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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是这样的,我的床帘原本是拉上的,所以看不到对面床的情况。大概晚上八点五十分左右,我听到他大叫了一声‘护士’,我就从床上爬起来,想看看他究竟怎么了。结果就看到他全身一个劲儿地哆嗦,眼睛瞪得老大,嘴巴里还有淡淡的血水渗出来。同时,他好像还在说着什么,只不过声音实在有点微弱,我没能听清,我猜想可能是‘救命’吧。不过,我没敢靠太近,就在他的床跟的位置问他要不要紧,他也不回答我。这个时候,我老婆正好出去丢垃圾回来,我想也别按什么呼叫铃了,赶紧让她扶着我一块儿去叫护士过来。我老婆当时说她自己去,我不答应,万一他要真出什么事,一来我这个人胆子小,二来也怕身边没人,到时候说不清楚。因为他这些天都挺正常的,而且直到今晚八点钟,我老婆领着我出去散步之前,他也还是好好的。我们回来没过多久,他就出事了,我可不想惹祸上身。”陈师傅说到这里,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于是又低声说道:“今天好像没什么人来看他,他那儿也没有什么别的东西可吃,一日三顿就是医院的饭菜。但是,前两天倒是有人来过,是个男的,好像还来过两次,而且两次都是晚上。我听见他们聊了好一会儿。第一次好像是借钱的事,第二次好像是跟一个小孩子有关。只是这床帘拉着,我也看不到来的人长什么模样。”
邱田一听陈师傅说有男人来过,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忍不住笑出了声。他知道自己失态,赶紧又干咳了两声。
叶洛自然也是心知肚明,陈师傅嘴里说的男人其实就是他跟邱田,所以也不再往下追问。可是,他还是心底存疑的,毕竟今日里有一段陈师傅与爱人出去散步的空白期,这段时间内未必就没有人来访。
他谢过了陈师傅,转而来到顾秦邡睡过的病床边,把床头柜的每个抽屉都翻了个遍,没什么特别的发现。接着他又请求护士帮忙取来一副全新的医用手套和医药包装用的小型真空袋,一边将手套戴上,轻轻捏着真空袋,一边弯下腰、半蹲下身子,在床铺上细细地查找起来。一旦发现有毛发和衣物纤维之类的物体,他便小心翼翼地将其装入真空袋中。此外,在这一过程中,他注意到,被子和床单的左侧均有一块很明显的褶皱,就像是被人用力扯拽过一般。
护士在一旁见状,偷偷的低声问邱田道:“邱警官,他是不是在取证呀?你们是不是怀疑这个病人是被人杀死的?可是,我们诊断下来,他的确是死于急性并发症。”
邱田虽然也不是很明白叶洛为什么一来就像是认定了顾秦邡是死于他杀,但还是煞有介事地向护士小声地解释道:“一个人死于什么原因和如何导致死亡,那是两码事。我们想要知道的是它的成因,而不是结果。现阶段也只是猜测罢了,一切还得看搜症后取样化验而定。”
护士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陈师傅却又紧张地问道:“两位警官,这个人难道不是病死的?那他不会是......”
叶洛迅速地打断了陈师傅的话,说道:“陈师傅,你不必担心,也不需要瞎猜,我们就只是例行公事。院方既然打电话通知我们警方,我们自然有义务来调查一下。非常感谢你的配合,你好好休息吧,我们就不打扰了。”
为了避免引起陈师傅的过多猜疑,导致他甚至是其他病患不必要的恐慌,叶洛、邱田和护士三人赶紧离开了病房。
回到值班室里后,叶洛当即又向钱医生提出了想要查看遗体的要求。钱医生依旧客客气气,二话不说便又差专人将他与邱田领至太平间。
虽说太平间里有着排风换气系统,而低温冷冻也抑制了部分气化作用,但是面对顾秦邡的尸体,邱田虽然戴着口罩,仍然还是感觉有股刺激的异味在鼻尖打转,胃中也有些许不适,他不解地对叶洛说道:“喂,我们俩又不是法医,对于这种病理上的死亡,能看得出什么呢?”
