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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正当午时,几个小子钓着鱼便又觉得无聊了,直叫王飞龙一阵郁闷,真不知道这些人脑子里想的什么。卢文艺不知和蒋莉开了句什么玩笑,窜起身就向身后的杨树林里钻了进去,蒋莉不依不饶的跟在身后追上去,嘟着嘴怒骂着卢文艺是个王八蛋,剩下的几个小子见了这个情形,纷纷丢掉钓鱼竿,一窝蜂的冲进杨树林里面打闹着,那个整天巡山的林毅又吆喝着,骂这一群人没素质,可是这群人谁也不搭理他,继续胡闹着。王飞龙起身正和赵文清向杨树林走来,那几个小子已经累的气喘吁吁的,坐在杨树林里的草地上。
已经快要到了夏季,阳光照着鲜亮的树叶,穿透过树叶的缝隙,照着年少的脸庞。陈小飞和高小明已经躺在地上喘着粗气,林毅靠着一棵树,嘴里叼着一片草叶。暖洋洋的天气直叫人犯懒,王飞龙在一片空地上躺了下来,望着天上飘过的白云,他翻过身笑着对坐在一旁正在冥思的赵文清问道,想什么呢?赵文清微微一笑,撅着嘴吧说,我不告诉你。随后她又问王飞龙说,你又在想什么?王飞龙翻了个大白眼,大大咧咧的说,得,我也不告诉你。一阵轻轻的微风吹过卢文艺的发梢,他帅气的抹了一把头发,对着杨树林诗兴大发的吟了一句,暖日柏杨飘玉鳞……
陈小飞有些惊讶的看了过去说,哎,文艺,这是什么诗,我怎么在课本里没见过?卢文艺没好气呛了他一句说,你以为都像你一样,整天就知道打架了?蒋莉正靠在一棵树的傍边坐着冥思,她翻了翻眼睛,很有诗意的接了一句,飞花轻絮娆青丝。赵文清弯着并拢的双腿,双手环绕在膝盖前,微微仰着头,睁大着眼睛思考着接了一句,芳草碧波清风吟。她接完了这一句,伸手挠了挠躺在地上的王飞龙,催促道,到你了,接下一句。此时的王飞龙正对着天上云彩发呆呢,他做起身子满不在乎的说,有什么好接的,浮云妖娆缕红尘呗。
林毅那小子正有些无聊,嘴里叼着草叶,又冲他们几个很不屑的说了句,我呸,你们说的什么破诗。林毅说完又吆喝着说,都散了吧,真他娘的没劲儿。
见这群人都要散了,龙小玲蹦跶着走到王飞龙跟前笑着说,飞龙哥,一会儿去我们家玩玩儿呗,我爷爷正要见你呢。王飞龙有些摸不清头脑,给她一个很疑惑的表情问道,你爷爷要见我干嘛?龙小玲努着嘴的指了指龙飞说,不知道,你问我哥吧。王飞龙带着疑问的眼神向龙飞问明缘由,却是因为那两本书引起的故事,龙飞告诉他说,他把王飞龙送给他的那两本书带回家,摆在他爷爷面前,又提到了王飞龙的名字,听到他的名字,龙飞的爷爷怎么说都要龙飞把王飞龙带回家见见面,龙飞他爸也说要见见王飞龙这小子。龙小玲也激动的抢着话茬说,要不大家都一起吧,就当是认认家门儿。
几个小子胡乱的收拾了,龙飞和龙小玲共用一辆自行车,卢文艺带着蒋莉,王飞龙带着赵文清,半道上几个小子都要各自散去,怎耐龙飞好一番挽留,他们推脱着说太不好意思了,后来又再龙小玲的一再挽留下,最后蒋莉和卢文艺同意一同前往,这蒋莉又要拉上赵文清了。
到了龙飞的家里,他们一个个都目瞪口呆的,挺大的一个别院,他们像是都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房子,三间正房,东西各有偏房,正房后面还有一个大院子,几个人正左右打量着,正堂屋走出来一个中年男人,看起来应该是龙飞他爸,那男人对龙飞说,小飞,你同学来啦,快进屋坐吧。见了这一幕,大家心里都已经明白,这人就是龙飞他爸,于是他们一起上前打了招呼。龙小玲依偎在他爸身旁,和他爸撒娇的说,飞龙哥也来了。龙飞他爸正对着他们几个打量一番,一眼便认出了王飞龙,他上前对王飞龙示意着说,你就是飞龙吧,和你爸长得真像。见这情形,想必这人认识自己的父亲,王飞龙点了头,又问了声好。
