一根直线上的两端,围成一个圆成了一点。
后面的车程如何已经记不大清了。隐隐竟感觉十分顺畅。到达目的地时我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险些一直开下去错过它。
“我去看看。”显斌自然的拔出佩枪,下车径自走进了村中。
“这就是‘红铮’啊……”我和六子也下了车,顿感周遭的环境异样起来。
这个村子明显已经被废弃多年了。撂荒了的土地十分别扭的挤进了野地中,不伦不类的长着同样的蒿草。乌鸦取代了绝大多数活物在空中盘旋,叫声缓慢悠远,向远处飞去时倒好像一股股烟气蔓延开来。四下里其实并不算空旷,但这种怪异的充实感反而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显斌已经进了村中,我和六子自然也跟了进去。村外沿儿有一圈水渠通向外界,估计曾是村内排污水用的。里面两指厚的灰尘草叶倒不是重点。我在意的是这渠道的数量。放眼看去,这村子能容下的人绝对不会超过一千,可这排水系统却发达的让人感觉这里足足驻扎了一个师。
“他们挖这么多渠干嘛?”六子也发现了不对,蹲下去仔细嗅了嗅,立刻就皱着眉闪到了一边:“呸呸,什么味儿啊……”我心头一动,也俯下身去闻了闻。的确,除去尘土的味道,里面还掺杂着另外一种味道呛得要命。我不知道是什么,但可以肯定这是某种化学物品的气息。
“走吧,”我愈发地感觉局长的假设没错,“进去看看。”
村中布局简单。早期的村子也的确没有什么多余的设施,除了住房还是住房。排查工作压力顿减,我也大松了一口气。可惜即便如此,也依旧还有近百个大大小小的平房需要我们走动。我随便找了个院子钻进去。院中空旷,仅存的大物件是摆放在一角的水缸。推开已经腐朽的蓝漆木门,一股子发霉的味道混合着积尘狠狠涌进我的肺部。一阵咳嗽干呕,我好歹还是迈了进去。
屋子分三间。正中算是客厅,占了总面积的三分之二。惨白的石灰墙上面布满了坑洞和蛛网。可不知怎么,这“客厅”显得极为怪异。一个屋子硬是用石灰墙分成六个独立的小空间,每个格子里面都有一张桌子,有两个还有一只生锈的铁桶。
左手边是第二间屋子,只有十几平米,摆放着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不知做什么用。客厅再深入进去还有一间屋子,可惜入口被横木和其它废弃物封死了,只隐隐能看到同样刷蓝漆的门。
“发现什么了?”一回头,显斌和六子都推门而入。六子显然对这里不太感冒,进来了之后就只是远远站着一言不发。
“其他屋子也都这样吗?”
“是……但也有不一样的。比如……”
“只放床铺的屋子。”我们相视一笑,默然不语。六子终于忍不住了:“那个,你们好像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吧?”
“的确。看来还没有那么麻烦。”
“这里曾经应该是个工业村。说白了就是全民皆工,以一整个村子做为工厂进行集中生产。按理说没什么问题。毕竟是老工业基地了,这种情况在咱们这儿也不算是个例。不过嘛……”我瞥了一眼显斌,示意他接下去。
显斌点点头,接过话口:“如果按照工业类型划分,咱们这边儿是属于重工业,也就是像成程公司这样的建筑或车体加工一类的。所以,如果这里是原钢铁加工旧址的话,应该是重工基础,加工设施也应该是重工类的。但就目前留在这里的东西都是加工轻工业的工具。”
“但这里的的确确还是化工业。注意排水沟里面的味道。这么多年了还那么刺鼻,料还真足。”显斌不禁哑然失笑:“照这种说法,这里是在生产毒药喽?”
“问题就在这儿,”我笑着看了看依旧不明所以的小六,“那么究竟是什么化学品,有这种威力?”
“一般的想法应该是普通药品。但直接排除。首先,药品与钢铁厂同时运作,冲这污染这药就没法吃了;其次,我可从来没听说咱市有生产药物的。”
“说的没错,”我若有所思的环顾着院子四周,“那么所剩的可能就只有化学试剂了,比如……农药?”
