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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正明，照射出一片蓝天白云。罗玉带着女儿嬉戏在河边，作为谷江发源地，这里水质清澈无比。距离汇报会结束，已经过去了两天，碧祥泰依然没有打来电话。整个翻译组，仿佛蒸发般，与外界断了音讯。女儿在浅水区摸着鹅卵石，不时有小鱼吓到她。罗玉发着呆，看着水里的倒影。
作为军管水源地，这一带，只允许在档人员进入。顶上山峰，有一个气象站，有一对神仙夫妻军人看守。
老两口原是已经退休，只因不习惯城市养老，就给部队申请了这么一个闲职。每天检查下设备有没有常规故障，有没有无关人员进入管控区域。此外，便没有什么要求。老两口没有正式部队的作息规律，每天天亮就起，天黑就休息。
军区每个月同技术人员一起配送粮油、盐、药品等等。时不时还送来些水果，种子、不联网的电器。唯一算得上联网的，便是一个老式卫星电视接收机以及卫星电话。
本来有技术人员已经请示领导，要给他们通过气象光缆剩余容量，开一个视频连线，可以和孩子们聊聊天。哪想老夫妻怕泄密和占用部队资源，硬是拒绝了。
每到周一，老两口也会准时把国旗挂到树上，就算升旗。老一辈的精神世界，现在人往往达不到。雷雨天气，山峰时常会遭雷击，每到这时，部队领导常常会通过卫星电话打来关照，提醒注意安全。
由于拉有高压电力线，用电倒还限制不多。半山腰，有一个水洞，装有电动抽水泵，供他们日常生活。老夫妻为给部队减轻负担，自己在山下寻了块土质还不错的地，传统开荒、播种、浇水，种了些蔬菜水果，还散养了些鸡鸭。
罗玉看着女儿，有些思索。她挺羡慕老夫妻，总想，等有一天自己老了，也来这里寻一块土地，自给自足。不愁吃，不愁穿，也不用再管外面的琐事。
“洛洛，想不想去去山上找爷爷奶奶？”罗玉抱着女儿的衣服，拨弄着水花。水里偶尔可以看见褐色的螃蟹、米虾。
“神仙奶奶吗？我想去看小鸭！不知道他长大了没有？”洛洛蹲在水中，看着气象站。
“再玩会儿，我们就上去，好不好？”罗玉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看了下时间，11点整。
女儿转着小白裙，跳在石阶上。罗玉走了十分钟，有些喘气。女儿却体力旺盛，直喊：
“小鸭在等我呢！我听见他了！妈妈你快点！快点嘛！”
山风，自由地掀动罗玉的衣领，拨动她的头发。葱郁的山林，如葱郁的迷雾，弥漫在四周。闲云如海里的游船，被风吹出一道道白线。那布谷鸟有悄藏在绿色迷雾里，传出一声声“蒿草苞谷～蒿草苞谷～”慵懒的啼叫。
石阶边上，青翠的茅草，窸窸窣窣地划动女儿的裙缘。漂浮风中的蒲公英子，携散漫的茅草絮，沾在他们的脸上。山下，白鹤点动着谷江面，一双褐色小脚后面平直地跟着。在飞过的水面上，留下一片斑斓。
罗玉抽出一条茅草芯，嚼在嘴里。甜甜的草絮，如新出的口香糖，绵柔青涩。
又走了三、四分钟，土地逐渐平朗。女儿看见了什么东西，很是兴奋：
“妈妈，我看见爷爷的枪了，爷爷肯定在前面！枪上有小绳子，不会错的！”小家伙蹦蹦跳跳地跑上去，跑到枪的位置大叫。“爷爷，你快过来！我看见你了！”
罗玉加快脚步，爬了上去。老人家弓在地里挖着土，想必耳朵不如以前，女儿叫他，他也没听见。她走到地里，闻着新翻起来的草根气息，这很上瘾。
“冯叔，您又在开荒了？”老人家一惊，转过身来。
“大闺女，你是？”老人家瞅了一眼罗玉，把手矗在锄头把末端，稍作歇息。
罗玉憋笑了笑，拍了拍手：“哎呀！冯叔，您又不记得我了？我是罗玉，想起来没有？”
“嗯……？”又侧身看了看小家伙，把手往白头发时一拍：“唉！年纪大了，记性也差了！可别见怪！闺女，你娘俩啥时候来的？咋没看见祥泰？”
“祥泰现在被调走执行任务了！您以前是知道的，他一走就是半年没信。这次更长，走了一年多！军委只说在搞翻译，其它就不知道了！也一直没有打电话。”罗玉眉头，仿佛是锁着什么小金库，尽是紧悄。
