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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话音未毕,墨菲姐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将我拉离了餐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沙发上抓起我的背包塞进我手上,打开大门,双手顺势一推,将我推出门口,紧接着“彭”的一声,我回过头的时候,大门已经关闭得严严实实了,连一条缝隙也没有。
一系列动作可以称得上一气呵成,短短眨眼转逝之间,从发生到结束,已经完美落幕。
抱着胸前的背包,我苦笑着敲动自家的门:“墨菲姐,时间还早着呢!还有,我晨练后还没有洗澡,身上的汗水半湿不干的,我这样怎么去考试啊!”
我当然是认真清洗过后才出门的。
再次出门之前,墨菲姐一再告诫我不要再想公司的事,她要我专心致志地将心思放在最后一天的考试当中,我从她的眼中看出了一丝自责,她似乎在后悔自己不经意间泄露了这件令人烦心的事而令我心情受扰,毕竟今天是一个重要的日子,无论是我作为一个学子,还是一个在二十年前诞生的普通人。
然而墨菲姐的一再告诫并没有起到作用。
出门后我的脑海里面一直充斥了“一千万”的阿拉伯数字,一个“1”以及后面的七个“0”,整个脑海全是这样的数字,就如同宕机的电脑不断打开一个个文件夹一样,想要关闭也忙不过来。
作为一个在读生,我无法理解“一千万”到底是代表多少,只知道这应该是代表很多钱。在此之前,我对“一千万”并没有任何的概念,或者就像那些电影中映的一样,一个银色保险箱就可以装得完了。
一个保险箱。
看起来也没有多大。
但是要我想办法弄来一个装满钱的保险箱,那真是一件很令人头痛的难事。
正当我脑海中开始络绎不绝,出现各种说出来一定令人啼笑皆非的糊涂想法的时候,我被“哔-哔”一声喇叭声给惊醒,脑海里面所有乱七八糟的想法如同一条条被惊吓的爬虫一样,顷刻间四散而空,他们似乎用了一种神奇的方法,将自己的踪迹在脑海里面不知道是哪个旮旯地方彻底隐藏起来。
我如同一下子被人扯出梦境一样,一时间还分不清虚幻和现实,如初生的牛犊一样,茫然抬头,这不看不要紧,一看要不得。四顾周围,我惊讶发现整辆公交车上,除了我之外,就只剩下像是在看傻子一样看着我的公交车司机,一个朴实的中年男子。
此刻的我,或许真有几分傻子的气质。
老师傅从他的驾驶位走了出来,一边向我大步逼近,一边担忧问道:“年轻人,你没事吧?”他应该是担心我的身体出了问题,他其中的一只手已经探进他的口袋里,准备随时拨打紧急电话。
我急忙道:“我没事,不用打电话。”说着话的同时,我双手像是安装了特定程序的机械,疯狂地重复着摆手的动作。我真怕眼前的这个好心大叔忍不住拨打了电话,从而浪费了一次公共资源(我更害怕自己会上今日的头条)。
老师傅的眼神下移,望着我身上的校服,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刚才脸上一直紧张的神情瞬间舒缓,继而眉开眼笑地问道:“你是考生?”
