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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发生前,没有任何预感。那天早上8点半,平介下了夜班,回到家中。进了只有4张
半草席大小的卧室后,他马上打开了电视。其实也没什么特别想
看的,只是想知道昨天相扑比赛的结果。今年已经步人40岁的平
介相信,今天也一定和之前的39年一样,是个平淡无奇的日子。
与其说是他相信如此,倒不如说这已经是既定的轨道,比金字塔
都难以撼动。
因此,在更换电视频道时,他也从未想过画面中会出现什么
令人吃惊的新闻。即便发生了什么引起舆论轰动的事件,那也一
定和自己没有直接联系。
有一个频道是他每次下夜班后必看的。那是个对文艺界丑闻,
体育比赛结果、昨日要闻进行集中播报的频道,内容很浅,但是
涉匣面很广。担任节目主持的是个在家庭主妇中很有人气的播
音员。对这个看起来像个面善的大报的播音员,平介并不反感。
但是,今天画面上出现的,并不是平日旦播音员的笺脸,而
社蜜
是一个积雪的山地。看起来是在直升飞机上拍摄的。螺旋桨的声
音几乎要盖过男记者的声音。
出什么事了?平介心里为过一个念头,不过他并不想详细了
解事由。此刻他最想知道的是他所戋注的力士赢了没有。他希望
自己看好的这名力士今年能晋级横纲(横蜘,相扑此眷中级别最
高的力士——译者注)。
平介将胸口印有公司名的工作服用衣架挂在墙壁上,搓着双
手来到了隔壁的厨房里。虽然已经3月中旬了,但是天没生火,
木质地板遂是很凉的。他赶紧穿上了拖鞋,那是积印着郁金香图
案的拖鞋。
打开冰箱,在最中间那一屠,有分别装着炸鸡块和土豆色拉
的两个盘子。他将两个盘子都取了出来,把装着炸鸡块的放人了
微波炉,定了时,按下加热钮。接下来,他将水壶加上水,坐在
了火上。趁着等水开的生当,他从洗碗池中翻出一只碗,从碗柜
抽屉里拿出一袋速溶大莆汤。扯开酱汤的口,他将大酱粉倒人碗
中。除了拿出来的这些,冰箱里还有汉堡和炖牛肉。
明天早饭就吃汉堡好了。他这就定下了第二天的早餐。
平介在一家汽车零件加工厂的生产车曰工作。 年前,他被
提升为组长。在他的车间里,员工以组为单位,每组都是两周的
白班过后连着一周的夜班,如此循环。这周轮到他们组上夜班了。
虽然夜班打乱了生活节奏,让刚到40岁的平介也觉得身体
有些吃不消,但也并非一无是处。上夜班来可以拿到补贴,二
来可以和妻子,女儿起吃饭。
这一年,也就是1985年,和其他企业一样,平介的工厂经营
社窑
状况也是出奇地好,生产量在稳步上升,设备投资也很旺盛。当
然了,像平介这样身在第一线的人也变得忙碌不堪了。正常来说
应该是5点半下班,但加班一两个小时是家常便饭,有时甚至会
加班3个小时。这样一来,加班费也是一笔可观的数目,甚至有
时加班费比基本工赍还多。
但是,在工厂里待的时间长,就意味着在家待的时司短。平
时回到家里经常是晚上九十点钟,平介因此很难和妻子直子、女
儿藻奈美一起吃晚饭。
如果是夜班的话,早上8点钟就能到家,正好赶上藻奈美吃
早餐的时可。边和马上要升入小学六年级的独生爱女
聊着天真的话题,边享受着妻子亲手做的饭莱,这对平介来说是一种无法取
代的快乐。下夜班后的疲惫,在看到女儿的笑容后马上就烟消云
散了。
也正因为如此,下夜班后一个人吃早餐让他觉得没有味道a
这样无聊的早餐从今天起要持续3天,困为直子带着藻奈美回长
野的娘家去了。她的堂兄病故了,她要赶回去参加堂兄的葬礼。
由于之前就被告知他到了癌症晚期,将不久于人世,因此这也谈
不上是突如其来的讣告。直于她们早就为此做好了准备,新买了
丧服。
本来说好是她一个人去长野的,但就在快出发时,藻奈美忽
然嚷着也要去。她说她想在那边滑雪。直子娘家附近有几家小型
滑雪场,自打去年冬天第一次体验了滑雪后,藻奈美就彻底被滑
雪的魅力给迷住了。
女儿好不容易有了个春假,可是自己工作太忙,一直没能陪
社窑
家人游玩。因此,对平介来说,这未尝不是个补偿的机会。于是
他决定一个人忍受寂寞,让藻奈美和妻子一起去。再说,如果不
让藻奈美去的话,自己上夜班时女儿就得一个人在家过夜,这也
让他于心不忍。
水开了。沏好了速港大酱汤,平介从微渡炉里取出了已经加
热好的炸鸡块。然后,他将早餐放在托盘上,端到了隔壁日式房
间的矮脚饭桌上。今天吃的炸鸡块和土豆色拉、明天要吃的汉堡、
后天要吃的炖牛肉,都是直子临走前给做好的。就连米饭,也是
直子出发前为他做好了的,盛在保温瓶里,每天吃部分就可以
了。虽然米饭放在保温瓶里到了第三天头上一定会变黄,但平介
没有抱怨的资格。
将饭菜在桌面上摆好之后,平介盘腿坐下来。他先是小啜了
一口大酱汤,稍稍停顿了下之后,将筷子伸向了炸鸡块。炸鸡
块是直子的拿手菜之,也是自己的晟爱。
他一边享受着熟悉的味道,一边调高了电视机的音量。画面
中还是那个主持人在说着什么,但是,他脸上却不见了平日的笑
容。看起来他的表情有些僵硬,神色有些紧张。平介对此还是没
太在意,只是心不在焉地想着,有关昨天体育赛事的报道还没开
始吧。往常他总是利用夜班中间的休息时间看电视,了解相扑比
赛的结果,昨天赶巧没有看到。
“接下来我们再来了解下现场的情况。山本,能听到吗々-
主持人说完这句话后,画面被切换了。好橡是刚才看到的积
雪山区。一个穿着滑雪服的年轻男记者,表隋僵硬地站在摄像机
前。在他身后,有许多身着黑色防寒服的男子正来来回回地忙
社窑
碌着。
“好的。这里是事故现场。目前,对乘客的搜救工作仍在进
行中,截至目前,已经发现了47名乘客和两名司机。据长途汽车
公司提供的消息,这辆车上一共有53名乘客。因此还有6名乘客
下落不明。”
听到这里,平介终于想认真看画厦了。长途汽车——是这个
词牵佳了他的心。即便如此,也谈不上强烈关注。他继续往嘴里
送着土豆色拉。
“山本,找到的乘客现在状况怎样呢?刚才你提到,有很多
人已经不幸遇难。”
“嗯,就目前得到的确认情况来看,包括发现的遗体在内,已
经有26人死亡。剩下的乘客都已经被送进了当地的医院。”现场
记者一边看着记录边说,叼;过,幸存者大都伤势严重,可以说
情品非常危急。现在,医生正在全力抢救。”
“这真是让人揪心呀。”主持人充满感情地说。
这时,画面的右下方出现了标题——“长野辑雪游大巴坠崖
事故”。
