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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停了，雾弥漫在山野的清晨里。必须进山了，我对自己说，我勤快些今晚或许能吃饱肚子。草鞋陷进烂泥地里，露水凝结在睫毛上，我咬咬牙，在白色的林间，艰难的辨认过往的路途。慢慢，我跟着记忆打转，可记忆缠上了山间的雾，变得迷离。朦胧间，我好像对此有所熟悉，我记得前面是有两块大石，是了，有的。爬上石头，有颗歪脖子树，对的，在那。从树腰穿过，有一丛丛的金银台，嗯，是花香。我过去，在小潭侧，花枝招展着。
我俯下身子，捧一口水吃。水中有一张脸，这是个糊涂樵夫饥饿的面容。我看着它，久久出神。发间，露水滴落，水影破碎。水复平，这面容突然柔和了许多，我伸出手指，触摸而不得。水再平，竟是妩媚动人。这是怎样的人儿！？我想要拥抱它，捧起空落。静候水平，脸复现，音笑痴痴，金冠珠冕。
我守着它，默视伏倒在潭水边。如饮酒醇醉，乐意之至。
林间传来嗤笑。我回头。没有人影。
“你在看什么？”
我侧目，有一少年。秋兰为佩，束冠碧冕，玉然天成。
我看向潭水，水中再无一物。
少年清笑，声入林海。声音向后远去。我随声音而去。
他逃跑的身姿，像是散步行行的麋鹿，我只觉得美丽迷人。我幻想得到他，他遁向山谷，谷底阴暗。光影穿梭里，这些路径我惊讶竟然熟悉。我追着，在一处清泉处，拉住了他的小臂。
“歇，你不走了吗？”
哦，他叫我歇，我不思量这些，我只想抱住他。
我沉默了，他的眼睛像带着母马般的眼神。注视着我，我言语梗塞，又神晕目眩，拉着他的手，心心念念竟张口说出：
“除了这里，哪里都缺了你”我没有料想到，我居然说的如此自然。
他笑了，像是春水融川。
我也彻底的融化这这样的笑容里。
“这山上的薜荔、女萝还是如你来时还是蔓绿，可这林间的石兰、杜衡早早已经凋落了，我总想你是不是把我……”
我拉开他的手，“不会，我在寿郢时，时时想着。看到辛夷木就好像见到了你，我赶到这里，穿着这衣裳也来不及换，在这山野里了寻的你苦矣。”他拦住我的脖子，嗅着他发间的香味，听山风如涛。
那天，我们涉过浅溪，看水落石出。我们停车松下，见灰鼠垂尾。我们漫步竹海，掘笋品酒。那晚，夜在我们的肌肤上燃烧。我细抚他的侧颜，看月挂云海，光晕柔媚。
“瑶，月色真美。”
“歇，山石温软。”
“瑶，你愿意和我去寿郢吗？那里岸芷汀兰，我想你一定会喜欢。”
“歇，这里不行吗？”
“瑶，我只是想”
“歇，我只属于这里。”
“不能离开吗？我们等了这许久。”他起身，走到崖边。
“歇，你还是想离开，对吧”我胸中烦闷，苦酒满杯。醉我的，是风，是崖，是他的背影，那么单薄却永远不会顺你的心意，我是自私想占有，但得到永远是片刻，分离仿佛是永恒。可让我留下来，这山谷又太小，幽篁重重。
“难道，我不值得你离开这里吗！瑶？”“爱你，使我发狂，我要你随我去寿郢，你听到了吗？瑶！”“我是楚的相，我可以向王要取这片土地，只要这样，这片土地上的一切都属于我，你也一样。”“瑶，我命令你，跟我离开，我命令你，回答我！”他的背影拉的很长，我有些不忍心如此对他，可我更加忍受不了他的沉默，他是对我以不屑吗？你要明白！没有力量守护的美丽，只会是风尘玩物。我，歇，要支配这一切。我，扳住他的肩膀，如果，他的脸上是恐惧，我会把他搂入怀里,再轻轻安抚他，如果，他的脸上有泪水，我会擦干它，再小声的道歉，如果，他的脸上是鄙夷和不屑，我会撕开他的锦袍，让他承受我的怒火。
我扳过他的脸，狰牙怒目的恶鬼微笑着。欲望，愤怒，虚伪交横在这张脸上，丑陋恐怖。瞬间我，汗如雨下，酒精随着汗水粘黏在大腿上。我夺路而逃。
黑夜扣在山野，荆棘刺叶划过我的脸，他仿佛也俞加不堪，而我，和恐惧赛跑。黑色砸碎了所有温情脉脉，不安惊慌攫取了我的心。在失足中，我滚落向未知的区域，我这才惊醒我来到的是如此陌生的地方。手脚并用，我逃亡不休。呜呜的风，穿林过涧。
没注意间，我落入潭水。冰冷向我的骨缝间刺过来，我挣扎着，大口想呼吸空气。可身体总是向下沉去，绝望漫上心头。恍惚间，似有人拉我。上岸，我死狗一般在水边喘息。待到缓缓平复，侧目，水中一张丑陋的脸。我缓缓迟疑的站起身来，山间下起了雨。我的斧头呢？今晚的晚餐还没有着落呢。我还要进山砍点柴火，早点挑到集市贩卖，还能赶上天黑前回家，说不定今晚能吃的饱点。想到这，我就开心不已。
远处山巅，有人泪滴布雨。
而我，不是归人，只是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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