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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朗是在半夜醒来的,定定躺在床上,周围是沉沉的寂静,自己就像漂浮在一片幽深黑暗的海洋里。忽地转醒过来,意识恍恍惚惚,醉酒后加重的时空错乱感更是让人心中茫茫然,不知自己此刻身处何方,今夕又是何夕。
似乎不是利比里亚,西非炎热暑湿的热带季风气候总是叫人气闷。也不是最初的那个起点,袁朗自从17岁参军就来到西北的老虎团服役,兰州多山,干燥缺水,大风呼啸而至的时候,从来都是肃杀一切的冷酷,更不似他的家乡,那号称塞外江南的伊犁河谷,在大量接受了来自大西洋的湿润水汽,空气中总会浸满了清甜柔顺的气息。
无风,无光源,温度适中,体感良好,现在一切的感觉都是合适和妥帖的。慢慢地,袁朗闻到一室淡淡的酒香,上好的半甜干红葡萄酒充斥萦回在密闭的空间内,袁朗几乎是下意识检查自己的着装和携行武器。
才一蜷起腿,就发现身上的外衣外裤和鞋袜都已经被换下来了,身下铺着干净的床单,自己光洁的肌肤贴合着纯棉的军被。思维逐渐回到脑海,是了,他回来了,结束了为期两年在利比里亚执行的维和行动,回到A大队了。
依然是在无边寂静的黑暗之中,袁朗认出远处是门,门边是洗手间和浴室,在左边有一排内嵌式衣橱,里面应该摆放着他的军装和内衣,旁边是衣帽架,右手边是一张书桌,那儿有一部他时常翻阅的《战争论》,这还是在陆院上学时铁路推荐他看的书。
斜着的一角是他的书架和一个小小的玻璃柜,这些物件的摆放和记忆中的如出一辙,连位置都没有丝毫的移动,这的确是他的房间,在老A安身立命的地方。
这架军机带回来的只有包括袁朗和高城在内的17名维和官兵,人很少,这并不是常规的中方在结束维和行动后的撤离。
袁朗和高城,他们俩是在已经延长了一个任期并且执行完毕的基础上,由他们各自的上级单位向更高级别部门申请的回国名额。与袁朗同屋的高兴就没有回来,他在任期中途回国过一次,又一直被借调在维和警察的防暴队执行任务,那一批次全体队员的任期并没有到期,所以高兴也就暂时不能独自回国。
什么都不曾改变,是时刻等待他归来的样子,唯独变了的是袁朗,他已经由一个郁郁少年成长为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指挥官。磨去年少时节里那些略显轻浮的肆意,变得稳健并且凌厉。没有人能知道他在想什么,袁朗变得更加不可捉摸,无法揣测,表面看似圆滑通透,内里却是变得更加不可随意亲近。
离开A大队的时候,他还仅是一名中尉,后来,利比里亚的正规武装和叛军开战,打得异常激烈,他在战场的火线被授衔上尉,待到归国之日,一并带回的联合国和平勋章,也伴随见证了袁朗晋升少校的荣耀之时。
“25岁的陆军少校!”接风宴上老领导如此夸赞:“后生可畏呀!”从老虎团来的塔团长最近在A大队出差,就下榻在大队的办事处宾馆,听闻袁朗要回来,鉴于塔团是袁朗的老上级,于是大队领导邀请了塔团在主桌同席而坐。
接风宴酒过半巡,塔团笑眼眯眯地看向袁朗,抛出了一根橄榄枝,“怎么样啊袁朗,你有没有兴趣,跟我回老虎团吧?”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语气,似是邀请,却如此单刀直入,还没等政委分析出哪个的成分会更大一些,此语一出,就惊住了大队领导。
“这可不行!”说话的是大队长张卫国,他近乎是条件反射般作出拒绝的姿态。袁朗是大队培养的,去维和,也是从大队出去的,怎么可能回来就回老虎团了呢,这要是传出去,他张卫国领导下的A大队还不得成了笑话。“老塔!袁朗刚回来你就成心是不是?这种玩笑你可不能乱开的啊!”
大概是预料之中的事,塔团笑得云淡风轻,眼神中闪烁着飘忽不定:“袁朗当初呢,是我推荐来的,是吧!他在我们老虎团的时候,就非常出色,我记得袁朗,对我们老虎团,一直是非常有感情的。”
“我说袁朗啊,要不你还是自己考虑一下。”塔团长看看张卫国,又看看袁朗,还自顾自看了看在座的诸位,“不管怎么说,我们十分欢迎你!”这一番话说下来,塔团似乎并没有一个明确的对象。
眼见大家面面相觑,袁朗虽然也感到意外,但两年的维和经历已让他迅速成长起来,变得谨慎而老练。袁朗当下便打着哈哈,看起来满脸的兴奋和荣幸:“今天回来了,我是真的高兴,我没想到,还能在第一时间就见到我们的塔团长,我更高兴!”