“不对不对!”我们身后一直迷迷糊糊的六子突然惊起,着实吓了人一跳:“咱这边儿常用的药就是六六粉儿和百草枯。前者一股子霉烂味儿,后者是呛人的眩晕味儿,和这个都不一样。”
“不错啊小六,进步很大啊。”我笑着冲六子点点头,既而一锤定音:“与其等待,不如行动。找找看吧。”
六子对这阴森森的地方是真害怕了,死活不愿独行,无奈显斌和他组成一路,我则单独行事。他们去别处查看,而我留在这个院子中。我喜欢运气,只是不会善加利用时机。
普普通通。青苔顺着台阶蔓延到脚下,鼓鼓地钻着脑袋。墙角似乎还有几只蜈蚣蚯蚓什么的扭来扭去。多亏是个无雨天,虽然有些阴沉,但总不至于让人滑得手忙脚乱。
说到水,我的目光自然就移向了那口缸。其实就算不这样想,我也会去关注它。那缸周围的绿藓格外茂密。我揣测大概是因为雨水积在缸中满后溢出,恰好做人嫁衣了。
我上前去望了望那潭墨绿的液体,上面还隐约漂浮着几只死苍蝇的尸体。下意识的敲了敲,我惊奇的发现缸是空心的材质。心头一阵剧烈的狂跳,我感觉这一次不是我去找寻运气,是运气自己来找得我!
我伸手推了推缸。依旧很运气,这似乎并不难。手上蓄力,猛然放出,水缸尖叫了一声,“轰”的闷响后沉重的躺倒在地碎成了几块。水流四溢,一股子发酵似的臭味儿弥漫开来,我虽然早有准备,但还是一阵干呕。所幸不虚此行,我隔着鼻涕眼泪清晰的看到混合在腐水和碎块儿当中有十余包白色的小袋子。
忍住将昨天的午饭吐出来的冲动,我迅速迈步上前抓出两包,又立时撤出来,顺便甩一甩上面附着的草叶水珠。显斌和六子早就被那声响引来,看我脱身立刻将我拽出院子来到了外面。
“毒品。应该是**,而且质量还不低。”显斌在PEC 时对毒品研究颇深,自然一语道破。
“他妈的,原来是个毒窝!那狗屁姓孙的还和我耀武扬威。等老子回去狠狠参他一本把他厂子都砸了!”六子恨恨跺一跺脚,犹尚不解气,又踢飞了一块石头。
“这倒不对。成程搬迁之后才收归国有,姓孙的是后当政者,应该不知情。至于那个赵尚德,那就两说了。”
“局长好判断。这一下延伸出来的事儿还多起来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住了。”显斌轻笑一声,看了看我的反应。
“商量对策吧,”我很不自然的忽视了显斌,“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考虑到事态重大,我们得出的结果是让显斌先开车回去汇报情况,而我和六子在这里盯梢看看有没有打草惊蛇——毕竟,毒品藏在这儿就一定会有人用得上。
“放心吧,我会联系一个中队过来接应的。”
“可以吗?”
“放心吧,没问题。别忘了,咱们可是那里的人。”显斌轻轻笑了一声,在我手心里画了两下。几乎是同一瞬间,李锋在我手中画的符号也映入了脑海之中。我一下子惊得跳起,想要说点儿什么却又如鲠在喉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六子莫名其妙的看着我和显斌,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我去了。”显斌冲我微一点头,转身离开。
“显斌!”我终于还是喊出声来,“注意安全。”
我和六子在藏身地里无所事事起来。我被刚才发生的事情震慑得不轻,此刻依旧还在回味;六子不甘寂寞,絮絮叨叨着显斌。他说都走了这么久了,估计显斌早就到了。然后又担忧起车里剩的油还够不够用。我开始是任由他说的,到后来忍不住,于是两个人就聊到了一起。
我们一起掐算着路程,估摸着多久显斌才能回来。算了几遍就都不耐烦了,于是话题自然的又转到了案子上来。
六子抱着已经结案的幻想呵呵傻笑着,说到时候要去吃龙虾庆祝一下。六子说你不知道我之前看到的龙虾有多大,说着还比划起来,一脸得意,啧啧,看到没有,脸盆那么大呢!见我一脸不屑,又急了起来,叽哩哇啦了一通,临了累的不愿起身,躺在地上得意的笑笑,说或许这龙虾成虾之前是条龙也说不定。
就这样一上午过去了,把一切紧张、兴奋、幻想也通通蹲的一干二净。肚子一叫,六子也知道再大的龙虾也比不上馒头有用了。唾沫都当宝贝似的往下咽,急咽几下以后没有了,又急急忙忙舔着舌头想再弄一点儿出来。人饥寒交困的时候才会真正害怕起来。
“我说林哥,咱这身后不能突然窜出点儿什么东西吧?”我听得好气又好笑,知道再没有果腹的东西是不行了,于是我让六子留在原地,自己则去找些吃的。
我反身扎进草丛当中,一面考虑着下次行动一定要带好干粮,一面开始搜索起野菜来。野菜是好东西。虽然饱腹能力和口感都很差,但好在能补充少量水分,而且寻找难度小。
我只顾拨草,不留神一只褐红色的虫子钻了出来,离我的手只有半寸之遥,虎虎地蹲踞在那里。我一愣,下意识收回了手,知道是遇上“草爬子”了。这东西学名蜱虫,会钻皮肤,被咬了弄不好还会害脑膜炎。我站起身来,一脚踩死了它,四下里打量了一圈儿,竟被我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那是“婆婆丁”,也就是蒲公英的别称。翠绿色,叶子呈锯齿状。我小心的挖它出来,唔,还算肥嫩。
如法炮制了十几株,看看差不多了,就开始返程。不料惊喜不止这些。半路上我还发现了一种紫黑色的小果子,叫“黑猩猩”,其实就是龙葵,甜中带酸,刚好去掉野菜的苦涩味儿。
我们两个分了一会儿,然后风卷残云。这些东西大概一口量,而且味道还不佳。但现在的确就是玉盘珍馐。饭罢我看一看表,不自觉已经过了四个小时。这时间有些不对头了。眼见四下里毫无动静,不能空守下去了。我推一推六子:“六子,咱收拾收拾走了。”
“走?”
