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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难从王暮手中夺过酒，仰头灌下。“我从来都不知道酒这个东西这么难喝，怎么会有人喜欢。”贺难艰难咽下烈酒，面无表情地道。
王暮缓缓抬起头，一副温润如玉地脸庞上满是淤青，如星般的眼中满是灰败，可能是因为饮酒过度，他的嗓子很是沙哑，像是压制着痛苦强说道：“我没保护好她。”
“是啊，你没保护好她，我上山之前你答应我的事情，你没做到。”贺难脸色复杂，对于王暮，他有怨恨，有愤怒，有怜悯，很是复杂。
王暮抓起一坛子酒就灌，打了个酒嗝，眼神迷离地道：“是啊，我这等无法守信之人，活着有什么意思呢？你这把剑是拿来杀我的么？我还是第一次见你提剑，会用么？”
“用来杀人足够了。”贺难摇了摇头，道。
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王暮将其递给了贺难，到：“这是她让我交给你的。”
贺难打开，里面躺着一块蓝花紫玉佩。贺难眼眶微红，湿润。这是李唯自出生起就佩戴的玉佩，从未取下过，视如性命，贺难只见过一次，那时候李唯说如果她不在了，希望贺难能带着这块玉佩，走遍天下山河，见遍世间温暖。玉佩上的蓝花，叫做‘勿忘我’，是李唯告诉贺难的。
把玉佩挂在脖子上，贺难泪水止不住的流，良久才平复，道：“谢谢。”
王暮一愣，道：“你不准备杀我么？”
“杀你又有何用，你是个有良心的人，良心受折磨，比死亡更痛苦，岂不是世间最残酷的刑罚？”贺难面色平静，说出的话却是寒意十足。
王暮狂笑了起来，道：“是极是极，不过你不怕我变成一个没有良心的人么？”
“不怕。”王暮站起身，提起剑，道，“你不是你大哥。”
王暮自嘲地一笑，道：“他是头恶狼，你会死的。”
贺难拔出剑，寒光映在他的脸上，眼比剑冷，道：“我知道。”
一道流光划过，贺难把持不住手中的剑，咻然飞出，稳稳地落在了一道人影手中，来着正是王朝。
王朝一指弹在剑身之上，发出清脆之声，道：“是把好剑，不过用来夺我性命还是不够格。”右手微震，宝剑寸断，如雪花一般飘落在地。
贺难猛然站起身，一双满是怒火的眼睛落在王朝身上，他紧握拳头，骨节发白，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杀她？”
王朝面无表情，坐下给自己倒了杯酒，道：“杀她是个意外，不过我并没有太多感受，杀就杀了。”
贺难听到王朝如此说，再也压不住满腔的怒火，朝他冲了过去。
王朝抬指，一道五色元气激射而出，落在了贺难头顶之上。顿时，贺难被压地匍匐在地，动弹不得。只听王朝淡淡地说道：“人总是会愤怒和仇恨蒙蔽，做出不理智之事，就算是你贺难，从小修避世之道，也逃不过人的七情六欲，不得不说，我确实有点失望。”
贺难艰难的抬起头，眼睛赤红地盯着王朝，道：“我唯一做错的事，就是当初给你那张饼子。”
王朝也不否认，道：“确实，当初我要是饿死了，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情了。这就是你们出家人常说的种恶因，得恶果吧，不过只是对你而言。”
一拍桌子，暴起的王暮脸上也满是怒气，道：“你太过分了！”
王朝并不理会王暮，只是看着动弹不得的贺难，道：“我可以给你一个了结报仇的机会，算是报你当年的救命之恩，不过得等我教育完不成器的弟弟之后。”
打了个响指，那道五色元气散去，落在贺难身上的千钧重担消散，王朝抽出腰间的宝剑，丢在了贺难面前。贺难沉默不语，捡起宝剑站起身，打量着王朝身上的要害。
王朝看向王暮，脸上满是失望之色，反手一巴掌落在王暮脸上。
倒飞出去的王暮撞上墙，软绵绵地靠着墙滑落。
“看来安逸的日子让你忘了当初做流民的生活，你可还记得爹娘姐姐饿死在我们面前么？你知道今天的生活是怎么来的么？”脸上满是悲痛，王朝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王暮嘴角流出鲜血，像是想起了什么，捂着胸口，脸上满是痛苦。
“看来你还记得。大姐死的时候，我决定了两件事，第一件是保护好你，第二件就是我要出人头地！两件事情我都做到了，不过就你现在的情况看起来，我把你保护的太好了。”王朝面无表情，可语气不容置疑。
王暮扶着墙站起身，道：“我什么时候需要你保护了？”
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自嘲地笑道：“你知道当初为什么我们会被收入宗门么？”
王暮一愣，这件事他询问过王朝很多次，但是王朝每次都是敷衍过去，不由自主地问道：“为什么？”
