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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铁牛还在漫不经心地和人说笑聊天,朴太心中大喜,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一声不响地从后面绕过去,高举铁棒朝铁牛头上砸来。“小心!”东王惊呼一声,手一抖茶杯打翻在地。
郑和笑道:“东王,是不是茶杯烫手啊!我忘了告诉你,刚加的热水。”
东王知道郑和是在替自己掩饰,感激地朝他笑了笑,心中暗骂:“这个高丽人太卑鄙了。”
如果这样也能被他偷袭得手,那自己就不配叫铁牛王,而应该叫破烂王了。铁牛从容不迫地侧身一闪,铁棒贴着耳垂狠狠地砸在地上,坚硬的地面顿时砸出了一个海碗大的坑。
朴太挥舞着铁棒发疯似地一顿乱打,看似毫无章法,实则攻守兼备,这就是他战无不胜的“疯魔棍法”。可惜这一次他失算了,抢攻了二十余招竟连对方的皮毛都没有挨上,通通落了空。“这是一个硬茬子。“朴太的心渐渐沉了下去,想当年他打死两只猛虎也没有如今这么费劲。
铁牛终于反击了,右手优雅地伸了出去,穿透密集的棍影一把握住了铁棒。
朴太心中的恐惧简直无以言表,这根棒子除了自己之外从来没人敢摸,想当年自己最喜欢的那个小妾恃宠而骄不听劝告,结果就是她坟头上的野草已经有三尺高了。想不到在今天这个生死相搏的紧急关头铁棒竟然被敌人轻而易举地一把攥住,这给他的打击无疑是毁灭性的。朴太来不及多想,双膝半蹲扎了一个四平马,两手用力一拽妄图把兵器夺回去,可铁棒就像生了根一样纹丝不动。
“蚍蜉撼大树,自不量力。”铁牛冷笑一声,竟敢偷袭我,这家伙也不是什么好人,把棒子往身后一扯,厉声喝道:“撒手。”
朴太咬紧牙关死死地握住,这根棒子是自己荣誉的象征,甚至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怎能轻易放手呢!一股巨大的力量从铁棒那端传来,他仿佛被一道闪电击中,整个身子都麻了,“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可就算这样他的手也没有松开分毫,这家伙真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
铁牛牵着棒子朝前走,后面吊着朴太在地上拖行。“想不到还是个跟屁虫啊!”铁牛笑骂道,手臂往上一抬,朴太连人带棒离地而起。
眼前这一幕可真是滑稽,朴大吊在半空拼命挣扎,两条大长腿还一蹬一蹬的,就像渔民刚吊在竹竿上的咸鱼,虽然没有死透,但离死也不远了。
峒王气得七窍生烟,以前就有人提醒过自己高丽人很龌龊,为了胜利可以不择手段,自己还有些不相信,今天可算是见识到了。朴太啊朴太,技不如人你就痛痛快快认输算了,何必这样死皮赖脸呢!你自取其辱是小事,害我在郑大人和各位王爷面前丢了面子可就是大事了。
东王看着峒王那张苦瓜脸,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当然也不忘吹捧两句,“峒王,你请来的这个高手还真是不错,挺有韧劲的。兄弟我求你件事,能不能帮我也找几个这样的高手来?放心,待遇不会比你那边差。”
峒王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坐在那里沉默不语。
西王倒是挺高兴的,峒王丢的脸比自己还大,这下就没人记得嘲笑自己了。可他似乎忘记了一件事,两人一直以来都是同一阵线的盟友,无论折了哪个的面子另一个也会脸上无光,这可正应了那句老话:“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
“我倒要看你究竟能撑到什么时候?”铁牛冷笑一声,把棒子举过头顶大力抡了几圈之后手一松,朴太连人带棒飞到了几十丈外的海中。“这家伙虽然卑鄙无耻,但罪不至死,让他吃点苦头就算了。”铁牛心道。
峒王脸色苍白,还是体面地认输吧!他看了看西王,两人用眼神交流一番终于统一了意见,站起来黯然说道:“东王,这次比武我们输了,港口还是你的,明年我们再分高下。”两人向郑和告罪后便悻悻地离开。
东王给铁牛倒了一杯酒,感激地说:“谢谢你,铁牛王,你又给我赢得了一年的时间。”虽然赢了比赛,但他的内心却非常苦涩,常言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西王和峒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现在有铁牛王撑腰他们当然不敢放肆,可是铁牛王走了之后呢?难道又要把苏禄人民推向战争的深渊吗?
