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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三斤道:“沈姑娘要讲故事?今日不但有酒喝,还有故事听,那是最好不过了。”沈凤舞道:“我家早期住在北平,两年前搬到了青州。青州有一山名曰:驼山。因山上多有白马、白牛,肥重多力,形体殊好,便被当地人改名叫‘白驼山’了。
青州一带山脉居多,我父亲沈明器便在白驼山寻得一块宝地,畜养马牛。就拿牛来说吧,平时公牛和母牛需要隔离饲养,而当母畜发情时,便会在圈栏将母牛与特定的公牛放在一起。这样就可以生下牛宝宝啦!”
王日昌呼出了一口气,道:“沈姑娘讲这些故事,可是有什么含义?”
“那公牛和母牛……”沈凤舞一时含羞起来,没有再说话。
“我知道什么意思。”沈凤舞旁边的周紫阳道。
“什么意思?”王日昌问道。
“我也不好意思。”周紫阳只说了一句,便不再言语。
“你这是什么意思……”王日昌无奈的摇摇头。
“没什么意思……”周紫阳耸了耸肩。
“我明白了!”楚三斤忽然道,“沈姑娘是要说:那公牛和母牛在一起时,总是要有一些动作的,只不过每次两方在一起动作的时间很短。是还不是?”
沈凤舞道:“是了。”
周日昌道:“我幼时家也有牛,曾问过父母此事,爹娘告诉我,这是因为生存的需要,上天安排牛儿需要快一些传宗接代。”
沈凤舞道:“那就对了,牛儿快一些,既是天赋的能力,也是求生的本意……”
牛大看着沈凤舞,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原来如此,沈姑娘用心良苦。楚某明白了。”楚三斤道,“牛大,虽然你自称‘醉子’,但只能与人比试快酒。从一开始你便用‘激将法’,迫使王部主与你大干四斤,此时又要与我再次对饮。我想你大概是想要趁快喝倒我们,逃出弥勒寺吧!”
牛大尴尬一笑,道:“牛某乃是诚心想要与尔等对饮一番,如若各位不信,那就由你们来定规则吧。”
周紫阳道:“本来就是我们定规则。”
牛大看了周紫阳一眼,便不再出声。
沈凤舞道:“不如用这个吧。”说完从腰带里拿出了一枚特制的骰子。
这枚骰子浑身铜制,周边镶了绿松石,里面嵌了红玛瑙,约有四分之一个手掌大小,共十八个削面。
其中十六个面上用篆书分别写着从“一”到“十六”的数字,另外空出的两面:一面写着“骄”、一面写着“酒来”。
只听沈凤舞道:“这‘骄’是最大的,这‘酒来’是最小的,其他面的数字可由小到大看得出来。楚部主与牛大掷骰子比大小,谁掷的数小谁就要喝酒。”
王日昌拍手道:“如此甚好,咱们喝酒凭天意,牛大,你与楚大哥的比试敢不敢让这骰子安排?”
“谁安排都可以!我怎么不敢?来就来!”
牛大抓起骰子,向手里吹了一口气,撒手掷出。
弥勒寺客堂。
张之行与赵奔北和诸葛海山在此,已交谈了很久。
“方才诸葛门主讲的捕鱼儿海之战,我幼时也时常听义父张玉和义兄张辅说起。却没想到诸葛门主也参加了此役。”张之行道。
“大明江山是多少人用血换来的,又是多少白骨垒起来的……”诸葛海山叹了口气,继续道,“此战获胜后,我与张玉负责押送战利品而先行撤退,回程途中在一山谷处拾到一名婴孩,这婴孩大约一两岁,浑身绫罗绸缎包裹,身旁被人放置了一柄宝剑。”
“宝剑?”张之行道,“那岂不是与我很相似?”
