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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多片肉整整齐齐地摆放在石板上,色泽金黄香气扑鼻,西尼的大手停在半空,竟然不知该选哪个才好。终于,他用颤抖的手捏了一片肉放进嘴里,鼻管中的香味更加浓郁了,诱人的滋味如一双温柔的小手抚摸着舌头上的每一个味蕾,虽然这种味道以前从未品尝过,但却令人如此着迷,简直太神奇了。
“这么好吃的美味一定要细嚼慢咽,吃得太急万一咬掉自己的舌头怎么办?”西尼闭上眼睛慢慢地咀嚼着,犹如一个斯文的小姑娘。
毛利人看着自己的首领如痴如醉的那个样子都是羡慕不已,人群中不时传来“咕咚”“咕咚”吞咽口水的声音。
“现在你们就去搭一个这样的灶台,把火移过去就可以像我这样烤肉了。”铁牛大声说道,“一定要记住,以后吃任何东西包括喝水都要用火加热,知道吗?”
“知道了。”毛利人齐声回答,欢呼一声便七手八脚地去搭灶台了。
铁牛抱来一大捆树枝,点燃后给每个灶台下塞了一根。毛利人虽然未经教化,但野外求生的技能却很强,每堆火都烧得很旺,不一会儿肉香就弥漫了整个部落,好像在开露天的烧烤大会。
吃饱喝足了,铁牛问西尼:“附近有没有山洞?”
“你是要睡觉吗?住山洞怎么能行呢?我把自己的房子腾出来给你。”西尼慷慨地说。
铁牛笑道:“睡觉当然也行,但我还有其他用途。”
西尼带着铁牛往山上走去,没走几步就来到一个很大的山洞,“这是下大雨的时候我们住宿的地方。“
铁牛将手中的火把放在地上,又加了几根木柴,叮嘱道:“这堆火一定要派人看好,不用的时候就像我教你的那样保存起来。有了这堆火,你们就能每天吃到烤熟的食物,也不会轻易生病了,只有这样你们的部落才会变得更加强大。”
“是的!我们一定会成为澳洲最强大的部落,然后建立一个像中国那样强大的国家。“西尼自信地说,在他的心目中能跟随中国的脚步前进就是莫大的光荣。
当晚铁牛就留宿在毛利部落,夜里又喂西塞喝了两次药。因为是初期肺炎又得到了及时治疗,第二天早上他就醒了过来,喝了点水又吃了几片烤肉,整个人都精神了。
西尼诚恳地说:“铁牛王,真的很感谢你。这是我送你的小小礼物,请你收下。”说着便打开了手中的兽皮口袋。
铁牛探头一看,全是些亮晶晶闪着耀眼光芒的石头,连忙推辞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们中国人帮助朋友从来都是不求回报的,你把它收回去吧!”
西尼生气了,“我们毛利人送出去的礼物也从不收回,你是不是看不上这些石头? 如果你不喜欢,我就把这串野猪牙的链子给你。”伸手准备摘胸口的链子。
野猪牙的链子是他勇敢的象征,铁牛可不敢掠人之美,只好笑着说:“那好吧!我收下。这些石头很漂亮,我非常喜欢,你是从哪里捡来的?”
“这还是从我爷爷那一代留下来的,听说是从一个山洞中发现的,当时有一大堆呢!我们都用它来打鸟,一打一个准。过了这么多年就只剩下这么一点了,虽然不怎么值钱,却是我们部落最漂亮的东西。”
“我把这些石头拿走了,那你们下次打鸟用什么呢?”铁牛很是为他们担心。
“凭我们的身手,就算拿块土疙瘩也可以把鸟打下来。”西尼自豪地说,“今天我们就去打猎吧!这里有很多袋鼠,味道也很好,打一只足够我们饱餐一顿。但是他们也很危险,跳得又高又远,还会打拳呢!”