这两天的日子里,我相信街道上穿着校服的人,十个人里面,有九点九个都是高考生。我并没有否认,点头回答是的。
大叔抽出他的手,他似乎打消了拨打紧急电话的想法,笑容满面道:“最后一天,紧张一点没什么,还有助于精神集中,不过,太过分了不好,会影响发挥的。”
我一下子明白了大叔的意思,这个好心大叔误会我是因为要面对接下来的两场考试而心神紧张到失神了。我笑着点头应是,并没有为我刚才的失魂落魄般的失神行径进行辩解——那完全没有必要。
“好了,下车吧。加油!也替我帮你的同学们加油!”大叔对我神智恢复如此之快感到很开心,还朝我举起他的拳头为我打气。
我朝窗外望去,和我一样穿着校服的人影已经离去甚远,我几乎是怀揣着一颗羞耻的心在大叔慈祥微笑的注视下,落荒而逃。在车门关闭的前一刻,我还能够清晰听到车厢里面传来的“加油”声。
离校门口不到两百米的距离,陆陆续续多了许多和我穿着校服的应届生,和平时不一样的是,这两天多了其他几种不同制式的校服,那是附近其他学校的校服,我即将进入的这间学校,只是其中一个考点。
在平时,公交车就在校门口停站,因为这两天的特殊原因,经过所有考点的交通路线都要进行临时管制,公交站临时更改落车地点,于是我要比平时多走一段直路才能到达校门。
望着眼前开始多起来的,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少男少女,我终于意识到我和他们都是一样的,今天面对的,是一场重要的考试。或许我真的不应该再想着父亲留下来的公司以及那该死的一千万,我想。
为了令自己更集中一点精神对付接下来的两场考试,我颇为用力的拍打了自己的脸蛋两下,清脆的“啪-啪”声,引得几名外校的人侧目而视。
或许我又做了一件像是傻子一般的傻事。
我丝毫不理会这些人怀疑的眼光,陌路相逢,走进校门的那一刻,他们或许就已经将这件事彻底忘记得一干二净了。
就在我一只脚悬空踏进校门之际,一股恶风忽至,直压我的身后。我说过,我在孩童的时候曾经跟随过一名叫“王教习”的男子习武一年半,高深的手脚武功或许并没有学到多少,但一点皮毛,还是学到了一点的。
至少,这股恶风一临我身,我知道,是有人要从我身后袭击我。
我并没有丝毫惊吓,并没有回头去看到底是何人来者不善,竟敢从我身后偷偷袭击我,相反,我嘴角微不察觉地翘了一下,瞬间又恢复原样。
跨入校门另外一侧的脚在恶风更甚之际,早已扎根般落在地面上,换言之,我在很短时间内,已经扎好下盘,如同一颗百年老树一样,深深扎根地下。
“嘭”一声过后,我后背顿时感觉一座大山压在上面,我不得不弯一下腰来缓冲落在我身上的力量,两只胖乎乎的手随即出现在我胸前。
“林一哲!你这死胖子,还不赶快从李察德的身上下来!你想压死他啊!”一声如黄鹂般的娇喝从我右后侧传来。
我还没有作声,竟然已经有人为我打抱不平了,而且,声音还有点熟悉,但一时之间,我并没有想起这好听的女子声音到底是属于谁的。
到底是谁为我打抱不平?我很好奇,于是我背负着身上的重物转过身来。
原来是班长!
她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林梓因,和中国历史上一代才女“林徽因”仅仅差了一个字,所以班上的人比起“班长”和“林梓因”,更喜欢称她为“小才女”,而她在校的成绩,也的确匹配得上她“小才女”的这个称号,虽然由始至终,她本人并不喜欢这个称号。
毕竟是小女生,被其他人戴上这样的高帽,总会有点羞耻心,奈何她无力反抗,这个称号,最后连喜欢她的各科老师也跟着学生们这样叫了。
“嘿!原来是我们班上的小才女兼班长大人啊。mybro都还没有出声呢,你这么迫不及待地站出来,难道......”林一哲说到最后两个字,话中的语气突然变得古怪起来,让人一听都会不由自主地开始浮想联翩,他没有说出口的那些话似乎想要揭示什么秘密。
我笑着帮口道:“我没事,班长,他和我闹着玩,我都习惯了。”
林一哲的话颇有八卦的意味,周围的人开始有意无意地侧目,注视着我们三人。小才女被林一哲这样一挤兑,脸上渐渐渲染上一层令人赏心悦目的粉黛,她张开嘴巴想要为自己辩解,然而她眼珠犹如水中嬉戏的鱼儿灵动一转,意识到周围投射过来的目光,她闭上嘴巴,狠狠刮了一眼依旧挂在我身上的林一哲后,便偏过头快步迈进校园。
