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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汉猛地用单手肘撑着地面。他的右手臂早已不能动弹,鲜血已经流满了手臂。厚重的宇航服在无形之中给了他巨大的压力。他挣扎着从废墟中将自己的身体拖出,无力地站起,又蹒跚地往舱门走去,按下了紧急弹门器。
舱门被瞬间弹开,成汉被重重地向后一击,再一次倒在了地上。他奋力爬出舱门,滚落在那片苍黄的地面上。
成汉感受到巨大的引力将他往下扯着,他想抬起自己的手臂却感到十分艰难,不知是因为刚从太空中下来,亦或是因为这个星球的重力常数远远大于地球。他们的飞船在进行曲率驱动后具有强大的惯性,再加上减速的反作用力同时作用使内部承载构件严重损坏,在降落大气层时立刻土崩瓦解。
成汉奋力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从宇航服看向外面,是一片的漆黑,除了实行软着陆的登陆器还燃着火苗,和天空中令人陌生的星汉,周围,黑得可怕。
被迫着适应引力环境,成汉艰难地爬起。他抬起左手,在右手宇航服的光屏上按动了几下。
“啊——”随着脱臼骨头复原的闷响,他痛苦地叫起来,随即开始喘息。
星光闪烁着,却使这片天空黯然无色。成汉抬头,他看到了星空,一片陌生而又陌生的星空。
他走进了舱门。驾驶舱内雾霭蒙蒙,操作台早已卸架,重重地压在了三个人身上。混白一片中,那成河的血红让成汉胆战心惊。他艰难地走上前去,来到操作台下,用单左手奋力将操作台抬起,将一个倾斜着的无力身躯拖了出来。
“默儿……默儿……挺住……”成汉痛苦地喃喃着。
默儿的面罩上裂痕斑斑,很快就会漏气。成汉单手抱起默儿,快速走到舱外。他抬起左臂,道,“分析大气情况。”
左臂上的显示屏有了变化,一排排数据渐渐浮现。
氮气55%,氧气34%,二氧化碳1%,稀有气体10%。
气温38摄氏度。大气压强1.4P0。
成汉心里有数了。深深的沟壑已经凝在了他的眉间,他将默儿的头盔打开,并打开自己的手套,用自己的手指按住她的颈动脉,闭上眼,认真地感受。
心跳很慢。非常非常慢。几乎没有。
他也没有必要做人工呼吸,大气压力已经足矣将丰富的氧气压入她的肺。
然而,心跳依然很慢,非常非常慢,几乎没有。
成汉也将自己的头盔摘下。任由丰富的氧气吸入自己的肺。一股热浪袭来,厚重的宇航服让他沁出了细密的汗滴。他低头看了看默儿,俏丽的脸庞上,几乎没有汗珠。
他的眼角泛起了泪光。
但他立刻拭去。
怅然看向远方。他们降落的地方是一个深深的峡谷。峡谷的尽头是一条银带。或许叫做银河吧,不是昔日的银河。这里的银河更宽,更亮,紫色相较更加明显。青蓝与莹绿交织着,渲染着梦幻般的瑰丽光影挂在天空中。
突然间,峡谷的上方闪烁起了极为刺目的光芒,这光芒瞬间大放,这颗星体瞬时向这颗星球奔来。顿时,一股燥热之感从身上传来,成汉手臂上的气温的显示屏数据持续上升。他隐隐约约听到了远方传来的嗡嗡巨响。
这声音像巨鼓,像轰雷,但如此沉闷,甚至给地面带来了微微的震颤,令人更加胆颤与恐惧。成汉紧张地注视着远方,间一座山正慢慢升起。
成汉瞬间明白了什么,望向四周,冲进驾驶舱,翻箱倒柜找到一个手提箱,将一切能密封的柜子严严实实地封好,而后将另外两个人拖到了休眠舱中密封。他**着,右手剧痛他却毫不顾忌,他冲了出去。那座山越来越高,越来越近,他抱起默儿,朝峡谷两侧冲去。
轰鸣声愈发浓烈,阵阵水雾扑面而来。他脱掉自己的宇航服,用牵引带将默儿绑在自己的身上,奋力朝两岸的高地爬去。这里根本没有路,是一派荒芜的土黄色。这些土十分松软,几乎没有稳定可言。涛涛大浪正在奔来,成汉手脚并用朝岸上爬去,同时又会随着泥土的松动向下滑。然而他没有办法,拼劲全力地攀登。
