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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明录·新鬼》中有云:有钱能使鬼推磨,无钱可做推磨鬼。正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世间攘攘具为利往”。足可见金钱,的确是个神奇的东西。人们对金钱的渴望通常是一致的,可是对金钱的态度却不尽相同。真要细分起来,怕是难以详述。不过,一定存在这样一种人,惜财如命。一分拼一毛,一毛凑一块,一旦有百元大钞攥在手里,就永远舍不得将它拆零。
“医生,那你就先给我一盒吧,我现在手头没有那么多的零钱。”
医师看了看说话的小伙子握紧的手,眨巴着眼睛,颇为不解地说道:“你不是有张一百的吗?我可跟你说说清楚,这一盒药肯定是治不好你的病,三天之后你还得再买,那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小伙子咳嗽了两声,赶紧把手里的钱塞进裤兜里,尴尬地笑道:“出门钱没带够,没想到药费会这么贵,我还得买别的东西呢。”
医师撇了撇嘴,又摇了摇头,无奈地转身取了一盒药交给小伙子,随后叹息了一声,叮嘱道:“药可不能省着吃,一天三次必须足量,否则会产生抗性。再度服用的话,效果就要差一些了。”
小伙子笑着点了点头,拿着药去结了账,便匆匆地离开了。待他出了门,医师不禁自语道:“唉,卖相倒是不错,就是太抠门了,省钱省得都不要命了。”
收银员一听,笑呵呵地说道:“阿姐,也难怪了,你来这里上班的日子还短,所以不认识他。他就是这么个人,十多年来一直都这样。一百块从来不破开,带着就像是装个门面;身边有小票子绝对不用大票子,有硬币绝对不花纸币。除了我们这家药房,还有边上的水果店、便利店,甚至是街对面的理发店,几乎人人都知道。我们还给他起了个绰号,背地里都叫他‘屎壳郎’。”
医师“扑哧”一乐,好奇地问道:“为什么会起这么一个难听的绰号?”
收银员抿嘴一笑,解释道:“一来是因为屎壳郎推粪球,所以特别臭,那本地话形容一个人特别小气,不是也会用‘臭’这个字嘛。二来是因为他的名字叫叶洛,我们常说‘秋风扫落叶’,把这句话反着念就是‘叶洛扫粪球’了,那他不就等于是屎壳郎吗?”
俩人瞬间笑作一团,久久停不下来,似乎这个笑话能让她们乐上一辈子。
瑟瑟的秋风中,身形消瘦的叶洛一边哆嗦,一边往回家的路上走着。感冒似乎越来越严重了,他不停地打着喷嚏,这不由地让他暗叹起也许是又有什么人在背后说他的坏话了。
回到家中,他做得第一件事便是将今天下午才报销下来的钱分类。将那张一百元摁平整了之后,小心翼翼地放入衣柜抽屉中的存钱夹内。看着里头厚厚的一叠钱,他喜上眉梢,嘴里念叨着“凑足一万就能存银行了”。
刚锁上了抽屉,关上橱门,又觉着不放心地反复检查了几遍,他才将剩下的零钱小票放进皮夹里。双手揉搓着皮夹,他一脸的心满意足。
转回到客厅,他来到父母的遗像前,点上三柱香,恭恭敬敬地拜了拜,说道:“老爸、老妈,从明天开始,我就调到分局刑侦支队工作了,收入比起以前在所里能多出不少。你们俩不用担心我,我一个人吃得好、睡得好。等我存够了钱,就给你们俩买一套像样的大房子住。”
三鞠躬之后,他正打算为自己泡上一碗面以解饥,却忽闻一声宛如闷雷般的巨响自厨房的方向传来。他本能地被吓了一跳,赶忙跑去查看,但厨房内一切正常,并无东西倒塌的迹象。
正当他愣神之际,楼下传来了骇人的尖叫声,只听得有人高呼“死人啦”。很快,呼喊声、议论声便交织在了一起,瞬间乱做了一团。
叶洛打开窗户,踮起脚探身向下张望了一会儿,随后又靠在灶台上站了片刻,便关上窗户,转身缓缓地走向了客厅的餐桌,埋头若无其事地吃起了他的面。对于外头所发生的一切,他表现得格外冷漠,也是打心眼里不想去关心。
在那些人流中,他看不到一个人靠近伤者探查情况;在那些嘈杂声中,他也听不到一句“快叫救护车”。有的只是些无关紧要的分析和不分场合的评说,无非都是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
