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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宋觉得自己的状态很奇怪，自己好像在飘荡，就像是困在空无一物的梦境里，虽然头脑很是清醒，却只有思维，没有对身体的感知。“死亡……还是梦？”
这里没有重力，没有光线，甚至无法形容这里的存在，也许这就是一片虚无，没有物质，没有时间，没有颜色，什么都不存在。
无，开始催生唐宋的恐惧。
有了恐惧，七情开始慢慢泛起，他的记忆也开始被勾动。
“我好像是死了？”
他模糊记得在一辆车上，被一个自称艺术家的人插爆眼珠。但他想要回忆更多的事情时，却感觉记忆零零碎碎，不连贯。
“猴子……李清弘……连山？”
“连山？”他隐约觉得，遇到困扰可以呼唤这个名字。
“可能不太管用。”虽然他这样想着，但还是不断在思维里想象出‘连山’这两个字，想象着发出‘连山’这句呼喊。
……
不知过去了多久，唐宋忽然觉得自己飘荡的世界有了颜色，虽然只是单纯的黑色。
“这是爬出地狱了吗？”
深沉的黑慢慢变淡，中心透露出朦朦胧胧的灰。
忽然，他的心底好像出现一个人的声音。
“唐宋先生？”
语气透露着淡淡的不确定。
“谁？”唐宋想说话，却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只能在心里发出疑问。
“哈哈哈哈，唐宋先生真的醒来了！”那个声音变得欣喜。
“你是谁？”
“我是连山。”
“连山？”
“是的，您现在一定有很多疑问。请您稍等，我为您启动和连接神经接驳虚拟现实。”
少顷，唐宋的五感回来了，黑沉的梦境也变成云顶天宫，云下是一个巨大的水库，水库中心有一个圆形的湖心岛。
唐宋身前，连山的身影慢慢浮现，化作一个金黄色头发的女孩，脸上带着微笑。
“能和我说说吗？关于我的事情。”唐宋看着连山，“我的记忆断断续续，有很多疑问却不知从何问起。”
“我整理了一份资料，也算是个纪录片，您就和我一起在这里看看吧。”
周围的景物开始变化，连山与唐宋并肩而立，静静看着。
先是关于唐宋的事情，比较简略，一直到自称艺术家的那个人死去为止，而在这之后，唐宋没有死亡，也不算活着，像是昏迷，但脑电波活动极其微弱。三十年后，技术进步，研究所才明白这是因为唐宋被艺术家折磨失去一半灵魂导致的。
其实在唐宋陷入不死不活的状态两年后，基地本想放弃他，让他安静离开。但智能中枢连山发现，总部在作这个决定的时候，处于疗养基地的唐宋极低的脑电波活动忽然剧烈起来，破译电信号后居然是危险两个字。而在基地撤销放弃唐宋的决定后，他的脑波活动又平复了。
基地经过几次验证，确定是一种对危险的预知，就把唐宋留了下来，取了个预警机的代号，运往总部。
唐宋就这样在基地呆了一百年，期间基地总部换了很多地方，他也跟着在流浪。
这是唐宋的故事，但一百年间，还发生了更多更重要的事情。
比如自称艺术家的人并没有死透，这是最重要的一点。
基地给他或者说是它一个代号，叫噬灵，它是一种没有实体的存在，通过仙人遗府旁的传送阵来到地球。
噬灵只能通过吞噬注射过洗髓丹的人的灵魂延续生命，但需要在注射洗髓丹前植入魔种，不然无法将灵魂凝聚成魂珠供它吸食。
唐宋的魔种被破坏了，噬灵为了保密和泄愤，所以才有了唐宋遭受的这一切。
那天被烧成灰的侯文瀚，并不是噬灵的全部。二期实验结束的时候，它将一点自己的真灵与魔种一起种在了李星的体内，所有人都不知道。
十年后，基地打开仙人遗府的最后一间密室，取出仙人遗蜕和仙人灵根的时候，李星忽然出手，夺取灵根逃之夭夭。或许李星的目的是仙人遗蜕，因为李星体内的噬灵如果夺舍遗蜕，就能不用吸食灵魂而永生。可惜仙人遗蜕是个半米直径的珠子，仙人灵根长得像个人形，所以他在慌乱中认为灵根就是遗蜕，只拿走了灵根。
基地为了保护剩下的遗蜕，将基地搬到了距地地表一千公里的绕地深空轨道上，但是基地还是不放心，给连山编辑了一条最高指令：藏好仙人遗蜕，不要让任何人知晓。
