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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因苏青樾被绑架引起的这场风波暂且平息,百里云湘拍板定下了跟淮扬帮合作的基调,不过封锁一解除,他就一刻不耽误地返回散花谷唯识宫,也没有明确下一步是要将弥勒宗一网打尽还是网开一面。沈新旸和马东石私下合计,都认定即便有淮扬帮背书,仅凭区区一个李十三,也万难将弥勒宗连根拔起,何况时间紧迫,唯识宫也没有做好发动一场大清洗的准备,甚至在白莲教高层中也不乏弥勒宗的支持者,教主阳福临虽然几乎不理俗务,不过凡事师出有名,他的态度同样至关重要……百里云湘走后的数日内,沈新旸权衡再三,并没有直接登门求见苏兆,而是以守为攻,等苏家先开口。果然,数日之后,苏家来人,邀请他明天早上到淮扬阁里一叙。沈新旸望着袅袅青烟后开怀大笑的弥勒佛像,自语道:“想必苏家也没少费心思吧。”
在前往淮扬阁的路上,马东石觉察出沈新旸平静的背后依然是心事重重,他和沈新旸同样感受到百里云湘一走,自己面临的巨大压力,除了淮扬帮和官府这些对手之外,唯识宫天高皇帝远,也让这两个年轻人委实感到心中没底。
路过朝天宫外白莲教的香坛时,马东石抱怨道:“这都几天了,近在咫尺,可一点都没探听到淮扬帮的消息。”沈新旸沈新旸原本没报什么指望,听罢只道:“夫事以密成,自然是淮扬帮的做派。”马东石则道:“唯识宫白养了一帮废物,对自己人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没有翻不出来的,对外就两眼一抹黑。”沈新旸道:“别太计较了,大家都窝里斗,白莲教就完了。”马东石指着车窗外,不以为意道:“得了吧,后面那个骑马的一直跟着咱们,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总坛派出的眼线,监视咱们这些出来卖命的,你还不是有感而发?”
如果说苏家大宅是淮扬帮的头脑,这出高大的楼宇更如同淮扬帮的心脏,淮扬帮所有堂口、控制的商行都汇聚到这里进行结算,漕帮每年所获之利也要在此入账,除了小范围的高层密谈之外,帮内重要的集会也在这里召开,最近一次便是在此对全帮宣布对霹雳堂莫家的处罚。方敬亭每日来此在料理大小事务,如果有客人希望面见苏兆,通常会先到此拜会方敬亭说明来意,由他安排见面。
贵客临门,手脚麻利的小厮们轻车熟路的引导沈新旸和马东石来到花厅。整座淮扬阁营造得简约端方,唯独这间不大不小的花厅装饰极尽奢华考究之能事。
方敬亭早已恭候多时,一旁的龙隐此时此刻正一边悠然地品着普洱茶,一边观赏着玻璃屏风上的山水花鸟图案。见来客是沈新旸和马东石,方敬亭眼角间隐隐闪过一丝犹疑,先是宾主寒暄,方敬亭问道:“怎么没见百里老先生?”
沈新旸心如明镜,颇显随意的口吻道:“百里尊师回唯识宫复命去了。”方敬亭畅然一笑,道:“二位先稍事歇息。”说罢吩咐丫鬟看茶,自己起身离去。
少倾,苏兆进来,示意室内诸人不必多礼,径自坐到主人的位子上,开门见山,问道:“听敬亭说百里尊师已经回唯识宫,看来是金陵这一档子差事都交给你了。”说着呵呵笑了起来。沈新旸道:“只怕我心有余而力不足。”苏兆则摆手道:“白莲教早晚是你们的天下,这口锅是甩不掉的,因此我想先听听你对弥勒宗的看法。至于李十三,他是个名声臭大街的人,不过他既然心投降官府,总不能不给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无非人尽其用罢了,关键还是要靠你我两家和衷共济才是,何大人也是这个意思,所以你大可不必顾虑,凡事摆在台面上,总比自行其是强。”
苏兆话说得直白,沈新旸自然也听出他所不放心的仍是散花谷唯识宫,于是拱手道:“多谢苏帮主指教。既如此,晚生斗胆问一句,如果能把弥勒宗一网打尽,贵帮是否有能助我们一臂之力?”
方敬亭暗自吃惊道:“好大口气!”苏兆反而笑问道:“何为‘一网打尽’?”
沈新旸不动声色道:“就是一网打尽。”
苏兆敛容,表情陡然严肃起来,少倾片刻,方道:“我淮扬帮之于贵教之中并无私利。”
沈新旸没有应声,而是看了看龙隐,轻声道:“或许官府会觉得可以一试,反正不成功,对朝廷也没什么损失。”
听到此处龙隐也不由“哦”了一声,刚想说话,突然记起临行之前常慎之再三叮嘱,转而又作深沉起来,只随口道:“你们继续谈……”两人突然打起了哑谜,直让方敬亭猝不及防,听得有些发蒙,苏兆沉默片刻,方道:“如若就事论事呢?”
沈新旸有备而来,当即不假思索道:“应天府拿回十万两银子,唯识宫交出参与此事的所有弥勒宗,交由官府论处。”
苏兆道:“算是杀一儆百吗?”
沈新旸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
苏兆叹息一声,道:“弥勒宗果真尾大不掉如此吗?”