“哎！军装在身，也是没办法。走，上面你大娘那儿坐去！”转过身看小家伙，“孩子，爷爷这儿来！”罗玉补一句：“给爷爷把枪抱过来！”
“不了，我自己来拿吧！反正也要过去，别累着孩子！”
登上气象站，只见一个五十来米见方的建筑用地。东面，一颗孤独的杨树上挂着一面褪色的国旗，在急猛的山风中直飘着。平视来看，四周的山，都不如这气象站高，也看出这气象站在军事上的作为制高点的重要性。山下可见谷江的远端，视野十分开阔。远山如众星捧月，一片苍绿。西侧，约四公里处，隐约可以看见一个水坝，以及三个山顶上的环形建筑。那是红色警戒区的核心区。
气象站是一个半环形建筑，顶上有许多气象仪器。最典型的，便是那个旋转的风速仪。其它的有测距仪，风波器，雷达、避雷针、太阳板、风力发电机、远距摄像机，以及其余近十种看不懂的气象仪器。旁边还有一个独立的小房子，顶上有个通风口，应该是燃料电机。
“看吧，和你前年来时一样，没有什么变化。唯一变化的，恐怕就是洛洛是自己走上来的！外面风大，你们又是一身汗，进来吧，别着凉！”小家伙奔过去，拉住老人家的手。
“奶奶，我还记得你呢！你家小鸭在哪里呢？他怎么不出来？”老人家慢慢地蹲下来，拿一张纸巾给小家伙擦脸。
“大娘，您身体还硬朗吗？又是一年多没来拜访你们了！这次祥泰没有来，本来想带点东西来的，结果检防有规定，不能携带太多污染性东西进来。空手而来，实在不好意思！这是家忠托我给你们带的照片，还有封信函。”老人家接过信函和照片，眼神凝固。冯老爷子从屋里拖出两条旧木板凳，看见大娘手中的照片，愣住了。
“几年不见，这孩子又长壮实了。旁边这个应该就是咱小孙子吧！长大了，有点认不出来！好像是七岁了吧？对，是七岁了！你看，这是咱媳妇，你那记性不会又忘了吧！”
……
三辈人闹着磕，一把心酸一把泪地聊着。仿佛地老天荒，飞鸟去远，鱼水绝断。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
“闺女，今天晚上你们还回去吗？今晚要下大雨了，应该还有雷暴！”冯老爷子，从屋提出一个大手电。
远空，渐渐压下一簇黑云，山风渐渐冷了起来，带着些湿气。
“如果要走的话，就差不多得动身了，里面的机器报警了！看架势，要晚上9点左右才会下，那一堆乱七八糟数字，我也看不懂。”说罢，老爷子从屋后的梯子，爬上了气象站顶。东照照，西摸摸，又下来了。大娘解释道：“上面那个旧雨量计有点坏了，技工一直没有来，就要给手动它排干净水。”
“洛洛，我们要回去了，给爷爷奶奶说再见。”
“爷爷奶奶，下次我还来看你们！”小家伙抱在罗玉腿上，看着两位老人。
“冯叔 我能问您老个事吗？那个地方是干什么的？”罗玉顺手指向了水坝。
“我的也不知道，那里保密严得很。当时修的时候，我们还没有没有来这里，现在也没有进去过，你还是不要问的好！就连咱们分区干事都不清楚，那是总军区直接管制的。我们也只是守这里，不让人过江。”冯叔有些思索，吞吞吐吐地回答。
“这谷江是环绕那里的？”罗玉有些吃惊，实在没想到连两位在这儿这么些年的老人也不清楚。
“对，谷江是一个Ω形走向，水坝是正下游，蓄水抬高水位，形成一个屏障。这些都是机密，按理我不应该说，只是我不说你也应该能猜出来，你本来又是重点军属，不如给你说明白。那边还有几个哨点，只是这里是气象站，同时也是一个哨所。都是沿江外周设置的，除了我们这里，其它几个哨所是配有狙击手。去年还打伤一个偷偷钻进来拍照的小伙子，给送去调查了。你们是从检防过来的，我们都有接到通知。”大娘一本正经地说，罗玉却很是吃惊。毕竟被狙击手从瞄准镜里望一眼，感觉还是很独特。“时间不早了，再过会儿，检防要来人了，去吧！路上小心点！”
冯叔进屋拿了两件军外套，给他们披上，就送他们下山了。
傍晚的山风格外冷，树林被吹得晃来晃去。白鹤从江面飞到山林里，不时，咕咕呀呀一片。黑云漫过头顶，天渐渐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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