这样的场面,对他来说是一种深深的刺痛。两年前,同样是在这个居民小区,他的父母也是双双坠楼身亡。当时居民围观了五分钟之久,却无一人报警或施救。待他赶到时,人们还围拢在尸体旁,拍着照片,发着朋友圈。甚至有些人还挡着他进入,对着他一个劲儿地吼道“别挤”。这一幕幕场景,就像是岁月用了一把锋利的刀,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海中、心坎上,就算到死都不可能会忘记。
细嚼慢咽地吃完了面,收拾掉桌上残留的垃圾,警笛声这才在楼底下响起。叶洛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距离事发已过去了半个多小时。他苦笑了笑,提上存放了一天的垃圾,缓缓地下了楼。
也不知是出于好奇心的作祟,还是因为警察的职业反应,丢完垃圾的叶洛很自然地走近了事发现场。经观察,死者为女性,年龄约在二十岁左右,身高在1.65米之1.70米之间,体重估计应该不超过50公斤。纯亚麻色微卷的长发,表明不久前才染烫过。手指与脚趾的指甲均抹有淡紫色的指甲油,在光线的照射下显得十分的鲜亮。尸体所处的位置距大楼的外墙不足一米,正上方是每家每户的厨房,由此判断应该是自厨房的窗台处跌落。
二十多分钟后,围观居民中开始流言四起,普遍认为该小区一定有凶残的杀人犯出没,近些年频频有人出事。为了平息弥漫在群众中的紧张和忧虑的情绪,现场办案的警员给出了一个初步的结论,该名女子家中并无他人侵入的痕迹,身上除因高空坠落形成的撞击伤之外,便无其它无明显可见的伤痕。另外,死者也是留有遗书的,表明其生前欠下了数十万债务无法偿还,因此在万念俱灰之下选择了轻生。是以,自杀的可能性较高,警方会做进一步调查。希望居民们不要做无端的猜测,也不要疑神疑鬼。
对于这个初步结论,叶洛却忽然紧锁起了眉头,心中暗生疑虑。
现场勘查进入收尾工作,居民们也纷纷散去,叶洛却仍站在原地。看着尸体被小心地台抬上车,他整个人和目光也随之移动了过去。虽然隔着一定的距离,但是在灯光的照射下,他还是敏锐地发现了死者身穿的那件乳白色羊毛连衣裙的腰背部以上十五公分处有一道明显的黑色线型印记,并且尸体的身上还有一股香气传来,让他更觉得蹊跷。
只是,他忽然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自嘲般的笑容,随即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径直回了家。
药物下肚,热水澡洗净,叶洛钻进被窝,就想美美地睡上一觉。他怪自己不该去多管闲事,明明生着病,加之又不是自己的工作任务,何必去操这份闲心。办案警员给出的初步结论究竟是对是错,干自己何事?虽说是个警察没错,可警察毕竟不是超人,不可能做到处处替人伸张正义,况且还是为了这些本就冷漠的人主持公道。
他打开手机音乐,插上耳机,将被子把脸一蒙,硬是逼着自己睡去。
作为新人报到,队里没有热情的欢迎,甚至都没有给予叶洛自我介绍的时间和与他人相互认识的机会,便被催促着手足无措地跟着众人进了会议室。
待所有人入座,他才发现会议桌边已无空位,好在两侧的墙角处还有两把椅子放着,他就近坐在了其中的一把椅子上。
“你们后边那几位,把自己的位子稍微挪一挪,有点眼力见行吗?给我们新来的同事也腾点儿地方出来,让人家坐在墙角算是怎么回事儿?”
叶洛伸脖子一瞧,见是一坐在正中央的人在发话,赶忙起身道:“领导,没关系,不用麻烦了,我坐这儿就行了。”
“麻烦?你以为我是在照顾你,为你考虑呢?我这是在为工作考虑!接下来的开会内容很重要,我要求每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也包括你!我们这儿是支队第一刑侦大队,我要求做什么都得排第一,你既然分到了我们队,就要知道我开会时的三条规矩:不重复,不解释,不废话!”