龙飞他爸特热情,他挥手要龙飞和龙小玲飞招呼同学们,便走过来搂住王飞龙的肩膀,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又对王飞龙说,去后院见爷爷去。王飞龙有些不知所措的仔细打量着这里的环境,隔着正房旁边有一扇旧铁门,推开门就是后院,进了后院就像到了余剑家一样,这老爷子也喜欢摆弄些花花草草的。
龙飞的爷爷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龙飞他爸走过去恭恭敬敬叫了声爸说,飞龙来了。老爷子挥了挥手说,你先忙你的去吧,让飞龙在这儿陪我说说话。龙飞他爸转身走了,王飞龙走上前去,和老爷子打了招呼,就傻乎乎的站在他面前。
龙飞的爷爷叫龙庭玉,看起来挺硬朗的,面部肌肉偏瘦些,他打量王飞龙一番笑道,臭小子,和你爸长得真像。王飞龙有些郁闷了,怎么谁见了他都这么说,不过说过这话的人他几乎都见过,都是他爸工地上的那些人,他有些疑惑的问老爷子,是不是认识他爸,这老爷子长叹了一口气说,你爸啊,可是个苦命的孩子。老爷子沉默了片刻又说,孩子,等你长大了一定要好好孝敬你爸,你爸这辈子可吃了不少苦。听这话的意思,想必老爷子和父亲挺熟的,王飞龙开口问老爷子是怎么认识父亲的,他们又是什么关系,这老爷子笑了说,臭小子,你知道吗,你这个名字就是我给你取的呢,爷爷就想着你哪天能成龙成凤了。王飞龙正一头雾水的纳着闷,老爷子接着说,你爸是我的徒弟,可是个好徒弟,我这辈子就只收了九个徒弟,你爸是其中一个。听了老爷子这话,王飞龙心想,难道这就是父亲学武的地方了吗,之前在诊所那里遇到龙裕他爸,龙裕告诉自己,他和他爸学的形意拳,这老爷子难道就是师公他老人家不成?他在心里正琢磨着这些事情,老爷子开口问他说,你爸有没有教你拳脚功夫?王飞龙耷拉着脑袋回他说,没有,我爸不准我学武术,就连他会功夫这事儿都没告诉我,也是我后来才知道的。老爷子又长叹了一口气说,你爷爷过世的早,你奶奶也走了,你爸就成了孤儿,当年拜在我门下的时候,也就只有八九岁的样子,不过你爷爷可是个能人儿,可惜了,英年早逝,否则你们家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王飞龙激动的问老爷子,也认识自己的爷爷吗,那老爷子点了点头,又让他改了口叫师爷,于是又听老爷子说起过去的事情,当年王飞龙的爷爷是个教书匠,后来当了高中校长,再后来就调到了城里,在法院工作,临走前当上了法庭庭长,只可惜英年早逝,三十五岁,死因不明。
(2)
龙庭玉沉默了好一会儿,讲起了一段往事,直说王飞龙他爸是个苦命的孩子,当年他爸和他妈结婚的时候,连个像样的酒席都没有办成,就只有村子里的几户人家,和这些师兄弟们一起帮忙张罗的,简简单单的勉强算是一起热闹一下。老爷子说,他还记得当年王飞龙他爸一个人过日子的时候,就只用三块石头立在门前,支起一口小铁锅,家里连一副像样的碗筷都没有,屋子里空荡荡的,就只有一张床,后来他爸娶了他妈的时候,村子里的人给凑了一张桌子,两副碗筷,两个板凳,这些个师兄弟们给凑了个大衣柜子,日子就是这么挺过来的。说着话老爷子似乎深有感触,王飞龙听着,心里也是一阵心酸,没想到自己的父亲还有这样一段经历,那老爷子又要他走近点说话,王飞龙靠近老爷子身边蹲了下来,师爷把他搂在怀里接着讲着,这后来就有了王飞龙,他爸也没有什么亲戚,就只通知了这些师兄们,在他满月的时候,这些师兄们商量着,凑合点儿鸡蛋、白糖、还有粮食,给他爸送了过去,大伙儿都是在穷苦年代里混过来的,这些东西都是费了九牛二虎的劲儿才弄到。老爷子又告诉他说,当初他爸抱着刚满月的他,高兴的对老爷子说,师父,我没什么文化,你就给孩子取个名字吧,于是就有了王飞龙这个名字。听了老爷子的话,王飞龙一阵阵的心酸,红着眼眶,眼泪不停的在打着转。