“那包裹婴孩的绸缎里有一封信,信上写的是汉字,讲的是那孩童的身世。”说着,诸葛海山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你看看吧……”
张之行接过信件,边看边道:“原来这男孩叫‘卓力格图’,父亲是北元蒙古人叫‘脱古思帖木儿’,母亲叫‘阿木尔’,那柄宝剑……宝剑名曰……”
读到这,张之行便一脸惊愕,再也读不下去。
诸葛海山接话道:“那柄宝剑名曰:湛卢。”
赵奔北吃了一惊,“什么?门主,那男孩居然是……”
诸葛海山道:“湛卢宝剑是春秋时铸剑名匠欧冶子所铸的名剑之一,经越王勾践之手传之后世,直到宋朝名将岳飞手中,一百多年前的绍兴十二年(注:1142年),岳飞父子遇害后,湛卢剑不知下落。江湖传言被成吉思汗后裔元世祖忽必烈在灭宋时得到,由是传给蒙古诸君。
那宝剑在这婴孩身旁,而‘脱古思帖木儿’又恰好是元朝‘天元帝’的名字,由此我判定此婴孩大有可能是蒙古天元皇帝后人,当即就要挥鞭将其打死,我身边的张玉于心不忍,用刀挡了致命一击,我只伤了那婴孩左臂……
捕鱼儿海一战,不论敌我,均死伤无数,张玉不愿再行杀孽,便劝我留那婴孩一命。我见张玉如此果决,便随了他的要求。行至北平分道,我带着副将也就是赵奔北护法去了南京,张玉被授为济南卫副千户,带了这名婴孩去往济南收养……
洪武二十四年,张玉奉命驱逐犯境元军,一直追击到鸦寒山,后被调往燕山左护卫,仍任指挥佥事,隶属燕王朱棣麾下。自此,我与张玉便断了联络,也就不再得到有关这名婴孩的消息了。
直到前些日子在大明与老挝边境交界处,见到了十六年前那柄宝剑,才让我想起了旧事。那日我见到湛卢宝剑,就好像见到了为捕鱼儿海一战死去的亡灵们,全然没有战念,回到龙蛇门拿出了十六年前的那封信,随时带在身上。时刻告诉心中的怨念:那些时日的战斗,在我手下惨死了诸多陌生人,他们原与我本人无冤无仇,却因国家大义,让彼此成为不期而遇的敌人。还好,我曾经宽恕过了蒙古天元皇帝的后人……”
赵奔北道:“之后,那元主‘脱古思帖木儿’与其长子‘天保奴’被元世祖忽必烈之弟‘阿里不哥’的后裔‘也速迭儿’袭杀篡位,知院‘捏怯来’、丞相‘失烈门’率三千余人投降我大明。‘大元’国号至此终结。没想到门主为元朝最后一位皇帝留下了一脉,更没想到……”
诸葛海山看着张之行,“更没想到,那元主的后人,就是你,张少侠。”
张之行顿感如五雷轰顶,脑海中反复回荡“嗡嗡”的声音,只觉得这一切不应是真的。
他想起幼时随义兄张辅出北平城打猎,一路上经过象来街、虎坊桥和喂鹰胡同,他把那野兽比喻蒙古鞑子。
他想起建文元年,燕王发动“靖难之役”起事,十三岁的他便随义兄张辅和义父张玉出征,为大明新主易位立下汗马功劳。
他想起与龙子峰和沈凤舞秉烛夜谈,提到宋时蒙古人破襄阳城,恨不得早生一百多年亲自带兵将敌人赶出中原大地,还我汉人山河。
如果诸葛海山说的是真的,那么以上的一切都是错的。
他如果是天元帝后裔,那么绝不应将自己的同族视为“蒙古鞑子”,更不应为朱家的江山事业而卖命,也不应与汉人齐心协力称兄道弟……
“诸葛门主,我这宝剑是不是叫‘湛卢’,连我义兄张辅也并未知晓,你莫要骗我……”张之行说起话来已经有气无力。
诸葛海山仰天长叹,“我本不愿告诉你这些事情,但若隐瞒你的身世,只怕到头来更加痛苦……张少侠,不妨看看你的左臂,是否有一处伤疤?”
张之行咬了咬牙,右手伸起,“刺啦”一声将左边衣袖撕了下来。
弥勒殿柴房内。
两大坛十斤的“头脑酒”似已空空如也。
楚三斤和牛大分别醉醺醺的掷着十八面的骰子。
只听楚三斤道:“嘿嘿,牛大,这两坛酒已经空啦,看起来这一局你是输多赢少,怎么,还要比么?”
牛大道:“要赌便赌,要喝便喝,你这楚三斤,依我看人如其名,最多喝三斤。”
沈凤舞道:“楚部主为何叫‘三斤’呢?”
楚三斤道:“嗨!那是因为我出生时家境贫寒,娘亲生我时早产,我生下来只有三斤,爹娘都以为养不活,连名字都不愿起……却没想到上天保佑,哈哈!我竟然活了下来。于是,父母亲人便起名叫我‘三斤’了……”
说完,楚三斤一掷骰子,居然掷出来一个“骄”,当即哈哈大笑起来,“你这放牛的,这回输定了。我这个‘骄’可是整面骰子最大的数,来来来,该你了!”
说着,遣周紫阳又搬来了几坛酒。
牛大拿起骰子,像求神拜佛般念叨着。
王日昌道:“都道是万家寨护卫平日里不信菩萨,今日你牛大掷个骰子竟开始拜‘阿弥陀佛’了,这可是‘临时抱佛脚’么?”
蓦的,牛大向上抛出骰子,只见那骰子划了一个弧线掉落在地上,“嘎嘚儿嘎嘚儿”作响。
待到骰子停下,众人尽皆望去。
却见那骰子‘骄’字面赫然朝上!
