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舰队从满剌加出发进入印度洋,在海上颠簸了二十多个日日夜夜,终于抵达了榜葛剌吉大港。中国贵宾的到来令吉大县令受宠若惊,热情地邀请郑和在这里小住几日。郑和盛情难却之下也就欣然答应了,坐了这么久的船是应该适当放松一下,晚些时候再去会见国王也不迟。
县令姓刁,四十多岁年纪,身材干瘦,小眼睛,塌鼻梁,长着两撇老鼠胡须,腮帮上有一颗大黑痣。他与郑和说话时腰弯得很低,笑起来更是热情似火,连黑痣上的那根长毛都忍不住抖了起来。
“郑大人,我们这里虽然是穷乡僻壤,但风景不错,有很多值得一看的地方。县城东边有座寺庙,西边有条瀑布,南边有片竹林,城中还有个湖泊,除了城北那座飞虎山之外,其他地方都可以尽情游玩。”刁县令对自己治下的风景名胜如数家珍。
“客随主便,一切听从刁大人的安排。”郑和嘴上说的客气,心里却是不以为然,有铁牛王在此还有什么地方是我们不能去的呢?
“下官就不打扰郑大人休息了。”刁县令把郑和送到官驿后这才满意地离开,虽然走出门外很远,但还是能听到他大声训斥随从的声音:“一定要保护好中国贵宾的安全,出了什么事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几个随从战战兢兢地答道:“大人请放心,我们会保护好的。”
想不到这个县令身材虽然瘦小,官威倒是挺大。铁牛心中暗笑,提议道:“反正时间还早,我们出去走走吧!”
“好啊!”郑和笑道,“坐了这么久的船屁股上都长出了老茧,是时候活动活动筋骨了。”
铁牛出了城门径直往城北的飞虎山走去,一边走一边自嘲地说:“我这个人有个毛病,那就是好奇心太重,你不让我去,我偏要去看看有什么古怪。”
“我们真是臭味相投。”丁大力说道,“咱们这些兄弟都是身经百战,连硝烟四起的战场都毫不畏惧,岂会怕这小小的一座山?”
“叫你小子多念点书你却偏偏不听,怎么能叫臭味相投呢?这叫做英雄所见略同。”铁牛在他头上弹了一记暴栗。
“打得好,东西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讲,这就叫做祸从口出。”郑和佯装生气地说,同行的几名水兵都是哈哈大笑。
铁牛根本就没有用力,丁大力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但他也知道犯了众怒,赶紧装模作样地哼了起来:“哎哟,好疼啊!”逗得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飞虎山奇峰怪石,山清水秀,风景非常不错,大家都玩得很开心。
郑和埋怨道:“这么好玩的地方偏偏不让我们来,这个刁县令一点都不好客啊!”
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大家意犹未尽地往回走,经过山脚一个村庄时,只见路边围了一大群人,隐隐还传来了哭声。
众人挤进去一看,是位老妇人在垂胸顿足高声痛哭。
郑和觉得奇怪,问道:“老人家,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这么伤心啊?”
老人毫不理会只是痛哭,一旁的村民也在一旁陪着她掉眼泪。
“这位大爷,您是外地来的吧?”一个六十多岁年纪应该见过几分世面的老货郎放下肩上的担子,走上来寒暄道。
郑和说道:“不错,我们是第一次来这里。”
“难怪你们不知内情了。”老货郎习惯地掏出了旱烟杆。丁大力很有眼力见儿,赶紧取出火折子帮他点燃。一番吞云吐雾之后,货郎把老人的悲惨经历说了出来。“这位老婆婆就是我们村的,她可是个出了名的大好人,无论乡亲们有什么事情她总会去帮忙,受到很多人的尊敬。她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叫大柱,小儿子叫小柱,都是很优秀的猎人。大柱去年娶了媳妇,今年就给她生了一个大胖孙子,小柱半年前也给他说了一门亲事,约定年底就结婚。儿子儿媳都非常孝敬她,一家人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
“唉!可惜好心没好报啊!”老货郎叹了口气,也在为老人的遭遇感到痛心。“后来飞虎山来了一只猛虎,县令大人就组织附近几个村的猎人一起去围捕它,可那恶虎非常厉害,猎人死伤惨重。上个月她的大儿子不幸被咬死,儿媳妇一时想不开就上吊自尽了,今天官府又来了通知,说她的小儿子也死了。现在家里只剩下她和嗷嗷待哺的孙子,孤儿老妇这日子怎么过呀?”
