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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匿黑山的研究项目，一直是挥之不去的谜。凌退思也是这么认为的，三月垂杨的任务线已经有了结果，无论过去，现在，或是将来，研究项目都只能作为谜面延续下去，直到他找到更多线索。可事实比他想象中更加轻松。藏于山坳的魔法研究所虽然已坍塌大半，依然保留了部分资料。而这些资料中，最为引人瞩目的，赫然是一本日记。
“系统留下来的线索吗？”退思雨凑了过来，“讲的什么？”
“人体实验。”
简短的四个字，让退思雨微微皱眉。梦琉璃开玩笑似的说：“不会突然跳出来个BOSS吧？”
这货一路都在误导他的注意力，凌退思根本不想搭理，按着日记念了下去。
“只是一个玩笑，没想到他居然当真了。十多具完好无损，却都被强制转为僵尸的尸体摆在我们面前。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考虑的实验对象非常全面，看来他对实验十分看重。可早有定论的魔法实验，真的会如他所想研究成功吗？我们对此不太乐观。”
“一个僵尸成功开始异变。过于庞大的魔力唤醒了它的灵魂，第一次见到不死生物开口说话，大家都吓坏了。直到现在，我依然记得那双发红的眼睛，宛若鲜血浇铸的宝石，令人不寒而栗。”
“与人类完全不同的思维出发点，截然不同的思路，这只僵尸颠覆了我们对不死生物的理解。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僵尸为什么一定要向生者发起攻击。对生的眷恋成就了贪婪与欲望，它们憎恨生者，嫉妒生命，即便隔着结界，我依然能感觉到它身上散发的无穷敌意。我不敢再与它交谈，荒谬的预感驱使我离开它，生怕再迟一会就会被它说服。”
“放风的时候到了。今天是我的生日，它特地为我准备了一餐丰盛的晚宴。很奇怪它是怎么留意到我，又从哪里得到这些情报的。我眼睁睁看着它用那对娇小的手掌撕开猎物的胸膛，任由身体沾满鲜血。红色的是血肉，缠绕着被不死生物感染的黑色，红黑色的血液自指缝垂下，比我强大的生物却用最谦卑的姿势向我献上它认为最宝贵的食物，那个场景，使我永生难忘。”
“用了足足五天时间，我才去掉那些感染物。当肉块滚入喉中，我突然觉得人和不死生物并没有多少区别。我们都靠咀嚼动物的尸体为生，不同的是它喜欢人类的味道，而我只喜欢煮成熟食的动物。”
“最近，大家都说我有点奇怪，因为我在把一只小僵尸当女儿养。就连他也不愿接近我，命令我去打扫豢养僵尸的实验场。重要的职位被替代，我却没有丝毫不甘，因为这样一来，我就有更多的时间和它相处了。”
“新的课题不出所料落在了我身上。孤身一人的实验室里，只有我和它两个生物——用这种称谓来称呼自己，就连本人也觉得不可思议。可面对它的时候，我宁可忘却人类的身份，找回曾经属于我的那份温存。”
“它被带走了。”
读到这里，凌退思刻意停了一下，看向梦琉璃：“你知道这个研究员吗？”
梦琉璃摇头。
凌退思继续念了下去。
“在研究所里的日子，让我逐渐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新的课题，新的实验体，新的突破方向，每一次突破都让我激动得不能自已。然而，每当我向其他人分享我的喜悦，他们都会用一种十分奇怪的眼神打量我。说不出的情绪，欲言又止的话题，总能令我在最高兴的时候陷入孤独的冰窖。我需要真正可以倾诉的人……不，哪怕不是人也可以，只要它能理解我，那一定是非常愉悦的事。”
“这天，他找上了我，希望我独自帮他研究新的课题。他带来了一具新鲜的尸体，在我面前使用复活魔法，然而站起来的只是一具躯壳，像极了曾经的它。我向他问起它的下落，得到的回答却是冰冷的缄默。这是他第一次拒绝我的要求，令我困惑之余，有种不详的预感。”
“经过多项检测，它的灵魂已经消失了。招魂魔法对它没有任何作用，它困在笼子里，红色的眼睛空洞无神，唯一可以填充它的情绪，是见到活人时的暴戾与嗜血。我希望可以找到它的灵魂，他再次拒绝，并向我提起了有关生前记忆的新课题。我有种奇怪的预感，这具尸体的主人很可能已经抛弃了它，前往另一个世界。”
“终于做出了魂珠。多么美丽的颜色，多么完美的个体，这绝对是魔法史上最伟大的里程碑。我用它换来和它见上一面，隔着笼子，它像极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样子，对我的回答无动于衷。我要求他放它出来，他同意了，然而当它跨出笼子的那一刻起，就向我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令我肝胆俱裂。”
“和它隔开的第十三天，我经过了一场地狱般的思想之旅。所有人都说我疯了，可只有我才知道，没有人理解的痛苦有多么恐怖。无论我做出什么成就，无论我对僵尸的研究有多么深入，永远不会有人认可我的存在。在他们眼中我是疯子，可在我眼中，令它变成这副模样的人远比僵尸更加可憎可恶。我受够了这副躯体，如果我不再只是它喜欢的食物，那该有多好？”
“学习亡灵魔法，是件十分危险的事。我知道他也是亡灵法师，同类的气息会让他察觉到我的意图。好在他向我提出的新课题不会有人研究，我变得愈发乖戾，成功让他主动离开我。”
“亡灵魔法，多么美妙的魔法体系。它跨越了生与死的距离，让人沉迷其中不可自拔。我试着操纵两具僵尸，多年积累的魔法知识在这一刻爆发，让我成功与它们建起连接。我抱着它，向它倾诉多年的思念。然而，它无动于衷的样子让我痛彻心扉。我知道他背着我做了很多实验，却不明白他为什么一定要拿它做实验，或许和那具失去灵魂的僵尸有关？天知道。但有一件事我很清楚，他不死，我的创伤永远不会有人抚平。”
“于这滔滔的黑山湖畔，我带着两具僵尸向他发起偷袭。他的实力深不可测，可偏偏对这具没有灵魂的僵尸束手无策。我眼睁睁看着他倒在血泊里，呼唤一个女人的名字。那具没有灵魂的僵尸，第一次流出了难以名状的水渍，令我十分震撼。”
“临死前他告诉我，想要找回两具僵尸的灵魂，必须前往死亡泉眼，绿水珠项链是唯一可以帮助她们的东西。那里是死者的国度，除了死者，只有巫妖可以进入。我很好奇他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帮他复活那只僵尸，结果很令我震撼，因为在年轻的时候，是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女儿。但他不想成为巫妖，他不希望女儿复活的时候，见到的是一个生活在阴影之下的父亲。”
“是时候离开这块梦魇之地了。它困了我足足十一年，耗去了所有的青春。但我并不后悔，因为在这里，我得到了唯一可以认同我的生命。魂珠遗失并不可惜，只要我能得到绿水珠项链，就能找到恢复她们的办法，连他的份一起活下去。”
凌退思合上日记，轻轻吐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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