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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满开口：“去年冬天，我曾因流感入院抢救，期间一度呼吸衰竭，心脏骤停。昏迷期间，我做了个好长好长的梦——简直像重活了12年一般。喜事也好，灾难也好，无论我遗忘抑或铭记的岁月，都被事无巨细地还原。”“跟放电影似的？”
“嗯，而且不止一部片子。走马灯一结束，我便听见无数陌生人的声音。慢慢地，我能感受到他们的思念与意志，知晓并共享他们的过去。但久而久之，我发现了异状：这里的人们走在无限接近相交的平·行·线上——虽然大家都能听到彼此的声音，共享你我的记忆，却没人会对他人的行为发表看法。大家自说自话，各做各事。看似人潮涌动，并肩接踵，却没有任何实质上的交流与碰撞。我越发确信：自己会继续孤独下去。当我终于意识到这一点时，一切戛然而止，只剩下一个声音。ta问我：‘……你愿意留在这里吗……？’”
“嗯…你怎么回答的？”春华问道。
“‘可以的话，我还是愿意回去。’”
“‘……在这里，你将抛去一切压力，永远与歧视及病痛说再见。’”
“‘多谢您的好意，但我还是愿意回去。’”
“‘……即便你身边的人仍会继续用表情、言语、行动来伤害你？’”
“‘我…一度对这些失去过耐性，甚至做过些傻事。但来到这里后，我才明白这都是难以避免的。’”
“‘……在这里，你可以不必再逃避……’”
“‘在这里，我看不到一丁点改变现状的可能性。’”
“‘若我一定要留你呢？’”
“‘那我只好接受，因为我对这边的世界仍一知半解，想跑也没地方跑。至于这另一种形式的孤独，我会尽快适应。’”
“‘……’”
“‘…………’”
“‘我遵从你的选择，就此别过吧。’”
“‘感谢您的恩典。从小到大，只有您如此关心我的喜怒哀乐。’”
“‘嘻嘻，那么后会有期。对了，就用这首曲子来为你送行吧……’”
“以上便是我们的第一次接触。”
“神奇，神奇……”春华长叹：“后来呢？第二次，第三次呢？”
小满道：“第二次并未相隔太久。抢救成功后，我在ICU内住了五天，浑身接着监护仪器和维生装置，完全动弹不得。半梦半醒间，我隐隐约约能听到ta的轻声吟唱。那声音越来越近，直至ta向我问好。我问ta是怎么进来的，ta并没有回答。由于接踵而至的会诊，我们的第二次接触并未持续太久。接下来的日子里，ta每天都随着那歌声前来，有时能长谈上几个小时，有时只是打声招呼，寒暄几句便作别。出院后，我们相会的频率有所减少，且没有固定时间，但这并没有影响到我的生活。反而多亏了这位朋友，我的生活总算多了些色彩。”
“你们唠嗑唠这么久，周围人没有一点儿反应？”春华质疑道。
小满应道：“不会。我们的交流不动嘴，在外人看来，我不过是在发呆而已——虽然有时会因为走神挨训，但身边人都说我精神了许多。”
【我滴妈……这怎么越听越像精神分裂？】春华不免胆寒，振声道：“可，可是！咱俩刚见面那会儿，你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和刚出院没什么两样——我完全看不出这位朋友对你有啥积极影响。”
小满颔首低眉，嗫嚅道：“……最近一段时间，我与ta断了联系……”整个人给扳回1挡，还拉了手刹。
“失联？你们吵架了？”
“没有……最后一次交流是上个月的12号，我有做标记。”小满拿出《训练师日志》，其上笔迹整洁娟秀，令春华自叹弗如。“每一次对谈的日期和内容摘要我都有记录……但是从4月13日起，我们之间再也没有任何联系……这期间我曾去图书馆寻找答案，翻阅了许多心理学/医学资料，却没能觅得一鳞半爪。”
春华插道：“会不会是超能力系的PM？虽然我从未在这一代见过。”
小满翻动笔记：“你是对的。4月29日，我去了一趟橙华协会的资料室。公开日志中有数条某种【超】属性PM的目击记录，均位于102公路的西段。其后数日，我尽可能利用课余时间搜集相关资料，只是没什么进展……直到昨天中午，我在家里突然听到ta常常吟咏的那段旋律。虽短促且模糊，但我敢肯定那就是ta的歌声，而随即发生的事印证了我的猜测：我人在卧室，可闭上眼，看到的却是另一番境象——水田、池塘、草地、栈桥……和这个叫御玉径的地方别无二致。”
“所以你带我来这里找它？”“对…………”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6. 32 171 767‖6. 32 54 323‖
轻灵婉转，甚为悦耳，不似人声。
“没错，就是这个调调…………诶？”