叶洛慌忙将椅子搬至同事们腾出的地方坐下,点了点头,说道:“明白,只是我有一个问题想先请教,请问领导怎么称呼?”
他的问题一出,立刻将整个会议室里的同事们全都给逗乐了,纷纷捂住嘴巴,强忍着笑容。
“我叫宋励,是第一刑侦大队的大队长。这里的其他同事,你在今后的工作中会慢慢认识,还有什么其它的问题吗?”
叶洛嘴里嘟囔了两句,用力地摇了摇头,道了句“没了”之后,却忍不住笑出了声。
宋励怒目圆睁,紧盯着叶洛,大声地问道:“叶洛是吧?请问你笑什么?”
叶洛低着头,摆了摆手,可是因发笑而不停抖动的双肩却怎么也停不下来。
宋励一拍桌子,怒道:“叶洛,你给我站起来!大声地说出你在笑什么!”
叶洛一惊,赶忙站直了,回道:“报告宋队,我是因为你的名字叫宋励而觉得好笑。警察送礼,定有猫腻!对不起,宋队。我保证仅此一回,下不为例!”
众人其实也都想笑,可是却都不敢笑,一个个憋的面红耳赤脖子粗。
叶洛以为宋励一定会生气,可能还会处分自己。然而却并没有,宋励只是缓缓地说道:“叶洛,你拿我的名字开开玩笑没有关系,但是我希望你别拿工作开玩笑,我们的刑侦工作来不得半点玩笑,坐下吧。”
这番话就像是一副立竿见影的止笑药,所有人瞬间便一脸严肃地进入了会议状态。
宋励扫视了一下众人后,简明扼要地叙述了一下案件,正是昨晚发生在叶洛所居住的小区里的那起坠楼案。他让身边负责会议记录的女警将案件资料逐一下发到每个人的手中。众人相继看完资料后,便有不少人提出了疑问,特别是自杀事件缘何会交由刑侦队来处理。
宋励没有解释,反而抛出了一个问题。他说道:“认同这是一起自杀案件的人请举一下手。”
一阵交头接耳之后,在场的所有人里,只有三个人没有举手,宋励是其中之一。另外两人,一个是叶洛,另一个也是一名年轻的警员。
叶洛不由地望向那名年轻的警员,只见他皮肤黝黑,中等身材,目光炯炯有神,眼神格外的犀利。而这犀利的眼神,此刻也正望向自己。
四目相对,叶洛突然为之一振,似有一种久别的斗志又在心头冉冉升起。
殊不知宋励也正用一种诧异地眼光看着叶洛,片刻才说道:“邱田,你跟叶洛都觉得这不是一起自杀事件,叶洛毕竟才刚从所里调上来,刑侦经验不如你丰富,那就你先来说说吧。”
“是”一声干脆的应答之后,邱田认真地分析道:“昨晚我在局里的出警事件处理平台上看到这起自杀案,发现疑点诸多,因此一早就将材料取了回来,并向宋队作了汇报。材料复印件现在就在各位手里,大家可以看到法医的死亡鉴定结果为高空坠落致使内脏多处破裂而引起器官瞬间衰竭。但这也只能说明死亡的原因,无法确定致死的原因。材料中提到初步排除他杀的可能性,这一点是否真的能成立?我表示怀疑。首先,死者涂抹的指甲油延伸至指甲根部,说明这指甲的美容才做了不久。头发呈现的亚麻色还很纯,甚至是发尖都未褪色,说明才烫染不久。对一个想要自杀的人来说,还有这份心情似乎不太合理。其次,尸体坠落的位置与大楼外墙间的距离也很奇怪,若是跳楼的话,跳楼者一般都会给自己一个前倾的作用力,一米范围之内更像是自由落体产生的,换而言之就是有可能在被弄晕之后,才被他人抛下。第三、死者的衣服上有一道黑色的线型印记,位于腰背部以上十五公分处,很有可能是在坠落前蹭到了外窗台上的积灰所导致的。这也是最难以理解的,正常情况下,若是坐在窗台往下跳,黑色印记应该出现在臀部以及大腿部,除非她是反身后仰式倒下,但我感觉应该没有人会用这种高台跳水的背身方式来自杀吧。”
对于邱田的分析,有人却立刻提出了质疑,说道:“可是现场发现的遗书,经笔迹鉴定,的确是出自死者本人。且依照内容来推断,并不像是在胁迫状态下所写的,这又该做何解释呢?”