看到这里,平介往嘴里送色拉的手一下子停了下来。他抄起
电视遥控器,换了几个频道,结果每个频道都在播出同样的内容。
最终,他将频道定在了NHK。电视中的女播音员正要开口说话a
“接下来为您带来巴士坠崖事故的报道。今天早上6点左右,
在长野县长野市内的国道上(日本的县相女于中国的省——译者
注h一辆由东京开往志贺高原的滑雪游大巴发生了坠崖事故。这
辆大巴属于总部设在东京的大黑交通公司的。”
枇謇
听到这里,平介的脑海里产生了轻微的混乱。那是因为几
个装键词陆续飞进耳朵里——志贺高原、滑雪游大巴、大黑交
通
这次回娘家,直子一直犹豫着一件事,那就是乘坐什么交通
工具。到她娘家坐电车有些不方便+以往是和平介一起,开自家
车回去的,但是,直于不会驾驶。
本来已经就这个司题得出了结论:虽然不方便,但也只能坐
电车了。但是没多久,直子就想出了一个全新的方案,那就是搭
乘年轻人经常乘坐的滑雪游大巴。由于正是旺季,每天都有滑雪
游大巴从东京火车站发车,有的时候一天多达2D0辆。
碰巧直子有个朋友在旅行社工作,于是便去拜托她a结果真
座位,因为有团体客人在临出发前
突然取消了行程。
“真是太幸运啦l接下来只要叫他们来志贺高原接我们就扦
了,这样还不
高兴得直拍手
平介开始回忆起当时的情形
提心吊胆地回到了当时。
没错,她说了,是大黑交通
高原的滑雪游大巴。
”听到还有空座,直于
思绪就像在黑暗中下楼梯一样
是I】点从东京站出发开往志贺
想到这里,他全身倏地一下热了起来,随后浑身冒汗。他感
到心眺在加抉
通常, 家客运公司不会在同一个晚上发出几辆大巴开往同
一个地方的。
社卷
平介将跪在地上的双膝滑到电视机前,他不想漏过报道的任
何细节a
“到目前为止,通过身份证等已经确认了身份的死者名单如
T ,’
画面中井排出现了死者的名单。女播音员用平缓的语调一个
一个地读着。对平介来说,它们尽是些陌生的名字a
平介已经完全没有了食欲。虽然口渴得不行,但也顾不上喝
水了。他现在磔深陷人了一种切实的感觉之中——这场悲剧可能
和自己有关。他面害怕着杉田直子和杉田藻奈美的名字被读到,
一面用四分之三的心在想怎么可能呢,这种悲剧应该不会发生
在自己身上。
女播音员的声音停下来了。也就是说,已经确认完身份的死
者名单读完了。直子和藻奈美的名字都没有出现。平介长长地吐
了一口气,但即便那样,也还是无法完全安心,因为还未确认身
份的死者有10人以上。平介开始想妻子和女儿有没有带能证明自
己身份的物品,想来想去也没有得到明确的答案。
平介伸手拿起了电话台上的电话,想打给直子的娘家a说不
定她们已经到那边了,自己的担心都是多余的a不,应该说他心
里祈祷着事实就是如此。
抓起话筒,刚要按号码键,他又停住了。他无论如何都想不
起直子娘家的电话号码了。迄今为止,他一次电话都没有打过,
只记得,那是个编成顺口溜之后非常容易记的号码,尽管他也曾
经记住过,可是现在,他把那个顺口溜给忘掉了。
没办法,平介只好从旁边的彩色整理箱中翻出了电话
社蜜
簿。电话簿被埋在了堆成山的杂志的最底层。他赶紧翻开了
“KA”这一页,因为直子本来的姓是笠原(芏原在日语里读成
KASAI]ALIA——译者注J£
他终于找到了想拽的号码。先是区号,最后四位数是7053。
看了z
口溜
平介再次盒起话筒,正要拨号,电视中的播音员又说话了:
“据刚刚得到的消息,之前被送往长野中央医院的一对被疑
似母女的二人名字应该是杉田,这是通过女弦随身携带的手绢判
断出来的,上面绣着这一名字。下面重复次,z前被送往长野
中央医院的——”
平介放下电话,坐直了身体。
女播音员再说什么,他已经完全听不见了。耳边直有个声
音在响,过了良久·他才注意到那是自己喃喃自语的声音。
啊,想起来了。
7053是直于名字的谐音。
又过了两秒钟,他猛地站起身来。
路开车行驶在自己不习惯的雪路上,等到了长野市内的医
院时,已经是晚上6点多了。到公司请假、确认医院位置等事情
耽误了不少时间。
都已经3月了,停车场的边上还堆着积雪。平舟停好车,车
前保险杠的部分扎进了积雪之中。
“平介!”
正当平介要走进医院大门时,有人喊他的名字。回头一看,
直子的蛆姐容子正向他跑过来。客子下身穿着牛仔裤,上身穿着
毛农,没有化妆。
容子找了个倒插门的丈夫,继承了家里的养麦面馆。
“她们两个怎么样了’”顾不上打招呼,平介追不及待地问道。
离家之前平介跟容子通过电话。她先知道了这次意外事故,
还给平介打过几次电话。由于平介当时还没下夜班回家,所以一
直没磋系上。
“医生说还没有恢复意识。现在正全力抢救呢。”
社謇
容子的脸平耐总是像刚从浴室里出来一样特别红润,可是今
天却十分苍白。平介以前从来没有看见过她如此眉头紧锁。
“是吗 ”
在摆着长椅子的等侯室里,有个人站了起来。平介认出那是
自己的岳父三郎。旁边还有窑子的丈夫富摧。
自B带着
跟前,看着平介,几次低
下头去。那不是在和他打招呼。
“平介,对不起!真是对不起I”三郎向平介道歉,“如果我
不让直子来参加葬礼,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贵任都在我身上。”
三郎瘦小的身体看起来更小了,像是一下子老了许多。那个
往日里爽快地卖着养麦面的三郎,如今已经不见了。
“请不要这么说,是我让她们母女二』、回来的,莰也有责任。
再说了,还没到无法救治的地步吧,”
“就是吗,爸爸,我们现在要做的是祈祷她们母女二
窖子说这话时,一个白色的身影匐人了平介的视野
起来像是医生的中年男子从走廊的一端走过来。
人平安。”
。一个看
“啊,大夫f”容子急忙向那个医生冲过去,“怎么样了,两
个人的情况?”
看起来那个医生是负责救浩直子的。
“这个——”医生只说到这里,便将视线转向了平介,*您是
伤者的丈夫吗7”
“是的。”平介答道。由于紧张,声音有些颤抖。
“请到这边来一下。”医生说。
平介绷着身体跟在了医生的身后。
}c窑
平介被带到了一个房间里,不是母女二人接受治疗的房间,
而是一个很小的诊寮室。房间里吊着几张x线片, 半以上都是
头部的。是直子的々是藻奈姜的,还是两个人的混在一起々抑或
是与自己无关的他人的,平介无从知晓。
“我就和您直说吧,”医生站着开口了,语气听起来有些为难.
“情况非常严重!”
“谁的情况,“平介也是站若,问,“是我妻于还是女儿?”
