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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毅是什么底细,可能与此案并无牵扯,但此人也绝不简单。忽的一道精光闪过他的脑海,赶紧将银锭举到蜡烛前细细照过,却是一无所获,难道,……
比起失窃的那三十万两,他今日拿的三只银锭连九牛一毛也算不上,何况是为了查案,向来皇帝也不会责怪。
李衍心中有事,连觉也睡不踏实。
他有一个习惯,遇事不决之时,喜欢到处溜达。第二天,正在他溜达到横穿平州的那条木叶溪的溪边时,看见有几个女孩子站在河水中。
水这个东西,时常会给他带来不一样的感触。清溪还是浊流,不在乎水的本身,而是因为水中混了东西,把这些东西除了去,水还是水。
一开始,他只是盯着溪水,也没想着去探听人家这些姑娘的话,却是抵不住随风入耳的阵阵女声。
几个十多岁的姑娘凑在一块,挽起裤脚,光着一双双白嫩的脚丫踩在河水当中,蹲着身子,手里还攥着几块花花绿绿的石头,时不时地从水中捞起一块石头与手中的一对比,显得分外难以取舍。
“这石头好漂亮,看,这绿得和翡翠似的。”
其中一个眼尖的小姑娘一眼看中了一块绿色的石头,伸手拿了起来,冲着同伴炫耀。
“我还是,更喜欢红的,看着喜庆。”
一个看着年纪大些的姑娘莞尔一笑,却是低下身,从水中“欻”的捞出了一块深红色的石头,放入自己的手中,面颊带着温温柔柔的笑容。
听了这话,旁边一个眉眼精细的手上还滴着水,伸手点在那姑娘的背上,笑着打趣说:“哎呀瞧瞧,要成亲的人就是不一般,看啥都得喜庆的。”
“这还有紫色的,色泽华丽,那些贵夫人不就爱用紫色?”
“什么颜色都有,光滑圆润的,可不招人稀罕?”
忽的一道灵光窜入李衍的脑海,就好像一根线将官银案的线索一个一个的串在一起,构成了一条完整的链。豁然开朗……
“田忌赛马啊,高手。”李衍不觉感叹一句。
想清楚这个问题之后,李衍当即赶回府衙,请知州大人将平州那位司民叫到府衙后堂,又在知州耳边吩咐了几句,却见平州知州脸上浮现出一种奇异的神色,好似不敢相信这位大人的权力竟如此之大。
就算是钦差,那么重要的一处地方,没有皇帝的旨意,也是不能妄动的。
何况他李衍也不是个大人物,不过是一个被皇帝从地方征调来的,想来背后也没什么人撑腰,从个芝麻小官一跃成为钦差。
但是……上面的意思,谁又知道呢?
知州看上去左右为难,犹豫着要不要向这位钦差索要皇帝的许可。
原先看着知州大人是个爽快人,李衍还道他不会与此案有涉,如今看来,他对案子或许是不知情,但一定知道点什么。
于是拿出皇帝在他临行前派人赐予他的玉佩。
皇帝的玉佩,不一定就代表皇帝的意思。
只是知州知道这块玉佩是皇帝之物,才选择听从李衍的话,派人将司民叫来后堂,向李衍请了辞,调官兵去“请”铸造坊的坊主来府衙叙话。
那玉佩上刻一条盘旋的龙,其雄踞之状和所用之玉,无不显示出皇帝的威仪和龙驭天下的气势,这是从当今皇帝还是太子之时便随在他身旁的。
平州知州大人乃是当朝三品大员,又年高德重,会认得这块玉佩,并不奇怪。
阳光明媚的街上,从府衙中冲出一队官兵,直向着平州境内的铸造坊而去。
平州一向太平,虽不说路不拾遗,民风也还算淳朴,很少发生什么恶性案件,像是张毅那种欺压百姓的恶霸,或者平州境内富商家的贵公子,就算是时不时地闹腾上府衙,也没出过什么大事。这次的官银失窃一案,可说是许多年来平州发生的最大的一起案件了。
故而,此事在平州境内闹得是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之前几次来的那些查案的京官一个个前呼后拥、风风光光地一路从京师赶赴平州,那可好家伙排场,简直叫人不得安宁。
只是他们这么大张旗鼓的,还谈什么走露风声?明摆着告诉那些贼人要来人查办他们。这帮酒囊饭袋,花天酒地,正经事不做一件。就是真让他们查,他们又能查出些什么?