邱田回道:“没错,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我才觉得这起自杀事件可能并不单纯,有必要深入调查。”
随着邱田陈述完毕,宋励遂将目光转向了叶洛,用略带着期待的口吻,说道:“叶洛,你刚才也没举手,来谈谈你的想法吧。”
叶洛揉了揉脸,看了看邱田,说道:“邱田的几点分析,我完全认同。另外,我想补充的是,从现场的血流状况来看,被害人应该是被杀之后才被高空抛尸,所以流血程度较活人被推下来说,量要少一些。更重要的是,我当时就在事发现场,死者的身上带有浓重的洗发液和沐浴露的味道,证明她死前应该洗浴过。一个寻死之人在临死前,还特意去洗澡和洗头,这一点也不合常理。只是,我没举手,并不代表我认为这就一定是一起谋杀案,我想有一处细节大家也应该注意到了,就是死者选择跳楼的地点,厨房的窗户。一般跳楼寻短见都会选择阳台,而死者偏偏不走寻常路,这是为什么?事发的时间大约是在夜间十点过后,我们都知道两幢大楼之间,通常都是前一幢大楼的厨房或客厅正对着后一幢大楼的阳台或卧室。如果是他杀,那凶手为何要在这个多数人都会出现在卧室的时间段里,把死者从厨房的窗户抛出?这么做不是很容易被对面大楼里的住户发现吗?所以,我也觉得确实有必要详查。”
宋励的眼睛猛的一亮,颇有些兴奋地问道:“你和死者住在同一个小区?”
“不光是在同一个小区,还是在同一幢大楼里,只不过我并不认识死者。”
宋励会心地笑了笑,说道:“很好!叶洛,看来你是来对地方了。以后你就跟邱田搭档,你们俩务必给我把这件案子彻底查清楚。就这么决定了,散会!”
叶洛刚想提出异议,宋励却已和大多数同事离开了会议室。他轻叹了一声,往椅子上一趟,有些无奈地嘟囔道:“这样的决定未免也太草率了吧。”
邱田一边整理着桌上的材料,一边冷漠地说道:“你要是不愿意干,可以不干。带着你这个菜鸟办案,我还嫌多了个累赘呢。”
叶洛一听这话,本想要回击一句。可转念一想,犯不着刚来就得罪人,于是压着火,说道:“我当然愿意干,领导布置的工作,我怎么可能说不。我确实是怕自己做不好,拖邱警官的后腿,但我会尽力的。”
“少说些没用的,带齐所有材料去现场确认事件性质。三分钟后楼下等,过时不候。”邱田话说得利落,人走得更利索。待叶洛反应过来,追出会议室时,已不见邱田的踪影。
他慌忙飞身下楼,三步并作两步,总算赶在了邱田发车之前上了车。
途中,叶洛几次试图与邱田沟通,可是均被邱田无视了。叶洛得到过的唯一一句来自邱田的回应是“麻烦你安静点”。邱田就像是一堵冰墙,不仅外表坚硬冰冷,更是屏蔽一切他不想听到的杂音。
二人来到疑似案发现场的第一现场,被害者的家中。来给他们开门的房东,就像是霜打的茄子,脸上更是仿佛敷多了面膜一般,僵硬得毫无表情。
邱田在每个房间里认真地搜集线索,叶洛却只是到每个房间晃了两圈,便站在客厅里同房东聊起了天。对于叶洛的表现,邱田虽然心生不满,却也懒得去责备。对他而言,解决这起案件,有没有叶洛的协助,根本就无所谓。
经过一番细致的查找,在这套一室一厅,煤卫独用的住宅里,邱田并没有新的发现。当然这也难怪他,毕竟警方于昨晚已经进行过一轮全面的现场勘查。
由于没有能够足以证明这是一场谋杀的直接证据,令邱田有些沮丧,也有些不甘心。苦着脸来到客厅,却只见房东一人,他立刻问道:“阿姨,请问我的那位同事去了哪儿?”