两人一同循声回首，池塘边离灌木丛不远的草地上立着个白影。
乍一看，这是谁家的野孩子？胡乱披件大睡衣就出来乱跑，头顶还扣个大饭碗，看样儿不摔个狗啃泥不死心。可再一细瞧，那白袍拖在身后至少半尺，下摆却几乎没沾什么脏污。而那顶大绿帽，则被一前一后两支红玉犄角当中劈开。
“……是它吧。”春华低声道，手边立时掣出个球来。“是的，ta的名字叫拉……”“走你！”
小满心想：【不愧是正牌训练师，动作真快……那颗是蓝色的超级球，里面的PM比水跃鱼更强。】然而，那球磕在地上后并未绽开，只是随风翻滚。玩砸了？不，那“熊孩子”非但没跑，反倒将球拾起，一口咬破外皮，汁液飞溅。
小满大惊，整个人僵住：“这……ta竟然把球……吃下去了……！！”春华起初不解，却很快明白：“老弟，你视力多少？”
“两、两眼都是4.1……”
“难怪。你以为那是PM球？再看看。”
小满眼前仍云山雾罩，但那软趴趴的轮廓的确不像PM球，倒像是丰缘随处可见的蓝橘果。ta进食完毕，抹了抹嘴，又轻声吟唱起那段熟悉的旋律。
春华开口：“捕猎这活，说难很难，说简单又很简单，不一定要动武……记不记得那句台词：‘你吃着果子，唱着歌，突然就被收进球啦！’对付反应慢又没什么警戒心的PM，给它点吃的有时比打一顿还有用，着家伙！！”言毕出球。
小满没来得及体会春华的教诲，也没看清楚春华是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用什么手法把球砍过去的。不到1秒，歌声戛然而止。
小满看着那颗球，掷出后只在草地上弹了弹，同样没有打开。此外，小满也没有看到ta有任何躲避动作——不如说，ta的身影竟从二人面前凭空消失。
“哼，【瞬间移动】，看来投食战略唬不住它。不过别灰心，它对这招的掌握并不纯熟——你瞧。”
沿着那根戴着手套的黑手指望去，那家伙弯着腰，正在不到20m远的田埂上大喘气，两只触角警灯似的交互闪灭。
“这就不行了？换了凯西（#039），这点距离往返十个来回都不带变表情的。”春华递给小满一颗红白球：“拿好：【撞击】【叫声】【掷泥】【水枪】，你主攻，我掩护，尽可能削减它的体力！”
“好，那你呢？”“我用这个，去！！”
两人一齐抛球，两兽齐头并进，不分高低。
水跃鱼稳稳落入稻田，水花超小，满分。至于它的搭档，六条小短腿不住打挺，最后竟是头上那一大片莲叶先着水，摔个倒栽葱。
“水跃鱼，【水枪】！”
“莲叶童子，【自然力量】！”
两道水箭交汇聚合，一炮削去首级。未及二人吃惊，那PM余下半身竟一并无影无踪。
春华憾道：“嚯，【影子分身】？小满，你俩可真是心意相通，战斗方式都如出一辙。”
“…我不这么认为，你看…”小满转身，以手指证。约七十步外池塘边的榕树上，十数个白影居高临下，稳候两名训练师上前挑战。
【瞬间就找到目标，他脑后长眼睛？】春华心想。
见春华不下指令，小满也按兵不动，开口道：“春华姐，我认为这是协会资料里提过的【替身】攻击。”
“牺牲体力制造具有实体的【替身】吗？的确，通过短程高速移动形成的残像不可能长时间存在……等等，你说【替身】‘攻…………”
嗤。
头侧一阵火热，麻痒、胀痛瞬间在耳缘绽裂。不顾轻伤，春华沿着电火花划出的轨迹回望，只见水跃鱼倒在自己身后，灼痕遍体。
容不得半点迟疑，春华立即收回水跃鱼，飞身跃入水渠。
小满急道：“春华姐？！”“我没事，但水跃鱼的伤势需要处理！你也快过来！！”“哦，好！莲叶童子，回…………”
嗤————
树顶掠下一道电弧，莲叶童子急躲不迭，中招仆街。小满赶忙收其入球，翻身下沟。
“瞅你身上弄的这些土，伤到没有？”“没，但莲叶童子它们……”
春华接过球，放出这对难兄难弟。水跃鱼：重伤，亟待治疗；莲叶童子：轻伤，仅需基本处理。
春华取出相关器械，对小满道：“问题不算大，我包里还剩两颗树果，你都拿去喂给莲叶童子。”“好……”可这“哟西”的“西”还没出嘴，小满手上的动作却停了下来——那得文牌“特能装”应急小包挂在春华腰后，自己若一时错手该怎么办？
春华眉一挑：“墨迹什么？都啥时候啦？！？”
“……是！是……”小满跟被吼掉了魂似的，半天才反应过来。
两人伏在渠边，各做各事，不敢起身。小满捣烂果实喂给莲叶童子，将信将疑道：“只是果实就能疗伤……？这样托下去，真的有胜算吗？”春华一言不发，似乎完全没有听到。小满自讨没趣，便又观察起莲叶童子来：树果还挺管用，它缓步入渠，一沾水便精神倍增，撒欢扑腾。
“OK，这样勉强能再坚持一会儿。”治疗结束，春华再度将水跃鱼收回。“话说回来，那家伙行事未免也太谨慎，连战连捷却不急于乘胜追击……个PM也懂得穷寇莫追？”