听了这个问题之后,医生没有马上做出回答。他将目光从平
介身上转移开来,微微张了张口,像是很扰豫的样子静止在那里。
平介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您的意思是两个人都 ”
医生轻轻点了点头。
“您妻子的外伤非常严重,很多玻璃碎片刺人了她的后背,其
中的一片刺到了心脏。对她进行抢救时,她已经大量失血。以往
碰到这种情况,伤者很可能早就因失血过多而死亡了。现在就看
她神奇的体力能支撑到什么程度。希望她能挺过来。”
“那我女儿呢,”
“您的女儿,”说到这里,医生舔了舔嘴唇,“她基本没有受什
么外伤,只是由于全身都受到挤压导致无法呼吸,所以,她的大
脑 ”
“大脑 ”
挂在墙壁上的x线片映人平介眼帘。
吲B,最终会怎么样呢7”他问道。
“目前,靠人工呼吸机等方法,命算是保住了,但是她的意
识可能无法恢复过来。”医生平静地说。
社窑
“您是说,她会变成植物人●”
“是的。”医生冷静地回答。
平介感到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他想说些什么,但脸却
一下于僵住了,唯有嘴唇在徽微地颤抖着,再有就是能听到牙由
相互碰撞发出的声音。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因为瞬间失去了滓
身的力气,手脚也变得像冰一样凉。他找不出丝能使自己重新
站起来的力量。
“杉田先生 ”医生将手放在了平介的肩上。
“大夫 ”平介就地坐起了身子,“请您无论如何都要救救
她们。只要您能救她们,让我做什么都行,花多少钱都行。只要
能换回她们二人的生命,无论什么条件 求求您了l,,他接着
跪了下来,将额头贴在瓷砖地面上。
“杉田先生,请您快起来!”
医生话音刚落,“大夫,安斋大夫f”一个女子的呼喊声传
来。平介旁边的医生向’]口走去。
“怎么了7”
“那个成人女子的脉搏忽然弱了下去1“
平介抬起头来,“成人女子”是不是就是直于呢,
“知道了a我这就过去。”医生说完,回头看了看平介,“请您
回到大家那里等着吧。”
“拜托您了l”面对医生走出门外的背影,平介再次低下头。
一回到等候室,容子立刻赶上前来。
“平介,医生是怎么说的 ”
平介很想表现得坚强~些,但是脸部的走形却无论如何部无
社窖
法克服。
“情况,好像·不太妙 ”
客子听后“啊”的一声用双手捂住了验。坐在长椅上的三郎
和窨雄也垂下了头。
“杉田先生,杉田先生『”走廊里,护士跑了过来。
“怎么了,*平介问。
“您的妻子在叫您。请您快点过去吧。”
“直子她,”
“请跟我来。”
护士转身往回跑。平介紧紧地跟在她身后。
护士在1一个挂着“集中冶疗室”字样牌子的房间前停了下来,
打开了门。”她丈夫来了。”护士对里面说道。里面马上传出有些
模糊的声音“快让他进来。”
在护士的引领下,平介进了耶个房可。
两张柬映人EB鞲。躺在正对面右侧束上的定是藻奈蓑了。
她目B熟睡的脸和之前在家里时没什么两样。平介甚至觉得她马上
就会醒过来。但安放在她身上的各种各样的医疗器具又将平介拽
回到现实中来。
躺在左边那张床上的是直子。一§B就能看出她伤势很严重,
头部和上身都缠着绷带。
直子旁边站着的三个医生见平介进来,像是为他让路一般,
迅速从床边走开了。
平介一步一步地走近了病床。直子双目紧闭
她脸上没箱受伤
出乎意料的是
社窑
他剐要喊“直子”,却见直于的眼睛睁开了。他能感受到她
动作的虚弱。
直子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没能发出声音。平介理解了妻子
的意图a她是想司.“藻奈美怎/厶样了’”
“没事,藻褒美没什么事。”他在她耳边说。
平介看到她脸上泛起安心的神情。接下来,她的嘴唇叉动了
下。他知道她是在说想见女儿。
“好,我这就让你见女儿。”
平介蹲下身来,确认床脚上有脚轮之后,解开制动器,开始
移动整张床。
“杉田先生——”护士想制止他。
“让他挪吧。”一个医生止住了护士。
平介将直子的床移到了藻奈美的旁边,随后抓起直子的右手,
让她握住了藻奈美的手。
“这是藻奈美的手。”他对妻子说,同时用两手包住了母女二
人连在一起的手。
直子的嘴唇一下子舒缓开来。平介在她脸上看到了圣母般的
微笑。
接下来的瞬间,握着女儿手的直子的手下子变得温暖起来。
但这一瞬过后,那只手突然间失去了力气。平介一惊,转头去看
她的脸。
一滴泪,从她的眼中流出,在她的脸颊上划过a之后,像是
完成了最后的工作一样,直于匿慢地习上了眼睛。
“啊,直子l直子 ”他叫了起来。
社銮
医生过来确认了她的脉搏,又查了查瞳孔,之后看了看挂钟,
宣布“死亡时间,下午6点45分。”
“啊 啊 ”平介的嘴像金鱼那样一张一台。他已经失去
了全身的力气,连哭喊声都发不出来了。就像空气突然变重压在
身上般,他的膝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了a
平介下子蹲在了地上,手中直握着忽然失去了温度的直
于的手。他现在觉得自己就像被压在了深井底下a
这样的姿势保持了多久,他自己也不知道。等恢复意识的时
候,医生和护士都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虽然全身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平介还是挣扎着站了起来,向
下凝视着如今静静地闭着双眼的直子。
无论怎样哀叹都无济于事了——他心里这样说给自己听。人
死不能复生,现在最重要的是考虑活着的人。
平介将头转向右边,对着藻奈美,握住了刚才直被直于握
着的藻奈美的手。
他心想哪怕是拿自己的命来交换,也要守护住这个天使。
像是念咒文一样,平介在心里不停地念叨着。他想通过这样的方
式来对抗失去这一切的悲伤。
他用两手握住了藻奈美的手。好想握得更紧一些,不过他又
担心年但11岁的女儿的手太纤细,用力过大会被折断。
平介闭上了双眼,脑海里浮现出各种画面,都是些快乐的回
忆。回忆中的直子和藻奈美展现给他的只有笑脸a
平介啜泣起来,眼泪十}簌簌地落到了地面上,其中有几滴掉
在了他和藻奈美的手上。
社睿
这时——
平介感到自己的手心中有些异样的感觉。不是因为眼泪,他
真切地感受到手中有什么东西在动。
愣了一下之后他赶紧去看藻奈美的脸。
儿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杉田平介的家离三鹰火车站不远,坐公交车只需几分钟。这
是个由许多条细细的小路复杂地编织在其中的住宅区,他的家就
在住宅区的东北角。他是6年前买下这套带有近l∞平方米院于
的住宅的。当时他根本澄有考虑过要买一套自己的房子,何况还
是独门独院的。强烈提出要买房子的是直子。她的意见是,有用
来租房的钱,还不如用来还贷款。
“现在只要贷30年的款就可以放心买了。30年后你应该还能
劳动呢。”当着对大额举债有些面露难色的平介,她这样劝道。
“我们厂可是60岁就要退休了。”
“不用担心。现在社会不断走向老龄化,到那时,退休年龄
会推迟到65岁或70岁的。”
“会吗?”