叶洛沉默不语,只是近距离观察着尸体,仿佛是想要透过尸体的表皮看清楚它皮下组织里的每一个僵死的细胞。
邱田见叶洛全神贯注,对自己的提问完全不予理会,心里更加确信顾秦邡必是死于他杀。于是也俯身下来,仔细地查看起了尸体,想要找出被人杀害的蛛丝马迹。
他看了好一会儿,发现原本早已缝合好的伤口,绝大部分已愈合,但有一处仍有破裂,并有血迹渗出后被风干的迹象。伤口的周围除了胶布的贴痕,还有一些已淡化了的指甲掐痕,推测可能是顾秦邡死前,因为伤口过于疼痛而曾用力摁下抓挠过。
除此之外,再看不出有别它的异样,邱田不禁望向叶洛,却见叶洛正死死地盯着尸体的右手发呆。他看了好一阵,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叶洛,你有什么发现吗?”
叶洛转过脸来,看了邱田一会儿,忽然说道:“邱田,你左边的衣角处好像有一个小虫子在爬。”
邱田顿时脸色一变,赶忙抬起左手,在衣角处用力地拍了好几下,两腿也跟着抖动起来,并慌张地问道:“还有吗?有没有拍掉?”
叶洛惊讶了一秒钟,但随即又说道:“它还在呢,已经爬到右边去了,这不会是尸虫吧?”
邱田汗毛都竖了起来,立马抬起右手,死命地拍打着衣服的右侧,整个人也跟着跳了起来,仿佛真是见了鬼似的。
叶洛愣愣地看着邱田,缓缓地说道:“真没想到啊,一个堂堂七尺男儿,居然会那么怕虫子。我是在逗你玩儿呢,根本什么都没有。”
邱田一听,瞬间涨红了脸,气鼓鼓地斥责道:“你......在这儿开这种玩笑,是不是有病啊!”
叶洛微微地笑了笑,回道:“抱歉,你先别生气,我只是想看看你的正常反应,也好有个依据。你来看,死者的伤口在身体的左侧,周围有几枚指甲的掐痕。根据掐痕的弧度方向,不难看出用的是右手。”
说着话,叶洛用力将顾秦邡的手臂抬起,抓着他的手,将手指对着掐痕处放了下去,指甲恰好与掐痕严丝合缝。在确定邱田也看到之后,他才又将顾秦邡的手臂轻轻地放下。
“这几个掐痕是顾秦邡自己弄的,他的手掌上还留有一丝血迹,但奇怪就奇怪在这里了。刚才我测试了一下你的本能反应,左侧有异物时,你用的是左手拍打,右侧有异物时,你用的是右手拍打。可是他的伤口明明在左侧,却用右手去摁压,这是为什么?况且,他的右手今天还是打着点滴的,右手手背上的出血点明显比左手上的要红一些。那么,什么样的情况,会让他明知右手行动不便,还是非得用右手去触碰伤口呢?他的左手怎么了?更值得深思的是,他的老伤口上为什么会有一处破裂的新伤?”
听叶洛这么一说,刚才还气呼呼的邱田,一下子就没了脾气。罪案本身所带来的疑点骤然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也让他很快找到了新的兴奋点。
他绕着尸体转了半圈,停在了尸体的左侧,思量了片刻后,茫然地说道:“他左手上的皮肤很整洁,看不出有被人控制住的痕迹。要说局部麻醉,可手臂上也没有新的针眼,不像是被人注射过什么。他不用左手,难道是因为不能用的关系?”
叶洛很自然地点了点头,应道:“你的想法跟我一样,我也认为他当时不能用自己的左手。我之前在病房里发现,他床铺上的被子和床单的左侧都有一处纹理很乱的褶皱,而这种褶皱很像是由于用力揉搓和摩擦造成的。所以,我推测他不用左手的原因,极有可能是因为左手上沾附着什么。并且,沾附着的东西绝对不可以接触到伤口。因而在迫不得已之下,只能明知还插着输液管,也不得不动用右手。”
邱田琢磨了一会儿,有些犹豫地说道:“你的推测也许很合理,可是却有一点说不通。按照你的说法,他应该是被人谋害致死的吧?那为什么在陈师傅回来之后,甚至是在钱医生抢救他时,他都没有提过有人要加害他,甚至要取他性命呢?他左手上附着的东西,应该是凶手弄上去的吧?他又为什么不在凶手离开后把一切都说出来,他总没有理由要袒护这个凶手吧?”
