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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在离地五十米的空中,把地磁斥力调整为五十平衡模式,再把呈现方式调整为隐身,然后她选了一个相对舒服的姿势靠在飞行器的舷窗上,静静的看着那个小姑娘,看着她向每一个路人诉说妈妈的去向。妈妈在那朵花里呢,她说过等我长大了她就回来带我去的……
这个叫做轻梅的小姑娘经常在这棵石榴树下坐着,她会向每一个认识或不认识的人诉说妈妈的去向。说是认识,其实不对,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子,能认识多少人呢?她只是觉得每个人和她都是熟悉的,她有一种诉说的欲望,听过她这么说的人当中,有些可能一生只从这里经过一次,就再不会回来。轻梅不知道这些,她也不会去管这些,她以一种近乎本能的熟稔向每一个路人诉说着。
妈妈……这个称呼对她来说只是一个名词,她无法把这个词语具象化,因为她没有见过妈妈,不知道与这个称呼相对应的那个人是什么样子。她向路人诉说的那些话,是爸爸告诉她的。在这之前,她甚至不知道这个世上还有妈妈这个名词,不知道这个词代表的是一个鲜活的人。她还是在和小伙伴一起玩的时候,听见小伙伴们这么叫,然后就会看见一个个或长发或短发或挽着发髻的人出现,在她眼里,这些人和爸爸不一样,她们看起来很……暖和。是的,暖和。这种滋味在爸爸身上看不到。
经常听到小伙伴们叫妈妈,每次叫过后都会有一个个感觉暖暖的人出现。轻梅也想叫妈妈,但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妈妈,不知道应该这样去叫谁。没有人在身边的时候,她会对着晚归的燕子叫妈妈,会对着天边的晚霞叫妈妈,会对着鸡舍里边嘎嘎叫着的大鹅叫妈妈……每每这时,轻梅都会觉得好委屈,为什么就没有谁答应她呢?不过这种委屈在心里停留的时间不会太长,在没谁应声后,她会捡起一把小石子,往水塘里扔,然后看着溅起的水花咯咯的笑。或者去撵家里的大黑狗,跟着大黑狗一起跑向晚霞深处……
对于小孩子来说,委屈只是山腰上薄薄的晨雾,等不到阳光到达那里就会慢慢的散了。
那天夜里,轻梅梦里醒来,爸爸还没睡,睡眼惺忪中,她对着爸爸叫了声妈妈,爸爸很明显的愣了愣,然后轻轻的拥住了她。为什么别的小孩子都有妈妈呢?我有妈妈吗?她在哪里?轻梅连着问了爸爸几个问题。爸爸叹了口气,告诉她,妈妈在花里,要等到轻梅长大了妈妈才会回来看望她。从那时开始,轻梅知道原来自己也是有妈妈的,只是妈妈去花里了。去做什么呢?轻梅没想过这个问题。
爸爸每天早出晚归,小小的轻梅会和小伙伴们一起玩闹,更多的时候是坐在那棵石榴树下,向每一个路过的熟悉不熟悉的人诉说着妈妈的去向。
妈妈在花里……
轻梅小小的心灵中满是憧憬,花里……那是怎样的一个世界呢?所有叫做妈妈的人都很暖,妈妈能够在那里住下来,那里应该也很美,很暖吧?
