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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尤物1
“这是什么?”
佟铃用长柄夹子从床下夹起一样东西,抖了抖,沉睡的灰吊四下飞散,她借机夸张地捂住了鼻子。她今天穿的裙子也很夸张。
马格用两根手指将失踪多年的袜子甩进垃圾袋。袋子快塞满了,立在地板上,安上胳膊腿儿就能直播“大胃王”了。
很快,佟铃又搜到一件尘封之物,仍在马格床下,是一支口琴。“哎呦,你还有这个,说明证据确凿了一一”佟铃说着,把夹子上的猎获物翻转着看了看。“证明咱俩代沟有多深。”
“雅鲁藏布大峡谷那么深。”马格从夹子上救下口琴,抹一把上面的灰吊就往嘴边凑。佟铃瞅着他,目光惊悚,仿佛口琴是土拨鼠变的。马格没兴致了,想了想,将口琴也丢进垃圾袋。
佟铃拣出口琴,用手帕使劲擦:
“我开玩笑呢,你还真扔啊。”擦干净了,仔细端详口琴。“我小的时候见过我爸吹口琴,这支看着不赖呀。”
“布鲁斯,G调。”马格点上一根烟。“还是扔了吧。”
“懂了,”佟铃说,“你刚来香水镇的时候,肯定是孤单寂寞冷,你就靠这支口琴排遣了。后来呢,我来了,就像阳光照亮了你,你充实又温暖,不需要口琴了,就打发它垫床腿儿了。对不?”
马格起劲咳嗽。
“你确定不要?那它归我了哈。”佟铃边说边将口琴滑入裙兜。“你荣升了,往后轻易都见不着你了,我常带着它,见琴如面吧。”
“什么荣升,重案组一一除了光棍儿,谁想去。”马格继续咳嗽。
“我。”佟铃说。
“你得感恩哪,”马格把烟屁股掐在烟灰缸里。“领导还指望留下你照亮别人呢。”
“我郁闷。”佟铃将长柄夹子丢在地板上,拾掇屋子这种活计原本就不适合她。“你这人吧,”一边说,一边第一次见到似的打量马格:“年龄是大了点儿,长相顶多不算难看,没啥幽默感,脑子勉强还凑合,嘴巴一点都不甜一一但是,好歹也算是个搭档,比没有强吧一一他们干嘛说拆就把咱们给拆了。你说我是不是应该考虑辞职?”
“辞吧。”
“辞了我干啥去?”
“开干洗店也行啊。”马格用下巴指了指窗口,一抹夕阳正在窗口歇脚。佟铃朝下张了一眼。这里是2楼,楼下对过有家干洗店,门脸小而干净,不时有人进进出出,前台一个漂亮女人的笑容闪亮动人。那女人佟铃略有耳闻一一温馨社区“干洗西施”,名叫艾雪。
佟铃“刷”地扯上窗帘,夕阳一轰而散。
“我说,告别总要有点仪式感吧?”
马格的左衣领攥在佟铃右手心里,右衣领攥在她的左手心里,嘴巴一寸、一寸切近贝齿微启、吹气如兰的佟铃......两片嘴唇之间还差一寸距离,一丝灰吊悠悠荡荡,食指一般竖在那一寸间。他们同时笑喷,双双堆坐在床头上。
香水市刑警支队重案组的调令一周后生效,马格在香水镇的3年时光,打包码放在租住房的各个角落。他是外省人,在外省出生长大,大学考到东北,大二发神经,辍了学,跑去当了6年特种作战侦察兵。之后复员,闪婚,闪离,没孩子,每年双十一过节。做过的职业有一沓,保安,外卖哥,在地下拳馆打拳,跟人合伙开私家侦探社,全都干过,3年前才修成正果,在香水镇刑警队落脚。他今年38岁零3个月,全副行囊都在眼前,半车“130”就能拉完。看着看着,马格乐了,又点了一根七匹狼。
佟铃呆坐一会,拉开了窗帘。天已经偷偷地黑了,单元楼接连亮起了灯,一个窗口就是一只眼睛,天一黑就会醒。佟铃黯然神伤,是时候该离开了。她刚一转身,那些灯全都熄灭了。
马格揿下开关,灯没反应。
“大爷的,又停电了。”
“啥叫‘又’停电?”佟铃面孔一片模糊。
“昨晚停过一次了,”马格摸着黑说,窸窸窣窣地掏手机。
“干洗店的灯咋还亮着?”佟铃借着马格手机电筒的一束光蹭到窗口。
“用工业电呗,”马格也站到窗前,“生意兴隆,不缺那点电费。”
“那后院咋还黑着呢?”