王飞龙这小子是一心的想学武术,他对武术的热爱就像天生长在骨子里一样,他仰起头问老爷子说,师爷可以教我武术嘛?王飞龙直说他爸不但不教他,而且还不让他偷着练武,逮着了就要一顿臭骂,弄不好还要扇巴掌。老爷子笑了笑摸着他的脑袋说,教,一定得教,不过可不能把学习功课的事情落下。老爷子告诉王飞龙,其实他爸就想让他成为他爷爷那样的人,所以不管怎么样,他爸都会不辞辛苦让他读书。这个事情王飞龙早已心知肚明,父亲在他面前也曾无数次的念叨。后来老爷子又笑着说,你爸不教你,爷爷教你,晾他也不敢说什么。听到老爷子这个话,王飞龙心里又是一阵激动,他好奇的问老爷子,咱家的形意拳好学吗?怎知那老爷子一脸的惊讶,问他这话是听谁说的,是不是他爸告诉他的。王飞龙摇了摇头,他从来没听他爸说过自己练的什么拳,只知道龙裕他爸和自己的父亲是师兄弟,龙裕学的是形意拳,想必龙裕他爸也是老爷子的徒弟吧,哪知王飞龙说到了龙裕,老爷子又是一番长叹,很沉重的叫了声龙裕的名字。老爷子自言自语的说着,龙裕这孩子他从来都没见过,也不知道是长得什么样子。
听了王飞龙的话,老爷子又笑了笑,直说王飞龙年纪小,有点幼稚了,他告诉王飞龙说,这路拳没有名字,龙裕学的形意拳那是另有原因的,至于王飞龙他爸,一直都遵循一个承诺,那是当年老爷子立下的规矩,怕这些徒弟们出去打架闹事坏了名声,就立下规矩,在外面不得说自己练过功夫,免得徒弟们出去招惹是非。爷孙俩聊了好一会儿,老爷子起身说,去看看你师叔准备了什么来招待你们的。爷孙俩一前一后的回到前院,正堂屋只见龙小玲正拉着蒋莉和赵文清坐在沙发上,大大咧咧的聊着什么,龙飞和卢文艺下起了象棋。
龙庭玉进了正堂屋,龙飞那小子见了龙庭玉,忙起身叫了声爷爷,他们几个也起身和老爷子打了招呼,赵文清见了王飞龙的模样,凑过来小声的问他怎么了,眼睛都红啦。王飞龙小声的应了声说,没事儿。赵文清见状没有再问什么,龙飞他爸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招呼大家,期间不停的给王飞龙夹菜,也招呼大家一起吃饭。
王飞龙一身的功夫就是从龙庭玉那里学来的,后来自己又从别的地方学了点其他的,那个时候他终于明白,原来当初陈小飞和他自吹自擂臭显摆的那几下子,丫的就是陈小飞自己瞎琢磨出来,也不知这小子又是跟哪个二手电视剧里学来的。
中午饭后,龙小玲又拉着他们几个一起闹了起来,这下可让王飞龙见识到了,这小师妹可真不是个省油的灯,直到傍晚,他们几个才和龙飞兄妹俩说要回去,正和龙飞他爸告别的时候,龙小玲依偎在他爸身旁,嘟着嘴的撒着娇说,飞龙哥又要走了。王飞龙心说,这丫头也太能闹了。这时龙庭玉正从屋子里走出来,老爷子开口说,飞龙今天不走了,就住在家里。龙小玲拍着手的叫好,可王飞龙有些难为情了,想要推脱又不好意思说出口,只好说先送赵文清回家再说吧,龙飞那小子怕王飞龙趁机溜走了,非得要和他一起。
狭长的黄土路,伴着一条清晰的小河,微风轻轻吹起,摇曳着两行杨树的树叶,树影在地上晃动着。王飞龙骑着自行车带着赵文清,和龙飞并排走在一起,河面上的两只野鸭子正飞快的划出一道波浪,欢快的嬉戏着,天边已微微映起了红霞,赵文清坐在后座对王飞龙婉声说,要不我们下车走走吧。王飞龙停了车,推着自行车漫步走着,心里还在想龙庭玉说过的话,赵文清跟在他身边,看着他默不作声。龙飞见他们停下了车,自己也停了下来,推着自行车远远的跟着。见王飞龙一直低头不语,赵文清笑嘻嘻的问道,喂,你今天怎么哭啦?王飞龙心里正压抑着,他看着眼前的赵文清,好想把一切都告诉她,他向赵文清大概陈述了今天的事情,这赵文清也是个感触及深的女孩,听了这个故事,颇有些感触,露出一丝难过的表情,她低着头走着,过了片刻抬起头指着天边的红霞对王飞龙说,看,多美啊,总有一天我们会像这天边红霞一样绚丽多彩。