“哦,叶警官?他早就已经走了,说是要到外头去看看,这边都结束了?”
邱田点了点头,说道:“是的,阿姨,今天麻烦你辛苦跑一趟了。”
“麻烦也没办法,谁让我倒霉摊上这种事。我现在就希望你们警察赶紧把事情解决了,我也好尽快卖了这套房,实在是触霉头。唉......那你去忙吧,我来锁门。”
邱田略显尴尬地应了声“一定尽快破案”,随即脚步匆匆地下了楼。
叶洛正站在车边,低着头抽烟,瞥见邱田从大楼里出来,赶紧灭了烟头,笑道:“邱警官,辛苦了,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邱田狠狠地瞪了叶洛一眼,一句话都没说,直接上了车便发动,打算丢下叶洛,自行开走。
叶洛眼疾手快,猛追了两步,将后车门拉开,一个纵身起跳,跃入了车内。坐定后,他立刻质问道:“邱田,我够忍让你的了,你是不是有病啊?咱们俩可是搭档,你想害死我啊!也不看一下我是不是上车了,你就直接开了?”
“没人要你上车,是你自己非要跟着来。另外,我也用不着你这个搭档,回去我就会跟宋队要求把你调离。你爱上哪儿就上哪儿,爱跟谁一组就跟谁一组。”
叶洛沉默了片刻,忽然笑道:“我说邱田,你不会是因为我在会上表现得比你抢眼,然后就对我有了嫉妒之心吧?还是说因为刚才的搜证一无所获,所以把气都撒在我身上?那你未免也有点儿太小心眼了吧?”
邱田对叶洛猜到他一无所获有些吃惊,但还是故作坦然地说道:“不要以为自己有一点儿小聪明就得意忘形,你太高估你自己了,我只是不想跟一个完全没有责任心的警察合作而已。”
叶洛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悠悠地说道:“警察能把案子破了,那才是责任心最大的体现。就好比我们小时候念书,读死书的人未必能考出好成绩是一个道理,人们不会因为一个警察破案态度认真,就原谅他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无能。”
邱田冷冷的一笑,不屑地反问道:“叶警官,道理你还挺会说的,那我想请问你刚才又做过些什么呢?”
“死者租房使用的身份证上,名字是刘颖,1993年6月出生,二十一周岁,河南周口人。租房还不到两周,房东除了签约的当天与死者有过短暂接触,之后也没再与之见过。不过,她还向我反映了另一个情况,自四天前开始,她便反复收到过同一条短信,并且不分昼夜。短信内容是说她的一个叫罗蕊欣的朋友曾向一家名为和丰金融的公司借款,如今连本带息共欠三十五万元,希望她能帮忙催促其尽快还钱。另据她说,接收这条短信的手机才使用了几个月,仅用于她和她的三位租客联系,他人并不知晓。可是,在这三位租客之中,却并无一人叫罗蕊欣。因此,她也没怎么在意,也未向警方提及,只认为是有人可能填错了电话号码,所以短信才一直会误发送至她这里。”
邱田警觉地说道:“难道是因为巨额的债务纠纷而引发的杀人?”