“好啊!郑大人最喜欢认识新的物种了。他写了一本日记,记载的全是航海途中的奇闻异事,我现在就去叫他。”
“那我在这里等你们。”
铁牛提着兽皮袋子返回宝船,没想到还挺沉的。
郑和笑道:“那小孩真是福大命大,居然遇到了你这位神医。”
“总算不辱使命。西尼硬要塞给我一袋打鸟的石头,我摸了摸硬得很呢!”铁牛把袋子打开,随手把石头倒在桌子上。
看着这些光彩夺目的石头,郑和惊得合不拢嘴,“你又在考验我是吧?难道你真不知道这是什么?”
“真的不知道。”铁牛实话实说。
郑和哈哈大笑,开心得连眼角都溅出了泪花,“想不到无所不能的铁牛王也有不识货的时候。诗经有云‘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其实这些石头是……”他故作神秘地停顿了一下。
“莫非这是金刚石?”铁牛这回可真是震惊了,金刚石的名贵他还是有所了解。
“不错!这就是金刚石,想不到还是难不倒你。我曾经在古里国看到一些商人从事钻石贸易,一颗钻石就价值千金,而钻石就是从金刚石中加工出来的。这一袋金刚石有好几百颗,要是加工出来价值无法估量啊!西尼用它来打鸟简直是暴殄天物。”郑和大感可惜。
“既然这么值钱,那就上缴国库。”铁牛还是那句话。
“你这几次的收获给国家带来了很多收入,皇上赐封你为‘大力铁牛王’真的是太英明了。”
铁牛被他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了,赶紧转开话题,“西尼邀请我们一起去打猎,说这里有很多袋鼠,让你也去开开眼界。”
“好啊!那就一起去。‘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们收了他这么多金刚石,也应该回赠一些礼物才行。”郑和吩咐丁大力到兵器库取了十把钢刀,二十只长矛,三十张硬弓,两百支利箭,又带了锅碗瓢盆等生活用具,大包小包往毛利部落而来。
西尼高兴极了,第一次看到中国水兵的装备后他就羡慕不已,那只射杀野猪的钢箭被他当做宝贝一样收藏了起来,现在一下子拥有了这么多的好武器,以后在澳洲这片大陆还有谁是毛利族的对手呢?至于那些生活用具则成了女人们的最爱,一个个捧在手里爱不释手,开心地跳起了她们的丛林舞蹈。
西尼握着铁牛的手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但他心里却在反复地说着同一句话:“中国,你对我们实在是太好了。”
傍晚时分,西尼挂着长刀,背着弓箭在前面开路,昂首挺胸好像一个威武的将军。穿过树林便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他指着一群飞速跳跃的动物说:“那就是袋鼠。今天运气不错,居然有这么多在这里。“
铁牛一眼望去,这群袋鼠有好几十只,都用长尾支撑住身体,站立起来比西尼还要高,眼睛四处观察,显得非常警惕。他们的皮毛有红的也有灰的,灰色袋鼠胸前还有一个袋子,里面露出一个小脑袋正好奇地望着外面。
西尼向水兵们解释:“红的是雄袋鼠,灰的是雌袋鼠,她们胸前有育婴袋。”
不远处两大一小三只袋鼠正在聊天,他们离大部队稍微有点远,这可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西尼将手掌握住又松开,毛利人立即四散分开,在草丛里匍匐前进朝那三只袋鼠包抄过去,这是他们经常使用的战术,配合十分熟练。
“杰克,你一定要记住,在草原上要时刻保持警惕。”袋鼠爸爸汤姆叮嘱小袋鼠。
杰克点了点头,“爸爸你放心,我会记住的。”
