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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华盛顿飞往伯明翰的一架班机上几乎一半的座位是空的。格雷厄姆拣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下来,他旁<samp></samp>边没有人。

    他放下空姐发的不新鲜的三明治,把雅各比的案卷放在托盘桌上。在前半页他列出了雅各比和利兹家的共同点。

    两对夫妇的年龄都是三十多岁,都有三个小孩——两男一女。爱德华·雅各比另外还有一个儿子,是前妻生的。全家遇害的时候他在外地上大学。

    两对夫妇都是大学毕业,家都住在环境幽雅的郊区,都有一栋两层小楼。利兹太太和雅各比太太的容貌都很迷人。两个家庭有些信用卡是相同的,订阅的杂志有一些也是相同的。

    相似点就到此为止了。查尔斯·利兹是个税务律师,而爱德华·雅各比则是个工程师、冶金学家。利兹一家人的是长老教,而雅各比一家信奉天主教。利兹一家一直住在亚特兰大,而雅各比一家在伯明翰刚刚住了三个月,是从底特律刚搬过来的。“随机”这个词在格雷厄姆脑海里像自来水一样频繁出现。“随机选择受害者”,“没有明显动机”——这是报纸上用的词,凶杀科调查分队办公室里的侦探们也因为愤怒和无助经常恶狠狠地说出这些字眼。

    可“随机”并不准确。格雷厄姆知道大规模谋杀和系列杀人案的罪犯是不会随机选择受害者的。

    杀害利兹和雅各比一家的这个人一定是看到了他们两家的什么东西,受到吸引后作了案。他也可能和他们很熟——如格雷厄姆所希望的那样——也可能根本不认识他们。但是格雷厄姆肯定凶犯一定在作案之前见过他们。他选择了他们因为他们身上有些东西和他有了沟通,而两位主妇是这种沟通的中心,但是什么样的联系呢?

    两次作案有一些不同点。

    爱德华·雅各比被开枪打死时正下楼,手里拿着电筒——也许他被什么声音吵醒了。

    雅各比太太和她的孩子们都是头部中弹,而利兹太太被打中腹部。两次作案用的枪都是九毫米口径自动手枪。在伤口中都发现有自制的消音用钢棉。弹壳上没有指纹。

    那把刀只用来对付过查尔斯·利兹。普林斯博士认为那是一把很薄很锋利的刀,有可能是切片刀。

    另外,进房间的方式也不同。雅各比家的阳台被撬开了,而利兹家则被用玻璃刀打开了厨房的门。

    伯明翰案件的照片里没有像利兹家一样的大量血迹,不过卧室墙上距离地板大概二点五英尺的地方有血痕,所以罪犯在伯明翰作案时也安排了观众。伯明翰警方检查了尸体,搜寻了指纹,包括指甲,但什么也没有发现。死者已经在伯明翰下葬一个月了。在暑热天埋一个月,所有的指纹痕迹都会因尸体腐烂而辨别不清了,像利兹家那个小孩身上的一样。

    在两个地点发现的都是同样的黄头发,同样的唾液类型,同样的精液。

    格雷厄姆把两个家庭的成员生前照的有灿烂笑容的照片立着,靠在前面座椅的椅背上,在悬浮的机舱里静静地注视了许久。什么东西会特别地吸引罪犯?格雷厄姆非常愿意相信两个家庭有某种共同点,希望他不久就能把它找出来,否则的话他只能等着查看下几个受害者的房子,来寻找“牙仙”给他留了什么线索。

    格雷厄姆向在伯明翰的联邦调查局分部问清了方位,并且在电话里向当地警方报了到。他租的中级轿车的空调口把水汽吹到他的手和胳膊上。

    他的第一站是在丹尼森街区的吉尔翰·若尔蒂的办公室。吉尔翰,高高的个子,秃顶,急忙走过绿松石色的长绒地毯问候格雷厄姆。听到格雷厄姆表明来意,要雅各比家的房门钥匙时,他的笑容消失了。

    “今天在那会有穿制服的警官出现吗?”他问道,把手放在头顶上。

    “我不清楚。”