“对,不等了。咱们一边走一边和增援汇合。”我拉起六子最后看看村子,沿着来时的路开始回撤。
“林哥,你车技真好,怎么练的啊?”六子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一下子咋呼起来。这小子终于离开那个地方,心情似乎不错。
“怎么,想学?”我暼了一眼还在感叹的小六,心里偷笑一声。
“想学。啥时候你有时间了教教我。”六子眉开眼笑,嘻嘻哈哈起来。
“记住六子,你林哥最大的缺点就是自我主义,不愿承认错误,也不愿意改过自新,宁可一棵树上吊死。”我想起李锋的训斥,骤然的有些痛苦。“没有啊,林哥你挺好的啊……啊,我明白了。哪个孙子又中伤你了这是?”
“别介别介,这话说的折寿。”我苦笑着拦住六子,继续说下去:“想学一样东西,想办一件事情,就得在考虑成功以前多考虑失败,在渴望敬仰之前先体味低微。承受得住打击,经受得起历练,勇于低头和认错。你林哥早就该懂这些道理,结果晚了好久,现在你可不要重蹈覆辙喽。”
步行的速度慢得让人绝望。走了许久未能看到希望的确很苦恼。六子似乎还沉浸在那番话的含义当中,一路默然不语。
我为了打发时间,也顾自考虑起案子来。衣兜里还有一包毒品,我和显斌各拿一袋样本防止意外。如果说红铮村是个集散区得话,那中转站显然就在我们的城市当中。
而令人头大的问题就在这里。如何翻箱倒柜的挖空一个城去找那么十几包毒品!按局长的假设,假使毒品、赵尚德的案子和省里的走私案真的都有关联,那么信息量之大、牵扯人之多怕是不可想象!
继续推论,那包括赵尚德在内的一整个团伙又是什么势力?几多人数?何时成立?犯案多少?在雷霆打击之下又要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岂止杀一个人、走私一船货物那么简单!
那样的话赵尚德案的被害人又会是什么身份?买主?接头人?调查的密探?总之底子也不会干净。
当务之急依旧是赵尚德。他是目前唯一掌握在我市的情报了。如果将这个突破口撕开,那或许都会给整个犯案团伙敲上丧钟!
然而这或许也是个死局。首先以上的一切都是假设。其次,如果省内走私品搜查中未有查到毒品,那么一切都要从头再来不说,还要卷进一个新的、更大的案子当中!无论是时间还是精力,都没办法再支撑下去了。
赵尚德甚至会被放走!这怎么会被我们允许!
“……林哥,快看,是咱们的车!”六子突然的欢呼将我惊醒。果然,四台警车颠簸地迎面开来,又停在我们面前。打头的车下来一个兄弟同我握一握手:“辛苦了。赶紧回去吧。”一转身招呼一声,这辆车上的人纷纷下车。这是要给我们让车!
道谢过后六子窜了上去,而我则想知道更多的东西:“现在城里怎么样了?”
那个哥们儿摇摇头:“咱都蒙着呢。局长突然就下令全城戒严,要是哥们儿咱没有局长特批来这儿,别说出城,车都给你扣下。”
骇然之下不好再说,道别后开车飞速赶回城里。
“局长这动作未免太大了吧?”六子也是迷惑不解地考虑着。
“不知道。但局长一定是认真了。而且我愈来愈相信局长的直觉了——真的。”我看了看六子,又点了点油门。
只要目的是寻找真相,那就一定不会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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