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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珥上校站在大厅正中，眼神暗沉，无声无息。穿堂风，卷起侧面功勋墙上稀稀落落的灰。军装上，却是洁净万分。四块嵌入式顶灯板，散发出匀和的黄光。成员们逐渐列队，靠左边墙站，顶上的送风孔，风渐渐大了起来。值岗警卫立在身后，把着一份文件，没有背枪。列队完毕，运输车卷起后车门，悄无声息地离开。天空中，阴云渐渐稀薄，隐约可见半轮月色。
上校平扫了一遍列队，仿佛心有所念。警卫走过来，敬了一个礼，便把文件递给上校。上校摆摆手，警卫再次敬了个礼，退了回去。
“接连奔波，我同同志们一样疲惫。军装在身，血汗无情。来此的目的，大家都已经知晓了！希望大家今晚，安心休息，来之能战，战之必胜！拿出你们的铁血本色！”
“精益求精，锐意进取，为国争光，杀！”大厅里，墙壁产生的回荡震耳欲聋。
按军管条例，宿舍区禁止高声喧哗。但按这里的特殊传统，新入驻的军人要喊出气势，告别远方家人，由此扎根，并获得战友的尊重。否则，如同偷渡而来，没有存在感，没有尊严。但这次的意义有些不同，有些于是，凡走过的老兵们，无不投来礼敬。
上校推推手，警卫走过来，作一副宣讲姿态。
“下面由我为大家引导生活分配！……”说罢，便带着列队奔楼上去。
上校乘车赶到行政区，他知道，有人等着他。白色的建筑楼，在夜空中反射着微微的月光。云已经消散许多，远山也隐约可见。一位老首长带着她的小孙子坐在树下椅子上，吹着风笛，伴着七零八落的鸟鸣声。路上，不时可以看见三三两两列队而行的军人，步子很轻，几乎没有声音。
叮叮当当的敲门声后，门开了。
这个门禁通过自定义手势识别，实现坐着开门或关门。这是由军方工程院设计的“局域AI办公网系统”，顾名思义，便是一个房间里有一个核心AI处理器，不与外界网络连接，与房间里的设备有线连接组网。物理隔离广域网，防止黑客入侵。重要的设备，备用人工物理隔离控制器，防止系统故障造成门禁失控，灯光失控，电脑无法开机等意外情况。
“老首长！”何珥喘着气，恭敬地敬了个礼。
“来坐下说！”首长半头白发，脸上有些褐癍，角落的衣架上，挂着一身正式军装，肩章上，闪着一枚将星。
“科学家们都安排好了吗？”首长手一挥，门便锁上了。再一下划，顶上的空调风洞，便吹出来徐徐清风。凉而不冷，很适合吹干身上的汗水。
“已经安排好了，他们以前都受过军事训练，很好安排。还有几个，本身就是军人。”上校从兜里抽出一张折叠的文件，递给首长，“这是名单。”
“你这顺手折文件的习惯还是没变，还留念以前的日子吗？”首长展开名单，慢慢看了起来。
“以前的日子也很好，和战友们出生入死，那时候你也不是常常夸耀我们吗？岁月不饶人！老首长你也白头了！”上校走到直饮机边，倒了一杯水。
“我怎么觉得你像是在嘲讽我？有些时候，我也挺怀念对边作战时的日子，那时候你们几个为了把高精步枪，还比赛打靶子，现在想想也挺有意思。关宇……唉！啥时候去看看他。”
“他家里人现在过得也挺好，弟弟现在是个市委常委，也算对得起他。他女儿前几年考上教师，也都还不错。”
“宏云是个什么名字？有这个姓？看起来，是个女娃子。”
“这不是，他是个男同志。因为些原因，他把姓名改了，他哥哥的名字你应该耳熟，刘勇佟。”
“谁？这是他弟弟？……我有点不信。斯～”老首长放下名单，拿起杯子。
“宏云的档案中是有这个记录，他改了几次名字，原名字我还在查。我看过刘勇佟的原始档案，确实有这么一个弟弟。”
“那政审的人是吃干饭的？这都没注意？还同科学家阴悄悄地给我调过来！这怎么对得起刘？”老首长把杯子往桌子上一放，发出咚的一声。
“我听政/治局的说，他自己有意愿来。其实，我对他为什么会成为顶尖科学家，本身就感到很疑惑。按他的大学教授的说法，他成绩很突出，思想觉悟也很高，是重庆分院点名保送的科研人才。”上校躺倒在椅子上，看着老首长。
“继续说！”老首长把杯子放在嘴边，看着那个名字。
“他进入科研所不久，就晋升碳基合成材料课题组副组长。按理来说，科研课题研究，不应该中途换组长，何况是个新人。”
老首长心有所思，上校继续说道：