叶洛毫不迟疑地摇了摇头,果断地回道:“你自己也说了是巨额债务纠纷,那又怎么可能会杀人?讨钱的把欠账的人杀了,那钱还问谁要去?对了,刚才不是说要有责任心吗?那就烦劳邱警官回局里,从死者的基本信息入手调查吧。我呢,就不在这儿碍眼了,你靠边停下车,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咱们各忙各的。”
这话倒是正合了邱田的心意,他立刻打了方向灯,将车往路边一靠,话不多说便解锁了车门。
叶洛也没给什么好脸色,下了车后,连车门都未关上,便径自大步离开了。邱田气冲冲地跟下了车,指着远去的叶洛,刚想要怒吼,但看见自己抬起的手里握着的正要翻看的材料上的警徽标志,只能深呼吸了一口,忍气回到了车里。
像是天生就八字不合的两个人的第一次合作,在极度不和谐的气氛中告一段落。也许最郁闷的人并不是他们俩,而是对他们俩的新组合还有所期待的宋励。
叶洛下车之后,走了大约能有百十来米,回头见邱田已将车驶离,他立刻掏出手机,查询有关和丰金融公司的相关信息。并根据查找到的信息先后找到了该公司注册地所在的工商局和税务局调查,发现该公司非但手续齐全,而且目前运营状态正常,属于正规合法纳税企业。这让叶洛有些出乎意料,他本以为这家公司应该是非法借贷机构,具有高利贷性质。如今这一反转,令他有些错愕。
他坐在税务局大厅的长椅上,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整理起了思路。他和邱田的基本想法是一致的,必须先要确认案件的性质。从表面上看,这起案件被初步认定为自杀。可是,几处未解的细节又明显与初定结论相矛盾。目前,死者的身份信息是以租赁合约所使用的身份证上的信息为准。然而,在得知了房东收到奇怪的短信之后,叶洛对死者的身份产生了强烈的怀疑。由于房东目前所能提供的也仅是一张并不太清晰的身份证复印件,警方的身份核对也只是表明刘颖此人确实存在,并与身份证上的信息相符,但还是无法马上确认死者即是刘颖。已知可以确准的信息只有死者在遗书中所写的欠钱一事和房东收到的那条重复发来的短信中所提及的和丰金融公司和罗蕊欣。并且,此二者既然都与债务相关,也许之间存在某种关联。叶洛的直觉告诉他,这两起债务很有可能是同一件事,而租房的刘颖和短信中提到的罗蕊欣也极有可能为同一人。若是和丰金融公司是一家正规企业,那因此而产生的债务问题便很有可能是正当的,这样的话,死者因无力偿还而选择轻生的可能性又大大地提高了。
叶洛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既然已经拜托了邱田去查死者的身份,他还是打算追着和丰金融公司这条线查下去,不管怎么说,“挂着羊头卖狗肉”这句老话还是在他的脑中敲打过几下的。事不宜迟,他决定直接去探一下虚实。
和丰金融公司比叶洛想象中更气派,也比他想象中更正规。坐落于闹市的高档写字楼,半个层面的办公面积,有着富丽堂皇的前台接待处和高格调的工作区域。所有人员都是统一的着装,对客人始终笑脸相迎,礼貌相送。即便不做业务洽谈,光是看着展示柜里陈列的各类全国或全球性的奖牌和奖杯以及权威机构的认证证书,都会让人莫名地感觉到一种发自心底的信赖。
叶洛显然有些茫然,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曾做的假设性推理是否存有漏洞,是否是被误导了。
“先生,您好!请问您是来办理业务的吗?不知道是否有和我们这里的金融顾问预约过?”
前台小姐一边双手递上茶水杯,一边亲切含笑地向叶洛询问。叶洛正在独自出神,是以一时没能接上话,直愣愣地望着她。
“您是不是有什么困难不方便说?要不这样吧,我替您联系一下我们咨询部的人,您先了解一下我们的项目,看看有什么能帮到您的。”
叶洛正愁该如何编个理由能和内部人员交流,没想到前台小姐居然主动帮他解决了,他心中窃喜,当即顺水推舟地说了句“那就麻烦你了”。
前台小姐笑呵呵地回了句“您稍等”后,优雅地走回到工作位上,拿起电话便与咨询部的人取得了联系。仅过了两分钟,一位西装革履的年轻男子便来到了大厅,热情洋溢地走向叶洛。
“这位先生怎么称呼?我姓顾,是和丰金融咨询部的高级咨询师,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去咨询室详谈。”
叶洛脑子一转,索性装傻充愣,直截了当地说道:“我姓计,计划的计。最近比较缺钱。我去过银行了,那里的贷款限制太多。来你们这里,就是想问问你们这里能不能借钱给我?”
姓顾的咨询师闻听,脸色微微一变,但随即又微笑着说道:“先生,您若是需要的金额比较大,我建议最好还是向银行申请。当然,我们这里也有小额贷款业务,只是相关的办理手续并不会比银行简化多少,这一点请您理解。既是为了确保借贷双方的利益,也是为了避免日后引起不必要的法律纠纷。操作流程越是正规,契约才越是安全,您说呢?”