(3)
把赵文清送回了家,天色已经昏暗下来,赵文清笑嘻嘻的和他道了别,王飞龙便和龙飞一起骑着自行车往回走。走在路上的王飞龙,还在琢磨龙庭玉留他在家过夜的事情,他心里感觉一阵别扭,和龙飞好一番推脱,想要趁机溜走,怎耐龙飞不依不饶的拉着不放,而且龙飞这小子放出话来,反正家里都有电话了,大不了给家里打个电话呗。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两个小子骑着自行车正聊着,王飞龙猝不及防的撞到了一个小子,借着月光打量那小子,和自己年龄相仿,他立刻下车道歉,那小子很彪悍的冲他瞪了瞪眼骂道,你他妈的没长眼睛啊。那小子身边的另一个小子正骂骂咧咧的说,妈的,揍他。王飞龙心说,这个情况又要开打了,龙飞已经把自行车靠在路边扎稳,眼看着就要准备动手了,只见那小子对着王飞龙怒骂道,他妈的,下次走路看着点儿。他骂完后,一副狂傲的样子转身走掉。
回到龙飞家里,龙飞和他爸说,要王飞龙给家里打个电话,于是王飞龙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和他爸说今晚不回家了,就听到他爸又是一通罗嗦,龙飞他爸从王飞龙手里拿过电话,对着话筒里叫了声生哥,又开口说,我是浩云,飞龙在我这里你就放心吧。这时老爷子站在边上早已迫不及待了,叫了龙飞他爸的名字说,浩云,把电话给我,好多年没见到阿生了,我和他说说话。龙浩云把电话递给了老爷子,龙庭玉接过电话心疼的问道,啊生,这么多年过得怎么样啊,苦不苦?只听电话那头的父亲说,哎,师父,好多了,日子总会慢慢会好起来的,您老人家还好吧,哦,对了,去年见到浩天了,他现在也过的挺好。老爷子低沉着语气说,哎,好,你们过的好我就放心了……
晚上龙小玲又拉着王飞龙,和龙飞一起闹了起来,龙浩云高兴的对老爷子说,看这三个孩子多好。可龙庭玉却叹了口气,要是龙裕也在就好了。龙浩云对老爷子安慰道,您放心吧,早晚有一天我会把他们找回来的。老爷子双手背在身后说了句,那是你的事。
龙浩云早早的打发了龙小玲回屋睡觉,带着王飞龙和龙飞一起去了后院,龙庭玉老爷子也去了后院。月光照在院子里显得格外明朗,后院的院墙还有一道铁门,出了那道门就是龙飞他们家承包的苹果园,老爷子到了后院指着那道铁门对王飞龙说,这后边是果园,明儿个要小飞带你去果园里摘果子。这时龙浩云笑着对龙庭玉说,爸,您老糊涂啦,果园里的果子还没熟呢。老爷子一副不讲理的样子和龙浩云反犟着说,我没糊涂,没熟摘着玩儿不行啊,只要孩子喜欢,他想怎么摘就怎么摘。
当岁月流逝,过往的历史深深的留在了人们的记忆和脑海中,像是堵在胸口里的大石头,龙庭玉就是这么一个人,胸口堵着大石头的人,这晚他带着两个小子,非得要说说过去的故事,要这两个小子铭记在心,龙浩云在一旁劝说老爷子,何必提及过去的往事,何况两个孩子还小,可老爷子不讲理的,一副不吐不快的样子和龙浩云反犟起来,嘴里对龙浩云说道,你要不愿听就出去。