塔团坐在座位上没动,只是笑眯眯地点了点头,于是张卫国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我是从老虎团进入特种大队的,我能有今天的成绩,离不开领导过去的关怀。”
说罢,恭恭敬敬又添上一句:“领导,我敬您!谢谢塔团您对我的栽培,还有照顾!”在老A的地盘上,袁朗的这一番话说得竟能如此周全老部队领导的面子。作为A大队基地的头儿,张卫国同志彻底无语。塔团仰头哈哈大笑起来,“好!”继而将杯中酒爽快地一饮而尽。
出于爱才、惜才和好中选优的人才培养理念,特别是一支部队的军事主官,通常都喜欢秉承“要好兵,挑强兵”的宗旨找机会大挖墙脚,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而袁朗,维和归来,恰是正逢其时。
可由于事出突然,且太过于明目张胆,在座的所有军官皆是目瞪口呆,谁也没有敢贸然接话,不光是中队铁路,还有大队长张卫国,政委刘明,几乎整个老A的领导班子成员觉得头都要痛了。
塔团身边还带来一个警卫员和一个驾驶员,两个人都是在公务班极其年轻灵活的小伙子,塔团一脸的喜色,嘴里说着:“今天大家相聚在一起,又是袁朗晋升少校的好日子,你们都去敬袁朗一杯。你们啊,叫他都要喝了,要是不喝,我就来敬他了!”吓得袁朗忙喝不迭,口中只是喊着:“不用不用,您别过来,您坐着,我喝就是了。哎呀...这么多啊!”塔团见场面热闹,自是不必说的心情大悦。
这俩人精眼见着气氛好,愈是顺杆而上,口中胡乱喊着哥,喊着人中豪杰的恭维话,趁机又回敬袁朗,一面花样百出地劝酒,一面哄得酒量只有二两的袁朗喝了白酒又喝红酒,两个小时过去后,毫无疑问地袁朗大醉。
袁朗喝酒并不上脸,但这一晚上跟战友们又说又吼甚至还唱了歌,喝到这个份上,已经是面颊骨微微泛红,喘气声也粗重了起来。A大队向来纪律严明,熄灯哨之前大多数人已经退席,对于塔团这样有来头又身份贵重的人,张大和政委轻不得,重不得,只得一商量,先扶着塔团这尊神回去了,只有袁朗和那两个小伙子还摇摇晃晃在桌边要拼酒,一副喝到地老天荒,不醉不归的架势。
“袁哥,我,我敬你一杯!你再把热带雨林和鳄鱼那事儿好好跟我说说。”警卫员小林笑得软软的,说是要敬袁朗,却是一脸的崇拜和钦羡之色,“是啊,我们也学习学习。”搭腔的另一个是江飞,话虽没小林那么多,可也是准备跟着小林一块儿挤在袁朗身边。
驾驶员同志的酒量相当好,见袁朗跟小林聊得投机不注意,伸手就要给袁朗的杯中添酒,只说话间,江飞拿着酒瓶的左手臂就被人不轻不重地捏住,江飞正待要发作,下一秒就看到了中队长铁路的脸。
铁路用左手抬高了江飞的左臂膀,同时手肘向外击出去,右手顺势就在半空中拿下了那个酒瓶。“我手上要是有家伙,你这会儿可就挂了。”铁路微笑,很是得意,转头便对袁朗说:“跟我走”。
小林不干了,当下就嚷起来:“哪有这样的,我们话才说到一半呢,怎么就要走?我还想多听听袁哥的光荣事迹,回去好跟他们宣传宣传呢!”听小林说得直白无遮拦,江飞忍不住瞪了一眼,小林已顾不得看见江飞皱起来的眉心了。“铁中队,咱别的也不说了,我们敬您三杯,您要是看得起我们,我们就让这少校同志跟您回去。”
小林见铁路面色白净,举止雅致,不似武将,倒像是个书生气的专业技术人员,虽然铁路佩戴着中校军衔,但他身形修长,到底显得年轻。而江飞,他总跟着塔团出入各类社交场合,别说资历是个校官,就是将官也经常见到,他不是老A的人,并不把区区一个中校放在眼里,只不过眼见今晚铁路也着实喝得不少,此刻量他再不能因为只是要带走袁朗而拉下面子喝这三杯。
有那么一瞬,铁路的眼中冷了下来,转一转眼珠就浮出的冷极,淡极,好像含着杀气。江飞突然怀疑自己的眼神是否看错,再定睛一看,铁路面上依旧还是那样淡淡的得意的笑,他四处看了看,从桌边拿了三只酒杯放在江飞面前,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时,靠在墙壁一边窃窃私语的袁朗和小林也不说鳄鱼的事了,大概酒精让人的反应变慢,袁朗只看着铁路和江飞,两眼楞楞的,他跟小林彼此都不太明白,这两个人是要做什么。
江飞心中大呼不妙,几乎是骑虎难下般斟满了酒。铁路看看袁朗,袁朗并无阻拦,反而饶有趣味地回看着铁路,铁路又看一眼江飞,眼神平淡,口中也很平淡:“小林,小江,你们最近跟着塔团长在我们这儿出差,我们没招待好的地方,请你们多多包涵。小江说敬我酒,我不敢当,以后如果有机会,欢迎你们再来。”
一语说完,铁路不紧不慢依次喝下三杯酒,小林开始起哄,傻乎乎对着袁朗大笑,袁朗不知自己摆出该笑还是不该笑的表情,江飞愣了会儿神,男子汉大丈夫,既然君子一言当驷马难追,咬咬牙只得说:“铁中队真是说一不二,是我冒犯了。”说完抬手给铁路敬礼:“我们后会有期,告辞了!”