“也许他说了,只是陈师傅和钱医生都没能听明白他说了什么。另外,我可没有说过他一定是被人谋杀的。当然啦,我也不认为他是属于正常死亡。结论不是我们现在能下的,还是得联系局里,找法医过来看。你所提的问题,我暂时也只能猜测,但我相信等验尸结果出来,一定能弄明白。”
对于叶洛这般给自己找辙的回答,邱田忍不住哑然失笑。只是,他本打算将叶洛一军,却不曾想到被叶洛那模棱两可的答复给化解了,心中虽然有些失望,却又像是另有所得。
叶洛嘴上说得很谨慎,心里却很清楚这就是一起谋杀案,只是再合理的推断也做不得认定犯罪事实的依据,在杀人动机和方式未彻底明确之前,他也不希望节外生枝。而这其中的原因么,也是不言而喻了。
离开太平间后,他一把拉住了邱田,用商量口吻说道:“邱田,得麻烦你给刚才来的那两位所里的大哥打个电话,让他们尽快上报分局,就说顾秦邡的死因有待进一步查明,需要请求法医的尸检。我去看一下楼面监控,也许能看到些什么。”
邱田却反问道:“为什么要让别人来打这个电话,我们自己跟局里汇报不就好了?何必非要传话呢?”
“我们俩手里的案子还没有解决,两位领导已经是一肚子火没处发了。这个时候,你再给他们报上一个目前还无法确定的新案子,你觉得他们会有好脸色吗?反正,我是肯定不敢去点这个火,你要是有种的话,大可以去试试。”
邱田眨巴着眼睛,呆立了片刻,继而说道:“那你等我一下吧,我现在就给他们打电话。等打完之后,我再跟你一起去看视频监控。”
叶洛略显无奈地点了点头,在一旁默默地看着邱田把电话打完,这才快步向监控室走去。邱田则紧随其后,生怕叶洛会将其甩开似的。
然而,半道儿上,邱田突然改变了方向,去了一趟医护人员的休息室,才又重新奔向监控室。
他们俩完全是满怀希望地来到监控室,期待着有所收获。岂料,当观看过了监控录像之后,叶洛宛如被冰水浇淋,陈师傅与他爱人不在病房内的那几十分钟里,压根儿就没有其他人员进出过该病房。邱田也是神情呆滞,无所适从。他那复杂心理,已说不出是该失望还是该高兴了。
二人皆是一言不发,静坐了许久。从旁协助的工作人员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好,只能溜溜哒哒地出了监控室,任由他们俩傻坐着。
叶洛始终想不明白,他坚信顾秦邡的死绝非只是单纯的医学病症,而凶犯最佳的动手时机,也只有可能是病房里没有外人在的时候。可现如今,监控视频里却居然什么都没有拍到,究竟是推理的判断方向有误,还是凶手会使用隐身术?
邱田第一次看到这么快就被自己打脸的叶洛,照理来说,心里本该是喜悦的。可是,他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对于叶洛之前的分析,他主观上还是相当认可的。所以,在看完了监控录像之后,他也是大感意外,并由此对凶手的身份和犯罪手法好奇不已。
他也推测过多种可能性,比如凶手并非是在该时段内作的案,又或许是他用了借刀杀人之类的方法。只是,他同样很清楚,不论他怎么设想,这些推测全都无法和顾秦邡的离奇死亡严丝合缝地结合起来。换句话说,也就是都不具备逻辑关系上的吻合性。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总这么在监控室里待着,自然会影响那些工作人员的正常办公,所以邱田就打算先劝叶洛离开。哪知道,还没等他开口呢,叶洛却已站了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硬拽着似的,飞奔了出去。邱田根本来不及反应,只好简单地和工作人员打了声招呼,便扭身追了上去。
邱田随着叶洛又一次来到了病房里,叶洛一心想要揭开“隐身人”的秘密,像是着了魔般地四处查看,响动声惊醒了已经睡下的陈师傅。
陈师傅拉开床帘,探出身子,警觉地问了声“是谁”。叶洛没有答复,邱田赶忙解释道:“陈师傅,不好意思,吵醒你了,是我和叶警官。”
说罢,他又指责叶洛道:“叶洛,先别查了,等明天再说,你影响病人休息了。”
叶洛根本就不为所动,执拗的在房里来回穿梭。那毫无章法地动作,没有头绪的走位,与其说他是在搜查,倒不如说更像是在发泄。
邱田着实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把扣住叶洛的臂膀,不由分说地将他拉出了病房,然后把房门合上。整个人挡在叶洛的面前,不让他再找任何机会进去。
在邱田的面前,叶洛的体型完全不占优势,几番加力的推搡无果之后,他只有怒视着纹丝不动的邱田,喝道:“你要干嘛!赶紧给我让开,听见没有!”
