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幕多莉希娅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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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普院二楼的仓库里,多莉希娅正在一个简陋的桌子前打磨着一把木制短剑,尽管使用的工具有些简陋,但所制物看起来却有模有样,难以想象这把短剑出自一个年仅十岁的小女孩之手。在完成了最后一个步骤后,多莉希娅双手捧起短剑,吹去上面残余的木屑粉尘,嘴角勾勒起满意的微笑。
“终于完成了!”
自从今天早上菲比回来之后,多莉希娅能明显感觉到他比以往更加沉闷了,这让她心里有些愧疚,因为克洛丽丝和菲比好不容易平安归来,自己却将过错怪在他的身上。
而在得知菲比弄丢了他一直带在身边的那把道具木剑后,多莉希娅就决定自己亲手做出一把。
做出决定的多莉希娅当即就钻进了库房开始了木剑的制作,但因为材料的问题,所以她只能着手短剑而非长剑。
接下来只要自己亲手将这把剑送给菲比就好了!
多莉希娅原本的计划就是这样,亲手将剑送给他,然后向他道歉。前面的步骤都还好,尽管材料缺乏设备简陋,但她依然还是将其制作了出来。可是到了最后一步,她却开始犯难了。
她在犹豫着自己该怎么交给他,该在什么时候交给他,交给他之后又该说些什么话,要如实地说这把剑是她自己做的吗,这样会不会让他很难为情……
心中的疑问越多,就越让她想要退缩,以至于明明已经走到菲比房门前,却一直迟疑着该不该敲门而呆站在原地。
不过很快的,她就连退缩的机会都没有了。
房间的门突然被打开,出现在视线中的菲比看到自己之后明显的一愣。
“多莉希娅?你怎么会在这里?”
“呃,我,那个……”菲比出来的突然让多莉希娅有些猝不及防,原本握在身前的木剑也在慌乱中被她藏在身后:“我、我只是刚好路过!”
“哦。”菲比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并没有太在意。
“你、你怎么突然出来了?”
“上厕所。”
菲比从房间里出来,而这时多莉希娅发现他的手上正拿着一把有些磨损的木剑,表情一愣。
“你的剑……不是弄丢了吗?”
菲比举起剑看了一眼:“刚才洛克哥哥来过了,是克洛丽丝姐姐帮我找回来的。”
“是、是这样啊……”多莉希娅点着头,心里不知道是该失落还是该庆幸,有些难以言喻。
“你也要去上厕所吗?”
“嗯……”多莉希娅下意识地回应了一声,而后顿时回过神来,连忙应道:“啊?呃,不、不是啊!”
“那你为什么还跟着我?”菲比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这时,多莉希娅才注意到,在自己纠结着还该不该把自己做的短剑给他的时候,身体下意识地跟上了他的脚步。
犹豫了下,多莉希娅还是决定豁出去,郑重地把剑交给他,郑重地向他道歉。
“菲比……”多莉希娅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菲比也停了下来,转过身。
“你不生气吗?”
“生气?”菲比一愣:“我为什么要生气?”
“今天早上我对你说了过分的话。”
菲比想了想,还是感到疑惑:“你有说过什么过分的话吗?”
多莉希娅都替他感到着急,红着脸撇过了头:“就是,我没有弄清事情就把所有的错怪在你的身上……”
菲比愣了愣,然后笑了笑:“那件事的话,你说的也没有错啊。”
而后,他的笑容渐渐收敛:“如果不是因为我的任性,急着想要证明自己,就不会害得克洛丽丝姐姐受伤了。”
多莉希娅重重摇了摇头:“如果那时我能相信你,你就不会那样跑出去了。所以,我想……向你道歉。”
说话间,多莉希娅将一直藏在身后的短剑拿了出来,眼神却是瞥向了别处。
“这是?”
“之前听说你的剑弄丢了,所以我就想给你做一把新的,虽然你的剑已经找回来了,不过反正做都做了,对我来说也没有用处,还是给你留着吧。”
菲比的表情有些诧异:“你还会做木剑的吗?”
“我的家里曾经是专门锻造武器的,只是一些简单的木制手工我还是会的。”
菲比接过短剑的时候,注意到了多莉希娅的双手有着些许伤口。
“你的手受伤了?”
多莉希娅连忙将手抽了回来:“只是不小心弄的,用不了多久就会好了。”
“可是,为什么要特意为我做一把新的?”
“刚才不是说了嘛,不要让我再说一遍啊,笨蛋!”多莉希娅不满地鼓起腮帮子。
菲比看着那把短剑微微沉默,然后抬起头看向多莉希娅。
“谢谢……”
“不用向我道谢的啦……”多莉希娅微红着脸把头转向另一边:“明明是我想向你道歉,到头来你却向我道谢,事情都被你弄乱了。”
正当菲比还想说什么的时候,突然间,在自己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墙壁的破裂之声,而眼前的多莉希娅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物,脸色变得十分苍白。
“小心!”