沈新旸默不作声,身后的马东石却冷笑道:“你们不信的话,大可去散花谷走一趟,亲眼看一看,自然会明白我们的难处和苦衷了。”沈新旸立即驳斥道:“东石你不晓分寸,苏公面前岂能信口开河!”
方敬亭了然道:“谁到知道弥勒宗渐成气候,如若只是区区几个蟊贼,也用不着大家劳神费心了,说到底唯识宫有心与各大门派坦诚相处,自当约束手好手底下不安分的人,要是谁都任由弟子门人胡来,江湖岂不是乱了套?”
马东石觉得此乃废话,很不以为然道:“能找回被劫的军饷,不也赖贵帮襄助吗?”一句话把方敬亭呛得面红耳赤,顺便连应天府都带上了,沈新旸当即喝道:“东石,休得放肆!”
马东石正心里窝火,仍不依不饶声道:“常言道‘物不平则鸣’,这一年多来,你东奔西走风餐露宿,还不是为了弥合与各大门派之间的关系。可你也看到了,你一片赤诚,别人人当你是居心叵测;你杀身成仁,到头仍不免要背黑锅,我们今天话说得轻快,等回到散花谷多半还要被千夫所指,当做叛徒内奸!”
沈新旸无语,唯轻轻叹了口气。苏兆笑道:“马老弟真是快人快语,淮扬帮向来以和为贵,与贵教并无二致。”
沈新旸见事已至此,索性坦诚道:“苏公,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弥勒宗兴风作浪,应天府不是吃了亏吗?能追缴回被截官银,说起来也是三分侥幸。百里尊师与贵帮一直诚心相待,此前苏公子在京师遇险,唯识宫更是顶着诸多压力,竭力营救,阳教主和费首座都曾亲自过问的。如今散花谷内形势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对弥勒宗任何动作都要慎之又慎,但我们绝无敷衍塞责之意,否则也不会有今日之会了。”
苏兆于是道:“费首座、百里首座老成谋国,苏某又有岂是草木?新旸,如何走好李十三这步棋,由你说了算,况且龙隐也在这里,便是你白莲教给何大人的一个交代。其实,我也不认为该把李十三这步棋走得过重。”
沈新旸点了点头,心中明白他的意思,苏兆果然又道:“多说一句,犬子青岭与贵教张寅张上师之间一直有所误会。当初他身在军中,不得不听令行事,如今去职还乡,仍是一介布衣之身,同东厂亦无瓜葛,还望新旸你回散花谷后,能向张将军代为转达苏某心意,希望他能捐弃前嫌,过去的事就当过去了。”
沈新旸道:“自当如此。”又转而一笑道:“苏公也知张上师已经回到散花谷了么?”苏兆也笑道:“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也!”
沈新旸与马东石辞别苏兆,还未下楼,方敬亭领着两个家丁,笑吟吟地叫住二人,沈新旸一眼扫过两个家丁亲手抱着的沉甸甸的木匣子,沉声道:“尽南兄,这是……”方敬亭道:“世兄不日回散花谷,区区一点盘缠,聊表心意,你可不能推辞!”旁边的马东石暗自惊叹苏家出手阔绰,只是颇没义气说道:“够打几个来回了的吧。”方敬亭哈哈一笑,沈新旸却坚辞不就,道:“贵帮心意,新旸铭感五内,我与方兄是君子之交,不在于此。”方敬亭则道:“时晴兄高义,小弟敬谢不敏,我另有书信一封,原本是拜谢百里尊师的,特想请兄代为转达。”说罢从袖内取出一封牛皮纸袋,贴着的红纸上由苏兆所署“百里兄敬启”,必是银票无疑。沈新旸故意问道:“何必见外?”方敬亭道:“不成敬意。”沈新旸脸上阴晴不定,却道:“请恕新旸无法代劳!”
方敬亭胸有成竹道:“此中之物有二,一是我家老爷亲笔信,其二是一张蔽帮钱庄的银票。百里尊师见之,必然会想到少不得二位的小账,又何必两下为难呢?”沈新旸望着突然间变得死皮赖脸的方敬亭,无奈道:“方世兄你也是江湖上成名的人物,怎地行此无赖之举?”方敬亭毫不在意,笑颜之下说道:“大礼不辞小让,如兄所言,你我两家关系重如泰山,非区区所能衡量。”
沈新旸无法推辞,只得收下,在回去的马车上,马东石抱着满满一匣银子,向沈新旸抱怨道:“难怪百里尊师扔下我们俩个,自己脚底抹油走人,你说在淮扬阁里那场面……我也是从小练内家功夫的人,举两百斤的石锁也面不改色,怎么刚才一说话,脊背就淌汗。也真难为你,一次又一次,怎么能坐得住?”
沈新旸也显得有些心神不定,轻叹道:“哎,我也是硬着头皮下来的,你在南京,跟淮扬帮打交道,有你头疼的。”
马东石道:“我觉得今天还不错,怎么说也把淮扬帮和应天府的非分之想压下去了,要不是我们据理力争,保不准他们还妄想靠着李十三把弥勒宗一锅端呢!”
沈新旸却直摇头道:“不是这样!如果唯识宫真下决心将弥勒宗斩草除根,就根本用不上李十三,甚至淮扬帮;如果只求息事宁人,就成了应天府与白莲教之间的事,淮扬帮更不会在我们身上下本钱,今天真是太糟糕了……”
马东石瞅着手中沉沉的银子,一时竟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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