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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少爷西海回来的路上,总有莫名的感觉驱使着他,疾行赶回京都的家。他离开京都没几天的时候,右眼皮就不停的跳,只能找一小片纸压在眼皮上。这么多年来,他每年京都西海往返一次,从来都是信马由缰,不去数算出来的日数;每次往返途中,他只是停歇一日,而且都是下榻在最好的兄弟那里。但这次从离开京都,他就数算着时日。去西海的途中,赶路的速度比往次提前了七天。从出来到今天已经第五十二天了;以往他去西海需要五十天,返回来需要二十天,往返时间基本是七十天。去的途中,过了郁孤台就没有驿站了,就得安步当车;返回的速度带着马匹,日夜兼程,十七天就可以到歇脚的客栈。这趟他数算着,提十天回到京都不成问题。他歇脚的包岗小镇就在眼前了,这微微起伏的大草原,有一个他很喜欢的那种风格的客栈,客栈的男主人是他的发小。还没到客栈,他就看到赛罕塔拉客栈的小伙计柱子站在门口了。在七少爷和他的马群,在西边一冒头儿,客栈小伙计就看见了,他立即向吉掌柜的报告:“掌柜,七少爷返回来了!”
吉掌柜半信半疑:这么快?应该再过一个礼拜到这儿呀。吉掌柜问柱子:“有马群么?”
柱子回答:“有,看着比往回的多不少呢。”
一主一仆说话儿来到大门口,七少爷也到。七少爷飞身下马,将自己的坐骑,也就是头马,缰绳交给了柱子,同时言道:“一〇二匹”。
柱子熟练的接过缰绳:“得嘞。”
吉掌柜大踏步走过来,二人紧紧相抱。这可不是什么的繁冗礼节,而是兄弟之间一种深深牵挂,此时一抱释然了。七少爷每次西海回来,吉掌柜都是这般,七少爷懂得这份牵挂的心。
七少爷的那头马在被柱子接过缰绳那刻,昂起头:唋唋.....,声音不大,发出两声长嘶,然后头向左右甩了两下;最后面那匹马就像在回应他一样,也抬起两只前蹄立起来:唋唋.....,也同样发出两声长嘶。柱子每年都能看到七少爷的马群来到这里,一前一后两匹马的呼应表演,他明白,这是两匹马在用祂们的语言,向祂们的伙伴们说话:这里安全,放心歇息吧。
人有七情六欲,万物皆有灵性,马通人性,尤其好马,性子烈,没有见到自己真正的主人前,祂通常都是卧薪尝胆一样,不显山不露水;只有遇见那个懂祂的主人,祂的勇敢、韧性就会显露出来,然后跟随主人保持一致的品性。祂第一次见到识祂、知祂的主人,就像不太成熟的、懵懂的少年,在喜欢自己的姑娘面前耍性子一样,一但领教了主人的胆识和气魄,牠就乖了。七少爷降服烈性子的头马,没超过3招儿。不管多烈性的头马,只要被降服,祂就认准了那个识祂、爱祂的那个主人,祂就会与那个主人生死相依。这就是好马的品格。古人感叹: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千里马可被伯乐发现,但头马可非等闲能够降服。
群马之中,头马是领马,是群马之首领,冲锋陷阵,过大江大河,疾驰中拐弯或遇到敌人突然来袭,尤其战场上,一匹合格的头马胜过十员大将。马的警惕性很高,视力极好,遇到陌生溪水,不论多渴,群马只有看到头马饮去饮水,众马才会跟着饮喝这溪水;遇到陌生的草地,绿油油的嫩草,无论多么诱惑,只有看到头马低头啃吃第一口,众马才可以跟随啃吃。如果马群遇到狼群,有好的头马在,狼群就不敢轻易冒犯。好的头马是勇敢的,敢于第一个尝试,然后引领、激励众马。
良马与人有一种天然的合一。冷兵器时代,一支驰骋疆场、战无不胜的骑兵,他的总指挥一定是一位既懂战术、又识马知马的人;这位总指挥胯下的坐骑,一定是一匹善于激励的头马,二者成为一体,并如同一对生死相依的恋人一样,这支骑兵才能所向披靡,令敌方心惊胆颤。西汉时期的卫青,就是一位知马、识马,同时又深喑军事指挥的大将军,才能够带着骑兵夜行千里大漠,对彪悍的匈奴七战七捷,才有了为大汉王朝拓疆护土,奠定和平发展的环境。