没人从这条乡间小路经过的时候,轻梅会看着身边这棵大大的石榴树发呆,会用一种和年龄不相符的幼稚着的深沉,想象一些花里的世界。有时候她会想,妈妈是不是树上开着的那朵呢?然后她会对着头顶上的榴花,轻轻的叫妈妈,结果当然是无人应声的,这时候,那颗小小的心脏里就会漫上一阵微微的忧伤。
而每每她这样叫的时候,流年都会一阵战粟,有一种电流从心上走过的感觉。
石榴树扎根的地方是那个开满鲜花的国度通向轻梅所在世界的入口。石榴树是流年的一道投影,被派到这里戍边不知道是八百年还是一千年,流年已经记不清了。她只记得来这里的时候女儿才刚刚出土,还是一株小小的幼苗。现在女儿已经能够独立行走,已经取得了可以驾驶飞行器的执照。从一株幼苗成长到能独立行走,最少需要六百年。取得飞行器驾驶执照更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流年懒得去记这些,在她的生命纪元中,能够让她还能够分出主体的一部分意识来关注的,现在只有这个叫做轻梅的人类小姑娘了。
在轻梅的近似无休止的诉说中,流年慢慢找回了人类母亲的那种感觉,她逐渐木质化的心脏渐渐变得柔软。她久未动过的心会一阵阵的暖流涌动,会偶尔的想起女儿。流年知道,自己的生命活力指数又提高了,又可以继续戍边不知多少年了。
流年把斥力指数又调低了些,心里久违的母性让她想要更近的看看这个小女孩,想要了解支撑着轻梅不厌其烦不知疲倦的诉说的动力是什么。
随着飞行器的下降,轻梅的眉眼在流年的眼前慢慢变大,这个小女孩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发光,向外洋溢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用流年所在世界的标准来看,轻梅身上的生命力浓得像要化成水,稍不注意就会淌出来。
看着这个像初开的花瓣一样干净的孩子,流年心里一阵欣慰,一阵感伤。
那个叫做莫樱的女子离开轻梅的时候,轻梅才有三个月大吧。流年原本不会去关注人间这些鸡毛蒜皮的事,直到看到轻梅每天不厌其烦的向路人诉说妈妈的去向的时候,流年才打开记忆存储器,翻看几年前的记忆碎片。
那是人间历一九八八年的某天,莫樱把怀中熟睡的轻梅放在床上,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走出了家门。石榴树下,一个货郎坐在青石上,眼里有一丝隐隐的焦灼。
他在等莫樱。
看到货郎的时候,莫樱脸上有一种泰然的表情。丢下三个月大的孩子,还泰然,这让流年那木质的心里涌上一阵极度的鄙夷,人类啊……她摇了摇头,关闭了记忆存储器。
流年把目光再度聚焦在轻梅身上。
这个人类的小女孩,干净得近乎透明,这种透明,是花国的每一个公民梦寐以求的。有的人修行了几千年都达不到这种境界。
流年也羡慕轻梅的这种干净。
流年把飞行器停靠在石榴树的阴影里,她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观察名叫轻梅的人类小女孩。她能清晰的感受到轻梅的每一次呼吸时气体的运行轨迹,感受到孩子看见蝴蝶飞过时眼中弥漫出来的满足与欣喜。
流年清晰的看见轻梅的心脏里孕育着一朵小小的花蕾,紧紧裹着的花瓣下包着的是浓稠得像要凝固似的春天的气息。
流年都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了,这是人类啊,怎么生具了一副在花国也极为罕见的体质呢?她怀疑自己在记忆存储器里看见的镜像了,那个叫做莫樱的能够丢家弃子和小货郎私奔的女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能够孕育出轻梅这样另类的孩子。
流年动心了。
在她漫长的生命历程中,从没对谁动过收徒之类的念头,她只想让自己静心修炼,让心境透明,让生命力无限增长。在对轻梅细致的观察后,她沉寂了几千年的心躁动起来了。
妈妈在花里……
我可不可以化身出来,告诉我就是她的妈妈呢?先把她带进花国再说。流年在心里这么想。刚起了这个念头,流年立即在心里鄙夷自己,难怪自己内心老是不通透干净呢,居然会想着骗人。
先看看再说吧,必要时现身出来,如果青梅能够和自己去那才是最好的呢。
流年就这样静静的欣赏着这个人类小姑娘。
流年发现和青梅离得越近待的时间越长,自己的生命力指数增长的幅度就越大。她有些慌了,这样会不会对这个孩子带来什么损伤呢?她把飞行器的斥力调高了些,在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因靠近青梅而对她造成损伤之前,流年再不敢离这个小姑娘太近了。这个孩子啊,流年心里的母性一阵阵的弥漫。她把飞行器调到阻断模式,她担心青梅的生命力会被自己无意中吸引过来从而对孩子造成损伤。
对于青梅每天不厌其烦的诉说,刚开始的时候流年感到好奇,想去探究,现在她只想要去保护这个孩子,更大的愿望是把这个孩子带去她的国度。流年无法预测如果青梅去到花国后,花国将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她只是很小心很小心的看护着青梅。
戍边……这个职责对于流年来说,只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至今为止,还没有任何外来生物侵入过花国呢。在戍边以来的以千年计的时间里,流年除了按部就班的修炼外,就无所事事了。现在多了这个叫青梅的人类小姑娘,流年枯寂近死的心再次活跃起来,除了为家国计外,这也许是生命力增长的更为快捷的修炼途径呢!
如果把轻梅的智力权限全部放开……流年都不敢想象那该是怎样的一种景象了。
在戍边的漫长枯燥中,流年终于发现了一件有意义的事,她也像青梅一样,心里充满了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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