“喂,林一哲,你拿我开玩笑不要紧,可别欺负人家小女生,青春期的小女生,脸可薄,要是今天她因为你刚才的话而考试失常,考不上那两间名校其中一间,你就等着她的家人和学校老师们对你发起的追杀令吧。”
我这话一出,很明显感觉到在我身上的这一坨肉山颤抖了一下,看样子,他是后知后觉,经我这样一分析后,害怕了。
林一哲,他的体重突破了他父母对他的期望,开创了“二”的辉煌,向着“三”的最新目标进发,根据我现在的亲自“称量”,他比上次玩闹时的体重又增加了一些。他是我的挚友,父母无故失踪后,那一段艰难的时期,我总独自一个人躲在公园里面坐在秋千上发呆,直至某一天遇见他和他父亲,在林一哲和他父亲连日来持续不断的帮助下,我才逐渐恢复生气。
巧合的是,重新融入生活后,我竟和他做了六年的同学。
林一哲“唰”的一声滑溜地从我身上爬下来,我一下子感觉身上松了不少,就连吸进肺里的空气,也轻灵了一些。
“糟了!糟了!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我该怎么帮?今天过后,我不会真的要被那些人追着砍吧......要不......我先回家收拾东西跑路?”林一哲戳着手在我周围转着圈,一边神经质一般喃喃自语,又似乎是在和我商量着。
蓦地他停了下来,幽怨地看着我,可怜兮兮地道:“都怪你,要不是为了你这损友的终生大事着想,我哪敢去招惹她啊!她可是我们级里的万千宠儿。”
我双手一摊,脸上做出一个无奈的表情,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你偏偏选在这个时候作怪,后果可就严重多了。”
令我意外的是,林一哲听完我说后,脸色骤然一变,眼神里面的焦虑和恐慌蓦然一空,变得无比坚定,他胖乎乎的手掌重重抓在我肩膀上,压得我猛吸一口凉气,他脸色一正,严肃且郑重对我道:“李大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我父亲就交给你了。”
林一哲之所以称我为李大哥,是因为按年龄算,我切切实实比他年长两岁,按理说我这个年纪早已经在某件大学成了老油条了,可因为父母失踪那事,我几乎是休学了整整两年才重新回到校园。
我忍着痛从嘴中牙缝中说出话来,带有几分苦中作乐道:“你还真想现在就逃亡啊!要不要我介绍几个这方面的人给你认识?”
林一哲终于意识到我在他恶魔爪下的痛苦,他松开手,继而惊喜道:“你还认识这方面的人?那太好了,我要去一个任何人都找不到我的地方,千万不能让任何一个人找到我。”说完满怀期待地盯着我的眼睛,我看出他眼睛里面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我帮他进行跑路大计。
我揉了揉肩膀,待肩膀上的痛楚消缓了一些,我没好气地说道:“你也太小看小才女了,她不是那些内心容易动摇的人,这一次她不会考砸的,这三年来,你见过她有考砸过吗?你的话,最多只会使她心情乱那么一会儿。所以,你完全不需要急着跑路,我也不认识那些专门帮人跑路的人。”
其实我说谎了,这样的人,我还真的认识一个,他曾经到我家做客几次,当然,是在我父母失踪之前,当时我记得父亲介绍他的时候,是称呼那个男人为“着草专家”,我当时并不明白父亲口中的“着草”到底是什么意思,母亲随后狠狠瞪了父亲一眼,向我解释说,那个客人是搞运输的,是属于物流业的范畴,年幼的我只认识“专家”两个字,能够称得上是“专家”,那都是非常厉害的人,所以当时天真地以为,那个客人是一名运输界的大人物,管理的物流肯定遍布全球。多年后我终于从一些粤语电影中明白了“着草”两个字的含义,也就恍然大悟,原来当年的那个客人,是做人们口中所谓的灰色生意的,可惜的是,自从那几次作客后,我再也没有见过那位客人,无从从他口中听他顾客的那些充满奇幻色彩却又真实至极的故事。
“真的?”显然的是,林一哲并没有完全信服我的话,他将信将疑地盯着我的双眼,看样子,他依旧担忧他真的会被人下“追杀令”。