“你是跟我们走还是留在这里呢?“袋鼠妈妈玛丽问儿子。
“我们很快就会回来,你不用害怕。你现在已经是个男子汉了,要学会独立,知道吗?记住爸爸教你的求生法则,你一定会成为一只最强大最聪明的袋鼠。”汤姆鼓励儿子。
杰克挥舞着拳头说:“爸爸,妈妈,你们去找水喝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汤姆和玛丽并肩朝远处跳去,有一个这么懂事的孩子真是令人欣慰。
包围圈越来越近了,西尼拿出弓箭朝杰克射去。
杰克不愧是一只聪明的袋鼠,听到破空而来的啸声赶紧往前跳去,还不忘回头嘲讽一句:“你们这些人可真傻,又不是第一次了,就凭这些木箭也想射到我吗?”可惜这回他太大意了,压根没有想到猎人的装备已经今非昔比,尽管跳出了几丈远,可疾如闪电的利箭还是射中了大腿,他疼得大叫一声倒在草丛中。
其他袋鼠一见有危险,马上身子微曲长腿一蹬朝前跳去,这一跳足有一丈多高三四丈远,转眼间所有的袋鼠都跑光了。
西尼连声夸赞:“钢箭就是好,如果是木箭肯定射不得他。”
毛利人兴奋地朝受伤的袋鼠跑去,这可是开门红啊!今天肯定会满载而归。
看到这么多人围了上来,杰克惊恐不已,冲着远去的袋鼠群大叫:“爸爸,妈妈……”没有人回答他,也没有人回来帮忙,同伴们都跑了。
铁牛抢先一步拦在众人身前,大声叫道:“停止放箭!停止前进!”
大家都停住脚步莫名其妙地看着铁牛,却发现他泪流满面,无比伤感。这是怎么回事啊?众人都觉得奇怪。
没人能理解铁牛此刻的心情,刚才杰克那句撕心裂肺的“爸爸妈妈”已经触动了他心底最柔软的部分,想起自己一出生妈妈就难产而死,主人狠心地把他送给了别人,爸爸耕地回来却连自己的亲生儿子一眼都没有见到。从出生到现在,自己没有叫过一句爸爸妈妈,在自己被人诬蔑的时候,他多么希望能依靠在父母膝下诉诉苦啊!在自己被人鞭打的时候,他多么希望能依偎在父母怀中撒娇啊!可是这一切除了在梦中出现,自己再也不可能感受得到。想到这里铁牛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泪,为自己,也为杰克。
铁牛擦干泪水,从丁大力手中拿过金疮药,走上前准备替杰克疗伤。
远处黄沙滚滚,一红一灰两只袋鼠正朝这边跳了过来,正是汤姆和玛丽。刚才他们喝饱水后就用袋子装了一些,准备带回来给杰克喝,忽然见到同伴四散逃窜,心知大事不妙,连忙高声呼喊儿子的名字,可是却没有人回答。
汤姆强装镇定安慰玛丽,“别担心,亲爱的,杰克这么聪明肯定会没事。”
玛丽伤心地说:“可为什么没有听到他的回答呢?汤姆,我真后悔,为什么要把他独自一人留在那里?”
汤姆无言以对,是自己提议把儿子留在那里的,如果杰克出了什么事,自己这辈子都会生活在深深的自责当中。
这时,远处传来了悲惨的求救声,“爸爸,妈妈,不要丢下我……”
“是杰克!我们可怜的孩子。“玛丽又惊又喜。
“我们一定要救他回来。”汤姆坚定地说。
玛丽点了点头,对丈夫的决定无条件地支持。
夫妻俩毅然决然地朝声音处狂奔而来,却见一大群人围在杰克身边,一头水牛正不怀好意地朝他走去。
汤姆奋力一跳,刚好挡在铁牛与杰克的中间。他用尾巴支撑住身体,两条粗壮的腿朝铁牛连环踢去,口中凶狠地叫着:“滚开,不要伤害杰克。“回头又朝玛丽大叫:“我拖住他们,你带儿子先走。”
两只大脚带着凌厉的劲风朝铁牛踢来,无奈之下他只得往旁边一闪,连连摆手说:“不要误会,我不会伤害杰克,我是给他疗伤的。”
汤姆已经失去了理智,两只拳头如疾风骤雨般攻了过来。
玛丽流着泪看着杰克的大腿,箭头深深地扎了进去,伤口皮开肉绽鲜血直流。她无助地哭道:“汤姆,杰克跳不动了,怎么办?”