后院的屋子是龙庭玉常住的,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房间里的墙壁还是草泥灰泥的墙,摆设简单,后堂墙壁上挂着一张旧了的古画,画中人正襟危坐,头顶一顶乌纱帽,靠墙处摆着一张深黄色的老式大桌子,仅靠那张大桌子边摆放了一张八仙桌,两边两个藤椅。老爷子把两个小子带进屋子里对王飞龙说,明儿个我就带你们练功夫。龙飞听了直拍手叫好,嘴里说正好王飞龙也在,可老爷子摸了摸龙飞的脑袋说,飞龙年长你几个月,飞龙他爸又是我的徒弟,以后你们两个以兄弟相称。老爷子接着又对龙飞说,小飞,你们兄弟两个的名字都是我给取的,你哥叫飞龙,你叫龙飞,你不觉的有相似之处嘛。说罢龙庭玉拉着两个小子说起了一段往事。
说这话那是七十年代年的事情,在当时乱哄哄的气氛下,又赶上了天灾人祸,闹了饥荒,村子里的人都快饿死了,龙庭玉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只好打发徒弟们都解散了,让他们自谋生路,出去闯一闯,说不定还有一条活路,他怕自己的两个儿子都饿死了,就狠心的把他们赶出家门,和师兄弟们一起自谋生路,谁知龙浩云和龙浩天死活不愿意走,舍不得这个家,况且那个时候他们还都是孩子。龙庭玉狠了狠心把两个孩子推出门外,只听得两个孩子在门外嚎啕大哭,心里也是一阵阵的心酸。那年龙浩云和龙浩天也就十二三岁,王飞龙他爸年长一点,十四岁。老爷子正和两个小子说起那段历史,龙浩云听不下去了,对龙庭玉说,爸,别说了,这都是过去的事了。老爷子反犟起来说,有什么不能说的,大风大浪都过去了,孩子们都好好的,今儿个我高兴,说给这两个孩子听听,再说了,要是没你大哥,能有你今天吗,你早就饿死了。
龙庭玉继续说起那段往事,那年王飞龙他爸带着两个小师弟一路讨饭去了南方,路上吃了不少的苦,喝过河沟里的水,饥一顿饱一顿的,一路撑着向南走,中途遇到一户好人家,给了他们几张大饼,那几张大饼愣是让他们支撑着走到了南京,到了南京龙浩天再也走不动了,于是他们就在南京落了脚,给人家干点杂活维持生存。龙浩天在南京认识一位练武术的师傅,便投在了他的门下,算是带艺拜师,学的形意拳。时隔一年,王飞龙他爸带着龙浩云回来了,龙浩天和老爷子赌气,留在南京不愿意回来,从那个时候起,王飞龙他爸就不再练武术了,和村子里的朋友先后拜了两位师傅,学起了木工和泥瓦匠......
(4)
早晨王飞龙早早的就起了床,住在陌生的环境里多少有点不适应,龙浩云师叔已经给他准备好了牙刷和刷牙的杯子。龙飞这小子还在被窝里赖床,王飞龙上前拍了拍龙飞,他迷迷糊糊的起了床,龙小玲在隔壁听见了动静,也早早的起了床,这丫头一大早的非得拉着王飞龙去果园里玩。
清凉的早晨,苹果园里的果树迎着朝气,朝霞披在鲜亮的枝叶上,照得青苹果闪闪发亮,龙小玲拉上王飞龙和龙飞一起,穿过后院的一道铁门,冲进苹果园里。在苹果园里,龙庭玉正在打着一套拳脚功夫,龙小玲这个鬼精灵,伸出一根手指对着王飞龙嘘了一声,随手向上指了指,鬼鬼祟祟的小声说,哎,上树。他们三个偷偷摸摸的爬上苹果树的树杈。上了树王飞龙脚踩着树杈,后背靠在粗壮的树枝上,双手环抱在胸前,龙飞和龙小玲坐在一枝粗壮的树枝上,他们三个正悠闲自在的向龙庭玉观望过去。一个小时过去了,龙庭玉还在打拳,这龙小玲一副无聊的样子跟着发牢骚,只见这时龙庭玉抄起一块石板,一拳就给打碎了,随后就听龙小玲惊呼的叫出了声,老爷子听到声音就停了下来,笑着对他们三个说,猴孩子们,都过来吧。听见老爷子的呼唤声,龙小玲嘟着嘴从苹果树上跳了下去,龙飞和王飞龙也一起紧跟着跳了下去。
龙飞那小子走到他爷爷跟前问道,这是什么功夫,我爸怎么不会?老爷子很搞笑的挑逗着说,你爸他太笨了,就知道做生意。龙小玲抓着龙庭玉的胳膊,和老爷子撒着娇的说,我也要学。这老爷子一本正经的对丫头说,你个姑娘家学什么学,好好读书去。可龙小玲不乐意了,撇着嘴的说老爷子偏心,凭什么我哥和飞龙哥就可以学,我就不能学嘛?