“如果仅仅是这样，倒也能理解。他在第二年，就发表了一篇关于量子稳态的论文，并引起轩然大波。”
“你第一想的，应该和我一样，”
“有什么联系！”两个人异口同声。
“好家伙，有点意思！两年就涉足两个不同的高难度领域！”老首长心有所悟，毕竟两个人都是老谍报人员。
“按我私下调查得到的信息，刘勇佟在牺牲前与宏云有过一次联系。而此前，刘勇佟一直是只有高层才知道的内线，并一直以单向联络。”
“林中鸟！你知道怎么做，我只要结果，但愿他不会是笼中鸟。”老首长把名单放进抽屉里，又拿出一份红头文件。
“我猜你还记得金钩吧？你看这个。”
“老金的代号？红头通报！老金怎么了？”上校慢慢地看着，不明就里，突然又笑了笑。
“老金就是老金！这都能抓到！”
“老套的手法，反而很容易大意。敌人通过了解我们的日常生活，安插特务在超市员工里。又买通了终端所保洁员。在细心谨慎方面，老金比我们好多了！一个口香糖里的录音芯片，就逮出七八只鸟。换我，能不能注意口香糖都不知道。按我的习惯，烟盒之类的，直接撕碎，基本不会看里面有什么。”老首长大笑起来，从椅子上站起来。
“你怎么看？老首长？我是说，这么频繁的……斯…”上校略有反思。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管他什么幺蛾子！老办法，他们要撒鸟，咱们就接着撒网。”老首长继续指点。
“谍战始终是人为主，这也是上面调我们到这里来的原因。什么先进设备都是辅助作用，把握好人这环，才是铁律。”老首长拍着桌子，面容像是冬天的水汽，上一秒还是温和湿润，下一秒就变得凛冽刺骨。
“间谍就不说了，言归正传吧。听这次赴外科研课题合作的科学家说，主办方日本很认真，像是预先知道结果一样。”
“我有所耳闻，去年任梁跟我说项目取得进展时，我还以为是设备又收到些天体运动的信号。但他说接收到的信号带有信息特征码时，我确实惊到了。到今年他们解码成功，我都还不太相信，尤其是那个内容。”
“什么内容？”上校摸着自己的下嘴唇，刮动着胡子。
“热合成作用生命形式，大大颠覆了我们对宇宙生命探索的方向，以往的探索经验是有条件的核聚变恒星周围。如果内容成立，那么探索范围将扩展到黑暗的较大质量天体附近。我一度认为是他们翻译错误，但转念一想，仿佛也说得过去。”
“你有没有注意还有一个内容呢，那个辐射。如果参考宇宙中能够自发大量放热的星球最低辐射量，都足以引起地球生物体的致癌或者变异，甚至是死亡。如果说内容中的碳基生命形式也成立，那么宇宙中或许存在除D/RNA以外更稳定的主流遗传物质，如同朊病毒一样，甚至可能存在除蛋白质外的主流生命承载体。”上校似乎有深度理解，眼睛直盯着老首长。
“这个我也有想过，我因此还问过相关的科学家。毕竟作为军人，谈到辐射，难免想的中子弹，只是专业所限没有想这么深。”老首长背靠在桌子上 “随着更多信息的解读，会引起其它的思想变革，以至于引起一些方向调整，体制改革。可能在社会的任何一个方面，我们也得跟上这股变革潮流。哎，这都是后话，说着好听罢了。”老首长兴致勃勃，仿佛三十岁。
“老首长，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上校嘴微微斜笑，看着老首长。
“可以，什么？”
“你现在已经七十五了吧？我认为你……”上校未说完，老首长把手压在空中。
“我懂你的意思，哎！我想再过两年退休，毕竟我在意那个项目已经不是一两年了。你知道我的，我想守着项目彻底落下。”
“说起来，那个项目如何了？”上校看着窗外，云已经散开。
“本来今年就应该是收官了，只要基础构相测定完成，项目差不多就结束了。没想到去年调走些人，项目就慢了下来。老了，没有多少值得在意了，就守这一次。”老首长从兜里拿出一包茶叶烟。
“虚拟秘书，彻除三十分钟内所有数据记录，口令3721”
“不可逆操作，是否继续？”空调风洞里，传出的是一个雄浑男低音。
“继续！”老首长递给上校一支，自己点燃了一支。
“操作成功，正在重置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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