柱子牵着头马,将缰绳缠绕在门前草坪的马桩上,将水从井里摇出,再进院拿出盐巴洒在马槽里,搅动盐粒全部溶入水中,头马开始饮水,众马儿跟着来饮水;柱子接着牵着头马吃草原的草,众马儿跟着啃吃。当马儿吃到七分饱的时候,柱子牵着头马,来到马棚,众马儿跟着来到马棚。柱子熟练地做的这一切。
自古赛罕塔拉客栈就是中原和漠北去西海经商途径歇脚的地方,尤其买马、贩马的商人或官家去西海歇息必下榻之地。这儿的四周是一望无际的草原,草原北三公里外有一片原始松林,秋季草原的草枯黄了,那片原始森林仍绿油油的;龙腾大河在草原西北部流入,穿过草原北部、在草原东北拐弯向南,再缓缓向南流去中原;还有一条小河从南部穿过大草原,汇入龙腾大河。有水的滋润,这里牧草茂盛,还夹杂着许多中草药生长,马儿会根据自身需要,吃草的时候,牠会寻食自身需求的中草药,这是马儿的天性,人没有。马儿这里歇脚再合适不过了。
赛罕塔拉客栈像座古老的城堡,孤傲而坚韧的屹立在这片草原上,纯生态的风格,与大草原那么和谐,也是七少爷眷恋的。客栈的院墙用土坯垒砌围成,墙上插着约十厘米粗、一百五十厘米高的柳条,这些柳条上头是尖尖的,中间用麻绳链成,防止人和动物攀爬墙而过;土围墙的四角各修建一个土坯碉堡,碉堡分上中下三层,下层和中层有小窗户,下层存放一些松树明子、枪支、弹药、小钢炮等应急东西;中间层有一张单人床,冬季还可以增添一个火盆,有伙计轮流在夜里值班;顶层露天的,是焰火台。每天夜间用松树枝明火到天亮,既可以防御周边野兽侵犯,同时给东西过往的客人夜间照明;客栈大门朝西,东南角右侧门,侧门旁有暗道从地下穿过围墙一直到龙腾大河边,除了客栈主人知道,很难被发现;大河在这里,水面是最窄的,且水流平缓,一大一小两只船常年泊在岸边;侧门东南有马棚,有百十来个马桩,马棚周围用2米多高的柳条围城,柳条外围被暗的壕沟围着。
吉掌柜看上去年长七少爷几岁,十分俊朗的五官,一双剑眉下乌黑的眼仁,挺拔的鼻梁,透着一幅英武之气,尤其那双眼睛,不怒自威;但他的嘴唇却给他英武的面容,增添二分温柔,给人安全可靠的感觉,即便身着民族服装,也能透出他的军人范儿。二人很亲密,互相搭着肩,步进了客栈大门,七少爷一进大门,就看到了挂晒院子里,那深褐色的咸菜疙瘩,会心而深情的笑意浮在脸上。这咸菜疙瘩是芥菜根用盐粒腌制三年,才成这个颜色的,再经过挂晒,渗出来盐的晶体。客栈接待的伙计跑过来,接过七少爷行囊包裹,引着他去已安排好的客房,一看便知七少爷是这里的熟客了。
七少爷个头一米七五往上,偏长脸型,眼睛不大、单眼皮,板寸头型,能看出来,发丝比较柔软,上下一身藏青色布衣,打着绑腿,一双矮统软皮黑靴;眼睛似笑非笑、眉骨略高、鼻子挺拔修长,身材纤细,英武之气仲夹些许匪气、同时夹带着文人的气息,视乎还有一点点忧郁,吉掌柜调侃说这是天生的贵族范儿。他肩上斜挎一包裹,包裹皮儿与众不同,大众的包裹皮儿都是单一颜色的,而七少爷出西海肩挎的,是粗纹白色花旗布面,藏青色花旗布滚的祥云图,大朵的祥云图,抖开包裹皮儿,栩栩如生;包裹皮上的针脚精致,虽然是七分新三分旧,但斜挎在七少爷肩上,就好像七少爷是进京赶考的书生。
七少爷与吉掌柜说笑着,二人在一个小包间落座,吉掌柜亲自倒茶,说道:“我掐算着时间,以往你离开这儿、再回这儿,怎么着也得第五十天,这趟怎么提前十多天,马匹数量却比往年多了三分之一,西海那还好吧。”
吉掌柜第一句话刚说完,伴随着笑声,一个成熟带着英气的女子,推门而入,此人身高与吉掌柜差不多,至少一米七〇,皮肤略黑、眉眼俊俏、轮廓饱满,最明显处是牙齿洁白,笑声朗朗、步子矫健、声音浑厚,如果唱歌绝对是中音炮。人与热情同时到:“知七少爷者,莫过嫂嫂我也!你看,一个礼拜前我招呼伙计们咸菜挂晒,吉掌柜说我弄得太早了;这不,你回来早了两个礼拜。昨晚儿还念叨着你呢,看来挺顺哦。”
七少爷忙站起来向前走两步,双手抱拳,道:“嫂嫂好!又给您添麻烦了!”