“后院是起居室,民用电。”
“行啊,片警管的事儿你都门儿清啊?”佟铃撇嘴的样子,摸黑也看得见。“听说是个寡妇,男朋友够一桌麻将了。”
“麻将馆都没问题。”黑暗中马格呲着牙。
“你离那种女人远点。”
“离远点?洗个衣服还得用快递?”
“你把衣服拿给她洗了?”
“昨天。”马格说。“明天该取了。怎么了?”
“她真有那么漂亮?”
“漂亮。”
“马一一格!”
“没你漂亮。”
“这还差不多。我喜欢听你胡扯。”
佟铃离开3个小时后,当晚10点10分,温馨社区恢复供电。
“死人了……死人了……”
艾雪半裸着冲出干洗店,凄厉叫声撕裂了夜空。
2
浴室大概10平方米,宽绰得有点奢侈,浴盆也很大,白亮得像瓷器。浴液、洗发露、护发素和浴泡摆放整齐,没有刚被用过的痕迹。防滑地面上全是水。一个八成新的热水器挂在粉色瓷砖墙上,下方镶着半身浴镜,镜中映出死者瞳孔散大、对一切都不再感兴趣的眼睛。他赤条条浸在浴盆里,左手的花洒握得死死的,喷头还在喷出热水,一个中年发福的白肚皮浮在水面上,同样很白的左胸部一片焦黑,整间浴室弥漫着焦煳味儿。
“电击死。”李下收起家什,交给女助理,扭头朝马格眨了眨眼:“查下热水器吧,我猜是意外。家属如果同意也可以解剖再查。不过我觉得没必要。”经过马格身边时,他又低声补了一句:“妈的,半年不打算吃烤肉了。”
现场出勘持续了2个小时,殡仪馆的人从浴室运走了尸体。死者脱下的衣物全都挂在浴室门后,口袋里除了户口薄,证明身份的东西一应俱全:焦文明,42岁,牙医,3家牙医诊所的老板,其中一家在温馨社区。焦文明家属也到了,被封锁线拦在干洗店外,咆哮着要把艾雪碎尸万段的那个是焦文明的老婆。
侯队和倪康带走了艾雪,何震西带人维持现场,劝散人群。电力公司的人还留在现场。有个小个子电工姓薛,在浴室门外查找漏电原因。
“热水器漏电。”薛电工说。“电表箱里有4个电回路:冰箱、空调、电视、热水器,其它都没事,只有热水器漏电了。”
“好可怕,”佟铃说,“以后看电视是不是都要带着试电笔啊?”
