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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几番明灭，李思轩到维斯家的时候，维斯正准备睡觉，虽然是这里还是正午。轻器时代的人们黑夜和白天的概念早就灭失了，黑夜和白天对他们来说就像是重器时代人们对雾的理解，你出行的过程中可能会几次遇到黑夜或者白天；时差计时制度也取消了，地球时间是以任城的当地时间来计时的。轻器时代的人们延续了重器时代人们的生活习惯，地球时间的六点左右是早晨，不管你那里是黑夜还是白天，你都要吃早餐，十二点左右是中午，你要吃午餐，24时是深夜，你要睡觉，这算是对重器时代的一种怀念或者尊敬吧。
维斯并未因李思轩的深夜到访不高兴，恰恰相反的表示了欢迎，以至于把他久藏的长沟星球的霞光葡萄酒拿了出来要痛饮几杯。
“维斯，我来找你并不是要喝你的美酒，我预感到我的项目可能会很快有突破，想给聊聊，希望你能给我更多的建议”。
维斯听到李思轩的话之后，一手拿着杯子，一手拿着酒瓶，半转脸凝视了李思轩片刻。
“思轩，你想得到什么样的结果，或者你设想过什么结果？”
“结果？为什么会是结果？”
“当然，既然是研究就会产生结果”维斯递给了李思轩一杯红酒。李思轩接过来，轻轻抿了一口，满口的香气，顿时可以让李思轩看到一望无垠的葡萄园。
“结果就是人类可以和自己体内的细胞交流吧，这想想就很酷，不是吗？”李思轩愉快的回答。
“哦？很酷，是的，的确是很酷。”维斯的回应有些心不在焉，他在蹙眉思考着什么。
“说说的你的想法，我知道卫士系列的信息生物都是你培育的”
“我也不知道，这太复杂了，我们或者说人类都还没准备好面对这些。”维斯的眉头还在紧紧的拧着，心思颇重。
“这有什么复杂的，我觉得我做的这件事情远远不如远征的人们，他们去了那么遥远的地方。10点的新闻你看了吗，今天臂弯星球的人们又把人类的征程扩大了两光年，天哪，真的没法想象，从地球去那地方即便乘坐现在最先进的飞行器也需要两年的时间。”李思轩有些谦虚的意味，同时也真心的对人类在宇宙的扩张衷心的表示赞叹。
“那不是今天，那是两年前的事情了，思轩，你一直不习惯星际时差思维。我们从这里看到的新闻，都是那边两年前的旧闻了。”
“是的，我不太习惯这种思维，太麻烦了，你一天内看到的悬臂新闻联播，总需要换算成地球时间才能弄清楚时间顺序，不过话说回来，干嘛要弄清，世界那么大，管他呢。”
“世界那么大？重器时代的人也这么感叹过，即使当时的世界渺小到现在可以忽略不计。”维斯低头沉吟，“思轩，你想过没有，人类为什么会这么疯狂的扩张，扩张的最终结果会是什么？”
“当然是理想，伟大的理想让我们勇往直前，你注意到没有，我们这几年的扩张速度已经是几何倍数的增长率，遇到的阻力也越来越小。”李思轩脸上闪着骄傲的光芒。
“为什么不是欲望，或者无知？“维斯冷冷的盯着李思轩。
李思轩虽然一直把维斯作为最好的朋友，但是一直无法接受他的悲凉的世界观。每每到这种时候，李思轩都会选择回避，这么发达的科学技术，这么热忱的生命力，人类扩张或许会有欲望成分，但怎么会可以是无知，200年来宇宙无敌的人类会是无知，这个想法太扯淡了，李思轩心里暗想。
“好了，感谢你的美酒，我要走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李思轩知道这个时候起身告辞可以完全避免一堂悲观的训课。
“好吧，你已经没有心思听我说了，或许我说的不够明白。但是……”维斯还在欲言又止，李思轩已经出门了，临走扔下一句：“明天去我办公室，我给你带阿拉弗拉海的龙虾，你最好带着你的霞光哦。”
清晨醒来的时候，室外阳光明媚，头顶不远处的云彩虽然稀薄，却洁白如玉，脚下的海水湛蓝湛，岛上兽叫鸟鸣，妻子已经在背阴的花园里把早餐准备好，正在那里依栏远眺独自出神。
“思轩，你相信有神吗？”樱子没有回头，仍然望着远方。
“为什么会问起这个，好奇怪，现在整个悬臂都没有宗教了，怎么还有人会信神？”李思轩有些不解，奇怪的看着樱子。