要是不彻底安他的心,林一哲恐怕不会心平气和地完成今天剩下的两场考试,搞不好,我之前吓唬他的话非但不会实现,反而使得眼前的这个心思纯真的小胖因此而名落孙山,那我岂不是罪魁祸首?我想。
我双臂互相支撑,揉了揉眼角,无奈道:“相信我,你会没事的。不信的话,我们一起进去考室,偷偷在后面观察,小才女肯定一点事儿也没有。”
林一哲支支吾吾了大半天,这才点头,跟在我身后进入校园,但他也向我声明,要是小才女林梓因真的心烦意乱,他会直接跑路,他打算连考试也不考了。
正如我所想的,小才女林梓因并没有因为刚才发生在校门口的小纷争而情绪动摇,即便和我与林一哲打照面,也只是若无其事移开视线,仔细检查考试所用的工具。
林一哲重重舒了一口气,这才一身轻松地回到他的座位,准备今天的第一场考试。
上午的考试无惊无险地结束,期间并没有什么值得说的地方,下午的最后一场考试,就只剩下外语这一科目了。
为了便捷,学校提供堂食,整个饭堂,比平时冷清了许多,毕竟整间学校,一下子少了三分之二的学生,对比还是非常明显的。到窗口取了专门为我们应届生准备的考试营养餐,我和林一哲两人找了饭堂偏角其中一张空桌,落座就餐。所不同的是,我面前摆放着一份考试营养餐,林一哲面前的是两份,要不是师傅阻挠,害怕他吃出事,林一哲是打算拿三份的。
“唉!我要是像你一样血液里面流转着会英语的基因,那就不用担心下午的外语考试了,想到这一点,我就对你羡慕嫉妒恨!这太不公平了。”林一哲用勺子叉起一根鸡腿,直塞嘴中,仿佛想要化悲愤为食量,他自己有一句名言:不管外面的世界会变成怎样,都不能饿着自己的肚子。
他这番话里面的人,指的当然是我。我的血液里面真的流淌着会英语的基因,大家不用猜了,我是一个混血儿。
严格地说,我是一个混血儿的孩子。混血儿的孩子,是不是混血儿呢?
我的母亲并不是一个血统纯正的中国人,她的母亲,也就是我的外祖母,是一个英裔美国人,嫁给了一个华裔美国人,而我的母亲却出生香-港,作为交换生到大陆学习了一段时间,并在交换生的那段时期从而结识了我的父亲。
所以,在我的血液里面,也并不是纯正的华夏血统,只是在样貌上,混血的特征似乎并没有太多的显露,我要是不主动说的话,没人会注意到我是混血儿的事实。这个秘密没有多少人知道,林一哲是其中一个。
有一个混血儿母亲的好处之一,或许就是学习英语这一门外语,并没有耗费我太多精力,比起班上的其他人,我可以轻而易举地拿到这门学科的高分,这使得我可以将节省下来的时间学习其他我喜欢的外语,除了英语,我还自学了日、韩、意、法、德等好几门热门语言,就连冷门的好几种语种,也被我当成日常消除学习疲劳的消遣节目,虽然学的这些语言并不是融会贯通,但日常交流,还是可以做到的。
我慢咽细嚼地对付着眼前的营养餐,吞下口中的细碎后,这才回应道:“你再羡慕嫉妒恨也没用,这是天生的,你想要从我身上夺走也做不到,要想学我这样,你可以将来娶一个外国人,那你的儿女也就可以跟我一样了,学英语跟喝开水一样。”
“你以为我没有想过这方法啊!”林一哲回应一句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对付着他手中的鸡腿。
我楞了一下,连快要送进口中的食物也停了下来,林一哲真想过这问题?那他真的打算这样做了?
“可听你的话,似乎并不是那么顺利。”我感觉到林一哲刚才的话里面隐隐透着一股无奈。
林一哲“嗦”地一声,一根被啃得干干净净的鸡腿骨从他口中掉落,他抹了一把油嘴,故作叹息道:“我爸可没有你爸开明,当我在家信誓旦旦要娶一个金发碧眼的女人时,我爸下一刻就已经去找鸡毛掸子了,说要打断我的腿,要不是我及时改口,我现在恐怕是推着轮椅来考试了。都二十一世纪了,真没看得出来我爸还如此传统。”
“那你就乖乖接受现实吧。”我并不认为林一哲对娶一个金发碧眼的女郎为妻这件事会多么执着,执着到要公然违背他父亲的意愿,看得出来,他只是想通过这样的方法来解脱自己子女将来学习英语的痛苦,然而世事无常,时代无时无刻不在发展变化,将来初高中还需不需要学习英语,还是一个未知之数呢。
“咦?那不是班主任吗,他好像朝着我们走来耶!”