“是啊!老人家太可怜了。”村民们都是满腔怒火,“全怪那只恶虎,为了围捕它我们村已经死了三个猎人。”
“隔壁村更惨,听说死了四个呢!”
“刚才我好像看到你们从飞虎山上下来,你们的胆子可真大,难道不怕老虎吗?”善良的老货郎惊骇不已。
山上有老虎吗?怎么我们没见到?水兵们都是面面相觑,心中充满了疑惑。
“这座山叫飞虎山,一定是老虎很多吧?”郑和问道。
“那倒不是,这座山之所以叫飞虎山,是因为山势险峻只有老虎才能飞跃过去。说也奇怪,我在这里住了大半辈子,很少见到有老虎伤人,最近这一年来却发生了这么多桩惨事,真是令人费解。”老货郎把担子放到肩上,“不说了,趁还没有天黑我得再去转转,说不定还能做点生意。”
“耽误了你这么久,我也给你做点生意吧!”郑和把他担子上所有的烙饼糕点都买了下来,然后通通送给了老妇人,安慰道:“你不用担心,我会把你的情况告诉县令,相信他不会置之不理的。”
“郑大人,你千万不要轻信那些刁民的谣言,在我的治下怎么会有老虎呢?”面对郑和的质问,刁县令信誓旦旦地保证。
“没有就好,可能真是我误信人言了。”郑和仰头打了个哈哈便起身告辞。他久居官场,其中的猫腻哪会不清楚呢!那些村民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汉,郑和有十足的把握相信他们不会骗自己,既然刁县令不承认,那就只有向国王反映了。
“纸包不住火,一定要想个办法补救才行。”郑和走后,刁县令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大人,您别着急,这可是个天大的政绩啊!前提是看你怎么操作了。”师爷上前劝道。
“别卖关子了,快说。”刁县令马上转忧为喜,他也知道这个师爷的本事,这些年自己一帆风顺此人功不可没。
师爷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了起来,听得刁县令眉开眼笑不住叫好。
第二天,国王在皇宫会见了中国客人。一番外交礼仪后,郑和把昨天遇见的事情向国王详细说了一遍。
国王十分惊讶,“竟然有这种事?我把丞相叫来问清楚。”
丞相进来躬身禀报:“陛下,今天中午吉大县令刁南通过加急文书向我汇报,说当地的飞虎山出现了一只恶虎,已经连伤了七条人命。吉大县高度重视此事,由县令亲自担任打虎小组的组长统揽全局。县衙捕头担任副组长,率领由衙役猎人组成的一百多人的打虎队上山围捕。衙门所有工作人员取消休假,深入宣传打虎救民的重要性、紧迫性。县财政在悬赏五十两银子的同时,又紧急拨款一百两银子作为死伤人员的抚恤金。目前吉大县治安良好,群众情绪稳定,人们的生产生活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陛下,我原本打算在您接见完外宾之后再报告这件事,想不到您已经知道了,您真是神通广大明察秋毫啊!”
国王喜忧参半,喜的是吉大县的工作卓有成效,忧的是老虎不除始终是个隐患。“恶虎伤了这么多条人命,绝对不能容忍。丞相,你把全国最优秀的猎人都召集起来,谁能打死恶虎赏黄金一百两,实在不行我就调派军队去,一定要把它消灭掉,还老百姓一个安定祥和的生活环境。”国王迅速做出了决定。
“陛下,我这人最喜欢冒险了,先让我去看看吧!”铁牛毛遂自荐,国王爱民如子真是令人感动,为民除害他肯定是当仁不让。
国王感激万分,“久闻铁牛王神勇无敌,见义勇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我代表人民衷心地感谢你。”
“大灾大难面前方显英雄本色,吉大县令是个人才,是时候给他加加担子了。”临走时国王不忘提醒丞相。
天边刚出现鱼肚白,铁牛就来到了飞虎山。前天他和郑和在这里游玩了一整天,几乎去遍了山上的每一个角落,怎么没有发现老虎的踪迹呢?铁牛觉得有些奇怪,专挑地势险峻,杂草丛生的地方走,说不定老虎就隐藏在这里,可是搜寻了大半天,野猪水鹿倒是发现了不少,唯独没有老虎的踪影。
铁牛伏在一棵树下休息,心想那只恶虎倒也机灵,知道我来了就隐藏不出,如果它认为这样就能逃脱惩罚,那可是痴心妄想。
这时山上传来了一声虎啸,犹如平地里打了一个炸雷,树叶如雨点般漱漱而下,草丛里的动物纷纷四散逃窜,鸟儿也惊得全飞走了。
终于来了!铁牛心中大喜,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恶虎竟然自投罗网了。
一阵狂风迎面扑来,从远处山岗上跳下来一只老虎,一纵就是七八米,只跳了两三下就来到铁牛面前。好一只威风凛凛的大老虎啊!五米多长的身子,黄黑相间的皮毛,锋利的长牙,巨大的利爪,额头上还有一个大大的“王”字,不愧是丛林之王。
老虎站在大石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铁牛,愤怒地说:“前天你和那群猎人找了一整天没有抓到我,想不到今天又来了。为什么总是缠着我不放?告诉你,我不会再忍了。”
这几天的所见所闻让铁牛对老虎毫无好感,现在见它又如此嚣张,心里就更加厌恶了,冷冷地说道:“听刁县令说你伤了不少人命,是不是有这回事?”
