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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症监护室里,正弥漫着一股医院独特的药味与罗兰花的清香交杂的味道。
病床上的人,在一种未知病症的折磨下,显得清瘦,虽然面色苍白,但棱角分明,五官精致,仍能看出这是一个极其漂亮的女孩。
病床下,站着一位理发师,和一个看起来笑得有些勉强的青年,正是李敖,这一年,他已经二十五的虚岁了!
“婉儿,看,我买了你最喜欢的罗兰花。”李敖盯着病床上的林婉,尽管很努力的抑制着情感,但眼眶仍然红红的。
但林婉气若游丝,仿佛随时要断,已经答不出话了。
“我还为你请了最好的理发师,你说过,每一年的生日都要理发的。”
“我扶你起来,好吗?”李敖放下了手中的罗兰花,依旧微笑,声音里却带着些哽咽。
李敖走过去轻轻的抱起林婉,林婉的眼睛强撑开一条缝,好像用尽了全身力气抬起了手,擦了擦李敖发红的眼眶。
李敖再也绷不住了,咬着嘴唇,泪却哗哗哗的往下流。
“不要哭。”林婉嘴唇微动,听不见声音,但李敖却听懂了。
“嗯,不哭,不哭,我听你的。”李敖一只手握着林婉冷冰冰的手,另一只手擦了擦怎么也止不住的泪。
“您给他理发吧!尽量短一点,我们第一次见面她就是短发,很美的。”
“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医院门口的!她穿着一个······嗯······条纹的短袖,挎着背包,拖着行李,一袭短发,香气扑人!”
李敖带着嘶哑的声音笑了笑,好像是在对理发师说,又像是在对已经说不出话的林婉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好的。”理发师对眼前的情景微微动容,眼圈也有些发红。
青丝落地,逝者眼中含泪,飘然已逝,生命如此不堪。
······
黎明刺破黑暗,寄予万物希望,可黑暗本就永恒,光明的出现,若无法代替黑暗,反倒成了罪过。因此,黎明不过一瞬,然而这一瞬,象征着乾坤颠倒,阴阳互换。
夜里,李敖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了林婉。
在一个燃着大火的森林里,树一棵棵的倒下,露出了阳光,烈火炙面,烈日灼心。
他拉住林婉向前跑,想逃离烈火,他们的后面有一个老虎追,前面也跑着一个猴子。
他和林婉被绊倒了,前面的猴子同时也摔倒了,后面的老虎竟然也同时给被绊倒了!
他们停下,猴子和老虎便也停下,他们看向老虎,猴子便看向他,他看向猴子,老虎又看向他。
跑了很久,李敖终于不耐烦了,在梦中和猴子老虎说起了话。
“你为什么追我们?”
老虎竟然真的开口了:“我没有追你们。”
猴子说:“是你们在追我。”
老虎突然发力,后腿一蹬,扑到了林婉的身上,即将下口。
黎明之后,李敖醒了,他哭了。
都说世上最可怕的不是噩梦,而是噩梦醒来之后发现现实比噩梦还可怕。
李敖坐在床上,盯着林婉的照片,泪水模糊了双眼,却模糊不了曾经一幕幕的回忆,宛若今朝,然而一去不留。
“喂?莫旭,你······确定······能送到的吧!”李敖泪痕未消,坐在床上,用嘶哑的喉咙对着电话说。
“李敖,我作为你的兄弟,林婉的好友,林婉的去世我同样感到非常伤心,但是逝者已逝,希望······你能节哀!”
“嗯···谢谢,莫旭······”
“至于送林婉的尸体回老家这件事,兄弟向你保证,绝对不会出什么岔子的!我也没什么能替你分忧的!你就放心回去找你妈吧!”
“我九点的飞机,林婉······就拜托你了!毕竟······,她生前就这一个愿望了!”
“落叶归根嘛!我懂的······”
李敖挂断了电话,拿起床头的一盆罗兰花,自言自语:
“婉儿,你说过,罗兰花的花语是永恒的爱,纵是生命也难以永恒,但爱能。”
“婉儿,你说,世界上有没有灵魂呢?”
“如果有的话,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婉儿!”李敖嘴角含笑,泪却不止。“要是你真的能听到的话,我要算账了!”
“你说过,我们要生好多孩子,然后一个一个的把他们养大!”
“你说过!等我们有了钱,要买世界上一所最大的房子。”
“你说过!要我带你去蹦极,去爬山,去周游世界,去看南极的雪,望北极的光!去喜马拉雅山看日落,去唐人街吃糖,去百慕大探险,去吃遍所有的螺狮粉!”
“可你!怎么就说话不算数呢!!!”
“就这样一个人走了!”
“说实话,有一瞬间我真的想过,跟你一起走!如果可以一起投胎的话。可是,意外就像是学会了排队一样,总是一个接着一个,你走了,母亲像是失踪了一样,杳无音讯,我必须回去找妈妈,我必须照顾好她!”
“没关系,你放心走吧!就算你不在了,我也一定会把你的愿望一个一个的实现!哦对了,除了生孩子,毕竟我也生不出来!”李敖擦了擦眼泪,苦涩一笑,放下了罗兰花,背起准备好的行李,走出家门。
此刻,莫旭的车里,林婉的尸体,本该开始发硬,然而此刻却浑身柔软,依旧残存着温度。
······
吵吵嚷嚷的机场,人来人往。
李敖站在人群中,不由想起林婉曾对他说过的一句话:“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多数人的利,是钱财名誉,少数人的利,却是德与义,而真圣人寡欲,世间难寻一二。”
李敖懵懵懂懂,大概是境界太低,总是不能完全听懂林婉说的话,这时林婉便会看见他的表情之后故作高深的补刀:“哎!俗人!”
李敖突然觉得,或许这就是天妒英才,就这样让林婉早早的走了!想到这,眼眶又不觉的发红。
正走着,一道吆喝声突然传进李敖的耳朵里: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多数人的利,是钱财名誉,少数人的利,却是德与义,而真圣人寡欲,遨游天地,寻养生之道,长生之法,上古传有彭祖八百岁,王栩三百龄,近古也有张通,李庆远之辈,快来瞧一瞧,看一看,这就是他们曾经共同养生的那个功法,真气养生法!”
李敖不以为然,又是个江湖骗子!骗大妈来了!
等等!
这前半段,怎么和林婉说过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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