林一哲话音刚落,一阵非常微弱的风息吹拂而过,那是人体走动时带起的风突然停下所致,普通人难以察觉,但我毕竟是习过武,我意识到有人站在我身后。
“林一哲同学,可以麻烦你移到旁边的桌子就餐吗?我有些话想要和李察德同学聊聊。”一道低沉中带有几分威严的男子声音从我身后响起。
我回头一探,正如林一哲说的,来人正是班主任,一个两鬓开始花白的中年高大男子,我和林一哲两人几乎同时站起来向他问好。林一哲给了我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后,双手一览,带着两份餐盘到了隔壁的一张空桌上,看似在狼吞虎咽地对付着面前的食物,实际上却有意无意地关注着我这张桌子。
“请坐,班主任,你是找我有事?”我一边移开面前的餐盘,一边招呼班主任在我对面落座,对待师长,该有的礼仪还是必须要有的,这时候继续进餐,明显不符合礼节。
我用的虽然是疑问句,但是当林一哲提及到班主任的那一刻,我已经知道班主任此行的目的是什么了。
班主任先是摘下他的眼镜很认真地擦拭了一遍,透过他一尘不染的眼镜,他的视线落在我的身上,就一直一动不动,仿佛被定身了一样。
我也仿佛被定身了一样,心如平镜般迎着班主任审视般的眼光。
要是将我换成林一哲,我相信林一哲此时已经败下阵来,在班主任那如同恶魔般噬人心神的眼神下,主动向眼前这个男人认错,不管他最近到底有没有做错事,先认错再说。
然而在这场对峙中,班主任并没有像往常他对付班上其他学生一样,赢得了最后的胜利,赢得最后胜利的人,是我,而不是这位面带几分威严、教书育人将近三十载的男人。
率先败下阵来的班主任无奈地轻轻摇了一下头,他托了一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带有几分无奈道:“我教书将近三十年,对付过各种各样的学生,没有一个是我收拾不了的......除了你。在将要退休前遇到你,也不知道是我的幸运还是我的不幸,是庆幸于终于有一个学生是我改变不了,还是不幸我战无不胜的记录被你打破了。”
“学生有你这样一个尽职尽责的老师,是幸运的。”我故意不正面回答班主任,在我看来,无论是肯定还是否定的正面回答,对眼前这个将大半生投身在教育事业的辛勤园丁来说,我这朵带刺的花终究还是要扎伤他的手。
“听到这句话,我很欣慰,只是比起这句话,我更希望你能够听取我多年教育所得经验的肺腑之言,改变你一直以来的想法。那个想法,对你来说,太可惜了。”我料想得丝毫没有一丁点错,班主任趁着午餐时间主动找上门来,为的还是那一个目的,他仍然想试图改变我的决定。
我摇头,十分平静地回答道:“抱歉,这一次恐怕又要让你失望了,你想要听到的那些话,是不会从我口中说出来的。”我的初心坚定不摇,无论谁想要试图说服我,最后的结局都会是那些人失败,那些人里面,也包括现在正坐在我面前的这个两鬓微微花白的严肃男人。
“这个城市的学生恋家,甚少选择到省外求学,更多的是选择本地的高等学府,这个我是知道的,你不是他们中的第一个,也不是他们中的最后一个,在你之前,我劝说像你这样的学生,没有一次是失败的,而他们最后无一不感谢我当初的劝说,是我的劝说令他们有更好的学习平台。你别误会,我对本地的高等学府并没有低看一等的意思,只是和那省外那几间全国排名数一数二的高等学府相比,底蕴还是差了一点,你完全值得进入那样的高校继续进修。”
我和班主任会发生如此恶劣的争端,源自于班上搞的一次志愿墙活动,班上的每一个同学都会在一张小纸片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和想要考进的高等学府,在班上,如无意外,小才女是一定会考进北京那两所历史悠久的名校的其中一间,而她只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对比一下,哪一所高校的伙食适合她的脾胃罢了,所以她在小纸片上写的是“能够吃到好吃的那一所高校”。