“这里是医院,现在又是晚上,禁止喧哗!请你嗓门别那么大,先冷静下来。你看看你现在还有查案的样子吗?你平时的沉着和从容都去哪儿了?为什么会突然这么急于求成?我们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法医还没有看呢!你不是也说了,等验尸结果出来,也许就会有新的思路,就能找到突破口!为什么就不能有点耐性?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邱田一边摁着叶洛的双肩,一边苦口婆心地劝说着。然而,当他说出这番话来之后,他忽然感到一阵错愕,并再度下意识地笑了笑,心里的矛盾又一次跃现了出来。
对他而言,眼前分明就是个看着叶洛因情绪失控而犯错的好机会,为何自己要出手阻拦他,难道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真的已在不知不觉中产生了革命同志之间的友谊?这两天不断地委屈自己装低调、装无能,不就是为了让叶洛一个人去承担责任,然后能悠哉地冷眼旁观他出尽洋相,在众人面前丢人现眼吗?如今,这大好的机会就摆在面前了,怎么反倒还狠不下心来了呢?自身难以理解之下,也唯有一笑以示自嘲。
“你不懂!他不该就这么死了,更不该死在这里!他应该栽在我的手里,应该由我亲自送进牢里!现在太便宜他了,他要付出代价远不止是死这么痛快!”
叶洛说完,也放弃了挣扎,可依然显得格外的愤怒,脸上也挂满了焦虑的表情。而他的这番言辞在邱田听来,并不像是在与其对话,倒像是在一个人的自言自语。邱田反倒有点儿担心起来,不仅仅是因为叶洛有些过激的行为举止,他的话更让人觉得心存不安。
“你先跟我离开这儿,我看局里派来得人也快到了,我们过一刻钟再来。我想一会儿等他们验尸完毕,自然会有结论。凶手何时作得案,用得又是什么方法,应该也会有一个初步结论。”邱田一边说着,一边揽着叶洛的肩膀,并用力推着他的背脊,将他带下了楼。
夜风寒凉,才被吹了一会儿,叶洛的心火便灭了不少。他看了看坐在花坛围栏上的邱田,想要说句“对不起”,却词不达意地道了声“谢谢”。
邱田微微一笑,说道:“反正人都已经死了,有什么血海深仇,不妨就说来听听,就当是看心理医生了。”
叶洛用舌头舔了舔后牙槽,又将双手插进衣兜里,也坐了下来,长舒了一口气后,缓缓地说道:“我爸妈的死都和他有脱不了的干系,我还在坚持当警察,就是为了能亲手抓到他,送他去坐牢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
邱田表现的并不意外,他只是平静地说道:“关于你父母的死,其实我在毕业前夕也已略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还跟他有关。不过,这倒也更说明了他的仇家众多,想要他命的怕是大有人在。没准那起爆炸案根本就不是意外炸伤他,冲着他去的也不是没有可能。余华、郁蕾还有赵凤娟,他们哪个跟他没仇?都想要他的命吧。善恶终有报,苍天绕过谁。身为警察,我本不该说这样的话,不过作恶的人被收拾了,也算是无意中间接地替你出了口气。”
叶洛先是一怔,随即惊愕地看着邱田,他怎么都不敢相信邱田竟然也会说出毫无原则性的话来。