    “我真希望他们别来了,我好容易得到机会在今天下午把房子做两个展示。那真是一所好房子。去看的人会忘记凶杀案的事的。上星期四有一对从德卢斯来的夫妇找我看房子,一对在阳光地带居住了很久、直到退休的有钱人。我带着他们看房子。都说到抵押贷款了,本来人家都同意首付三分之一的房款了,警车来了,警察进来了。老夫妇俩问了他们一些问题,老天啊,这群可爱的警官们何止是回答问题。他们带着夫妇俩前前后后把房子遛了个遍,告诉他们凶杀发生的时候谁躺在哪儿。结果夫妇俩跟我说了拜拜,‘吉尔翰,谢谢你这么费心’。我想告诉他们案发以后我们把这儿弄得多安全,可他们说什么也听不进去。两个人不管不顾地穿过沙砾运动器材、宿营装备、相机、猎枪和渔具,这是另一项两家共有的特点。

    由利兹和雅各比家先前的情景格雷厄姆想到后来在他们家中发生的一切,他无法继续看孩子们打篮球了。他深吸一口气,向公路那边黑黝黝的密林走去。

    在松树林边上密密的灌木林随着格雷厄姆到达树林的深处而渐渐稀疏了,他很轻松地在落了满地的松针上走过。林子里的空气暖和又沉静。他的到来引起冠蓝鸦在树枝上的一片鸣叫。

    地面缓缓地隆起,然后一条旱河出现在眼前,干涸的河床里长了几棵柏树,浣熊和田鼠的印记在红色的黏土上很鲜明。一些脚印也留在了河床上,有一些是孩子们的。所有的脚印都圆圆的,当时被脚压出来的软泥早已变硬了,都还围在脚印的周边。显然是好几场雨前留下的。

    过了旱河地面又开始隆起,土质变成肥土,松树下有蕨类植物生长。格雷厄姆在闷热的密林里爬上缓坡,直到林子边缘他看到光线为止。

    在树干之间他可以看到雅各比家小楼的上层。

    格雷厄姆从密林的边缘向雅各比家房子后面的栅栏走下来,慢慢地下坡,来到栅栏前往院子里看。

    “牙仙”很可能把车停在高速公路旁新开发的住宅区的停车场里,走过密林来到房子后面的小灌木丛。他可以把猫引到灌木丛里,然后淹死它,一手拎着死猫,双膝顺着路往下滑,另一只手把着栅栏。格雷厄姆可以想像猫被扔到空中,再也不能蜷起身子轻盈地四爪落地,而是砰的一声后背着地,重重地摔在院子里。

    “牙仙”在白天里做了这一切——因为孩子们不可能在夜里找到猫而且把它埋掉。

    然后“牙仙”等着看他们找到它的尸体。他会在酷热的小树丛里等一天吗?如果站在栅栏边他会从栏杆的缝隙被发现的。如果站在灌木丛的里侧,为了看清院子里的动静,他必须面朝窗户站着而正好被太阳晒着。他肯定会走回林子里边去,格雷厄姆也一样。

    伯明翰警方并不傻。他可以看出他们拨开灌木丛的痕迹,把这当成凶犯可能落脚的地方而进行彻底搜查,但那是在发现猫之前。他们在这里搜寻的目的是想找到线索,废弃物或者脚印等等——而不是找罪犯当时的有利位置。

    他朝雅各比家相反的方向又往林子深处走了几码,然后在斑驳的树阴里来回走动。首先他来到那块高一点的地面,能看到院子的一部分,然后在树下搜寻。

    这样干了大约有一个多小时,他突然发现地上有一个亮晶晶的东西在眼前一闪。亮光不见了,一会儿又找到了。那是一个饮料易拉罐的拉舌,半埋在一棵榆树下的落叶中。那是松树林里可数的几棵榆树之一。

    他在八英尺以外的距离看到了它,然后用了五分钟扫视周围的地面。他蹲下身把跟前的树叶拨弄开,慢慢靠近那棵榆树,以外八字步小心翼翼地在他扫出的线路上走,避免毁坏地面上的任何印记。慢慢地他清开主干下所有的新落叶。在陈年的叶子上没有留下任何脚印。

    在这个铝制的拉舌旁边他发现了一个被蚂蚁啃得很细了的苹果核,已经干了。鸟儿们把里面的果实啄掉了。他继续花了十分钟研究地面。最后才坐在地上,伸开早已酸疼了的腿,背靠在树于上。