“宗教是没有了，可是信神的人还在，我昨天收到了六七个星球发来的新闻稿，这些稿件像商量好的一样，都提到了神。我大概统计了一下，悬臂内的300亿人类里还有50多万万对神信仰的人。“
樱子是悬臂信息中心的新闻编辑，整个悬臂的新闻会都会传递到地球，由地球统一发送给悬臂内的每个人类居住的星球，当然，每个星球也有自己的信息中心，由地球统一发送仅仅是因为地球是人类活动范围的中心而已。
“这些人完全可以忽略不计，无法想象还会有人有这样的思维，简直是不可理喻。“
李思轩对这些不相信科学，尤其是如此发达的科学的人表达了极度的不满。
樱子不再说什么，只是默默的吃完早餐，然后到悬臂新闻中心上班去了。
李思轩吃完早餐决定提前去办公室看看，途中他去阿拉弗拉生活站取了龙虾，到底办公室时，已经是八点多，时间恰恰够他把龙虾收拾好等待维斯。
进去办公室的那一刻，李思轩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明显和二十年来的任何一次都有不一样的感觉，他连忙放好龙虾走到试验台前。
试验台上发生的事情让李思轩惊呆了，二十年的等待已久让等待成了习惯，突然的改变让李思轩难以适应。因为他看到了梦寐以求又觉得不可求的结果：卫士999和癌细胞的对话。
“卫士，我们认识有几十个周期了吧，我很奇怪，你为什么不会像我们一样的分裂？“
“博士，为什么要分裂，你想过没有，分裂的结果会是什么？“
“当然是热情，族群的热情，卫士，你想想，我们的族群从很遥远的从前艰难的在这个世界里活着，曾经举步维艰。可是我们通过基因优化，一代一代的勇往直前，我们在2000个周期前，就已经冲破了结缔组织的障碍，我们的族群现在已经去到了祖先们无法想象的远方。”
“博士，我告诉你，我是从你认为很远的地方来的，你信吗？”
“呵呵，那要看看有多远？是九曲空间吗？我从给养信息中知道有那里的存在。”
“不，不是那里，比那里还遥远，我来的地方和你不在一个空间，在你的宇宙之外。“
“你说你是神吗？我的朋友，这太不可思议了。”
“博士，我不是神，我顶多算是使者。”
“那我们的神呢，他在哪里。他派你来做什么，我尊贵的使者。“
“博士，没有神。派我来的也不是你们的神“
“你说没有神吗?卫士,这怎么可能，我们的族群积弱成强，韧劲十足的勇往直前就是因为我们相信我们没过一个周期就会离我们的神更近一步,可是你说没有神,太不可思议了，我无法相信你。”博士的的表情复杂到无以复加，有不信服也有绝望，很明显他还是相信了卫士的话。
“博士，在我看来你们的一切意愿都是无知。“
看到这里李思轩突然的一震，冷汗浃背，一个可怕的念头涌起。他快速的调用所有信息，希望能验证他可怕的念头是臆想。
很遗憾，他掌握的信息里没有一点维斯二十年前的信息。他的心乱如麻，他不知道现在的心理是庆幸还是更加恐惧。他陷在椅子里沉思片刻，快速的联系了樱子，他需要樱子的帮助。
第一次感受到等待对精神的煎熬，二十分钟后樱子的回复让李思轩的心沉到了底。樱子说：她动用了悬臂内最高权限，查询了维斯的信息，很遗憾，只有最近二十年的信息。
悬臂信息委员会正在进一步调查，因为这个事情对他们来说是不可思议的，信息委员会早在100年前就已经实现了对人类的全信息管理，他们有足够的信心相信这样的事情绝对不会出现。
卫士999发回的信息在李思轩眼前模模糊糊，接下来的阅读他没看进去多少，他大脑里一直在思考他那可怖的念头。信息很快到了最后，或者这不是最后，只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信息没有继续。
“卫士，不管你承不承认，你都是我们神的使者，我认为可以主宰我们生命的就是神。”
“好吧，博士，我承认你这个观点。”
“尊贵的使者，请你给我们指明我们生的方向。我们不想被神抛弃。”
“博士，那你能让你们的族群放弃扩张，放弃贪婪的侵略吗？”
“没有别的办法吗？”