邱田似有感应,悠悠地说道:“你别误会,我会这么说,并不代表我认同了凶手杀人,我还是一样会抓他。我只是想说顾秦邡是咎由自取,早晚会自食恶果,终究也必遭报应,你又何必拘泥于他罪有应得的方式呢。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应该心里有数,用不着我来提醒。你就算要撒气,也得先把凶手找出来,才好问问他为什么抢了你的生意。”
叶洛嘴角挂笑,淡然地说道:“前些天还是我在劝你,今天却反而成了你来劝我。好吧,我也是个愿意采纳他人意见的人,尤其是朋友给的意见,我保证下不为例。”
邱田听得“朋友”二字,忽然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随后指了指医院大门口的方向,说道:“咱们的人来了,先换个地方吧。”
叶洛顺势望去,三辆亮着警灯的警车缓缓地驶了进来。他遂与邱田赶紧绕到一旁暗处隐藏,待车内的人全都进了大楼,他们才又走了出来。
邱田看了看表,说道:“十分钟后,我们就装作是来看顾秦邡,做调查的样子进去,他们就不会怀疑。刚才在去监控室之前,我跑了一趟医护人员的休息室,跟那里的医生和护士都打过招呼了,他们不会说出我们已经来过。”
叶洛失笑道:“我们不是贼,不用偷偷摸摸的。我不想我们打那通电话,只是因为怕领导觉得我们俩走到哪儿,哪儿就不太平,仅此而已。行了,也不用等了,直接上去吧。我们既然没思路,就看看那些师兄和师姐们能有什么发现。对了,我好像看见董蕓绮也来了,她也许能帮上我们的忙。”
邱田努了努嘴,嘬响了两声,才说道:“唉,我劝你跟小董还是别走得太近了,明知道她的身份不一般,何必去招惹呢?我倒不是说她会背地里打小报告,只是保不齐人家在家庭聚会的时候,一不小心说漏了嘴,把该说的或不该说的都捅了出去。”
叶洛愣了愣,忙问道:“小董吗?你说她的身份不一般是什么意思?难道......她跟你一样,也有什么背景吗?”
邱田惊讶地看着叶洛,诧异地说道:“你以为呢?我看你们俩平时混得挺熟络的样子,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呢,原来你一无所知。我告诉你吧,董蕓绮是我们江队的亲外甥女。好在她只是个女孩子,手里的活和大多数人干的业务都不存在竞争关系,所以也没有人会在私底下念叨她的是非。”
叶洛虽说颇感意外,但却也并未太过在意,只因他相信交人交心的结果。跟董蕓绮几次接触下来,他非常确定董蕓绮绝对不是那种会多嘴多舌,嘴上又没把门的女人。
“这都无所谓啦,再说我也没见过她嚼舌根子。更何况,我们是在做自己的本分,别人又有什么好说的呢?对我而言,她也就是个普通的同事,大家算是同龄人,比较容易交流,我觉得不用想得那么复杂,多累得慌。走了,我们快进去吧,天都抹擦黑了,还怪冷的。重要的是,我也不想错过些什么。”
邱田自觉一番好意被叶洛给无视了,便也不愿再多说,叶洛的话音才刚一落,他就即刻迈步向楼内走去。
二人来到病区,立刻就被局里的同事发现了,有人就上前问道:“哟,你们俩怎么也来了?”
邱田不假思索地回道:“给你们打电话的是我原来所里的两个同事,他们在给你们打完电话后,顺便也就把事情告诉了我。我想爆炸案的伤者出事了,我就又立刻联络了叶洛,毕竟爆炸案是他负责的案子嘛。”
同事随意地点了点头,说道:“那你们应该知道人已经死了吧?医生描述是死于急性并发症,不过还要看验尸结果才能确定真实的死因。所里的那两位兄弟在电话里也没交代清楚,只说是觉得不像自然死亡,但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状况。你们俩要不要再去死者的病房里看看,再跟那位陈师傅聊上两句?”
