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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伦走到校门口的保卫室,被一个满脸横相的保安拦住。只消看一眼,就知道这个是对生活报以愤怨的人。“喂,臭小子,现在还没到放学时间,赶紧滚回去。”
巴伦停住,这是一个学习的机会。巴伦总是习惯性的把人从沟通方面分为两类。一种是可以顺利沟通的,例如偷看他书籍试图了解他的卡斯兰娜;另一种是无法沟通的,因为一方愚钝导致谈话有阻隔。
眼前的人是第二种。
“臭小子,听不到么?”保安走到巴伦眼前,以居高临下的姿态不耐烦地俯视着他。
“抱歉,叔叔。”巴伦一副失落模样,“我刚才打了同学,失手把他的鼻子打的流血了,老师在办公室里骂了我一顿,说要把我爸爸叫来谈话……”
保安愣了一下。
“然后呢?”保安收起咄咄逼人的架势,语气稍缓。
“我要被开除了,”巴伦低下头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回到教室里,同学们都在谈论我,连一个跟我说话的人都没有……我偷偷溜出教室,只想回家……反正都要被开除了,叔叔你能不能让我回家……”说到后面,巴伦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乞求的样子看向保安。
面前的这个孩子看上去是多么可怜。这所学校是一所私立学校,说是贵族学校也不为过,在里面上学的孩子大都家境优渥,衣食无虑,长大后他们的父母会为他们铺好路,无论干什么,与他这种底层民众相比,总是那么遥不可及,仿佛自己生来就是为衬托。
每当想起这些,这名保安总会在心底暗恨命运不公,看着有钱的老板开着豪车来接送自己的孩子,总是这样料想:若是命运是公平的,他会开着最豪华的轿车,车里是一位雍容的太太——要是自己的要求再多一点,办公室里还会有一位性感的女秘书,或者是一位深藏金屋,身材凹凸有致如水蜜桃般诱人的金丝雀二奶。
男人么,放开一点也不过分。
面前的孩子身穿学校制服,虽然透露着令他厌恶的贵族气质,但无助乞求的语气更显得这是一个受伤的孩子,看来有钱人也有有钱人的不公平。自己怎么可以在犯了错的可怜孩子身上泄愤呢?
“孩子,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巴伦,狄路克·巴伦。”
“好的,巴伦,有些事情是必须要去接受的,不能因为自己犯了错就去逃避。在你们这种年纪,跟同学之间的打闹是有很多的,老师是不会把你开除的。你应该回去好好道个歉,说不定对方会原谅你,你们的友谊会重归旧好。”保安试着当一位导师,耐心安抚这个孩子。
巴伦又低下头,嘴角引出一个弧度,暗暗嗤笑。
这在保安眼里,这个孩子又在羞愧自责了。看来自己的话有用。保安直起略略弓着的腰背,舒了一口气。为自己的智慧而面带笑容。
“可是他开口辱骂我的父亲——叔叔,如果你的孩子被人辱骂了父亲,出手打伤了对方,你会责怪自己的孩子还是为他的过错而高兴?”
“当然是……话可不能这么讲。”保安刚想说当然是为孩子的举动感到欣慰,但在这里直说的话,前言尽弃。
“可是,事情就是这样啊,男孩要有骨气,对吗,叔叔?”
“……没错。”
“可是老师没有夸奖我,只是一味地教训我,说到底,骨气这种东西在学校里是一文不值的吧?”
岂止是学校,在这个社会里都是一文不值的。保安默默想到。
“叔叔,我想回家。”
“啊……”保安很为难,看守校门是他的职责。
“咦,那是我爸爸的车。”巴伦指着距离校门不远处,刚停下的轿车惊诧叫道,“看来老师已经把这件事告诉我爸爸了……回家要挨揍了……”
保安为这个男孩的惴惴不安轻笑的一下,几曾何时,他也是如此。
“叔叔,那我现在能走了么?”巴伦沮丧着脸询问道。
“哦,当然可以。”
既然校方已经通知了家长,那也没什么问题了。
保安看着巴伦远去,走向车子的副驾驶,刺眼的阳光让他看不到车子里的情形,想必正在挨训。正午的阳光尤为炙热,他转身走进保安亭,吹起了空调。
巴伦偷看着保安离开,看了一眼车里面容古怪的陌生男人,转身离开了。
距离放学时间还有两个小时,他要想办法把这时间打发了。巴伦抬起右手,遮蔽毒日,透过指缝望了一眼天空,视线最后定格在自己的无名指上。无名指肚的第三截,最靠近掌心的地方,那里有一圈看起来像纹身的墨蓝色印记,就好像被戒指勒出的来的形状一样。
巴伦曾查阅书籍,人的胎记一般都在臀部或者背部上,为什么他的胎记正巧在戴戒指的地方呢?
巴伦想起自己曾经与姑姑和姑父开玩笑说,自己要戴上戒指遮住胎记,姑父笑着说当然可以,只是姑姑看了他一眼便苦笑着默不作声——大概是想起了他已死的父亲和母亲吧。
巴伦无法理解,得悉他身世的人大都报以怜悯,他真的不能理解,为何要怜悯。他生来没有体会过有父母的感觉,所以也就无法体会丧失父母的感觉。姑姑和姑父给了他一切。
他的日子并不苦,姑姑姑父都很爱他——包括家中的妹妹也非常喜欢粘着他,甚至在睡觉的时候蹑手蹑脚的走进他的房间,抱着洋娃娃睡在他的怀抱里。巴伦一想到妹妹梅乐蒂的可爱模样就满面温柔,这让姑父非常生气,为什么可爱女儿不能粘着自己。妹妹用稚嫩磕巴的声音批评姑父:“粑粑,你怀里抱着麻麻不就够了么?”
