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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域之东,有一蜿蜒近二万里的庞大山脉,名曰东帝山脉。山脉辐射东域近三分之一的疆域,其中天材地宝,钟秀洞天,数不胜数,凡东域之修士,十之八九都受过东帝山脉恩泽,东帝者,万民崇敬之称。山脉共分为四段,自东而起者,名为太微山脉。太微山脉者,东帝山脉东起首脉,自东北至东南,连绵一千八百里。山峻高以蔽日兮,下幽晦以多雨;霰雪纷其无垠兮,云霏霏而承宇;南阳而木茂兮,北阴湿而兽栖;溪以天河倾覆兮,集五流而奔江;东出三千里兮,汇四方而入海。
自源头起东向南约八百里处,有一片耸立山林,名曰万仞山。群山之中,云起深处,有一隐蔽山谷,知者无二三,谓之太阳花谷。悬于三山汇聚之腰处,草木苍苍,阳花满谷,湍溪如玉带,小湖似碧珠,迎阳处透薄雾,聚阴地分潜流,明媚之时堪称人间绝景。
夜深之时,漫无星光,风从龙兮云从虎,雷尊怒兮雨君悲。
一通向太阳花谷得羊肠小道之上,满是泥泞松石,只见一身着满是补丁道袍,皮肤黝黑的清秀少年背负着硕大沉重的物件,他发髻散落不齐,雨水顺着发尖滑落,良久才艰难地迈出一步,照少年这速度,概是要天亮才能到太阳花谷。
这少年名叫贺难,自婴儿被弃于雪地之中被真人救起,其名有贺渡死之难之意,自此生活在雍都城南外十里,隐没在山林之间的道观,至今已十八年。道观没有名字,破屋两三间,里面供奉着三清,香火不盛,也连绵不绝。有一真人,道名载道,是一清瘦老者,身材高大,一尺长须,一双眼睛总是充满智慧,像是透析世间万物,虽是一身补丁道袍,也似是神仙。
道观不传道法,不授神通,只晨钟暮鼓,焚香诵经,习那安神宁气,练那清净无为。遂来此处的居士,一般为求心安。
日出东方,温润的阳光洒在太阳花谷之中,一派生机勃勃。
贺难满身污泥,在谷中西出挖了两个并排的五尺宽,七尺长,六尺深的深坑。放下铁锹,清洗一番,整理仪容,他不想她见到自己这般狼狈的样子。
贺难掀开油布,一副号称永不融化的千年玄冰棺里躺着一身着血染素衣的女子,脸色苍白,分明已无气息了。贺难深情地看着棺中女子,憔悴的脸上,七分悲痛,二分缅怀,一分愤怒。
此女子名叫李唯,是雍都之中少有,才貌双绝,德行一流的大家闺秀,李家更是百年豪族。可三天前遭遇大变,全族覆灭,李唯不忍受辱,自尽而死。
贺难与李唯相识已久,自贺难记事起,李唯每年都要随父母来观中四五次,久而久之,年龄相仿的二人成了玩伴。也不知道自何时开始,贺难一看到李唯就心猿不定,惶惶不安,索性就对李唯避而不见。后贺难鼓气问真人,真人只是笑着跟他说,这叫做恋,是人之常情,并教导贺难道:“你还太小,人生总是要到某一阶段,经历某些事情,才会明白一些道理,不必害怕,也不必隐藏”。贺难不得其解,只觉得真人说的对,不必刻意违心,虽然靠近李唯心中惶惶不安,可更多的还是舒适暖意,这般单纯而又美好。
经年久矣,他鼓足勇气与李唯一诉衷肠,李唯红着脸道:“傻子,等了这么多年,总算是开窍了”。
头上插着李唯所送的定情玉簪,贺难无数次想要对真人说还俗,可一想到不能时时侍奉真人,便与李唯说明,李唯也是通情达理之人,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信义忠孝以立人,如若弃之不管,必定不会与你携手”。自私定终身之后,李唯一直在说服父母,为二人努力着,甚至说出“心属良人,至死方休”这番话,李父心疼女儿,也是默认了二人。
一年之前,真人羽化,贺难也是把他葬在此处,并在这里结庐守孝了一年,当时贺难内心百感交集,他逐渐明白了真人常说的“人生到了阶段,经历一些事情,总会明白身为人之不易”,真人羽化,是贺难第一次感受到身为人之困苦。照真人地话来讲,贺难不经世事,不知人心,不识苦难,只愿贺难在这世上走一遭,临了仍有颗赤子之心。
贺难三天前下山,却听闻如此噩耗,初听此消息,他脑袋发空,七窍不明,口舌发苦,万般念头流转,他只记得在观中南角的杏树下,李唯踮起脚摘下两颗青杏,递给他一颗,两人被酸的龇牙咧嘴的样子。
良久,他才记起真人羽化之前说的话:“我这一去,你莫要再操持道观,世界之大,你等少年无处不可去,切记保持本心,心之所向,即是正道。”贺难安定心神,此刻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把李唯葬在太阳花谷。