叶洛和邱田一听,知道他们来过此处的事情已然穿帮。邱田干咳了一声,对于自己一时的疏忽,只记得和医生及护士打招呼,却忘了和陈师傅通气,他有些抹不开面儿。不过,叶洛倒也未对他有什么责怪,反而很轻松地说道:“我们去看过了,也跟陈师傅聊过。但既没问出什么,也没察觉有什么不对,本来打算走了,结果在楼下看到局里的车进来了,所以就回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看到我们的车了?那怎么当时不叫住我们,还过了这么久才上来?呵呵,我看你们俩......是怕江队也来了吧?”
同事的话可以说是一语道破了叶洛和邱田心里的顾虑,二人不免脸上多了几分尴尬。却不想同事笑着说道:“放心吧,江队人没来,今天他和宋队都走得比平时要早一些。宋队才离开,他也立刻跟着闪人了。”
叶洛和邱田不由地对望了一眼,二人的心里霎那间就感觉轻松了许多,进而连说话的语声语调都变得响亮而随性了。
叶洛并不打算跟同事闲扯,正欲找个借口开溜,好去了解案子有什么新发现。恰好瞥见从病房里走出来的董蕓绮,他心中暗喜,赶忙喊了一声“小董”,人也很自然地向她走了过去。
“呀!叶洛,你怎么会在这里啊?咦?邱田也来了。你们是来查手里的案子还是队里有人给你们打电话了?”
叶洛没有回答董蕓绮,而是反问道:“我倒是想问你了,你怎么也会在这里?你不是文职岗吗?怎么也会跑来出现场?”
董蕓绮白了叶洛一眼,不服气地回道:“哧,凭什么我就不能来?我又不会一直做文职岗,不然我考警校干嘛,去公司上班就行啦!”
叶洛知道自己口误,赶忙解释道:“你别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因为很少会在这样的场合里看到你,才感觉有点儿意外。”
董蕓绮板着脸孔,看了叶洛一会儿,忽然乐了,笑道:“瞧你紧张的,我跟你开玩笑呢。对了,要不要看看我的能力,也好让你知道,我在警校里没有白学,我也完全有资格当刑警。”
说着,董蕓绮一扭身便又转回病房。叶洛一边为董蕓绮的天真无邪感到好笑,一边又为陈师傅的无法正常休息而感到抱歉。
可是,当他跟着董蕓绮进入病房之后,却发现陈师傅已不在房里,他赶紧问道:“小董,我记得这里本来还有一位病人,他去哪里了?”
“你说那个姓陈的大叔呀,我们跟医护人员商量,暂时将他转移到其它的病房去了。不然,我们不好查案,他也没法好好休息。”
听董蕓绮这么一说,叶洛的心总算是踏实下来,继而点了点头,微笑着对董蕓绮说道:“那来吧,展示一下你在学校里学到的知识,发挥一下你的能力,让我见识一下呗。”
董蕓绮不声不响地走到顾秦邡之前躺过的病床边,站得像个讲解员似的,认真而又专业地说道:“死者顾景峰,经查证,他的真实姓名为顾秦邡,于今日晚间二十一时三十八分宣告死亡。值班医生确诊死因系旧伤感染导致的急性并发症,但同时也表示死者在伤口感染前毫无征兆,发病速度如此之快,较为罕见。接到110报警电话后赶来处理的派出所民警也觉得死者的死因有些蹊跷,故请求我局进一步展开调查......”