早饭后一缕阳光照在苹果园,龙飞嘴里叼着一片草叶坐在苹果树上,王飞龙正犯懒呢,靠着苹果树打起了瞌睡,龙小玲正无聊,她嘟着嘴的对王飞龙轻踹了两脚说,喂,起来啦,就知道睡觉。这时龙庭玉正从后院拎着一个小凳子走进苹果园,龙小玲见了便和爷爷笑嘻嘻的闹了起来,嘟着嘴要老爷子教她功夫。龙庭玉放下凳仔坐了下来,笑呵呵的对龙小玲笑着说,那你可别嫌累哦。说罢老爷子便带着他们在果园里摆开了架势,随着龙庭玉的一声指令,只见龙飞和龙小玲对着苹果树,轻轻松松的翻了个跟头倒立着,王飞龙虽说在麦草垛上翻过跟头,又在龙裕那里学了两招,也不过是皮毛把式,打架的本事都是在学校里练出来的,玩起倒立却使他为难了,他学着龙飞的样子对着苹果树翻了个跟头,可是摔了个大跟头,正在倒立的龙小玲见了这一幕哈哈大笑着,嘴里直说飞龙哥好笨哦,于是她纵身一跃站了起来,帮了王飞龙一把。
龙小玲走到王飞龙跟前,抓起他的脚踝往苹果树上靠了上去,这一下可叫王飞龙刮目相看,没看出来这丫头平日里那般嬉闹,力气还真不小呢。这龙小玲忙完了一系列动作,又回到那颗苹果树前,轻松的翻个跟头倒立起来,直叫王飞龙佩服的五体投地,可王飞龙哪里受过这样的训练,没几分钟的功夫就觉得有些吃力了,全身发抖着直冒汗,又咬着牙坚挺着,老爷子见了他的样子走上前说,飞龙啊,坚持点儿,底子还不错,小飞刚开始还不如你呢。龙飞也给他打着气的叫了声师兄,坚持住。这时却见龙小玲笑嘻嘻的吐了吐舌头,这兄妹俩看起来几乎没有什么感觉的样子,而王飞龙却憋红了脸,咬着牙的继续坚挺着。
这一上午,老爷子变着法子的锻炼他们三个,又是倒立又是扎马步的,又在苹果园里练了几圈蛙跳,才带着他们打了一套拳,王飞龙早已像是被折腾的筋疲力尽,打拳的时候双手和双腿都不停的发抖。
话说这老爷子练功夫的家伙事儿还真不少呢,他还在果园的里面弄了一个水缸,那个是练脚力用的,光着脚走在缸沿上,传说中的轻功也是从走水缸开始,可是这老爷子最多也就一口气能上个五六米高的山墙。
到了晌午,王飞龙早已全身酸痛,躺在苹果园里爬不起来了,中午老爷子叫他们吃午饭,王飞龙直觉的他那双胳膊已经不是自己的了。龙飞和龙小玲这兄妹俩早就饿的不行了,坐在饭桌前狼吞虎咽的扒了起来,可王飞龙拿着筷子的手不停的发抖,他正对着饭桌上的菜努力的夹了过去,怎奈胳膊已经不听使唤,龙小玲见了他这个样子忍不住偷笑着,她起身拿来一把小铁勺递给王飞龙,接着又偷笑起来。王飞龙接过勺子,尴尬的羞红了脸,都长这么大了,还要像小孩子一样用勺子吃饭嘛。这时龙浩云夹了两片肉放到他碗里说,飞龙啊,你这刚开始学,别太过火,容易伤着身子。龙庭玉也夹了两片肉放到他碗里,又对师叔龙浩云说,吃你的饭吧,飞龙这小子底子不错,和他爸一样,不像你,半吊子,还不如这仨孩子呢。龙浩云无奈的看着老爷子说,我这不是忙着做生意嘛,再说了,这都什么年代了,哪儿还有人练武,也就这仨儿孩子有时间陪你玩儿。
饭后龙小玲早已把两个哥哥拉进苹果园里,王飞龙很疑惑的问起龙飞,这两天怎么没见龙飞他妈在家呢,龙飞笑着回了他的话,原来龙飞他妈和他奶奶都在外地,他爸在外地做点小生意,兄妹两个在家上学,留着老爷子在家照顾这两兄妹,守着自家二十多亩苹果园。
礼拜天的下午又该准备回学校了,王飞龙和老爷子告了别,老爷子把他送给龙飞的那两本书拿出来还给了他,又多加了一本,临别时老爷子交代,把这些书带回去好好琢磨,但是别耽误了学习,有空和小飞回来练武。龙小玲又闹着拉上龙飞,要和王飞龙一起走,可王飞龙要先回家准备些东西,他还要带粮食回学校换票呢,他把老爷子给的三本书放进自行车的车篮子里,带上龙飞和龙小玲一起。
骑着自行车走在回家的路上,又见龙小玲跟了来,王飞龙就和龙飞问起龙小玲在哪里上学,龙飞笑着说,在二班呢,就是陈小飞那个班。