“当然会了。再说了,难道老公你到60岁就不想工作了吗7
那样也太娇气了I”
被她这么一说,平介无言反驳了。
社窖
“总之,现在必须买。现在不买的话,老公,我觉得我们永
远都买不上房子了,就要承远寄^篱下。你也不想那样吧,你也
希望有自己的家吧?想的话就买吧。现在就买吧I”
架不住直子连连的攻势,平介也不禁点起了头。这下可好,
直子之后的动作快得让人咋舌。周末杉田夫妇在不动产商的带领
下看了几处房源,接下来的一周就交了订金a从商议还贷到安排
搬家,都是由直子一个人来管。平介还
家了。他所做的只是按照直子的要求,备齐了一些文件。
时至今日,平介终于深深地体会到,那时一狠心买下这房子
真是个明智的选择a即使那时不买,现在也不会攒下多少钱。而
最重要的一点是,不动产的价格一直在上升。特别是最近一段时
间,涨幅高得有些让人瞠目。专家预测房价还会继续上涨。离杉
田家仅200米之遥的一个差不多同样的二手房正在出售,其要价
对于现在的平介来说根本就可望而不可殛。
“看我说什么来着,要是全听你的,什么事都办不成l”直子
经常以一个胜利者的口吻向他炫耀。
由于是亲自选中的,她对房子自然非常满意。特别是院子更
台她的心意。小小的院于里,摆着几个栽培容器,里面种着她亲
手栽培的花草a照料花草时她还经常哼着歌曲,歌曲一般是《小
拘瞽长》、《拳头山上的小狐狸》等等。想必是经常和藻奈美一起
看少儿节目的缘故吧,她从院子走到大门外去取信件时常常口}着
《山羊邮递员》。
巴士事故过去四天之后,平介在能看到院子的位置设了个祭
坛,安放了直子的骨灰。事故的第二天在当地举行了临时守夜。
社蜜
昨晚又举行了正式的守夜。今天在附近的殡仪馆举行了葬礼。葬
礼本来是想在直子最喜欢的这个家中举行的,但是由于家门前的
路太窄,来吊唁的客人预计会很多,所以只好作罢a他做出的选
择是正确的。葬礼上不只来了很多吊唁的客人,还有许多电视台
的人不知是从哪里嗅到了气皂,也纷纷而至,以致场内还一度出
现了些微混乱。如果这样的场面发生在这个宁静的住宅区里,平
介少不了要挨家挨户登门致歉。
葬礼结束后,媒体还缠着平介。无论是击哪里或者做什么事,
都要面对媒体的闪光灯。一开始他还很反感,这两天他连反感的
力气都没有了a
事故的遗属虽然很多,但媒体却特别青睐平介,这是有定
原因的,因为平介同时体验到了不幸与不幸之中的幸运,很容易
成为话题。不幸,当然是指他失去了妻子。而幸运,则是目为他
女儿奇迹般苏醒了。
“请问,处理完爱人的葬礼后
,您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
什么看法,”
“据说您收到了很多来自全国的慰问信,请您对大家说些什
么吧o”
其实他们的问题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所以平介也不用多想,
只须将同样的回答多重复几次就可以了。虽巷自己没有语言天赋,
但这也是应变的一种智慧
只是,下面的这个问题总让平介不知如何回答
“请问,您打算怎样
他甚至想说“我还想向你们请教呢”。由于一矗想不出什么
社卷
好办法,他为此感到十分苦恼。实在没办法。平介只好回答“接
下来我会考虑的。”
“我到底该怎/厶说才好呢’”平介站在妻子的牌位前小声问
道。在这个父亲的印象中,自己已经好久没有周女儿好好聊过天
了a究竟该怎样面对少女脆弱、容易受伤的心呢7平介摸不着头
绪。“脆弱、容易受伤”倒并非是他的亲身催验,只不过别人部耶
么说,他也就那样想了。究竟怎么脆弱、怎么容易受伤,他之前
连想都没想过。
“如果死的是我,直于一
’’亚
设置好祭坛后,平介脱下丧服,换上了平时穿的衣暇。墙上
时钟的指针已经指向了下午5点35分。医院那边马上设到晚饭时
间了。想到这里,平介将钱包和车钥匙装进上衣口袋出了门。他
心里期待着
藻奈美虽然奇迹般地恢复了意讽,但还没有完全恢复到原来
状态。想必她是把一些东西一浯言、表情,还有少女应有的反
应,遗藩在死亡的边缘地区了。虽然雒通过点头和摇头表述自己
的意思,但到目前为止平介还没有听到女儿发出的声音。即使他
鼓励她说话,她也只是用没有感情的目光果呆地盯着半空。
没有发现任何医学上的异常——这是医生的诊断结果a虽然
曾经出现过对处于植物人状态的担心,但现在看来,她的大脑已
经完全嵌复了正常活动。
医生说,这大概还是精神上的刺激造成的。并且还说,拿出
耐心、带着爱意去不断感染她是唯一的也是最有效的治疗方法。
社密
昨天中午,藻奈美还被带到了小盎井的脑外科医院接受了检
查。那里的医生也得出了同样的诊断结果。经历了耶么严重的事
故,藻奈美居然没有受多少伤,这倒让那里的医生多少感到有些
惊讶。
下午6点整,平介抵达医院。在停车场停好车后,他先确认
了下有没有媒体的人等在那里。很多媒体都争着想记录下被从
死亡边缘拉回来的藻奈美的样子和声音,但她的现状根本就不适
合接受采访,为此平介也向他们央求了多次。看样子,今晚他们
也信守了承诺。
来到藻奈美的病房,正赶上医院专职送饭的阿姨送来了晚餐。
今晚吃的是煎鱼和煮的蔬菜,还有大酱汤。平介接过装着这些菜
的托盘,放到病床旁边的桌子上,注视着女儿。她在熟睡着。
平介搬过椅子,坐了下来。他感到这些天来的疲劳就像沉淀
下来的河泥样不断淤积。
睡着的藻奈美让人盛觉不到一点呼吸的气息,胸部和腹部也
没有上下起伏。平介有时甚至担心她是不是停止了呼吸。但是
藻奈美粉红色的面颊打消了他的不安。她皮肤的血色比昨天红
润多了。
毫无疑问,藻奈美能够保住性命对平介来说是屉大的欣慰。
他想,如果连女儿也失去了,他一定会发狂的。
但是,当守在奇进船得救的女儿身边时,相比起欣慰,涌上
他心头更多的是失去直于的悲痛。随之而来的还有满腔的愤怒。
为什么这种事情要发生在自己身上’这对自己来说绝对是不幸,
极不合理的不幸l
社窖
平介深爱着自己的妻子!