这话让姑父满面红逞,大概是心理作祟。
有一晚,梅乐蒂爬进巴伦的怀里,问了他一个问题:“格格,最近麻麻经常做噩梦,经常听到麻麻隔着门小声叫喊,麻麻是不是得了什么病啊?会不会很严重……”
巴伦给的回答是,“这不是什么病,女人成熟了就会这样。”
“女孩纸要怎么样才能变成女人呢?”
“嗯……和喜欢的男孩躺在一张床上就可以了。”
“那梅乐蒂现在似不似可以算作女人了呢?”
“当然,美丽的梅乐蒂女士,My honey。”
巴伦实在无法想象梅乐蒂出嫁的情形,这会让他非常痛苦,对他而言,娶走梅乐蒂的一定是一个混蛋,在这一点上巴伦和姑父有剧烈的共鸣。
尽管他才上六年级,再有一年就要升学了。
巴伦出生不久,姑姑和姑父就从莫斯科搬家到法国巴黎。问及缘由,姑父的回答是想给人生换换心情。姑父曾经是一名军人,举止也稍有军旅的刻板风范,尤其是在教训他的时候。不过家中并没有能证明他是军人的照片,这让巴伦很是疑惑。
巴伦走出街区,沿着一条不知名的河流寻走,这是塞纳河的分叉,沿着它前行几十公里,就能看到重建的巴黎圣母院,在三十多年前,它被莫名烧毁重建,许多珍贵的文化遗品已被火葬,对于巴伦而言,文化这种事物的价值值得揣测,高于一个人的生命。
或许伟大的圣母看到自己的孩子再无生还的可能,不再注视人间这个囚笼,转身离开了,得悉一切的圣徒焚烧一切,也把自己的身躯投入火海中,与焚烧的瑰丽一齐消亡。
抛开宗教属性,与人而言,这是一种浪漫。就像巴伦读到的日本名著一样,著作它们的人大都自杀了,死得让人不可相信,例如有一位名叫宫泽贤治日本作家,竟然是活活累死的,死于自己为人奉献的理想,巴伦以为,这也是一种自杀。
理想这种东西没有人认可,或者说认可的人没有资格。只有高于人的存在,其认可才有价值。那么,换言之,这个世界真的存在神明么?
巴伦在一座废弃教堂前停下脚步,这里荒无人迹,很难想象在巴黎这种繁华的城市,会有荒芜存在。这所教堂荒废也不奇怪,毕竟它的门前就是一条河流。难不成神父要表达的意思是跨过河流敬拜上帝?真是怪谈。要么疯了,要么……
真有意思。
溪水很浅,巴伦费了很大的力气搬来几块头大的石头丢在河水里,向上卷起裤脚,踩着石头走进教堂。
教堂里漆黑一片,只有绘着图案的彩色玻璃窗折射出诡异的光。教堂台阶下伫立着一个高达三米的圣母像,圣母的怀里抱着襁褓里的耶稣,阳光透过一扇高窗,把诡异映在襁褓上。
圣母慈爱而凄婉的神情好像看破了怀中孩子的命运一般。
巴伦壮着胆子,蹑手蹑脚走到雕像近前,看着雕像里那个襁褓中孩子的脸,教堂密不透风,细厚灰尘遮盖住孩子的脸,眼眸里也填了厚厚的灰尘。
他没有伸手去触碰或者擦拭,雕像本就是雕像。如果是在夜晚,这里更像是鬼的住处。
烛台上已经结了宽大的蛛网,一个硕大的蜘蛛死在上面,蛛脚上的倒刺勾住蛛网,没使它掉落下来。
环顾四周,又抬头仰望穹顶,没有光线,不知道上面画了什么。
巴伦走到最靠近门口,有光线照射进来的排椅前,用手把灰尘拍干净,直到很干净了,他才停手坐了下来。他凝望着圣母雕像,眼睛适应黑暗,慢慢地看了清楚。
他又缓缓闭上眼睛。
脑海里,突然出现莫名的景象。
有一个神父披着坎肩,戴着单边眼镜,花白的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虔诚的唱诵经词,听众只有他一人,只为他一人唱诵,如同一只高贵的鬼在躺满饿殍的荒野里歌唱。巴伦坐立不安地听完,却觉有些意犹未尽,这意犹被他发觉,骇然不已。
神父阖上书,抬头看向巴伦。
巴伦毛骨悚然,被吓的慌了神,猛地睁开眼睛。
是了,一切都是他的臆想。
巴伦站起身来,用脏手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汉,又展望教堂一眼,感觉有人在盯着他,如芒刺背。
转过身,走向门口,只有几步远。
当他要跨过门口,低下头微咪着眼睛以适应突然增强的光线,教堂里突然传出一声“铛”的轻响,巴伦瞬间转身,戒备地看向教堂。
“轱辘轱辘轱辘~”有一件东西滚动到教堂门口,巴伦的脚边。
是「耶稣」。襁褓中的「耶稣」。
巴伦又眯着眼睛看向圣母雕像,黑暗中的轮廓里,圣母怀里已经没有了「耶稣」,「耶稣」正在他脚边。
巴伦捡起襁褓雕像,应该是这个部分的雕塑太过沉重,再加上常年的腐朽导致的断裂。
很奇怪,雕塑襁褓的周边并没有断裂的痕迹。看来,这座雕像分为两部分,圣母是一部分,「耶稣」是一部分。
「耶稣」因为掉落翻转,灰尘皆悉剥落,本来面目呈现巴伦眼中。
不知道雕塑家用的什么方法,孩子的眼睛让巴伦感觉尤为明亮,即使是一个雕像。
巴伦翻转雕塑,在雕制的襁褓背面,雕有一串细小的英文。
这是什么意思?
“Son Of Bab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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