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不想回忆的事情，王朝脸色阴沉，拿起坛子灌了一口酒，道：“如果说不能称作一个人的话，可能就是从那天开始的。”
王暮和贺难对视一眼，皆是沉默不语。
“那天我和往常一样，想进山里弄点猎物。我布置的陷阱一个都没有收获，正当我满怀失意地想要回去地时候，我遇见了两个人，都是重伤到不能动弹。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他们虽然昏迷了过去，可他们身上的威势，比山中的猛兽都要强烈，只能是修士。我知道，这是我改变一生的机会，我不想再做命如草芥的凡人，我想做凡人之上的修士。那种感觉，比当初当流民渴望食物还要强烈。”王朝缓缓地说道，不由得攥起拳头。
王暮愣愣地问道：“然后呢？”
王朝只是咧嘴一笑，露出惨白的牙齿，很是狰狞，道：“当时的我在原地呆立了许久，我不知道怎么做。直到那一个受伤比较轻的白胡子老头醒了过来，他让我去杀了另一个修士，并承诺我会收我为徒弟，传我无上神法。说实话，我确实心动了，我按照他的话，将另一个修士的头颅斩了下来。你们知道么？其实修士的血和凡人的血一样，都是红色的。奇怪的是，虽说是我第一次杀人，我并没有任何不适，反而因为兴奋而浑身血气翻涌。”
王暮脸色惨白，更多的是愧疚。贺难则是面无表情，他只能感受得到自己身上血气在翻涌。
“以为这么就结束了么？那老头让我过去扶他，把他带出山。我装作顺从的样子，过去扶他。我心中警戒，余光始终观察着他。在我将他扶起的时候，我看见他手上散发着红光，要落在我的天灵盖上，他的脸上满是兴奋的潮红，眼睛之中满是凶残。我一把抽出匕首，划过他的喉咙，再在他心脏之上刺上一刀，最后将他的头颅斩下。搜刮了他们身上的东西，再把他们拖到野狼谷喂了狼。后来我才知道，那老头是想吸取我的血气疗伤，幸亏当时我留了个心眼。”王朝仍旧心有余悸，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王暮像是在努力回想，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道：“这就是你那段时间常常晚上出去，大清早上才回来的缘由么？拿着他们的功法和资源去修炼？”
点了点头，王朝道：“我修炼的是那白胡子老头的《血神真经》，我入宗门之后，以这部功法换了一部正道功法，正是你修炼的《浩然气诀》。不过我没想打的是，这部功法居然会把你变成如此迂腐不堪之人，修士和凡人的世界，本就是残酷的，我十四岁就知道这个道理，而你直到现在还没有懂。”
王暮不服，怒气冲冲地说道：“那你变得如此暴虐，是不是也是你所修炼的功法所致？”
嘲讽的一笑，王暮道：“我本身就是个暴虐之人，我从来不否认，这功法只能说与我相得益彰。成为修士的机会，是我牺牲身为人的资格换来的，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任何阻挡在我前进路上的人，我都不会留情。”
转头向贺难道：“就算是你，我都不会手软，更别说是你的小情人了。人其实和野兽并无甚区别，如果硬要说不同，大概只有生存方式不一样。”说完，站起身，敞开双手。
王朝大喝一声，如同洪钟，道：“我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此事过后，我再不欠你恩情。来，向我出剑！”
贺难紧握着宝剑，目光灼灼的盯着王朝，额头上不由得冒出冷汗。一旁的王暮神色复杂，一边是他最好的朋友，一个是一直庇护着他的哥哥，他不知道怎么做。
强定下不安的心神，贺难赤着眼，抬起剑，满是破绽，这是他第一次持剑对人，生疏的很。他知道，师傅跟他说过，这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其他人不能擅自评论。贺难很擅长为别人找借口，如果换做是自己经历王朝的经历，他可能早就死了。贺难要杀王朝，并不是因为他这个人是怎样的，只是因为他杀了李唯。贺难不知道心头的怒火该怎么平息，仇恨告诉他需要王朝的鲜血与生命。
猛然刺出，向着王朝的咽喉刺去，寒光凛然，冷锋逼人，誓要刺穿柔弱的血肉，夺人性命。
忽地，一直五色大手凭空而出，抓住了贺难手中的剑，不得寸进，也不可拔出。
王暮站起身，脸色复杂，对贺难说道：“他是个恶人，他更是我哥哥。”
用尽全身的力量，贺难破不了那五色大手。
王暮一挥手，贺难倒飞出去，撞上大柱，一抹腥红散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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