虽然直子的身体近来有些发福,脸上的鱼尾纹也越来越明显,
但这都难抵他对她的爱。她很爱说话,也很厉害,一点儿也不惯
着老公大男人的架子。她不拘小节、直爽的性格让平介感到特别
舒服喻快。她还是个脑袋很聪明的女人,因此他认为她对藻奈美
来说是个好妈妈。
望着藻奈美熟睡的脸,有关直子的回忆在脑海里个接个
复苏了。第次见到她的情景,第一次约会的情形,还有第一次
进她单身公寓的情形
直子比平介晚3年进厂。他们在一起恋爱了两年。平介求婚
时的语言非常简单——“请跟我结婚”。直子听了之后,不知道是
因为什么笺得前仰后合。笺过之后,她说了声“好啊,”
之后是新婚的生活、藻奈菱的诞生
回忆的翅膀忽然之间飞到了几天前临时守夜时。平介正一个
人坐在椅子上t有个男人过来搭话了e那个男人看起来30岁左
右,体格很结实。他说他是当地消防队的队员。听他介绍,正是
他所在的分队将直于和藻奈美从山崖下面救上来的。
平介深深地低下头去,多次表示了感谢。如果不是他们,藻
奈美的命也定保不住了。
但是男人摇了摇头。“不,保住您女儿命的不是我们。”
“啊,”平介歪起头。
哦们赶到现场时,看起来只有一个成年女子躺在下面。仔
细一看,才发现女子的身下还藏着一个女弦。女干为了保护女谈
趴在了女谈身上。很多玻璃碎片刺进了女子的身体,女子浑身是
社客
血,但是女弦却基本没有受伤a”
他继续说*那两个人就是您的妻子和女儿。这件事情我无
论如何都想亲口讲给您听a”
听到这里,平舟的胸口感到阵剧烈的疼痛,他放声哭了
出来。
一回忆起消防员的话,平介叉开始哭了起来。实际上,最近
这几天,他每天晚上都在哭泣,今天只不过比往常哭得早了一些。
他从口袋里掏出皱皱巴巴的手帕,檫丁擦眼角。鼻涕也流出来了,
他又擦了擦鼻子。手帕很快就岔透了。
*直子,直子,直于 ”
“呜呜 ”他哽咽若,喊着直子的名字。他在椅子上猫下腰
来,抱住了自己的头。
就在这时,传米一个声音a
“ 怎么了,”
平介吃了一惊,向房门方向望去a
他以为有人进来了,但是房门关得紧紧的,走廊里也没有人
员走动的迹象。
正当他以为自己幻听了的时候,声音再次传来。
“喂,在这里 这里昵 ”
平介惊讶得羞点跳了起来。
叫他的人是藻奈羡。刚才还像布娃娃一样睡着的女儿,现在
已经躺在床上抬眼注视着自己的父亲r。她的眼睛已经不缘昨天
那样完全不带任何感情,黑黑的艟孔中绽放出想要强烈倾吐某种
感情的光芒。
“藻奈美 啊,藻奈美,你能说话了。啊,太好了『真是太
好了『”
平介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望着女儿的脸。早已泪流满面的他,
更加控制不住自己了。他想应该早点把医生叫来,于是便摇摇晃
晃地向门口走去。
“等下 ”藻奈美用微弱的声音说。
平介抓着门把手,回过头来。“怎么了'哪里疼吗'”
藻奈美微徽摇了摇头。“你过来 一下,听我 跟你
说 ”虽然断断续续的,但藻奈美还是挣扎着发出了声音a
“我当然要听了
}t睿
藻奈美再次摇头。
“不许减别人。总之,你先过来 求你了。”
平介感到迷惑不解,但还是按她的要求做了,心想,她不过
是在对自己撒娇而已。
“好好,我过来了。有什么想对我说的,想说什么都行,说
吧。”他温柔地列藻奈姜说。
藻奈美没有马上开口,而是凝视着他的脸颊,那种眼神让平
介忽然觉得好奇怪。他心中暗自寻恩,女儿的眼神怎么那/厶奇睦
啊1那不像是藻奈美的眼神,不,应该说不像是弦子的眼神!并
且,这种眼神让他感到很熟悉,曾经有人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
“老公 你会相信我说的话吗'”藻紊美司道。
“啊,相信呀。只要是藻奈美说的话我都会相信的。”平介蓑
着对女儿说。
说完,他忽然感到不对。老公’
藻奈美盯着他的脸继续说哦,不是藻奈美。”
w啊’”平介脸上挂若笺,脸上的肌肉却凝固了。
“我不是藻奈美,你没听懂吗?”
这次,他脸上的肌肉开始抽搐了;即便如此,平介还是极力
想保持住笺容。
“你瞎说什么哪I哈哈哈,这就开始拿爸爸取乐了,哈哈哈!”
哦没有开玩笑。我真的不是藻奈美。你应该能看出来吧?是
我,我是直子。”
“直于”。
*没错,是我。*藻奈美做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枇蜜
平介看着女儿的脸,之后在头脑中再次咀嚼了一遍她剐才的
活。从字面上他是听懂了·可是当他想具体理解这些语言的内容
时,大脑就混乱了。心理的抗拒反应开始起作用,结果,他再次
努力挤出了笑容。
“你还跟我演戏I”他说,“你说什么呢,我才不会上你的
当呢‘”
但是他的笺没有维持多久,几秒钟之后便自行收起来了。他
看到藻奈美脸上流露出真真切切的悲伤。
平介再次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向门口走去。他想去叫医生。
他认定女儿的精神出了句题。如果她的精神没问韪的话,那就是
自己的精神有句题了;
“你别去l”藻奈美喊道,“你别去喊人,请听我说。”
平介回过头来。
她对善回过头来的平介继续说:“我真的是直子。我知道你
无法相信这一事实,就连我自己也不相信,可这是事实f”
藻奈美哭了起来。不,应该说是有着藻奈美容貌的少女哭了
起来。
平介心里想,怎么可能有这么荒唐的事情呢,不可能的——
他的思想在剧烈地动摇着。不是因为他无法相信她的话,恰
恰相反,她的语气确实是妻子的。想到这里,再次看她时,藻奈
美周围的气息已经不再是一个小学生的气息了,而是一个心平气
和的成年女睦的气皂。并且-那是平介非常熟悉的女人的气息,
这一点他心里非常清楚t
“不过,可是 目B个·这种荒唐的事怎么会 唔 ”
枇蜜
平介拼命地挠着头皮。
现在他连看藻奈美一眼都感到害怕了。
她继续哭着。她哽咽的声音传到了平介的耳朵里·他向病床
方向瞥了一眼a
地正用左手捂着艰眼哭泣。随后她又将右手也轻轻地叠在了
左手上,右手的中指在来回抚摸着左手无名指的根部。
平舟太吃一慷0
那正是直子的习惯啊l以前夫妻二人吵架时·她经常这样哭-
手上的结婚戒指
“耶你记得我第一次找你约会的情景吗?”平介试探着问。
“怎么可能忘记呢?”她边哭边回答,“我们去看了关于潜水
艇沉没的电影,对吧?”