回到家里,王飞龙他爸见了龙飞和龙小玲,便热情的招呼着,直说两个孩子都长这么大了,又见王飞龙自行车篮子里放着老爷子给的那本书,便瞬间拉下脸对王飞龙严肃的责问道,你怎么把这个拿来了?王飞龙见他爸拉下脸,小声的回了句说,师爷给的。他爸把那三本书收了起来,嘴里又对他斥责着说,好好学习,别整天瞎胡闹。王飞龙有些不服气的和他爸反犟起来,我学习没问题,你凭什么不让我学武术。他爸脸色一沉冲他瞪着眼,把那三本书拿进了屋子里,王飞龙有些害怕的打了个寒战,这时龙小玲凑过他身边小声问,哥,大伯好凶啊,他平时打你吗?见小师妹这么逗,王飞龙心想正好逗逗她,他对龙小玲小声回道,打啊,怎么能不打呢,都拿着棍子揍我呢。龙小玲听的目瞪口呆的,又对王飞龙稚嫩的问道,那都打你哪儿啊,打脑袋还是打屁股?王飞龙噗哧一声的笑了出来……
说着话高小明就找了过来,每次都不用王飞龙去叫他,这小子每个礼拜天都准时准点来找王飞龙一起回学校,还有贺远那小子,而这两天王飞龙玩的挺开心,似乎早已经忘记了那个叫洪胜的混小子。
(5)
周一早晨正上早读课,雄哥走进教室里,他似乎有话要说,大家见情形,朗朗的读书声渐渐平息下来。雄哥对王飞龙和卢文艺示意了一下说,卢文艺、王飞龙,你们两个出来。王飞龙先是一个愣神,一脸的郁闷,又有些心惊胆战的站起身,他闹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这段时间自己可没惹什么事儿,卢文艺也和他一样摸不清头脑,他们两个面面相觑的互相看了看,又一起跟在雄哥身后走了出去,就在路过蒋莉和赵文清旁边时,就连赵文清也是摸不清头脑,向王飞龙看了一眼,蒋莉冲他们两个做了鬼脸,趴在课桌上偷笑起来,嘴里都笑开了花,像是这两个小子又犯了什么错似的。
他们和雄哥走出教室站在阳台的走廊上,班级里的朗朗读书声再次响起,雄哥回过身,看到这两个小子正一副傻乎乎的样子站着,像是犯了错一样,他忍不住的拧了拧脖子笑笑说,别紧张,找你们两个聊点事儿。见雄哥这副模样,王飞龙也忍不住的笑了笑,可雄哥突然严肃起来说,笑个屁啊,好笑吗,你王飞龙犯的事儿还少吗?正在发笑的王飞龙有些不好意的低着头憋了回去,见到王飞龙这副有点狼狈的模样,卢文艺侧过头瞟了他一眼,接着也忍不住的笑了出来,这时又见雄哥对卢文艺严肃的责骂道,你又笑什么呢,你觉的他很好笑吗,上次在外面打架有没有你们两个,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看你们两个学习成绩还算不错,懒得搭理你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听了雄哥这些话,卢文艺那小子也低着头忍着憋住了嘴。
他们两个安静下来,雄哥才开口说正事儿,雄哥听说这两个小子象棋下的不错,正好县里弄了个青少年学生象棋比赛,各个学校都有报名参赛的,老八中学成绩不行,但是咱也不能样样都不行。这两个小子一听说有象棋比赛就激动起来,早已兴奋过了头,可雄哥没好气的冲他们瞪着眼说,激动个屁啊?而后又见雄哥缓了缓语气,一本正经的对他们说着话,本来这事儿雄哥正打算派他们两个去的,但是眼下碰巧又赶上奥数比赛,雄哥希望他们两个能参加奥数比赛,随后雄哥又告诉他们,原本没打算告诉他们有象棋比赛的,可是再三考虑了下,还是让他们自己做决定,毕竟都不是小孩子了,该知道个轻重。王飞龙抬起头看着雄哥问道,是同一天吗?雄哥回他说,中间隔了两天。这王飞龙又没有忍住笑意,咧着嘴的对雄哥笑着说,我两个都去,多大点事儿嘛。卢文艺那小子也一本正经的说,我也两个都去。听了这个话,雄哥没好气的白了他们一眼,又严肃的骂道,你看你王飞龙能的什么,还知不知道你自己姓什么了,还有你卢文艺,你就跟着他一起瞎起哄吧你,一个个的熊样儿,都要上天了是吗?
