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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孤山忆旧事阳春三月，我随香客登上孤山。自从封山以来，孤山大大改变了旧时的模样，昔日满目疮痍的山体，现今已是层层树木吐翠，呈现出勃勃生机。只有山的西北角还有峭壁深坑残存着旧时的痕迹。
**期间，我初中毕业，回乡参加了农业生产。三秋过后农事算告一段落，生产队里搞副业，成立采石专业队，我们四人在孤山南坡半挖半筑建了窝铺，挖了石坑。这里与村里却是两个世界，喝水要到四里外去推，早上一盆洗脸水要用一天，邻居之间借用一桶水是要还的。各公社来的人一组一个石坑，采石挣的钱除了向公社总场和生产队交付一定的数额外，剩下的四人分。因为天天和石头打交道所以破皮见红已是常事。不过这里有天然的药粉，只要从炮眼里挖出一点石粉盖在患处，不要包扎干了就好了，没有一个发炎的。
练习打锤是一门技术，一是要打准打平，二是打出的钎顶是平面不是蘑菇头，否则不合格。采石是要有耐力的急不得慢不得用力要均匀，我由一口气打三十下张口气喘，到后来打一百下一百五十下心平气和，并且学会了喊号子打轮锤，钢钎在炮眼里随节奏转动越转越深，停一会挖出石粉再打，一头午能打出八十公分的眼子，每天打两方石头，每人就能保住一块多钱的工资，虽然很累但是也很满足了。傍晚哨声过后，炮声四起烟尘蔽空，我们离开石坑躲在悬崖下，看到一块巨石飞上天空，有一吨多重晃晃悠悠落下来砸在一棵大槐树上（有一抱粗）从头到下劈成两半，看到的人不仅伸了伸舌头，心惊肉跳。
一会儿，恢复了平静，红日相傍山头霞光映红了山坡，山道上运石的、拉水的、推窑石的渐渐稀疏起来，晚饭后已是满天星斗，石工们再把石头从坑里扛上来，每晚要扛二至三个小时才能休息。回到窝铺已是浑身冰凉，尖啸地寒风掠过地窝子，窝铺外沙粒在响窝铺内茅草抖动，人们不顾这些钻进被窝不一会便酣睡如牛。
不觉两个月过去了，山上飘下第一场雪，虽说是银装素裹但为了生计，老婆孩子过上一个好年，谁也不嫌苦做工依旧。
一天晚上，师傅们打牌去了，我坐在铺上围着被子看书，忽然进来一个人，高高的个子黧黑的脸阔嘴厚腮，一脸络腮胡子，说起话来瓮声瓮气的，说；“小伙子，来多长时间了？”“快俩月了。”“习惯了吗？”“习惯了。”“好！不简单，好好锻炼吧。看样子你是一个学生吧？”“刚毕业。”他点了点头，继续说：“好孩子不创山，创山的都是熊孩子。”“不见得。”我摇了摇头。他说你除外，“我就是其中的一个，过春节，我写了一副对联，贴在大门上，上首是，出个牛的力，下首是，挣个兔子的分。横批是，猪比人贵。队长嫌我发牢骚和他顶牛，把我撵到了山上，难道我说的不是吗？队里干日工的不论刮风下雨都有工分，出力不多争分不少，整劳力却挣不过他们。挣得太少，
再说养猪的，一车猪粪十分，不管质量孬好，尽管往里推土，叫这样的人钻了空子。不合理。过了些日子他们又把我赶到了砖窑上，干了一段时期，我又在墙上写了几句话：烟囱有情人无情，此处不能卧金龙。”我说，“啥意思啊？”他说，“烟囱冒烟，窑坑装砖都是死的有数的，多了盛不上，人出的点子却是活的，时间，工活随时加。不是人才住的地方。”我捂着肚子笑，笑他真有才，出口成章，“不说了”他笑了笑，“我叫张光道，是邻居。有空过去玩。”
日转斗移，已是春暖花开，温风习习。采石场上生意兴隆，山道上车水马龙，拉石盖房的、修水利的、铁路用石的、目不暇接熙熙攘攘。师傅们对我说，你要学会做买卖，一个石坑卖石头的时候，有唱丑的有做好人的，装车的时候，要学会打鸡窝这样装的少显得满。当然也要讲良心特穷困的客户除外，个别当不过面子的装多了，唱丑的气愤地爬上车去，这样还行！装得太多了伙计们喝西北风，说着就往下掀，另一个就说都是不错的照顾点吧，顾客只好扔几盒好烟，坑头就说把掀下的石头再装上几块，于是这桩买卖便成了，该赚的就赚了，我却不习惯这些，不会吸烟不会喝酒把分得的烟卷让给了坑友，自己留下一盒。临坑的李大叔说：“小王你还是一个十足的学包子呀，（书生气）有些知识是在书本上学不到的你就好好的体验吧！”
春季天长了，晚上不再打夜班了，采石场上就像另一个社会，没有无休止地批判会，看不到大街上的派性标语，听不到喇叭里的……红卫兵心最红，革命路上打先锋……打倒走资派，造反有理等歌声和口号，窝铺里打扑克的下象棋的五花八门南腔北调乱唱一气。五图有个小青年，嗓门又高又亮，伸长了脖子像只大公鸡昂着头叫，三月里是清明，学生放鹞子姑娘来踏青……声音尖而钻透耳膜，人家叫他响三里。还有一个中年人唱的爱情歌曲清脆宛转，大家都叫他隔墙酥。
不久，在临坑张光道的身上又爆出了一条精彩的新闻，是说在麻风院南边的山坡上，有一个石垛子，石质纹络都很好。一天闲逛他看上了，这里离山路近便于运输客户一定不会少，。于是他约了几个要好的兄弟一块在这里施工，除去了山皮和石渣，选好了炮眼的位置，叮叮当当地打了大半天，打了七十多公分的眼子。傍晚放炮的时候，可巧麻风院里正在开饭，轰的一声惊天动地山石碎片像无数小黑点夹杂着尘土飞向天空，噼里啪啦地落下来砸在麻风院的房顶上落在了麻风们的头上和饭碗里，原来炮冒了顶没有往下坐而是向上冲炸了，亏的是山皮土渣没大伤着人，这下可惹翻了麻风，开开山门像一窝蜂顺山路跑来，手拿杆辊喊着骂着冲上了张光道的作业点。他们一看吓坏了拔腿就跑，这哪能跑得了，他们被包围了。张光道虽然练得一身力气，但是好虎不敌群狼多，没收了采石工具不说，把他们揍了个鼻青脸肿，最惨的是把坑头张光道摁倒在地扒开嘴往里吐唾沫。这一次张光道的哥儿们可真服了，脏的几天吃不下饭只想呕吐，后悔的肠子都快要青了，他们只急着挣钱没考虑到行为所付出的代价。其实麻风院里的人别惹着他是很善良的。在他们的门口有一支气棒是专门供他们内部使用的。外来推石头的人不知道，常常要拿他们的用，守门的人看到了便会跑出来劝阻说，不是我们不给你们用，我们觉得自己已经是这样了，不能再传染给你们，你说是吗？请原谅。我在这里虽然得了些收入，但是这里的一切并不吸引我，人年轻的时候谁都有个理想和愿望，可是这理想和愿望又是那么遥远和渺茫，到处乱哄哄的。我还是和往常一样，晚上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看天上的星星和草地上飞舞的萤火虫，看山下满城灯火，听远处火车隆隆地开过和气笛的鸣叫声减轻内心的寂寞。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被打到以后，国家秩序恢复了正常，我走出了山窝子，成了一位人民小学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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