“停一下,小董,麻烦你能不能捡重要的说,直接跳过案件经过陈述,我想要知道你查到了些什么。”
叶洛毫不犹豫地打断了董蕓绮那如刑侦剧里解谜式的开场白,他更在乎的是案件疑点的新线索。
董蕓绮不满地白了叶洛一眼,随即直奔主题道:“我刚才看了看,确实有几个疑点需要说明。其一是死者放在床头柜里的那部电量不足百分之二十的手机,他是一个搞金融的业务人员,电话是主要的工作用具,我们一般人都会在每晚睡前将快没电的手机充上电,他又怎么可能会忽视掉。其二是他穿的拖鞋所摆放的位置是在靠窗一侧的床跟正下方,他明明可以从离门近的一边上床,为什么非要绕到另一边去呢?而且,有谁会在上床时把鞋脱在床跟处并完全将鞋位于床下,不会显得远了点也多余了点吗?我想是个人通常都会脱在床的中段或者较靠近床头的位置,也不会特意把鞋踢到床底下吧?其三就是这张病床了,护士小姐一般不会将病人的病床完全放平,多多少少会让床头部位上翘。这样一来可以便于和病人目视交流,二来也能让病人呼吸顺畅一些,可是这张病床却是完全被放平了。我询问过护士,没有人对床做过任何操作,病人自己应该也不会去转动摇柄,因为用力会让他担心已缝合的伤口被撕裂。基于以上这三点,我个人认为顾秦邡的死的确存在可疑之处,就看尸检报告怎么说了。”
叶洛真有些傻眼了,看着眼前的这个比自己还年轻几岁的小姑娘,他心里不由地升腾起了一丝挫败感。确实,这三点问题,他都没有注意到,甚至是在现场勘察时就被彻底忽略了。他许久没能说出话来,只是呆呆地盯着董蕓绮。
董蕓绮被叶洛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刻意地转开身,别过头去,说道:“叶师兄,我都讲完了,请你指教一二吧。”
叶洛回过神来,摸了摸后脑勺,浅笑着回道:“我真没什么可指教你的,你查得很认真,更注意到了我没有留意过的细节。除了对你刮目相看,我想我没什么可说的了。”
董蕓绮转回头,扬起了嘴角,有些得意地笑道:“那就谢谢叶师兄的夸奖啦!”
叶洛走近董蕓绮,低声说道:“小董,我倒是有个问题想要请教你。我和邱田已查看过这条过道上的监控录像,你们转移走的那位陈师傅,他一整天都在这间病房,白天并没有见到有谁来探望过死者。晚间,他和他的爱人曾出去散步了几十分钟,所以我们猜想凶手可能就是在这段时间内作得案。然而,监控录像中却没有拍摄到有任何人进来过。既然你也觉得死者多半为非正常死亡,那这名凶手是如何做到神不知又鬼不觉地杀人的呢?”
董蕓绮听罢,脸上骤然闪过一丝吃惊的表情,显然她还来不及去看监控视频,因此也和叶洛一样,觉得难以置信。
“你们俩在讨论什么呢?方不方便我也一起加入?”邱田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正来回打量着叶洛和董蕓绮。
叶洛回过身,看着邱田,说道:“我算是体会了什么叫‘巾帼不让须眉’,你不妨也来感受一下。”
邱田不当回事地说道:“下次吧,顾秦邡的尸体准备运回去了,我们要不要先找他们问问初步的推断情况?”
叶洛一手握拳,轻敲了几下脑门,回道:“他们做事情一板一眼,向来都很谨慎。既然尸体要抬回去做详检,我估计不到报告出来,怕是很难问出些什么,还是先等一等吧。再说了,我们不是还有更应该要搞明白的事情吗?”
邱田无奈地眨了眨眼睛,随后走进病房,苦中作乐地问道:“那你们俩刚才研究出什么结果没有?结论是什么呀?凶手是个茅山道士,还是鬼魂作祟呢?”
董蕓绮冲着邱田做了个鬼脸,随后又对叶洛说道:“监控视频我还没看,所以也没办法回答。不过,我相信没有什么高明的犯罪手段,只是我们还没想到点子上罢了。我得跟大部队回去了,如果我这边或是队里其他人有了什么新的发现和想法,一定会告诉你们俩的。”
叶洛将自己收集到的那些可疑物交给董蕓绮,在目送她离开之后,闷闷不乐地蹲在病床边,陷入了沉思。董蕓绮提出的三点更进一步佐证了他的怀疑,只是凶手究竟是用了何种方法躲过了监控设备,顺利地进入病房实施作案的呢?叶洛想破了头皮还是百思不得其解,便更是觉得有如百爪挠心。
邱田最能理解叶洛此时的心情,他也曾不止一次的有过在案发现场像这般煎熬的痛苦。所以,他深知旁人根本插不上手,唯有依靠自己来调剂。其实这种时候,哪怕能够找出或想出一丁点儿的眉目来,闭锁的心灵上也能够得到巨大的开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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