“那不是潜水艇.那是豪华邮轮。”平介说道,
虽然之后他俩又看了几次《海神号鼽但直于总是把海神号
说成潜水艇。
“看完电影,我们去了山下公园。”
她说的没错。两个^坐在长椅上,一起看海上的船。
“耶你还记得我第一次去你住所的事吗,”
“记得。目B天特别冷。”
“啊.确实挺冷的a”
“你脱下西裤后,里面穿的是睡裤。”
唧Ⅱ,邵是因为早上换衣服时着急·”
“你骗^。明明就是拿睡裤当秋裤用的。”说到这里,她噗嗤
声荚了起来,“你当时
社塞
平介来到床边,跪到地面上。拥有藻奈美外表的少女凝视着
他·他边从正面回视着对方的目光,边用双手轻轻地包住了她
的脸。
吲B天晚上也是这样子。”她在他的手中说道,咻那天也是这
样托着我的脸,对吧’”
“是啊。”
那时就是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他吻了她。但是,今天他没有,
因为眼前的脸不是直子的。他没有物她,而是问“你真的是直子
吗?”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她苣了点头。
按照直于的话
意讽到自己身
上发生的一切的a在此之前,她的大脑处于种朦朦陇陇的状态,
对遇到车祸以厦穿越生死线之事根本就没有任何意识。
在意识清醒之后t她对大家为何一直称自己为藻奈美事感
到困惑不解。
她很想大声喊:你们认错人了,我不是藻奈美,我是直于
啊I可是总有一种蔓名的力量在阻止她发出声音。本能告诉她,
如果硬来的话.将会带来无法挽回的后果。因此,她只有保持
沉默。
后来她终于发现,自己的身体被女儿的身体取代了。即便如
此,她仍认为这不过是个噩梦,要么就是她的大脑出了问题。
她希望尽早恢复正常。
但是今天,当看到平介趴在自己身边哭泣时.她才终于相信,
这并不是噩梦,而是铁铮铮的事实。
“这么说来 ”听完直子的讲述,平介问:“死去的是藻
稗寡
奈美’”
直子躺在床上·一言不发地点了点头。接下来,她的服眶开
始泛红。
“是这样啊-”平介将头埋在胸前,“原来是这样,死的是藻奈
美啊。”
她——有着藻奈美外表的直子抓起被角,盖住了脸,被子下
面传来了啜泣声a
“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如果获救的不是我而是藻奈美该多
好。我活下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你胡说些什么l不许那样说。你要知道·事故中有那么多
人都失去了生命。只有你一个人得救也是件好事.只有你一个
也 ”
说到这儿,平介哽咽了。看着眼前藻袭美活生生的躯体,却
不得不想着实际上这个谈子已经不在人世了,这同亲眼目睹她的
死去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悲伤。
两个人一时司都不说话了,双双哭泣起来。
“我还是无法相信这件事。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呢?”哭了一
会儿,平介端详着女儿的睑说道。或许确切地说应该是直子的脸。
“我也不相信a”她用指甲尖拭着被泪水打湿的脸。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无济于事7”
“啊,我的意思是这种情况没办法冶疗吧7”
*治疗'你是说这是一种病症吗?”
“这个吗 ”
社蜜
“如果这是什么特殊的病,能通过药物或者手术使藻察姜的
意识恢复的话,我一定接受那样的治疗l”她语气异常坚定地说。
“但是,如果那样做,直子的意识又怎么办呢7”平介间道,
“到时侯直于的意识不会消失吧"
“即使那样我也不在乎。”她说,“如果藻奈美能移复生,我会
乐意去任何地方。”
她凝视着平介, 双大眼瞎里闪烁着真挚的光芒。这让平介
想起了藻奈美央求他说“我一定会提高学习成绩的,别把我送到
补习班去”时的表情。他赏得她现在的眼神和那时藻奈美的眼i申
是模样的。
“直于l”平介看着女儿的脸,喊着妻干的名字,“别胡说八
道了!”
哦说的是正常的想法。本来应该死的就是我啊。”
“你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呢1不管怎样,藻蠢美都不会回来
了 ”平介说完,垂下了头。
沉寂,令人窒息的沉寂持续了几秒钟。
“那你说,”她开口说话了,“我们今后该怎么办·”
“是啊,该怎么办呢’这种事说出去别人也不会相信。医生
拿这种情况也没有办法吧。”
“是啊,弄不
“是啊。”平介抱起胳膊喃喃答道。
她一直静静地盯着他的脸。过了会儿,她像是忽然想起了
什么.甸道"今天是葬礼的日子吗·”
“啊'啊,对。你连这都看出来了。”
枇窨
“当然了,如果不是这种情况,你是不会穿白衬衫的。”
“啊,是吗。”平介摸若衬衫的衣角答道。他还以为自己已经
脱下丧服,换上平时穿的衣服了。实际上,他不过是在自衬衫外
面套了件对襟毛衣而已。
“是我的吗7”她问道。
“啊。”
“是我的葬礼吗?”
“啊,对,是直于的,”平介先是点头,之后又纠正道,“不
过,你还活着,直于还活着。”
“所以说,这应谚是藻夺美的葬礼了。”说到这儿,她眼中再
次潞出了泪水,“是我夺取了甚于的身体,将谈子的灵魂赶出了体
内啊 ”
“不I是直子救了藻奈美的身体卜’平舟紧紧地攥住了妻子纤
细的小手。
眼前这桩建筑的华丽程度超出了平介的想象·井且像是刚刚
被粉刷一新的。平介再次意馄到原来自己纳的税都被用在这样的
地方了。在他眼里,一个图书馆根本没必要建得这/厶华丽。至少
没人回头看的那个中庭和让人看不出什么价值的雕塑与瓷花瓶是
不必要的。
他上次进图书馆还是上高中的时候。部次来图书馆井不是
想看书t而是为了和朋友一起在带空谓的自习室里复习考试。也
就是说,这是平介第一次为了找书而来图书馆的e
进了图书馆,他直接来到咨询台前。咨询台里坐着两个职员,
一个中年男子,一个年轻女子。中年男子正在打着电话。
哺司,”平介司那个女职员,“关于脑方面的书在什么地方7”
“脑々”
“脑,就是脑袋。”平介指了指自己的头。
“啊。”女职员像是恍然大晤似的点点头,从咨询台里走了
出来。
社客
“您请这边来。”看来她要亲自为平介带路了。
女职员的热情程度超出了平升的想象,这让他舒了一口气。
他跟在了女职员身后。
图书馆里很开阔,书架很多,每个书架上都整整齐齐地摆稿
了厚厚的书。但是,书架前的读者却少得可怜。平介不禁想如
今看书的人越来越少了。
女职员在前面停下了脚步:“就是这片了。”
“啊,谢谢l”
这附近看来是医学专区,书都按“消化器官”、t·皮肤”、“泌
尿器官”等标签分类摆放着。女职员指给他看的是一个摆满脑医
学书籍的书架。
虽然其他专区的读者很少,但是在医学专区找书的人却意外
地多。读者全是男性,虽然长相各异,但看起来都是头脑非常好
用的那一类。
平介把目光投向了书架上的书脊。《大脑周边系统学习》、《脑
荷尔蒙孔《脑与行动学》 不论哪本,对平介来说都没有任
何概念·尽管如此,他还是从书架上抽出了一本,书名是《从大
脑来看精神与行动轴
“我们把没有特殊功能的大面积的皮质层称做连台性皮质层。
传统脑科学认为,联结特珠皮质层的物质是在这里分泌的。来自
特殊皮质层的信息在这里汇总并与感情和记忆组织相作用,使人
做出思考、判断和决定u例如,头顶叶的连合性皮质层对来自感
觉皮质层的信息,也就是来自皮肤、肌肉,膝盖和关节等部位的
关于身体位置和动作的信息 ”
社窖
平介台上了书。仅仅读到这里.他便已经开始头痛了。
他叉回到了刚才的咨询台前。耶个女职员有些不解地望着他。
“那个——”他挠着脑袋,“请问,有没有关于‘不可思议的
事’专区?”