“又是那个可恶的刁县令,想不到当初我救了他,他反而恩将仇报。”老虎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你救了他?你有这么好心吗?”他的话铁牛当然不会相信。
老虎长叹一声满是无奈,“虽然我们老虎在人类眼中是凶猛残暴,嗜杀成性的代名词,但是我绝对不会撒谎,因为凭我的实力我不需要说谎话去讨好任何人。”它骄傲地仰头望天,眼中精光四射,那种睥睨天下的王者气质尽显无疑。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的话,但我还是要说出来,这些话憋在我心里很久了,老娘我不吐不快。”老虎好像转变了性子,竟然说起故事来。“去年的这个时候,我正在山林里捕猎,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了呼救声,跑过去一看原来是一头四五百斤的大野猪正在攻击人类,在这里野猪伤人的事件比我们老虎多得多。我赶到的时候地上已经躺了三四个伤者,还有两人手忙脚乱地往树上爬去,野猪怒吼着朝一个身材瘦小的人冲去,他脸上长着一颗大黑痣,我记得很清楚。野猪两只长长的獠牙眼看就要刺穿那人的身体,我猛地扑了上去紧紧地咬住它的后颈,一口就将它的脊骨咬断了。大黑痣死里逃生之后,惊魂未定地躺在地上,裤裆间湿了一大片,竟然连尿都吓了出来。那两个随从连忙从树上溜下来扶起他,殷勤地问:‘县令大人,你没事吧!’我这才知道他是县令。后来我就悄悄地离开了,虽然野猪是我的战利品,但飞虎山遍地都是猎物,何必为了一头猪和人类发生摩擦呢!县令命人把野猪抬回去,还到处吹嘘说是他亲手杀死的,早知他是这样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说什么我也不会救他了。水牛,听你的口气似乎也见过那个县令,他是不是脸上长着黑痣?我有没有说谎话?”老虎问道。
铁牛点了点头,刁县令那颗大黑痣还真是一块活招牌,只要见过一次保证印象深刻难以忘记。“你说的没错,但也不能成为你滥杀无辜的借口。”铁牛的语气非常严厉。
“你先别发火,听我把话说完,然后咱们再大战一场。”老虎瞪了铁牛一眼,“对我来说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没过几天就忘记了。有一天我在领地巡逻时发现草丛里有一个陷阱,接着又在其他地方发现了十多个捕兽夹。我很奇怪,这么多年来我们老虎和猎人之间河水不犯井水,大家相安无事,他们怎么忽然想起要对付我呢?这时我听到草丛里有动静,悄悄地靠近一看,竟然是猎人!而且人数还不少。他们全身披着树叶隐藏在长草中,有的拿着弓箭,有的拿着长矛,还有的拿着渔网。我听到两个年轻猎人正在说话,虽然声音很轻,但是凭我的耳力还是听得很清楚。一个猎人说:‘听王捕头说刁县令自从上次见到那只老虎后就得了相思病。’‘什么?刁县令居然喜欢上一头老虎?大哥,我没听错吧!’另一个猎人惊道。‘小柱,你可真是个傻帽,刁县令见老虎长得很威武,整天想的就是怎么抓住它,然后把虎皮献给国王,国王一高兴就会升他的官了。’没办法,自己这个兄弟实在是太憨了,大哥只得耐心地解释。小柱说:‘大哥,我们在这里守了这么多天,却连老虎的影子都没有看到,是不是真的有虎啊?咱哥俩做猎人这么久,可从来没有捕猎过老虎,我有点害怕。’‘小柱,你很快就要娶媳妇了,怎么还是这么胆小啊!放心,一切有大哥在。我倒是希望那只老虎快点出来,完成任务后就可以早点回家了,别忘了母亲大人还在家里日夜盼望我们平安回去呢!’大哥鼓励小柱。听到此处我是火冒三丈,到底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为什么人类要这样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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