薜电工翻了翻眼皮,指着浴室外墙上靠近冰箱的一个白色小箱子:
“这个是漏电断路器,电器漏电它会检测到并且自动跳闸断电,保护主人。”
“漏电断路器有问题?”马格问。
“对,断路器该跳闸没跳闸。”薛电工说。
“啥意思?”佟铃问。
“科普一下吧。”马格客客气气道。
薛电工舔着下嘴唇上的干皮:“正常情况下,漏电超过30毫安,漏电断路器就应该跳闸,切断电源,救人一命。但出现故障的话,30毫安以上电源作用到人的身上,几秒钟就要命了。”
佟铃哆嗦了一下。
马格瞪着那个漏电断路器,其高度刚好与他视线平齐,是个白色的小盒子,上下都连接着电线,崭新的机盒上面有少许浮灰。
“除了断路器,还有其它漏电原因吗?”马格又问。
“好像没有。”薛电工又舔下嘴唇。
“好像?”马格呲了呲牙。
“如果还有问题,可能出在接线盒上。”
接线盒位于浴室外墙壁上。薛电工从工具箱里拿出万用表,又拿出一个好用的漏电断路器: “看这里一一”他用测电笔指着距离地面1米高的接线盒,其中红、蓝2根线连接得结结实实,第3根是绿色的裸铜电线,稳妥地插进墙上的孔洞里。测电笔在2根线上分别测试,断路器上的小闸刀一一自动断开。“火线和零线连接正常,绝缘也没问题。”
“绿的这根呢?”佟铃问。
“这是地线,”电工多少带点鄙夷地捏了捏绿线:“地线把电输给大地,永远不漏电。”
马格用手机给接线盒拍照,又拍拍佟铃肩膀以示安慰(电盲自己倒是一脸无所谓),蓦地,蓝色零线上的一根毛锁住了马格的视线,他用镊子夹起它,看了看,放入透明塑料证物袋。
薜电工拾掇好工具箱,零线似的站到经理旁边。甄经理是个白癜风患者,某年某月某日的某次饭局上,曾跟马格有过一面之缘。
“兄弟,这算是刑事案不?”甄经理问。
“还不确定啊。”马格说。
“电器真不能买省钱的,对吧?当事人也是太不小心了,对吧,兄弟?”
“还不确定啊。”马格笑道。甄经理绰号“斑点狗”,咬功名不虚传,马格想起这个,笑得好看了一点。“对了,接连两天停电,究竟啥原因?”
“线路老化呗,”甄经理说,“问题电缆在地下。”
“修好了?”马格搔着眉角。
“这得跟产权方协商。可住户得用电,对不?所以先换了根临时电缆恢复供电,剩下的事儿慢慢来一一兄弟够意思吧?”
昨天有人往电力公司扔砖头,甄经理没提,马格也没问。经理和电工走了。马格踱到干洗店外,由入口至浴室,将此路线重走了一遍。
该店面的前身是间门市房,装修风格低调简约,干洗设备却有一大堆:干洗机、蒸汽发生器、烫台、烘干机、去渍台,个个所费不赀的样子。洗好的衣物分类排挂着,弥散出干洗店特有的全氯乙烯味儿,其间应该有马的两套体面便装和冬夏两套警服。店铺在一扇玻璃门前拐了个弯,进入起居区,有不大的厨房和厕所,厨房一侧有脚门,上着暗锁(焦文明或许由此门进入浴室)。卧室仅有一间,实用的和不实用的陈设、小摆设、小玩意儿等量齐观,还间杂着洋娃娃和针织的小衣物,一派单身女人特有的小情调,小凌乱。在蚊帐遮住的床边,摆放着一张台面散乱的麻将桌,以及燃烧一半的几根蜡烛。
“麻将桌放床头一一”佟铃小声咕哝。“瘾头够可以的。”
“不然还能摆到浴室?”马格说。
“行啊,洗牌方便。哎,早知道还得回来,不如在你家多待会儿。”
“听着有点冷血啊。”马格走出艾雪卧室,又觑了一眼浴室。“毕竟是一条人命。”
“嘁,钻女人浴室的下流胚。”
马格语塞。脚下“当”地一响,踢翻了一只猫食盆,隔开半米,还有一盘猫砂。马格屈身将食盆摆正,盆沿粘着少许猫毛,他拈起来一根,拿证物袋里的那根比对一一2根猫毛相同;不同的是色泽,猫食盆边的是色泽暗淡的旧毛,接线盒上粘附的这一根是色泽光鲜的新毛。四下撒目,喵星人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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