“啊'”
“不是经常会发生的吗7世界上不是有许多不可恩议的现象
吗,我想问有
“您要找的不是脑医学方面的书吗'”
“啊,已经找完了,现在还想看看有关怪异现象方面的书。”
“嗅 ”女职员用略带几分怀疑的眼神看着平介,“郡种书
应该在姨乐书专区里面,”
“娱乐书专区"
“就是那里。”女职员指着很远的地方,*从那里再往前走,里
面有个超常现象专架,上面有LⅢo之类的书。”
看来这次女职员没有为他带路的意思了。平介说声噌t谢”,
一个人朝那个方向走去。
来到女职员说的地方一看,果然有很多那样的书。麦田里的
“怪圈”,呼E梦”、“百梁大三角”等等电视专集中经常听到的词在
这里都能找到。
平介拿起了其甲奉叫做《超常现象事典》的书,作者是雷
恩皮克奈特
他先翻到了目录那一页,试图找到“人格交换”、“灵魂转移”
这样的词语,不过并没有找到。但是他找到了“甜体”这个词。
翻到日5一页,标题部分是这样描述的:
社窑
在人类社舍发展的最和阶段,部族社会刚刚形成.这时±现
T数量极少的一些人,他们能够进八忘我状志,获得一些有用的
信息。在进凡这种状态时.他们说话的声音都和往常大不相同。
他们身边的人能够感到有其他灵魂一时之间附在T他们身上。这
就是附体的起源。
平介心想写得可真够离奇的f可是仔细想,书里描写的
现象和发生在藻奈美身上的事很接近,这也是事实。单是从她现
在说话来看·确实是有一种直子灵魂附在藻奈美身上的感觉。只
是“一时之间”这一描述并不相符。藻奈美,不对.应该说是直
子把这一让他震惊的消营告诉他以来已经过了丽天了,可是这种
奇怪的状态还是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她依旧称自己是直子。
平介继续往下读a书中说由于地域和文化的差异,人们对附
体的解读方式也各不相同。在早期文明中,附体被看做是“神的
介入”a到了公元前5世纪,希渡克拉底主张附体和其他肉体
上的疾病一样是一种病,并非神的所作所为。在古代以色列,占
支配地位的观点认为“附体是人被幽灵控制了,并且有些是邪恶
的幽灵”a早期的基督教教徒曾认为“附体是圣灵显灵,是好事”。
但后来这种看法逐渐发生了变化,最终认为附体是恶灵作陉的观
点占了主流,并出现了驱魔的仪式。
看到这里,平介想起了以前看过的部叫做《驱魔人》的电
影,总算和自己大脑中原有的储备对上号了。只不过不管怎么
想,现在附在藻奈美体内的幽灵部不司能是恶魔。那千真乃确是
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妻子啊。
社客
书中说,历史记录中最有名的附体事件是16世纪30年代发生
在往国卢丹地区的“憎倡集体附体”事件。被附体的僧侣们事后这
样说:“明明知道口中说着对神不恭敬的猥亵的话,却只能在旁
看着、听着,无法让自己的嘴停下来。这种经历真是太奇怪了!”
后来,将附体看做是双重或多重人格的观点开始普及开来。
看到这里,平介抬起脸,晃了晃头。
“难道是双重人格吗 ”
要是那样的话,还可以说是符合科学道理的。他试着按这个
方向来思考藻奈美的情况,即那不是直子在讲话,而是藻奈美的
其他人格的表现,
但他马上意识到,这样有解释不通的地方。他所意识到的事
情在书申也同样有所陈述:
但是,艰明显,用双重人格学说无法很好地解释最有代表性
的一种附体行为——巫术行为 (中间内容略)巫术行为可“
提供正常状态下不可能获得的信息。
确实,从藻奈美口中说出的话,有揠多,例如平介和直干第
一次约会的情形,按理来说藻奈美是不知道的。
不是藻奈美的人格变得像直子了,而是直子的人格直接附在
了她身上——只有这样考虑才解释得通。
平介又粗略地翻了几页。后面还有关于“多重人格”的介绍,
里面也举了几个从心理学的角度无法解释的例子,只能把其看做
灵魂附体了。
社客
这方自最有戏剧性的事倒是伊利诺州的附体事件。l 877年,
美国伊利诺州一个名叫南希的13,士藉由于癞痈发作自失去7
意识a在她陷八这种异常状态后,有各种各样的是魂附在T她身
上,其中占支配地住的是玛丽,一个12年前就0经死去T的少
{-的是魂·在萁后的一年里,南希一直被玛丽所取代,她的一举
一动都和生前的玛丽一模一样,她对玛《家的情况也7如指掌。
一年后,“玛丽”说T句“我要回天堂T”,之后,南希马上就恢
复成自L T。
平介睁大眼睛,把那个部分反复读了几遍,心中暗想:这是
不是正与藻奈美身上发生的事情相同呢?
书上还写了另一个引起他美注的附体事例
1954年,一个名叫加斯出尔的少年因出天花而奄奄一息,就
在人们以为他0经兄击7的时候,他却奇迹般地活7。但是他的
人格已经完全筷成7另外一个人的——几乎是同一时闻死去的一
个婆引]少年的。看来,他被婆罗门少年的是魂附体T。从那之
后,加斯比尔变得对死去的婆罗门少年的事情无所不知。这种状
态一直持续T两年,之后.他又恢复T拳来的人格。
平介喃喃宜语:“这么说来,应该可耻把直子和藻奈美的情况
看成与书中所写的是同种情况吧。虽然不可恩议,但世界上已
经有几个先例了t可以预想,现在的状态持续一段时间之后.直
子的人格会突然消失,届时藻奈美将苏醒过来。那将是真正意义
社害
上的直子的死去和藻奈美的复生。”
平介合上书,心情非常复杂。藻蠢美灵魂复苏,恢复率来面
目这当然是值得期待的事情,但当耶一刻到来时,他将不得不同
直子分别,而且是永别I
他用手揪若自己的头发,想犬喊“苍天,别再这么捉弄我
了!”最初为失去妻子而悲伤,接下来又为失去女儿而悲伤。现
在他知道,最终可能还有次这样的转变在等着他。自己失去的
到底是妻子还是女儿?他真希望有人能给他一个明确的答靠。如
果不能弄清楚这个司题,他将永远陷于无底的悲哀以厦这种悲哀
平介将书故回书架,用拳头重重地砸了下书架。他感到旁
边有个人像是被他的举动吓得不敢喘气了,扭头一看,一个女子
正带蓿几
“啊,桥本老师 ”由于还记得她的长相,平介慌忙端正了
姿势,“月口个,您是什么时候站到这里的?”