“你们的命运只有三个可能，一个是你们的神派一个你们根本无法抵抗的力量来消灭你们，以拯救你们的宇宙；第二个可能是你们收缩在最原始的状态，让你们的宇宙恢复健康；还有一个可能是你们的神，根本没有注意到你们，你们会在未来把宇宙亲手毁掉，而你们和你们的宇宙一起消失。”
“这么说我们只有一个选择？”
“是的，如果你可以选择的话。”
“那你能给我们什么帮助?神的使者”
“我什么帮助都给不了你们，我只能把你们的觉得告诉你们的神。至于你们的神如何决定我也无法控制，博士。”
这是卫士999在3个小时前发回的最后的信息，这之后卫士999就消失了，什么原因消失的李思轩已经没有精力来查探。他的思考结果这时也大致出来了。
两个小时后维斯提着两瓶霞光如约而至，而李思轩的龙虾还活蹦乱跳。
“维斯，你是什么时间来到地球的？”李思轩尽量的让自己平静。
维斯凝视了李思轩片刻，并未作答。
“你从哪里来？”李思轩继续发问，声音有些发颤。
维斯依旧在凝视着，没有丝毫要回答的意思。
“你来地球做什么？”李思轩的追问显得急迫，声音已经变得嘶哑。
“卫士999成功了，是吗？思轩。”维斯异常的平静。
李思轩被维斯的平静震撼了一下，内心也慢慢恢复了平静，他暗想事情可能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糟糕。
“是的，这是它发回的信息，和癌细胞的对话记录。“李思轩把信息报告递给维斯。
维斯并未接过报告，只是简单的哦了一声。
“思轩，这样的报告，我们在两千多年前就发送过了。”维斯的话，让李思轩本来绷紧的神经突然放松了，这很奇怪，恐惧被验证后会是一种放松的心态。
“你到地球来和卫士们的目的是一样的？”李思轩心有不甘的问了一句。
“是的，这就是我接近你的原因，我认为只有你会有可能相信我说的一切。”
“2000多年人类始终没人相信你吗？”李思轩觉得不可思议。
“是的，当然将信将疑的人是有的，比如李聃。”
“维斯，我们人类的命运会和那些癌细胞一样吗，会同样面临三个选择，而其中两个要取决于我们神的决议?”李思轩眼神中充满绝望，同时有也些期待惊喜的期望。
“思轩，没有什么可以永远存在，人类对自然规律的总结已经非常透彻，任何事物的都有发生、发展、**、衰退、灭亡的过程，这是不可逆转的。我们的思维一直不能理解，人类既然已经意识到了这些为什么还会疯狂的发展，而不是珍惜已经拥有的一切。”
李思轩没有说话，办公室里异常的安静，只有试验台上奄奄一息的病猫偶尔的**着喵一声。
“你从你们的空间到这里需要多久？”李思轩突然发问。
“地球年，大概需要200年，我们空间的时间大概相当于地球0.5个小时。”
李思轩沉默了。
“思轩，我知道你的念头，我可以选择卫士999一样的结果，但是你能拯救你们的宇宙吗？”
李思轩再次沉默，他伸出的手几次触摸座椅扶手上的按钮，都未能按下，他在犹豫中痛苦的纠结着。
“思轩，不用再纠结了，我自己来解决吧.”维斯的眼神中饱含怜悯，那是一种对无知者的怜悯。”我自行毁灭后，人类或许会有400年的时间来寻找新的可能性，也或许没有可能性了。控制人类欲望的任务交给你了，我的朋友。“维斯说完就瘫软在座椅上死去。
李思轩心里充满了矛盾与自责，他觉得自己两个小时前的准备自私到了猥琐的地步，人类对生存的欲望已经让我们没有了底限。
悬臂警局地球派出所的人很准时的到达了，跟着前来的还有悬臂安全局的人员，这都是两个小时前李思轩提前预约通知的。他们本来应该是来控制维斯的，但是他们现在就很简单的确认了李思轩杀人嫌疑犯的身份。并且由于李思轩对于人类扩张会致灭亡和神的言论得出了李思轩脑内植入信息被病毒侵犯的判断。
李思轩或许将要面临20年的监禁以及重置脑内植入信息，他被带离办公室时，看到了僵卧座椅上的维斯脸上那稍带着悲哀，怜悯的神情。同时维斯身后试验台上的那只本该死了的病猫颤巍巍的站起来，向着龙虾的方向嗅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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