除了小才女外,有希望冲刺这两所名校的人还有好几个,当中,就有我,希望不是没有,只需要考试的时候超常发挥,超常发挥,又哪是那么容易呢。
所以在这几个人名的小纸片上,无一例外都是那两所高校的名字——除了我,当我的小纸片上出现本地的那一所高校时,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我在开玩笑,然而当我严肃肯定后,这些人的眼睛无一不惊愕地看着我,当然我是排除了林一哲这个胖子,我为什么会下这样的决定,他应该是班上唯一的知情人。
随后每隔一段时间,班主任都会找我问话,试图让我改变这个看起来十分愚蠢的决定。
面对痛心疾首还想再做一次努力的班主任,我不等他开口,抢先一步道:“班主任你对学生的关切之心这几次谈话我都感受得清清楚楚,只是我有自己必须要这样做的原因,本地的那所高等学府,里面有我想要找寻的东西。”
在我心中,最后的那一句话,应该还有“可能”这两个字,我不确定里面到底还有没有我父母残留的痕迹,我要进入里面,才能调查得清楚。
眼前的男人眼中流露一丝非常显眼的失望,我是那几个人里面最有希望的人,这一点,我是明白的,对这个教书育人将近三十载的男人来说,在他退休之前,这可能是他唯一一次“双喜临门”的机会,然而却被我硬生生斩断这个机会,我是何等残忍的一个人,只是我不得不这样亲自挥刀下手。
“里面有你想要找寻的东西......”重复我说的这句话的时候,他说话的声音非常轻,轻若得仿佛夏天的蚊吟,似有似无。
“既然里面有你想要找寻的东西,那就一定要找到,不要让自己后悔这个决定。我走了,你不用担心我再劝说你了,这次是最后一次,下午还有最后一场考试,就算你的志愿不是那两所高校,也不能松懈。”班主任从座位上站起身,在将要越过我视野范围之际,轻轻拍了一下我肩膀,“既然还在这座城市,有空多回来看看。”
林一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带着只剩下残羹剩菜的两块餐盘回到他原来的座位,或许他是趁着班主任离开之际我一时失神的时候做到的吧。
“说实话,要不是我知道你父母的事,我也会和班主任他们一样,无法理解你做的这个决定,和小才女一起北上,再续前缘,哪怕最后成不了,这在往后看来也是一件美好的青春往事啊。可惜,真是太可惜了。”林一哲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可怜状,一脸怜惜地朝着我直摇头。
可他脸上的表情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他忽地绕过桌子,一手抱住我另外一侧的肩膀,将我抱得紧紧的,笑脸兮兮地道:“不过这样也好,接下来四年,我们又可以做兄弟了。”
林一哲就是班主任口中所说的,恋家的学生,他从来没有考虑过出外省继续求学,按他以及他父母的说法,那就是本地的那几所高校在国内排名也是数一数二,完全没有必要离家远行而导致一年半载都见不了家人一面。
下午的外语科目考试同样波澜不惊地结束,这就意味着我整个高中时期,到此为止了。
考试结束后的教学楼,是疯狂的,到处宣泄着压抑了很久的属于青春的肆意,一本本书被撕开一张张,如花瓣般从高层的教学楼上四散飘落,此时此刻,我们这些毕业生不再是这些书本的奴隶,而是它们的主人,它们,已经被我们舍弃了。
借着开始西斜的夕阳,我踏出学校的大门。
沿着学校外围墙缓步而行,我并没有急着踏上回家的路,在回家之前,我想先去一个地方,一个比较特别的地方。
那个地方坐落在我家附近一条街道上,我上学乘坐的公交路线是一定经过这一条街道的,说是要在回家之前先去这个地方,实际上也仅仅只是顺路而已。
下了公交车,顺着人行道继续走了不到一百米,我已经来到目的地。
在我面前的是一间酒吧,每次我进入里面之前,总忍不住抬头看一眼酒吧的招牌,酒吧的名字很特别,就叫“一间酒吧”,仿佛生怕路过的行人不清楚这里有一间酒吧。黑夜降临这座城市后,酒吧门前总会出现一个手拿着手机、四顾茫然的青年或者年轻女士:
“喂,你在哪里啊......”