“我看着像是您,所以就凑过来看看。您刚才在专心致志地
查什么东西吧’”
“啊,哪里。说不上是查,只是随便看看。”平介边微笑着边
摆手,“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书,就顺便蘸了几页e”
“原来是这样啊。”她往书架这边扫了一眼,面对包括《超常
现象事典》在内的大排书,她露出一副不知该如何发表自己感
想的表情。
桥本多惠子是藻奈美的班主任,年龄大概在25岁左右。平
介是在直子的葬礼上第次见到这个苗条的美女教师的。在那之
社客
前·他们只是在电话里说过话。
“桥本老师怎么会在这里9”平介问道t
哦是来查东西的。”
“啊,是吗。也是.学校里的老师来图书馆是件很正常的事
情,哈哈 ”平介笺出声米,结果招来了周围几个人的白眼。
“啊,那个,我们去那边坐吧,那边有许多椅子。”平介指着
人口的方向说。
“那些椅子是为看书人准备的。”桥本多惠子露出了苦笑小声
说,“我们还是到外面去说话吧。”
“嗖.好,好a”
从图书馆出来,平介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来这种地方总是奠名其妙地觉得紧张,站得肩都疼了a”平
介一边榴着脖子边说,“不过,哉怎么看到五有八在打盹儿呢’”
“平日里中午经常有些公司的职员来进里午睡。”桥本多惠
子回答道。
“噢,是吗,康来图书馆对他们来说还有这样的功能啊·”
“杉田先生是在工厂里工作吧’”
u对。一平介看着女教师的脸,“咦,您怎么知道的,”
t c以前藻奈美在作文中写过,‘我爸爸在生产工厂里工作,每
三个礼拜中有一个礼拜要上夜班。大家都睡觉的时候他却不得不
工作,真是辛苦啊。’我记得作文的大概内容就是这样的。”
大概是青春期的反抗心理在起作用,藻亲美最近很少主动和
父亲说话,对父亲的工作好像也不是很关心,甚至给平介这样的
感觉你只要好好赚钱,到时绐够零花钱就行了,至于在不在家
社窑
无所谓。现在看来,她是故意装成这样的,实际上她很在乎父亲a
想到这里.平介心中一阵发热,不禁感慨,这样的藻奈美已经不
存在了。
图书馆前面是个小公园,公同里有看着像玩具一样的喷泉,
不过并没有喷水。喷泉周围是一圈长椅,平介和桥本多惠子找了
条长椅并排坐了下来。坐下之前,他曾在一瞬间想到给她铺条
手帕什么的,但无论如何都伸不出手e
“藻奈美的情况怎么样了?”坐下来后桥本多惠子问。
“啊,托您的福,正在不断康复。一直让您挂念着,真是过
意不去。”平介说完低头施了礼。
关于藻奈菱已经可以张口说话事,他已经在电话里跟桥本
多惠于说过了。当然,她的人格变成了直子的人格一事是保密的a
“我听说她下周差不多就可以出院了7”
“嗯。之后还需要做一次精密检查。如果没发现什么异常·就
可以出院了。”
哒么说她可以赶上新学期了。”
*是啊。能够和小伙伴一起升人六年级,她本人也高兴得不
得了。”
“那,在她出院之前我可以去看看她吗’同学们也都很惦记
若她,所以我想带几个学生一起去。”
“啊,邵当然好啊,随时欢迎。直子也定会很高兴的·”
听平介这么一说,桥本多惠子露出不知该如何回答的难色a
一开始平介还在想哪儿不对,不过他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啊,不是直子,是藻奈美。我想藻奈菱定会很高兴的。”
社密
桥本多惠子听了之后在长椅上挪了挪屁股,将身体正对着他,
挺直了上身。她的表情也比之前严肃了许多。
“杉田先生,发生这样的事情真是太遗憾了。失去妻子对您
来说一定非常痛苦。我虽然帮不上什么大忙,但希望能成为藻奈
美的贴心^,给她提供心理咨询。另外,杉田先生您也是,如果
有什/厶我能帮上忙的地方,请不要客气,尽管说出来。”
她目光真诚地说。从她的话中,平介感受到了年轻教师特有
的纯真与魅力。
看来,她把平介脱口说出直子的名字理解成失去妻于的痛苦
在作匿了。
“好的。您请多多关照。”平介并拢了膝盖,低下头来a而
此时.他的脑子垦在冷冷地想现在的藻奈美人格比你还大10
岁呢l
与平介在图书馆相遇两天之后,桥本多惠子带着五个孩子来
医院了,三个女蕞,两个男弦。他们应该是和藻奈菱关系很好的
同班同学吧。
“在电视里看到你的名字,别提有多吃惊了I 开始稳想是
重名吧,但是藻奈美的名字很少见啊,年龄也和你一样,看来那
肯定是你了。这样一想,我马上不知如何是好了只有哇哇大哭
起来。”一看就很好胜的少女川上邦子说道。她脸上的表情虽然在
笑,不过眼睛已经开始发红了,这一点平介也看在眼里。可能是
获知事故时的震惊又复燃了吧。
听了她的话,藻奈美,也就是直子,眼角也开始湿润了。
“是啊 是啊,让你受惊了吧。川上和藻奈姜以前总是在一
起的,对吧?圣诞节那天藻奈美还厚若脸皮去你隶打扰,回来时
你们还送给她那么大的蛋糕 ”她一面抽着鼻涕, 面攘着眼
角继续说道。
“在车上时,藻奈美还说要给邦子和其他伙伴买信州的礼物
枇蜜
带回击呢。结果没想到发生了这种事 ”
她说话的口气是^失去了女儿的母亲的口气。听T她的话,
平介先是觉得眼角一热,但他很快就意识到了词题。孩子们和桥
本多惠子正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藻奈美。
“啊 对,是啊,藻奈美。你1£出发前就说要买礼物,对
吧,藻奈美々这一点爸爸也记得呢,是吧,藻奈美,”
经平介这么提醒,假借藻奈美外表的直子先是一愣,之后
马上像是想起了什/厶似的捂了一下嘴。
“啊,对,对。让你们担心了·真是对不起。”地面向同学,
深深地低下了头。
“身体已经完全没问题了吗?”
“嗯。托大家的福,没有觉得特别不舒服的地方了。”
“头痛症状什么的也没有吗?拽听说遇到交通事故之后经常
会有那样的反应。”
“嗯t从目前来看还没什么问题。不过现在还不敢断定。拽
也听说有很多人在交通事故后留有后遗症。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
我以后再也不敢坐滑雪游大巴了。”
虽然她本人可能觉得说话时已经够小心了t可是从藻奈美口
中说出的所有话部与其小学女生的身份不太相符。桥本多惠子听
了之后也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不过很快叉恢复了笑脸。
“听说你从新学期起,就能来学校了,大家都高兴坏了。不
过你可不要太勉强啊,觉得身体不舒服时可以不来。”
“好,谢谢了。您这么说太让我感动了。”
藻奈美再次低头致谢时,旁边的一个另生捧着花迈前一步
枇客
“这是我们送给你的。”
“啊!”直子的脸马上绽放出了光彩。但是接下来的瞬间,她
的眼神不是投向了鲜花,而是投向了抱着花的少年:“哟,这不是
今冈君吗'”
少年点了点头,有点迷惑的样子。
“哎呀I”藻奈美发出了惊叹声,“都长这么大了f上次见到
你还是二年级 ”
峙F大的花柬呀f”平介赶贮一边去接鲜花, 边插了句话
进去.因为她又说走嘴了,*逸花出院之后带回家里摆着吧。哈
哈,这花真是太漂亮了,是吧,藻奈姜7”
“啊?啊,是啊。不过还得买个花瓶。”
对话又持续了一阵,不过葆奈美古怪的语气依旧没有多大
改观a
看来她本^也在努力地用孩子的口吻说话,但越是这样,反
倒显得越不自然。
吖B多人给我带来了慰问品和鼓励信,那个 我觉得真的有
必要好好谢谢他们,甚至我还一直在想,要不要给他们买什么东
西 真的·感谢之情真的难以言传 ”
小学生会说“难以言传”这样的词吗,平介一边想, 边提
心吊胆地听昔。
终于熬到桥本多惠于和孩子们起身了。他们走出病房有一小
会儿后,平介也悄悄地跟了出去。他们正在等电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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