“麻烦个什么,一年一趟,来我们这里住两次、两晚儿,求之不得呢。”三人说笑着,寒暄一会,“舒善兄弟,我招呼上菜,去西海那晚你们哥俩喝的松茸高粱酒,还有半瓶儿,今儿包圆了吧,也解解乏儿;高粱酒酒糟,已招呼伙计填到马槽里了;牧羊犬都撒出去护着马群呢。放心吧。”
“嫂嫂,谢您嘞!呆会儿过来一起用餐吧。”
“你们哥俩聊,我给你准备明天的东西去。”
被七少爷称呼“嫂嫂”的女子叫张玉兰,是吉掌柜吉傲云的结发之妻,他们夫妻二人同年出生,是发小,更是青梅竹马。玉兰的父亲原是吉王府的老管家,现在老了,她的兄长张玉良接替她的父亲作了吉王府的管家。玉兰打小记事儿起,跟哥哥就在吉王府长大、又跟着吉傲云一块读私塾。吉王爷很早就计划排行老二的吉傲云接管打理这家客栈了。吉傲云性格好,待人接物心思细腻,做起事来有板有眼。吉王爷安排他从小习武,是为了防身;去德国留学,是为了能够接受到新东西;进京都讲武堂,是为了开拓人脉。他与张玉兰结婚后,吉王爷就让他们夫妻接过赛罕塔拉客栈打理,这块地儿,可是中原去西海的必经之地,这方圆百十里的草原和客栈,如若没点本事和胆量真打理不成。
赛罕塔拉客栈有几十号人,厨房、跑堂十来个;护理草原和那片原始森林的十来个;劈柴、洗衣、种菜的十来个;还有几个伙计带着家眷。这几十号人,大都会些拳脚,其中一部分人骑马、射击不在话下,吉掌柜对这些人每天清晨安排军事化训练。这些人都是吉王爷给二儿子精挑细选的,既忠诚、还有本事。
有比较先进的武器,七少爷每年都从京都给吉掌柜带来些。将军也知道,吉王府与卢氏庄园交情不一般,每次七少爷去西海往返都在他那歇脚,也比较放心,每次采购新武器,都会留出那么一点儿,让七少爷带过去。吉掌柜喜好这些玩意儿,七少爷也喜好这些玩意儿,这俩人,除了受教育程度不同、识马相马绝技不同,其他是样样儿相投,呆一快堆儿,如同2个玩伴,除了老婆孩子不能忘记,什么都可以忘记,再加上上面三辈儿的交情,到他们这一辈儿,已经第四辈儿了。两个人个头相差不多,吉掌柜稍微壮一点,俩人都有那种英武之气,说来奇怪,吉掌柜读了那么多的书,身上英武之气大于书卷气,而七少爷没读过书,身上书卷气与英武之气并存;但吉掌柜是满身的正气,七少爷却是宜正宜邪;就因身上的这书卷气,二人还经常斗嘴掐架。二个人少年时就约好,将来娶妻,不能任凭父母之命和媒妁之言,要自己遇,遇见自己喜欢的,娶回家过日子,这就是二人少年时美好的理想。看
二人的坐姿:七少爷,轻松的坐在椅子上;吉掌柜,坐在椅子上,腰杆拔的笔直,保持着军人的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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