此时汤姆已经无暇回答,他的那套组合拳都快打完了,却连铁牛的身子都没有挨上。
看着汤姆又气又急的模样,铁牛感动不已,他们明知会遭到猎人的捕杀,但还是义无反顾地回来救自己的孩子。父母对儿女的爱是无私的,前有小黄的妈妈,今有杰克的父母,他们太伟大了。
中国的利箭杀伤力很大,这一点铁牛当然很清楚,现在杰克的伤势这么重,如果不及时止血恐怕会有生命危险,可汤姆却死死地缠住自己,这会耽误救治的时间,看来不得不动粗了。铁牛避过他的左勾拳,顺势还了一记下勾拳,醋钵大的拳头正打在汤姆的腹部,虽然只用了半分力,可还是把他击飞了十多米。
汤姆倒在地上爬不起来。“杰克,爸爸没用,爸爸没能救你。”他绝望地嚎啕大哭。
铁牛朝杰克走去,玛丽大惊失色,连汤姆都不是这头水牛的对手,自己肯定也打不过他呀!“求求你别杀我儿子,你们要吃肉就杀我,我的肉多。”玛丽挡在杰克前面苦苦哀求。
“我保证不会伤害杰克,他现在流血不止,再不医治就会有生命危险,看到我手中这个东西了吗?”铁牛扬了扬手中的小玉瓶,诚恳地说,“这是金疮药,我是来给他治伤的,相信我。”
“谢谢你,水牛大哥。”玛丽挪开了身子,杰克的伤自己确实无能为力,说不定这条水牛真能治好他呢!
铁牛蹲在杰克身边,和蔼地说:“杰克,你是一个勇敢的男子汉,对吗?”
杰克痛苦地点了点头,他已经疼得没有力气说话了。
“我现在要把箭拔出来,你怕不怕疼啊?“铁牛柔声说道。
“不怕!”杰克咬紧牙关回答,这一刻他精神大振,因为他看到了水牛关切的目光,就像自己的爸爸一样慈祥。
铁牛用手摸了摸伤口,还好没有伤到骨头,如果再往内侧偏一分那就麻烦了。他抓住箭尾果断地往上一提,随着杰克一声闷哼,箭已拔了出来。铁牛迅速将金疮药倒在伤口上,鲜血马上止住了,武当派的灵药虽不能生死人肉白骨,但对付这种外伤却是小菜一碟。
“这几天先不要做剧烈的运动,也不要把水弄到伤口上,在家好好休息。”铁牛一边用纱布包扎伤口,一边叮嘱杰克,“伤口过几天就好了,到那个时候再让爸爸妈妈把纱布拆掉,知道吗?”
杰克现在疼痛大减,听着铁牛慈父般的嘱咐感动地说不出话来,只知道拼命地点头。
汤姆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刚才那一拳实在是不好受,看着眼前这一幕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铁牛此时意兴阑珊,已经没有了打猎的兴趣,略带伤感地说:“我们回去吧!”
郑和当然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搂着他的肩膀笑道:“这里天气又热,蚊子又多,我早就想走了。咱们回宝船喝酒去。”
铁牛感激地看了郑和一眼,率先朝原路返回,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望去,只见杰克一家人站成一排,正在目送自己离开。“祝你们好运。”铁牛朝他们挥了挥手,心中默默地祝福。
回到毛利部落,几个水兵正在等候,见到郑和后马上取出一张纸条,这是王大人飞鸽传书过来的,上面写着:“恶龙出现,军马受损,速速来援。”
郑和道:“王大人在爪哇遇到了麻烦,我们必须马上赶过去支援。”
“兄弟,后会有期。”铁牛和西尼拥抱了一下,迈着大步返回宝船。
站在海滩,西尼望着远去的舰队满是不舍,直到他们消失在海天相连之处。“中国朋友们,再见!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你们。”他抹了一把眼泪,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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