叶洛耷拉下脑袋,故作丧气地低吟道:“唉,我也是从一位朋友那儿打听到你们这家公司能借钱,而且手续简单,所以才来的。没想到原来也跟银行一样麻烦......,看来是被她晃点了,那算了吧,我再找别家问问好了,谢谢你。”
说罢,叶洛便要转身离开。谁知姓顾的咨询师却忽然说道:“这位先生,请稍等。看在您那么诚心诚意的份上,又似乎是真的遇到了很大的经济困难......那这样,您跟我来咨询室,我介绍一款产品给您,我相信一定可以解决您目前的困境,并且......保证绝对会符合您现在的要求。”
姓顾的咨询师笑了,笑得有些暧昧;叶洛也跟着笑了,笑得有些得意。他知道但凡商家叫住扭头客,多半是要亮底牌。看来这家公司不一般,还真的有些料可挖。
就在叶洛正打算跟着姓顾的咨询师一同前往咨询室时,一声震颤心肺的巨响和一阵女人刺耳的尖叫声,自耳廓直击听觉中枢。叶洛不由自主地向前踉跄了好几步,晃晃悠悠地站定后,慌忙转回身张望。也就在转身的那一瞬间,他突觉后脖子处似乎有滴水滑过。伸手一摸再一看,竟然是红红的鲜血,沾满了整个手掌。他这才感觉到后脑勺疼得厉害,想对着展示柜照一下自己的脸,却发现展示柜已不复存在,墙面也出现了一个大坑,地上到处都是玻璃碴和断木,好似一片横尸遍野的景象。
前台小姐一脸恐慌地蜷缩在墙角,漂亮的脸蛋上多出了几道血痕。姓顾的咨询师已倒地不起,腰间还横插着一根鲜红的木条。
办公区域内的员工纷纷跑了出来,却没有一个人敢踏进大厅一步。叶洛见状,用劲大喝一声:“都站着看什么!赶紧报警,打120!”
医护人员和警方抵达时,整栋楼的人几乎都被惊动了,对新闻尤为敏感的记者们也陆续从四面八方赶来,堵在电梯间和消防通道口。要不是有警员强行阻拦着,这些人能把和丰金融公司所在的楼层给踩塌。
叶洛闷声不响地坐在咨询室里,屁股时不时地扭动着,脑袋上缠着厚厚的纱布。此刻正在跟他交流的再不是那位姓顾的咨询师,而是他的新领导宋励。
“你那屁股上是长针眼了吗?一直扭什么?行啦,别在这儿坐着了,还是赶紧去医院拍个片子,先好好治一治你缺根弦的脑袋吧!回头我再找你算账!真是......一个已经够让我心烦的了,如今又来一个!我看我也是更年期犯糊涂了,竟然会让你们俩做搭档,我的阳寿估计是长不了了!”
叶洛尴尬地笑道:“谢谢领导关心,刚才有个护士给我打了破伤风针,所以屁股暂时有点儿不舒服,也没什么大事,不用担心。这次爆炸案跟我没多大关系,我只是到这里查案,赶巧碰上了。”
宋励瞪着叶洛,皱着眉大声地说道:“得了,你快拉倒吧!我根本没闲功夫担心你,外头那帮像饿狼一样,一见着有血案发生就兴奋的记者才更让我担心!”
说完,宋励气呼呼地甩门出了咨询室,叶洛心中暗道:一个不省心又来一个......难不成邱田那家伙也遇上什么**烦了?这么说来,他并没有听我的去调查死者的情况?还是说......中间出了意外?
叶洛赶忙追出了咨询室,想要问个明白,却已不知宋励的去向。于是急忙向队内的同事打听,同事好心劝他暂时别去自找没趣、火上浇油。他只得询问起同事有关邱田的情况。岂料,同事给他的回答却令他大为震惊。
“那个小子啊?我听说他比你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好像是被咱们自己人给抓了,正在派出所里接受调查呢,江副大队一小时前就已经去所里捞他了,不知道有没有把人给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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