牛大嬉皮笑脸的拍起手来,“哈哈,我也是‘骄’!有意思、有意思!看起来是要继续平局下去了,咱俩再干几碗新酒如何?!”
楚三斤皱了皱眉,声调突然高涨起来,“干就干!来,满上!”说着,又打开两坛新酒。
牛大一闻,道:“你这刚开封的,可是‘南烧酒’?”
楚三斤酒意正酣,道:“正是。怎么,你这‘放牛的’怕了?”
新开坛的这酒,乃是“南烧酒”,产自绍兴。是黄酒过滤后的酒糟,经过蒸馏回收而成,称“糟烧”或“绍烧”,酒性比“羔羊酒”和“头脑酒”要浓烈的多。
王日昌和周紫阳见这楚三斤一口一个“放牛的”,对牛大的态度粗鲁了许多,像是魏广均一般,便知楚三斤可能是有些醉了。
牛大笑道:“依楚兄的酒量,怕是喝不完这一坛,就得倒下了。嘎嘎嘎……”
沈凤舞听这牛大的笑,“嘎嘎”的尖锐声甚为刺耳,便觉得这牛大也有些醉意了。
楚三斤听牛大说这话,顿时蛮劲发作,喝道:“咱俩喝了这一坛,要是我楚某人倒下了,你就是我爷!”说着拿起一坛酒就要喝。
沈凤舞连忙抢过酒坛,对牛大道:“牛大,我来跟你喝吧。”
牛大看了沈凤舞一眼,“嘻嘻,我‘醉子’牛大,喝酒不论对手,因为我本没有对手!但你是姑娘家,牛大赢了你也胜之不武。我还是跟这周紫阳部主喝吧!”
沈凤舞道:“楚部主和王部主说过,他们‘三人’与你斗酒,却没说是哪三人。今日这第三人算我与你比试一局,如何?”
周紫阳道:“姑娘,还是我来吧。”
沈凤舞道:“周部主无须担心,我在北平时常跟父亲出城打猎,这酒也是喝过的。”
牛大讥笑道:“沈姑娘,这打猎的暖身酒跟今日之酒,可不是一回事。我牛大也不是你爹沈明器,真要喝起来,只怕不过片刻你得吐个肝肠寸断。”
沈凤舞正色道:“牛护卫,你怕了么?”
说完沈凤舞将酒倒进面前十五只大碗里,一口一碗的喝起来。
这酒初入口,可辣得很。
沈凤舞只觉得自喉至肚里,辣的生猛,似有一股火在烧着。
牛大见状,也拿过另外一坛,倒入面前碗中,“好!今儿沈姑娘喝多少,我就陪你喝多少!”
只见沈凤舞喝一碗,那牛大便陪一碗。半盏茶的功夫已过,两人面前空出了三十只酒碗。
沈凤舞自额头开始已然渗出汗来,她看着牛大,只觉得对方仍然谈笑风生,心底一横,又开了一坛,倒入碗中。
王日昌阻拦道:“沈姑娘你年纪尚轻,不知这烈性酒的厉害,切勿以命相博啊!”
楚三斤此时已酒醉,笑赞道:“沈姑娘女中豪杰,古人喝酒必要吟诗,今日你与这牛大饮酒,我为你吟诗几首!”
只听楚三斤诵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何以解忧,唯有‘南烧’……”
周紫阳轻声提醒道:“是‘杜康’……”
牛大跟着打开另外一坛,也往面前碗中添去,便添酒边吟诗曰:“明月照君席,白露沾我衣。 劝君酒杯满,听我狂歌词……”
沈凤舞面色逐渐红润起来,端起面前满满的一碗“南烧酒”,只觉得胃中翻江倒海,急欲等待时间消解,灵机一动,吟诗道:“我也来一首吧:若待得君来向此,花前对酒不忍触。共粉泪,两簌簌。”
这首词出自宋代诗人苏轼的《贺新郎·夏景》,前两句为“又恐被、秋风惊绿”,全意为:又恐怕被那西风骤起,惊得只剩下一树空绿,若等得美人来此处,残花之前对酒竟不忍触目。只有残花与粉泪,扑扑籁簌地垂落。
牛大咧嘴笑道:“怎么,沈姑娘是在描述稍后你吐酒的仪态么?嘎嘎嘎…”正说笑着,牛大酒意突然涌了上来,从头顶开始慢慢觉得眩晕。
王日昌道:“牛大,你可有诗词回敬我们沈姑娘?”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牛大用力眨了眨眼,拿起一碗酒一饮而尽,却又觉得眼前这三四个人的人影也开始晃动。
周紫阳一直滴酒未沾,在一旁看得真切,对牛大道:“‘对影’成几人,你现在看得清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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