“在一间酒吧?在哪一间酒吧啊......”
“不要玩我了,快点告诉我在哪一间酒吧......”
最后无论手持手机的是男是女,几乎都是千篇一律的情景,愕然转身,抬头看自己身后的招牌,随后骂骂咧咧一边中断通话,一边推门而入。
此时时间甚早,在夜色深沉时闪烁的霓虹灯招牌并没有灯火四射,倒是少了几分张扬。
推开酒吧的门,“叮-当”清脆轻灵的铃铛声响起,铃铛声还没有熄灭,从酒吧里面已经传来一道声音:“抱歉,现在还没有到酒吧营业的时间,请稍后再来。”
我并没有依言退出酒吧,反而朝着里面喊道:“晴姐,是我,李察德。”
等了好一会儿,里面才再度传来声音:“哦?原来是你来了,进来吧......”
等到明确的答复,我这才轻轻合上门,走了进去。越过一道弧形的狭窄走道后,豁然开朗,只见整间酒吧里面,只有一个身材姣好的年轻女子独自一人坐在吧台前,在她面前,放着一支洋酒还有一盏水晶杯,水晶杯里面如同玛瑙般晶莹的酒液已经无法淹没冰块了。
吧台前的这个女人已经独斟独饮了一段时间。
我面前这个有着一头狂野般波浪秀发的女人,就是这间“一间酒吧”的老板,具体叫什么名字我并不清楚,她让我叫她“晴姐”就行了,她不喜欢别人叫她老板娘,因为她不是老板娘,而是老板,这一间小酒吧并没有男主人,她是这一间酒吧唯一的主人。
“你来了?先不要说废话,为我调制一杯‘七彩虹’,单喝纯的,太寡味了,没意思。”晴姐知道是我到来后,连头也没有抬一下,就先吩咐我为她调制一杯鸡尾酒。
晴姐是我的雇主,大概一年前,我在这里兼职做调酒师,兼职所得的收入,是我可以自由支配的零花钱。这些钱几乎全被我用来上网上语言教程,我能够自学外语如此快,跟我的重金投入有很大关系,墨菲姐也从来没有过问过我如何花费零花钱,她清楚我不会乱花钱,也不会染上什么恶习。
同时晴姐也是墨菲姐身边为数不多的朋友,当墨菲姐要处理香-港那边的事务时,她会将我带来这里委托晴姐暂时照顾我,说是照顾我,实际上就是为我提供一份勉强下得口的晚饭,可以说,我的厨艺能够得到显著提升,与那段艰难时期有很大关系。
我推开吧台的隔板,进入吧台里间,先是认真洗了一遍手,然后从柜台里面逐一取出调制“七彩虹”所需的酒料,有序不乱地按照配方开始双手挥舞,调配“七彩虹”。
而晴姐,用一条在昏暗的灯光下依然灼灼生辉的藕臂慵懒地托着下巴,另外一只手轻轻摇晃着水晶杯,在吧台前一声不吭地静静看着我为她调配鸡尾酒,酒吧里,流淌着悠长绵绵的古典音乐。
在一首古典音乐结束的那一刻,最后一种配方也同时配制完成,被缓缓倒入高脚杯中,我轻轻将刚刚新鲜出炉的“七彩虹”推到晴姐的面前,做了一个请慢用的姿势。
下一首悠扬的音乐声响起,晴姐放下手中的水晶杯,举起“七彩虹”在眼前,细细欣赏了一下“七彩虹”缤纷艳丽的外表,继而微微昂起修长而白皙的长颈,喉咙轻轻滑动,其中一道彩虹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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