流水飞奔,湮没了驾驶舱,同时也漫到了成汉的脚下。
成汉来不及了。
突然之间他握住了身后默儿的双手,拇指猛地向下一按。他背着默儿飞了起来,背包后面喷起了四道白气。
既要克服星球的重力,又要在充满介质的空间里进行操作,这是成汉从来没有训练过的。但他只能搏一把。
水顶着他的脚涨了上来。
终于,他看到了地面。他松开双手,却没有抓到地面,而是掉进了水里。
哗啦啦的水灌进了默儿的宇航服。
冰凉的水刺痛着他的身体的每一寸肌肤,他清楚地知道这冷峻骨感的水是在如何侵蚀着默儿虚弱的身体,他后悔万千,为什么要把她的头盔摘下。
“默儿……啊——”
成汉拼了,奋力地划着水。终于他伸出手抓住了岸上的一条物体,定住了自己,而后利用水的冲力让自己和默儿浮起,然后奋力将自己的身体一顶,把默儿顶上了岸,他自己也艰难地上了岸。
成汉迅速把默儿的宇航服脱下,一手抱着全身湿透的她,一手拿着手提箱,拼了命地朝岸的远方奔去。
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身旁是一棵棵长到自己腰部以上的物体,或许是植物,一条一条如叶子,却又十分修长,没有茎,或许,就是草吧。一片高高的草,一片充满生命力的原野。
等到成汉觉得够远了,才停下来。他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可以奔跑,慢慢适应了这里的引力条件。充足的氧气让他感到一阵晕眩。他明白,自己面临醉氧的危险。就他现在的处境,虚弱,无助,对这个新的世界全然无知。
他努力让自己平静,由跑改走。借着微弱的星光和那颗明亮的星体,他观察着这个世界。果然是和草一般的植物,然而它们不是绿色,而是紫色。
终于,他看到了一个修长的茎,有自己的身高一般长。茎的顶端,是几圈从上至下的圆盘,越往顶上的圆盘越小。它们散发着令人焕然一新的香气。
成汉开始警觉,这香气,或许不是人类能闻的!
他还不能死,毕竟,自己抱着的,还有默儿,她可不想死!
没有了宇航服,意味着没有了遮罩。意味着他只能适应这个世界。而不是去抵制它。
他在冥冥之中觉得,这颗星球,竟在蓦然之中,默默感知着自己,就像,他在感知这个世界一样。
他突然明白,那朱有茎的植物,其实是这些草的另外的一种营养组织,这是同地球上的植物不同的营养组织。
他竟然如此相信以及肯定,成汉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自从登上了这片土地,他的心便开始变得平静。
成汉从手提箱中取出了一把刀和实地圆规,在地上画了一大块圆形场地,而后用镰刀将圆形场地内的草坎下,留出一块空地,将默儿放在了空地的中间。
他望向星空,觉得自己好渺小,好渺小。
他是第一个用双脚艰难踏上这颗星球的人类,他迈出去的每一步,都是人类的第一步。他踏上的星球,甚至人类未曾命名。
因为他是人类深空探索联邦秘密发现的一颗行星,其与地球相似度达到98%。它没有向世人公布,内部人都只称它-似地行星。
看来,这颗星球的名字,要我自己来取了。成汉心中想道。
他坐在地上,看着那道熟悉而又不熟悉的银河。
想象着银河的对面,那颗蓝色的星球。
他想好了,这颗星球叫天涯。
他想好了,这片原野,叫望星原。
这条河谷,叫幸存谷。
这是我的星球了!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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