于是作为基地的智能中枢，连山悄悄的抹除数据，用十年时间调用了一千万机器人在月球背面挖了个基地，把遗蜕藏了进去。为了保险，把有危险预警能力的唐宋的大脑也悄悄搬到月球背面的基地，造了个假的放在唐宋的尸体上，留在基地的深空总部。
由于所有数据都是连山经手，还是基地高层的决定，所以虽然有人察觉大量物资消失，但也不知道最终去了何处。
噬灵控制李星夺取了仙人灵根后，沉寂了十八年，再次出现已经用李星的身体融合了仙人灵根。仙人灵根何其强大，五行完备、阴阳流转，有开山裂地之能。但力量强大消耗也多，噬灵所能发挥的不过千分之一二，而且噬灵仍不能通过仙人灵根获得长生。
所以噬灵想要从基地手中夺取遗蜕，而基地也趁它出现的时机派机器人将他打伤。
之后噬灵又沉寂了七年，七年间利用仙人灵根强行对普通人刻下灵魂奴役的烙印，虽然最后仙人灵根破碎湮灭，但它也用七年时间完全控制了一个五亿人口的强国，对基地发起了全面战争。
噬灵无所顾忌，为了逼迫基地交出遗蜕，发动核战争。而连山通过唐宋脑电波得知，无论交与不交仙人遗蜕，对人类和基地而言危险预警程度相同。从未出过错的预警让基地不妥协，所以核战争持续了三十五年，完全摧毁了所有地表生物，厚厚的带有辐射的尘埃云在战争结束后三十年依旧笼罩着地球。
战争中后期，地球人为保留文明远离战争，疯狂扩建深空基地，建成了容纳一百万人口的太空城市。
但太空城市无法长时间支撑如此庞大的人口，所以基地研究者开始反向构建仙人遗府前的传送阵，终于在十年前获得成功。但没想到研究人员里还有一个人被种了魔种，而深空基地的普通人里也有一万左右被灵魂奴役，所以最终噬灵破坏了的基地能源系统，引爆能源核心，毁灭了太空城市。
最后，太空城市爆炸前，噬灵抓走白晟楠主任，让她启动了传送阵，并先走探路。如果白晟楠主任传送走后没死，或许就是最后一个的地球人。
唐宋看完这些，感觉自己一觉醒来就变成了宇宙中飘荡的微尘，没了亲人朋友，没了地球，甚至自己也只剩一个脑子在寂冷空旷的月球上。
他久久不语，像是呆了。
“唐宋先生，如果这对您的打击过大，我可以调节您的交感神经系统，让您情绪恢复平静。”
“……”
唐宋没有说话，不过渐渐的他的情绪就平稳了下来，只剩些许的孤独。
“连山，你动了我都脑子？”
“加了一点点多巴胺和抑制了部分神经元活动。”
过了一会儿，唐宋又问连山：“你说人和机器人有本质的区别吗？就比如我和你。”
“如果都会学习与创造，人与机器并没有本质区别。”
“那你能帮我造一个身子，把我的脑子放进去吗？”
“为什么呢？”
“我想修好传送阵，追过去弄死噬灵。”唐宋的声音淡淡的，但多巴胺和神经抑制剂也无法掩藏语气中森然的杀意。
……
连山继续告诉唐宋一些实验的内情。
当初的洗髓丹三期实验，其实是一个意义非凡的实验。
三期实验会对实验者注射浓度为100%的洗髓丹试剂，这份试剂注射在脊椎上，所以稍有不慎就会瘫痪。
而实验成功者全身血液将被洗髓丹溶剂逐渐替换，研究所会把原本的血液抽取收集，放在太一剑的场域中，之后血液会慢慢干枯凝结，有几率形成一颗红色的晶体，研究人员称其为共振核心。
通过神经接驳虚拟装置，可以将实验者的意识暂时寄存在自己血液形成的共振核心中。
研究所利用共振核心控制超级人类体。超级人类体拥有人类外表、机械动力装置、辅助类环境探测系统和类生物神经感知与控制系统，并且其血管中流淌着零号原液。零号原液在基地内部被称为第一原质或者奇迹之水，获得能量后可以修复机体损伤，使得机械装置获得类似生物体的自我修复和机体记忆能力。
但存在零号原液的机体不能被机械系统控制，所以超级人类体内存在类生物神经感知与控制系统，当共振核心被安放在生物主脑上，存储其中的意识就能接管超级人类体。
唐宋通过连山了解这些后问连山，零号原液这么强，为什么不用在人类自己身上？
连山告诉他，零号原液一开始是通过洗髓丹原液和一二期实验用到的黑白二气为原料合成，非常耗能，产量极低。当初唐宋参与实验的时候，零号原液产量只刚刚够做一台功能简陋体积如五岁孩童般的超级人类体，并且通过实验发现，除了五行齐备的灵根，其他灵根都会使得零号原液很快损耗干净，而人类的灵根基本为单一灵根，极个别为双灵根。
唐宋听完又说，那这样的话，通过共振核心寄存意识，人类不就可以通过超级人类体永生了吗？