被雄哥骂了一通,两个小子低头不敢出声,雄哥骂完他们,缓了缓语气又说,行,都去吧。他说完这句话便转身离开,就在雄哥转身的那一瞬间,王飞龙看见他的嘴角偷偷的带着笑意。
数学课下课前,雄哥正式宣布这两件事儿,鼓励大家踊跃报名,至于奥数参赛的人选都是他亲自指定的。这次参赛高小明也踊跃报了名,但是没有拿到奥数名额,经过几轮预选,高小明拿到了象棋比赛的名额,不过象棋比赛的人选看起来很冷清,就只有他们三个,而参加奥数比赛的人选倒是多一些,蒋莉和赵文清也拿到了奥数参赛名额,雄哥恨不得把所有人都拉上去,怎奈名额有限。
那天回到宿舍里,贺远正咧着嘴发着牢骚的骂着他们班主任的坏话,这家伙嘴里说,他妈的,老子报了象棋比赛,班主任那张货愣说老子学习不行,还想瞎凑什么热闹,然后就给我刷下来了。
那天中午贺云也找了过来,非得要和王飞龙切磋一下,这家伙也报名参加象棋比赛,他们切磋的时候,贺云没几分钟就败下阵来,差点害的他没有勇气进赛场就直接弃权了。这些天王飞龙几乎每天都抱着数学课本儿,英语老师看见了也假装没有看见一样,晚上他又拿高小明和贺远当陪练,杀起了象棋,而这两个小子吹着牛,闹着玩笑给王飞龙当起了陪练。
一个礼拜后,几个小子终于上战场了,王飞龙再次见到了陆飞,陆飞又变了,比以前更文弱了些,衬衫塞在裤腰里,活像个文人,王飞龙看了看自己,越看越像个混混,他看着那些其他学校参赛的学生,都和陆飞一样,行为举止像是都比他们这些人高一等似的。王飞龙心中一阵压抑,他本来也应该和他们一样上最好的学校,和他们一样正了八经的像个学生的样子,他看着陆飞和那些学生就开始自卑起来,陆飞见了他,热情的上前打着招呼,他只是低着头回了招呼便匆匆躲开。
经过一番争夺之后,高小明很快就出局了,不巧的是,贺云在赛场上真的遇到了王飞龙,他皮笑肉不笑的,似乎还有些尴尬的对王飞龙说,咱这棋还用下吗?王飞龙笑了笑说,云哥,既然来了,那就玩玩儿呗。开局没几分钟后,贺云挠着头说,算了,不玩儿了,顶不住你的压力。王飞龙忍不住的对贺云笑道,云哥,我可是你教会的,你这是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啊。贺云倒吸了半口气,抬起头看了看天空,眨巴着两下眼睛,笑着对王飞龙说,我怎么记得是你教我的?这让王飞龙一脸的郁闷,心说还有他这种操作?贺云笑着瞎胡侃着说,天有不测风云,我们该走了,这老八中学该是你们的天下了。
那天出了赛场他们就知道成绩了,王飞龙拿了青少年象棋比赛第一名,卢文艺拿了个第三名,第二名被陆飞拿去了。在赛场外面,王飞龙又遇见了陆飞,陆飞身边正围着几个和他一样品行的学生,他见了王飞龙又上前来打招呼,可王飞龙看到陆飞身边的那些同学,正向他投来异样的眼神,似乎都在疑问,陆飞怎么会认识他这样的小子,可陆飞倒不见外,主动和王飞龙聊起了一起上小学的往事儿,王飞龙笑了笑,陆飞这样的人也会有回忆么?
两个多礼拜后,王飞龙拿到了全县奥数比赛的第三名,第八中学就只有他拿到了名次,不过他很快就把这一切都忘记了,但是这事儿没几天的功夫就传到村子里了,周五那天回到家里,王飞龙见到他爸和陆飞他爸正在聊着什么,他爸见他回家就兴冲冲的问他,拿了名次怎么不和家里说,王飞龙一脸不在乎的样子,有什么好说的。看到陆飞他爸,王飞龙心说怪不得老爸知道这事了呢,估计又是陆飞他爸回来说的。奥数前三名很快在县里各个学校传开,尤其是王飞龙,谁都没想到第八中学今年会杀出一只黑马来,想必陆飞他爸也是听陆飞说的这事儿。
屋子里的电话铃声响了,王飞龙听见母亲在屋子里接了电话,分分钟的功夫,母亲对他叫唤,说是有人找他,正纳闷会是谁呢,他冲进屋里接过电话,原来是龙小玲打来的,说是爷爷要他过去学功夫,听见这话王飞龙有点激动,可又怕被他爸识破,编了个幌子说去龙飞那里一起学习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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