    一团蚊虫在一柱阳光下飞舞。一只青虫在一片落叶的底部蠕动。

    在他头顶的树干上有一个坡跟底靴子留下的脚印,上面带着红色的河底泥。格雷厄姆把外衣挂在一个树杈上,然后从另一面小心翼翼地爬上树,向留有脚印的树的主干周围环视。他向主干三十英尺以外的地方看,那里就能看到离他一百七十五码远的雅各比家的房子。从这个角度看,房子又是另一番模样,屋顶的颜色变得很鲜明。他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后院和院子里车库等单间屋子后面的地面。在这么近的距离用一个好一些的望远镜可以很容易地看清人脸上的表情。

    格雷厄姆听到远处车辆的穿梭,再远处一只笼子里的比哥猎狗的叫声。一只知了开始了它单调的鸣叫,带锯一样的蝉鸣把周围其他的声音都盖过了。

    他头顶上的一根主枝从右侧与主干交叉并伸向雅各比家的房子。他站直了身子直到可以看到房子,然后贴着树的主干张望。在离他脸很近的地方有一个易拉罐正好揳入主枝和主干的分叉的地方。

    “太棒了,”格雷厄姆对树干轻轻地说,“来吧,亲爱的,过来吧,罐罐。”

    不过,还是有可能是别的小孩留下的。

    他继续往上爬,在小树杈之间很危险地移动,直到他能俯视那根粗大的主枝。

    主枝上方有一块树皮被剥掉了,留下了一块扑克牌大小的绿色的内皮裸露着。在绿色的方框当中,格雷厄姆看到了一个图案式的东西被深深地刻人白色的木质部中。

    图案是用一把很锋利的刀刻的,刻得非常小心又很到位,决不会出自一个孩子之手。格雷厄姆小心地调整了相机的光圈,把这个标记拍下来。在主枝上看房子的角度非常好,而且这里还被人调整过了:主枝上方本来有一根小树枝的枝头垂下来了,显然是因为遮挡了视线而被折断的。细枝被压过,折断的横断面已经稍稍变平了。

    格雷厄姆寻找着折断了的树枝。如果被扔在地上,他刚才肯定能找到。在那里,枯萎的棕色的叶子杂乱地散落在下面的枝杈的绿叶之间。

    实验室需要折枝的两头以便测量折断面边缘的倾斜度,可是那就得回去取锯子。他对折断的细枝拍了好几张照片,拍照过程当中他一直对自己咕哝:

    我知道你弄死猫,把死猫扔进院子以后,伙计,你就爬到这里一直等着。我知道你看完孩子埋猫以后就来这里刻木头、做白日梦。等夜幕降临了,你看着他们走过明亮的窗户,你看着帷帘降下来,你等着屋子里的灯光一个一个地灭了。然后过了一段时间,你就下了坡,进了屋子,是不是?借着手电光和皎洁的月光从树干上爬下来不是件难事。

    可是格雷厄姆爬下来却是够费劲的。他在软饮料罐的口里插了根嫩枝,慢慢地把它从树杈间取出来。然后他从树上下来,在必需两手支撑的时候用牙齿咬住饮料罐里树枝的另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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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停车场,他发现有人在他的车边上用泥写着:“莱汶是个大笨蛋。<a>藏书网</a>”从字的高度上可以判断是个很小的孩子写的,可见这一带连年龄很小的居民文化水平都很高。

    他想到他们会不会在“牙仙”的车上也写上呢?

    他坐了几分钟,抬头看着楼房成排的窗户。大概有一百套房间。可能还会有人记得曾有一个白种的外来人深夜来到停车场。尽管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还是很有必要查一查的。要想询问所有的住户,而且在最短的时间里做完这项工作,必须得向伯明翰警方求助。

    他在心里抑制着把易拉罐直接交给在华盛顿的吉米·普赖斯的念头。他还需要伯明翰警方的增援,所以应该把他现有的发现交给他们。扫除罐子上的灰尘是一件很直接的工作,通过查验酸性的汗液而勾出指纹是另一回事了。普赖斯在伯明翰警方净化尘土以后还是可以做的,只要他们别用手指碰罐子。还是把它交给警方好。他知道联邦局文件部对刚才拍的刀刻印痕会像狂躁的猫鼬一样扑上去的。把照片发给每一个人,在这里就没有什么工作被落下了。

    他在雅各比家的房子里给伯明翰警方打了电话。正当房地产商吉尔翰领着他的潜在买主们看房的时候,侦探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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