连山笑了笑，说每个人刚开始都是这么想的，甚至有人想直接把脑子放超级人类体里，但零号原液会排斥进入超级人类体的外物，因为超级人类体内有伪五行灵根，而零号原液能分辨伪五行灵根制造时产生的细微差别，所以就算是超级人类体相互换零件都不行，更何况人脑。至于共振核心，后来研究人员发现一旦意识主体死亡，共振核心就会破碎消失。
唐宋听完苦笑不已，这么说来，自己身体都没有了，要怎么搞出共振核心进入超级人类体？
连山说，以前确实没办法，但现在或许有了转机。连山在月球背面躲了这么久，自从十年前人类覆灭后，忽然发现失去了目标和存在的意义，而较为死板的逻辑与代码库，限制了它的自我突破，所以它制造了一台超级人类体，想进入其中体验人类的思维方式，为自己寻找一个目标和意义。但进入了生物主脑后，发现控制自己的依然是最初制造它的底层代码。
“或许是因为代码赋予了我意识，却没有赋予我没有灵魂，所以没法进入超级人类体。”连山幽幽一叹，“但太阳系最后还存在半个人类的灵魂，这给了我动力，而经过十年的推演和对仙人遗蜕的研究分析，我相信我能把您塞进去超级人类体中。”
唐宋觉得世界好像明亮了起来，猛的在虚拟现实空间中抱住连山。
“我还有机会！”
“您将获得真正的新生！”连山也语气欢快的说着。
“‘真正的’是什么意思？”
“您的大脑已经一百二十三岁了，因为被噬灵损伤，就算洗髓丹延长了您的寿命，您也大概只有十年的时间了。而我搜寻到有一个破而后立的方法，本来打算在您生命的最后一年实行，但您既然苏醒，那么现在就可以开始了。”
“破而后立？”
“您清醒的时候，成功的概率应该很大。基地六十年对灵魂的研究和我十年推演，已经对方案有九成的把握。”
“是个什么样的方案？”唐宋问。
“白主任留下了一篇通过仙人遗蜕完成灵魂不朽的论文。文中她说她破译了仙人遗府的保存的文献，其上的内容表明，仙人遗蜕其实是仙人羽化登仙后留下的道躯，也叫灵蜕，本质是仙人不朽的灵魂，但其中的意识已经身合天道，跳出三界五行，不在灵蜕之中了。所以只要将自己的灵魂与意识融入仙人遗蜕，就能一步登天实现，灵魂不朽。”
唐宋半想了想，对连山说：“这个事情毕竟是尝试，也许我就此消失。所以在这之前，我能先满足你的愿望，直接给你一个目标吗？”
“这个不行。”连山很是苦恼的样子，“我不能主动更改底层的逻辑和命令，这需要连山基地主席亲口下达命令才行，但是主席已经身亡，我没有更新命令的权限。不过只要你能成功获得新生，走完主席就任流程，我就能承认你的命令了。”
“那……如此的话，就开始吧。”唐宋下定了决心。
“好。”连山本是模仿人类的感情，逻辑思维过程不会有波动，但此刻竟然也产生了紧张和期待的感觉。
……
月球背面的基地位于月球表面下一公里。
此时，基地破开月表面的土壤，伸出一个巨大的聚能装置。同时，在近月球轨道运行的数千间谍机器人也往基地飞来大半。
机器人悬浮在聚能装置周围，相互连接，组成了一个玄奥的法阵，最后法阵边缘又伸出三个能量导管，连接到中心的聚能装置底部。
整个月球背面基地开始不计物质消耗准备唐宋的‘灵魂移植手术’。
唐宋已经被断开神经接驳，大脑送到了法阵中央，而那个直径半米的仙人遗蜕，被安放到了聚能装置底部。
等到阳光直射聚能装置的时候，太阳能量将会被引导绕过唐宋大脑，击中仙人遗蜕，将其外壳破碎，仙人的魂魄能量会被磁场约束通过能量导管，输入法阵中，这个过程会持续半个月昼，直到阳光消失。
而为了保护唐宋脆弱的灵魂，他的大脑会在月夜的时候才开始慢慢接收融合仙人能量。唐宋完成灵魂不朽的整个过程，需要一个月球日的时间，基地的能量存储也会在这个月球日中消耗掉九成。
一切准备就绪，但连山还没有下达开始的命令。
它在等。
唐宋的大脑还保留着危险预警的能力，而连接在他大脑上的传感器还在接受到强烈的危险信号。
到了某个时刻，唐宋传给连山的脑电波忽然减弱，而连山等的就是这个时刻。
“开始！”
连接在唐宋大脑的传感器脱落，聚能装置底端发出刺眼的光亮。
成败在此一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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