何况,皇帝限期一个月查察,平州与帝京之间往来一次最快也要半个月,如李衍一般轻装简从,一趟下来也要十天,留给他查办案情的时间算下来也只十天。
至于那些人么,来一趟平州就几乎半月,就他们停留的那点时间够干什么的?贪污受贿么?签了查批令,就这么结事了。然后快马加鞭地赶回京师,跟他们对此案有多上心似的。
铸造坊,那是铸造官银的地方,朝廷的重地,自然也是有重兵把守的。府衙就派这么两个兵去铸造坊,还想拿人?!可不是在说笑话。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两方对峙,亦不在人多,而在于,代表的是谁。
府衙后堂之中,上坐李衍和平州的知州,两边围着大批官兵,下站平州司民和铸造坊的坊主。
李衍和知州的位子之间有一张桌子,桌子上并不放茶,而是放着三只银锭。
气氛出奇地凝重,暴风雨前的宁静。
只能听得见“咚咚”的声音,却是李衍曲指敲击在桌面上。他神色肃穆,目带冷意,死死地盯着铸造坊的坊主。
两人身旁各敞开摆着三口大箱子,里面全是银锭。
“参见钦差大人、知州大人。”
司民、坊主双双跪下,口中参拜。
铸造坊的坊主说罢便抬起头来,静等着两位大人叫他们起身,而府衙的司民仍是保持俯首的姿势。
这大概就是平日里所处地位不同吧。司民虽是官,却只是平州府衙中一个不过七品的小官。坊主不是官场之人,打交道的却都是富甲一方的大商、甚至直接与太农令有所接触,一般不受地方官员管制。
李衍停住敲击桌面的手,冷眼看向坊主,问:“还没请教坊主高姓大名。”
坊主低下头,恭敬道:“回大人,小民姓成,单字虔,成虔。”
成虔,恭敬谓之虔,这名字起得真叫讽刺,一个商人,他,只会对钱恭敬。李衍如此想。
“先跪着吧。”
李衍没有忽略坊主成虔眼中一闪而过的诧异,有些人是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这种人就不能给他好脸。
不是所有人,你都要对他客客气气的。
所谓年少轻狂,也许有一天,他也会改变想法。
“知道叫你们来是为了什么事么?”在李衍的示意下,知州开口问道。
“下官/小民,不知。”
不知为不知,是知也,但知之偏要作不知,可就不太正常了。
“看看你们身旁的银箱,告诉我,都是什么成色。”
在辨认出第二口箱子中的银锭是八成银之后,坊主原本因为第一口箱子中的银锭而产生的紧张心情霎时间放松了下来。
打乱顺序让他们辨认,绝不会是为了考他们的眼力。原以为这位钦差真是什么神人,能这么快就明白其中奇妙之处,看来还是高估了他。
到底只是个商人,不懂得宦海沉浮中,喜怒不形于色,才能有一席之地,屹立不倒。司民瞥一眼坊主,
坊主报出顺序:“回大人,第一口银箱所盛放的是九成银,第二口是八成银,第三口是足银。”也就是成色排序为九、八、十。
而司民给出的顺序却是:第一口盛放足银,第三口盛放九成银,第二口盛放的是八成银。也就是成色排序是十、九、八。
谁知李衍陡然变色,抄起手边的银锭就向成虔掷去,恨恨道:“你也知道!”他的怒气这时看来,来得有些莫名其妙。
本来他是想直接砸他头上的,克制之下,只甩到了成虔脚边。银锭从他跪在地上的小腿边擦过,还挺疼,银锭最后停在第三口箱子紧外边,可见李衍下手是毫不留情的。
“真把别人都当傻子了?”
水越清澈,越不知深浅,水近浑浊,也一样是莫测高深。它淹死的人,可以是不知进退的,更可以是辨不清水的深浅的。
李衍缓缓起身,踱步到成虔眼前,缓缓开口:“我给大家讲个故事吧。”
“从前,有个叫田忌的将军,经常和国中公子赛马。赛马总有输赢,然而将军好胜,于是将军手下一个谋士便出主意说,将军用上等马和对方的中等马赛跑,用中等马和对方的下等马赛马,那么即使将军的下等马输给了对方的上等马,将军已是取得了两胜,按照规则,还是将军胜了。”
说这个故事自然不是讲赛马,在场的几位都是聪明人,哪个听不出来他的话中是将银锭代以三种品类的马?
“大人是说,小民将送给府库的银两调换,自己吞下了其中的差银?!”成虔的声音听上去很是惊怒,话中又带着几分敢怒不敢言的颤抖。
“钦差大人是说,他将足银换作八成银,而用九成银替代足银?”虽说如此交换正好符合田忌赛马的规则,但知州却觉其中有怪。
他也是个老狐狸了。
“知州大人错了。”李衍转过身来,开口否定了知州的说法。
李衍既然讲出田忌赛马之故事,这句错了,自然不是说银锭没有被调换,只是调换的方式并不如知州所言。
“大人之意,便是如何都不肯信小民了?!”
撂下一句“要人相信,得说实话”,李衍走回位子,向旁一撩袍服坐了下来。“知州大人请看,”李衍将桌上三只银锭的位置稍一改变,“他们的换法是将八成银与足银互换,而隔出九成银不动。”
他这话,却也只是说对了一半。
想起司民报出的顺序,成虔忽然觉得情形有些不妙。将事情连起来想了一遍,成虔又认为并未有甚不妥,反而镇静了几分,此时又听他如此说,更是心下发笑,到底是年轻,不知人心险恶。
“不知小民何处得罪了大人,大人要诬指小民做下这等大逆之事?大人说小民偷换官银可有证据?”
“你怕我找不出证据?”
找不出,固然不可,找得出,又当如何,何况,还不知道他这找的证据,能证明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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