铁路一手背在身后,懒懒地偏着头,一手松松垮垮回敬了礼,江飞说着就拉起小林,拖死狗一样往外推门而去。袁朗在旁,简直如同看戏,才反应过来就放声大笑。袁朗将额头伏在手臂上,笑得两肩簌簌抖动,笑到最后声疲力竭,袁朗才顺了口气,抬起头来喊了句:“队长。”
最后那三杯53度的茅台酒,让铁路觉得袁朗好像从未离开过。他和袁朗中间没有那一场争吵过后的生分及疏离,袁朗也没有申请去维和,并没有宁可远走他乡也不要整天面对着他。袁朗只是去了一趟边境执行任务,而现在,他不过是回来了。
铁路心想,这样一个宁静的秋夜,应该是属于陆院的吧!两人刚刚结束了一场卧姿瞄准的狙击练习,从靶场回宿舍的路上,袁朗轻松又活泼,总是有说有笑的,跟铁路商量着要去吃一碗冰粉。
又像是在晚自习的战备基础,或是军用文书拟制这样的全军共同科目课上,铁路用幻灯片讲解着,演示着,投影仪的光在黑暗中一闪一闪的,铁路不知袁朗坐在下面的几分队里,但他知道袁朗在,就在近旁。
“队长。”每次喊铁路,那个时候的袁朗总是欲言又止,转瞬间,却又只是低头笑笑。铁路就安静地站定,仔细地看着袁朗,也不说什么,就让他快些回去宿舍,早点休息,叮嘱他记得天冷添衣,雨落带伞。袁朗喜欢这样的日常,这种平常到稍许的淡漠,总能让他感到镇定而且安全,好像这样的平常,可以维系到绵长的一生。
“你醉了,袁朗,我送你回去。”铁路先开了口。袁朗倒是不要人扶,两手撑着桌沿,晃晃悠悠自己站了起来,“是该回去了呢。”袁朗一脸赖赖的表情,他好像在笑,但再看一眼,那又不像是发自内心的欢愉。
袁朗在前面,两脚拌蒜似的走不稳,也不知道是不是仗着铁路在旁的原因,他可以让自己任性到毫无一个特种兵的身手和水准。铁路一步赶上前,他本想揽住袁朗的肩,可当手臂还未触碰到袁朗的军装,袁朗就好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飞快一回身,发力抓住铁路的手腕向外侧扭去,脚下也伸了出去要绊铁路的步子,准备下一个动作就把来人往后摔一个大跟头。
铁路猛的屏住了呼吸,只是稍微侧了侧身,立即避过了袁朗的攻击,他用力一挣脱,一把甩开袁朗的手,随即站定。“你干什么?”铁路有些恼怒。袁朗眼神中的凌厉还没来得及收回来,自己却也愣住了,铁路觉得此时的袁朗像一只惊慌失措的兔子,眼睛红红的,神情复杂。
“袁朗。”还是铁路轻叹一声:“我扶你回去吧!”听起来那是商量的口气,不具有任何胁迫性。晚风中,袁朗的神色恢复如常,变得和铁路一样平静,甚至比铁路还要平静。袁朗点点头,不羞不畏,也不说话,只任由铁路搀扶着自己往宿舍方向走去。
回到寝室门口,袁朗觉得酒精让人思维凝滞,这种凝滞带来的眩晕感让人渴睡,他想趁自己脑袋还清楚之时,至少表示一下自己被铁路送回来的感谢之意,就在他吸了一口气,正要张口说一句“谢谢铁队”的时候,铁路伸出食指搭在了自己的嘴唇上,作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黑暗中,铁路的手缓缓停留在袁朗的腰间,刚才在回来的路上,袁朗的反应是明显过激的。他以前有些轻微的洁癖不假,不喜欢别人随意触碰也是真,但如果现在无法近身,无法靠近,则说明袁朗遇到的问题远比表面上来得严重。
铁路在试探,他注意着袁朗的细微动作,小心打量着,袁朗没有动静,然后往下,由腰及胯,再往下,他在袁朗的军裤口袋里摸到了钥匙。两人距离很近,铁路身上有一种雏菊的味道,凉凉的,清苦的,像是一种自我约束的气质,尽管诱人,却是极为淡雅和克制的魅力。
袁朗的意识开始游离,他记起来,他在西非的野外闻到过,林间也有,大朵的野生雏菊,并不只是一个颜色,有温柔的粉,热烈的紫,纯洁的白,成片的清丽姣娆,每一瓣都是张开着的,盛放的希望。