正待菲比转过头之时,伴随着多莉希娅的一声大喊,他的身体被瞬间推开,紧接着,一道黑影刚好扫过他的额前,就在他的眼前,他的视线之中,多莉希娅被狠狠地撞飞,重重砸到一旁的墙壁上,而后,无力地跌落在地。
过道边两边的烛光依旧在微弱地闪烁着,菲比也因此看清了袭击他们的那道黑影是为何物。
那是一条尾巴,一条非常巨大的尾巴。而那条尾巴的主人,菲比自然不会陌生,虽然和白天见到的那个怪物有点不太一样,但同样糜烂得如同尸体般的躯体以及血淋淋的表皮足以说明了事实。
“菲比……快跑……”
另一边传来多莉希娅虚弱的叫声,但菲比却发现自己完全无法动弹半分。
不是因为怪物有什么魔法控制了他,只是单纯的被人类最原始的一样情绪左右了身体,就像……
就像上次那样……
恐惧渗透心灵,心脏疯狂跳动。
他试着握紧那把有些磨损的木剑,他一直相信着它能给予自己勇气,给予自己力量。
但事实上,他错了,错得离谱。
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他的幻想,他的希冀罢了,就像是角色扮演游戏里,扮演过骑士的角色,并不能代表着他就是真的骑士。
也许他只是个懦夫而已,只是他不敢承认,也不想去相信。
现在的菲比已经认清了,像自己这种懦弱的人,并不是没有资格成为骑士……
——而是没法成为骑士。
尽管怪物正像逼近猎物的狼一样逼近菲比,他那因过度恐惧而无法思考的大脑却完全升不起一丝挣扎的念头,并非是待宰的羔羊那样没有危险意识,而是意识到威胁生命的危险却依然坐以待毙。
啪!
一道微小的碰撞声自怪物身上传来,而后,一个东西从那上面掉了下来。
菲比能注意到,那是多莉希娅给自己的短剑,在自己被推开的时候短剑也脱手掉了出去。
而在刚才,多莉希娅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拾起地上的那把短剑,用着自己仅有的力气朝着怪物丢去,脑海里所想的只是吸引怪物的注意力。
她成功了,尽管对于怪物来说,她的攻击可能连蚊子的叮咬都比不上,但怪物还是转过了身,也许在怪物看来,像菲比这种无力抵抗的人,已经等同于一具什么时候处理都可以的尸体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着这个本应该感到害怕的怪物,多莉希娅的心里却静如止水,她只是感觉那原本难以忍受的痛楚像是麻木了一样,渐渐变得不再那么疼痛,而自己的意识也在一点一点的模糊。
她能看到那瘫倒在地上的菲比,此时也在看着她,她不知道他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样的,模糊的视线让她无法看清,但如果她知道的话,以后取笑他的笑话又会多一个了吧。
她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双唇微动,向他传达自己最后的话语。
而后……
“多莉希娅——!!!”
伴随着菲比绝望般的呐喊,怪物的尾巴贯穿了多莉希娅的胸腔。
那娇小的女孩儿就这么被提在空中,像个断线的人偶一样一动不动,温热的鲜血顺着怪物的尾巴流落而下,很快就在地上汇聚成了一滩腥红血泽。
然后,断线的人偶被甩了出去。
菲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动起来的,他的脑海里只有一片空白,但是在看到多莉希娅被甩出去的时候,自己的身体就下意识地拼了命地跃了过去接住了她。
他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而恐惧。
要问他“害怕死亡吗”,放在之前,他一定会回答“不”。
因为他见过的尸体太多太多,在那尸堆之中,有他的父母,有他的朋友,有他认识的,也有他不认识的。
他是从尸堆里爬出来的,所以在他看来,死亡一点也不可怕。
但是在今天,他意识到了自己原来是多么的天真,多么的幼稚,多么的无知,多么的自以为是。
他害怕死亡吗?他不知道,或许他怕,非常的怕,以至于在怪物的面前连动根手指的勇气都提不起来。
可是现在,看着怀里已经没有动静的多莉希娅,菲比心中的恐惧被悔恨所替代,也许他很怕死,因为怕死才会懦弱,但如果可以,如果这一切能够重来,他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挡在怪物身前为她争取活下去的机会,而不是像个懦夫一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在自己的眼前死去。
“啊……”
菲比的眼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浸湿,嘴巴张了开来,却明白自己无法再唤醒她,一股强烈的情绪自他内心深处爆发了开来。
“啊——!!!”
绝望嘶吼后的男孩已然泣不成声,只剩下那无法止住的泪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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