贺难在城外义庄找到了李唯,当看到李唯之时,他真正感受到了身为人之困苦,那些突如其来的生离死别,总是伤人最深。抚摸着李唯冰冷的面庞,贺难的道心乱了,一股他只在经书之中读过,名叫仇恨的东西,在他胸中激荡,如海潮起伏,叠叠浪高。贺难赊了一副冰棺,心中悲痛的收敛,他取下道帽和玉簪,轻轻地放在李唯手里,道:“我心困苦,解脱之道不在所学之中,何若弃之以求念头通达,我心欲杀人,那便杀人”。
第一次,他懂得了恨之入骨的杀机,是超脱一切,天地翻覆的大意志。
贺难找来一段适宜的模板,拿出小刀,慢慢的刻上“挚爱李唯安宁之地,贺难立”。安置好一些,骄阳当头,贺难感受不到一丝暖意,心中满是冰冷,他恋恋不舍地看了新墓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身下了山。
这一去,他已经做好了不归的准备,那另一个坑,是他留给自己的,他知道,他要杀的人,会满足他这个要求的。
一年未归,道观也是破落了,有间土胚房子也已经倒了。推开简陋的木门,贺难扫了一眼,自小长大的地方现如今成了这般模样,要是手上没事,他必定是要修葺完善的,现在无所谓了。
走进大殿,贺难拭去三清像上的灰尘,焚了香,盘坐在蒲团之上,最后颂了一遍《道经》,从神龛之上拿起了一把朴素的剑。贺难使劲一拔,已经是锈的差点拔不出来了。贺难提着剑来到道观边的小溪,耐着性子,一遍遍磨起了剑。
数个时辰过去,剑上的锈迹已经全数除去,这不是什么好剑,它从来没有见过血,见过血、杀过生的剑才叫好剑。不久,这把剑也能变成一把好剑了。
沐浴更衣,贺难穿了一身短打,没有穿道袍,散落的长发只是简单的用红绳系住,腰间插剑,向着雍都迈步而去。
贺难要杀的,有两个人,一人是必杀,一人是可杀可不杀,他分的很清楚。两人是两兄弟,兄名王朝,弟名王暮,在雍都很有盛名,因为他们都是三宗之一的清微宗门下的弟子,而王朝更是门主的亲传弟子,地位尊崇,已经到了四藏境界,是超然的修士一流。
贺难认识他们的时候,他们还叫王大,王二。在他的记忆之中,王家兄弟依旧是当年那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模样,全然不是现在王家双璧的传言。
贺难与王家两兄弟八岁相识,王暮与贺难同岁,王朝大王暮六岁。当年雍都地界,遭遇大旱,颗粒无收,滋生许多流民,王家兄弟就是其中两个。他们的爹娘,姐妹和其他亲人都已经饿死,只有他们两个活了下来,流落到了雍都,靠人施舍为生。
可那时候流民众多,哪轮得到两个瘦弱的孩子吃上布施的粥,王朝饿到快要昏厥之时,只见贺难拿着饼子,还跟着一位仙风道骨的真人。王朝贪婪地看着贺难手中的饼子,像是恶狼一般,他抽出一把匕首,正准备伺机而动,想要伤人夺食,他可不管是不是有大人在旁,匕首在手,他有一种盲目的自信。没想到贺难先一步走了过来,把饼子放在了王朝手里,眼神纯净地看着王朝,王朝先是一愣,拿着饼子跑到昏睡的王暮身边,激动地喊道:“弟,有食了,起来吃东西了!”
王暮昏睡不醒,显然是到了极限,王朝脸上满是焦急,只得把饼子嚼碎,和着水给王暮喂下。似是有了力气,王暮睁不开眼,只是下意识地咬着饼子,连吞咽的力气都没有,不过也算是缓了回来。
待到两人都恢复了过来,贺难看着兄弟情深的两人,满是求情的眼神看向了悲天悯人的真人。摸了摸贺难的头,真人开口对王朝道:“你这小童,生有狼像,不甚吉利,不过你门兄弟情深,倒是难得。可愿跟我回观,等灾过去之后,自谋生路?”
王家兄弟纳头便拜,这般时候,活路比什么都重要。
两人跟随真人和贺难入道观,便被真人赐名,四人相处一年,灾厄渡过,王朝王暮在真人的介绍下找了个活计。贺难和王家兄弟虽不是师兄弟,也情同师兄弟,只是王朝心中满是愤慨,看人待物多有偏激,真人亦是没什么办法化解。
大概是四年之前,王家兄弟得机缘,拜入清微门下,空闲之时也时常来拜访接济贺难师徒二人。
直到三日之前,贺难才知道当年真人告诫自己不要与王朝太过亲近的深意,他现在后悔的,只是当年一时心软给王家兄弟的饼子浪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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