小满不以为然：“也许它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展开追击……对它来说，那棵树是攻防一体的天然要塞，轻举妄动并不明智。”
“说详细些。”
“之前的交流中，它提到过自己没什么力气，会尽可能在对方冲过来前搞定战斗。”
“不愧是脑力劳动者。”
“失联前一天，它遭到了鸟儿和蝴蝶的袭击，差点完蛋。突然那两个主人起了内讧，对打起来，这才给了它逃跑的机会。”
春华冷笑：“鸟儿、蝴蝶……会不会就是咱们在休息站见到的那两人？可话又说回来，如果真是相良和伊东，就凭他们的傲骨燕和狩猎凤蝶，怎么可能敌过它电击的精度和速度？退一万步讲，即便硬碰硬不是对手，它会瞬间移动，还会替身，还愁逃不掉？”
小满正色道：“这便是问题所在——它掌握这些技巧的时间不会太长，至多一个月。此外，它轻而易举制造了复数【替身】，可【瞬间移动】只施展一次就精疲力尽，显然练工上有很大差别。”
“你是说，它的瞬间移动并不成熟，没法像凯西一样代替步行？”
“是的，它不具备那样的机动性，贸然出击占不到什么便宜。而且，那棵树是这一带唯一的制高点，对深谙中远距离攻击的它再合适不过。”
“真是个滴水不漏的家伙，怎么称呼它？”
“拉鲁拉斯，丰缘图鉴#029。”
“拉普拉斯？那不是一种大型海洋类PM？……！！”话音未落，水中莲叶童子闹的兴起，溅得春华满身。
“要不要紧？”“小事，我水里泡大的。”春华脸上毫无波动，且没有任何责怪莲叶童子的意思。“这什么拉斯鲁，属性是超能力+电？”
“是拉鲁拉斯，不是拉斯鲁……它不具备电属性，却可以通过念力制造并施加电场，从而……”
“停、停！已经够了，足够了。”
小满又一次自讨没趣，悻然问道：“接下来怎么办？这条水渠可以通到那棵树后面的池塘，但它并不依赖视、听觉，背后偷袭没什么意义……”
“不用那么麻烦，咱们就跟它正面对决。”听了这话，小满张口瞪眼。想质疑，却想不出半句言语。春华递过球：“和刚才一样，你来指挥水跃鱼。至于战术，也和之前没有差别。”
小满不再反驳。虽然和水跃鱼的合作仅止于一次【水枪】，但眼下也只有相信春华。
两人中的职业PM训练师起身，和她的战友莲叶童子并肩爬上主道，径直向那妖魔走去。
树冠之上，十数个白影转身站定，头顶赤角齐齐指天，血光毕露。小满很清楚，当拉鲁拉斯催动念力时，它头顶的半透明凸起物会急剧充血膨胀，并将折射而过的阳光染上红色。
嗤————
数道电索噬地而来，气势远非之前两击所能比拟。
“【光合作用】。”
头顶那片大到影响走路的莲叶似乎涨了一圈，颜色也有所变化——烈日之下，它头顶那一大抹绿显得更为晶莹剔透，像是肉眼可见的叶绿体。
【！！！！！】
小满立刻明白了春华的意图。那边的【电击波】固然猛烈，但这边的【光合作用】同样马力全开。双方僵持不下，棋逢敌手——然而，树顶的白影正一个一个地减少。拉鲁拉斯的体力已不允许它在进攻时维持【替身】。
10。
8。
5。
4……3…………
2————————————
“去吧小满！！！”
“水跃鱼，【水枪】——————！！！！”
弓开满月，正中红心。然而，那位雄踞树顶的王者并未因此倒下，除浸湿身子外竟毫发无损。
【“竟然没用……就这么失败了？这算什么？什么正牌训练师……”
“怎么样？这就是触发“激流”特性后使出的水枪，即便这么远的距离都可以轻松命中！”
春华横在小满身前，眉开眼笑，手舞足蹈，已然一副胜者姿态。而她身后的树顶，此时此刻，红色闪光正无比夺目。
“只是打中有什么意义，快躲开啊，你这……”
嗤——#5￥！41#！！#12%！#412！%#231#————！！！！
金蛇狂舞，电流疾走。它竟电到了自己：抓耳挠腮，神拳舒腿，惊声尖叫，一步踩空跌下树来，摔得七荤八素。
“王子殿下，请您迎郡主回宫。”
“得令。”
小满趋步近前，取出空球轻轻碰了下拉鲁拉斯。
PON★
左←右→ 左←右→ 左←右→
——————。
PM球静止不动，捕获成功。
“成功了，我的PM，我的拉鲁拉斯…………！！”
历经多年的纸上谈兵，小满终于在他人协助下迈出了坚实的第一步。
春华拍拍小满颤抖的肩头：“我知道你有多高兴，但手边的药用光了，咱们只能回休息站…还有力气跑吗？”
小满甩掉鼻涕，应道：“必须有！！”比起感谢什么天公地母，赶紧谢谢眼前这位大姐才最实在。无论春华下什么命令，小满都有使不完的力气，虽然仅限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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