夜回营地后,他偶尔能在梦中看见那人柔和的脸,或是坚毅的背影,那是他思念的味道,在异国土地上唯一的安慰,而此时此刻,鼻尖还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烟草气息,融合着铁路暖的体温,变得越发沉重起来,袁朗便受了蛊惑似的,悄无声息轻轻靠在了铁路的肩头。
铁路觉得袁朗像是要睡着了,耳语般喊了一声“袁朗”。气息喷在袁朗脸上,袁朗好像感觉到了,身体塌下去,头发支棱着,脑袋又往铁路怀里钻了钻。铁路很想拍一拍他,把他叫醒,那只手垂在空中,最终却没有落下去,铁路一手开门,一手只是拥住了袁朗的后背,微微屈了屈膝,就扛起袁朗走去床边。
打开床头灯,铁路把袁朗轻轻放在床上,掌心护住袁朗的颈椎,正待要小心从枕头下腾出手来时,却忽的带出来照片一角。那是一张封过塑膜的照片,铁路的目光犹豫,看看袁朗已经陷入沉睡的面容,终是一点点抽了出来,瞬间,映入眼帘的是两个年轻人。
都穿着作训服,一个站在步战车上,一个抬头仰望着,都是棱角分明的轮廓,可傍晚的夕阳为两个人的脸上平添了温暖柔和的光彩,照片是从侧面拍过去的,两人像是在对话,又像是在彼此呼应着什么。
铁路从没见过这张照片,但他认得上面的人,看看肩章——那是20岁的袁朗和29岁的铁路。记忆回到那一天的黄昏,抬头仰望的铁路戏谑神色,用口型说了一句“我爱你”,步战车上的袁朗兴高采烈,同样用口型无声回答了一句“我知道,我也爱你。”
照片上的两个人笑得极为自在,尤其是袁朗,爱笑的眼睛里如一潭湖水,清澈又极为简单,夕阳的光照进去,碎金一样浮动着,闪闪发光。铁路不禁转移视线看向袁朗,躺在床上的这个人,他有着浓的眉,高的鼻,留着微微的鬓角,一头黑漆漆的短发,睫毛如羽。
这个人两年的驻外经历,他让自己的时光就如同指尖流沙般,尽数悄然流逝而去。铁路忽然想起自己年少时读过的一首词。“阅尽天涯离别苦,不道归来,零落花如许。花底相看无一语,绿窗春与天俱莫。待把相思灯下诉,一缕新欢,旧恨千千缕。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铁路隐约觉得此刻想起的这首词寓意极为不好,他皱一皱眉,用力摇了摇头,似要把这首词从脑海中清除。或许,再好的酒量在面对着袁朗时,也会化作是他的酽酽醉意涌上心头,留不住,最怕到最后,什么都是一个留不住。
眼前的这个人,他变黑了,也变瘦了。皮肤粗糙,脾气严厉,经过战火的洗礼,整个人都散发着刚烈英武的气质。只是闭着眼仍然有些孩子气,依稀还能从眉宇间看出,有一丝属于过去的——英俊到甚至是艳丽的影子。
整整两年,一次负气的出走,他得偿所愿离开了他。如今归来,铁路很清楚,他并不是为他。不知为什么,铁路直觉袁朗对他客气了许多,而且联想到塔团长今晚说的话,铁路总有不好的预感,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袁朗。”铁路在心底说着。
外面一地月色,映照得树树清辉,时值农历的八月中旬,那是一个花好月圆人长久的好意头,铁路酒劲上来了,他模糊地想着,真的是人长久么?他其实很想摸一摸袁朗的脸,但他没有那样做,铁路只是又在袁朗床边坐了许久,最后,把照片重新塞回到袁朗的枕头下,为他关上窗户和台灯,然后轻轻地带上门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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