“你心里在想什么我都知道,其实你一点也不开心。”铁牛注视着东王,一字一句地说,“有舍才有得,做人要学会舍弃才能得到更多的东西,与其为了这个港口整日你打我我打你,还不如齐心协力一起把港口建设好。”
东王若有所思,“铁牛王的意思是?”
“搁置争议,共同开发。这几日我里里外外仔细观察了一下,港口的设施老旧残破,已经跟不上贸易发展的需要了。我有一个想法,就是由西王和峒王出钱再建一个码头,把出入港口的道路修宽加固,再到旁边规划一个集市。你虽然失去了港口一半的所有权,但拖欠他们的尾款也不用再还了,港口的配套设施完善了,生意只会越来越好,银子当然也不会少赚。最重要的是再也不会起纷争,士兵也不用冒着生命危险去打仗了。合则两利,为什么不考虑一下呢?”铁牛侃侃而谈。
郑和拍手称赞:“铁牛王的提议很有道理,东王你一定要好好考虑。”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困扰自己多年的难题铁牛王三言两语便解决了,东王不假思索地说:“我可以接受,但他们两个同不同意呢?“
郑和大手一挥,胸有成竹地说:“这个包在我身上,由我去做他们的工作。说起来他们两人得到的利益更多,哪会不同意呢?”
第二天,郑和在宝船宴请三位王爷,把共同开发港口的计划说了出来。
西王和峒王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有了长期稳定的收益,谁又想天天打仗呢!
在郑和与铁牛的见证下,三人签署了合作协议,然后又将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东王感慨地说:“我们能够冰释前嫌,化干戈为玉帛,应该感谢郑大人和铁牛王,没有他们主持大局,从中斡旋,这个协议哪能这么顺利地签下啊!”
“是啊!两位大人,我们干了,你们随意。”西王和峒王也是笑容满面,宾主双方把酒言欢,席间充满了欢声笑语。
正在此时,丁大力把麻那和巴丁带了进来。麻那脸色凝重地说:“西王,上山村发生了瘟疫,已有两人死亡,还有多人昏迷不醒。”
巴丁也焦急地向峒王禀报:“下山村虽然没有人员死亡,但也有十几个村民昏迷,症状和上山村一模一样。“
西王和峒王急忙起身告辞,没有什么比百姓的生命更重要。
铁牛毛遂自荐,“我略懂医术,说不定能帮点小忙。”
“那太好了。”两位王爷都是感激不尽。
“上山村和下山村分处猴子山的左右两侧,分别由我和峒王管辖。”路上西王向铁牛介绍道。
铁牛心中已有答案,“如果我没猜错,两村的村民共用一处水源是不是?”
峒王钦佩地说:“铁牛王真是神机妙算,他们的确是同饮一处山泉水。上山村的蓄水池在半山,下山村的蓄水池在山谷。”
“这不是瘟疫,十有八九是水源受到了污染。”铁牛分析道,“下山村的蓄水池流经的路途较远,毒气散发的也多,所以中毒的村民比上山村少,症状也稍轻。在没有找到水源污染的原因之前,一定要禁止村民饮用那里的水。”
“你放心,我们会从其他地方运水过来。”两位王爷拍着胸脯保证。
“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这句话说的当真没错,就在昨天两位王爷还对铁牛怨恨不已,怪他打乱了自己的如意算盘,仅仅过了一天,两人对铁牛却是由衷的感激与佩服,真是世事难料啊!
众人快马加鞭,半个时辰就赶到了猴子山。下山村的村长早已把所有病人安置在祠堂内。
铁牛一看不出自己所料,果然是食物中毒,马上用甘草、金银花、葛根等药物熬了一锅解毒汤,病人喝下之后呕吐发热,腹胀腹泻的症状已是大为减轻。
“谢谢你,铁牛王。”峒王感激地说,“忙了这么久,喝杯茶休息一会儿。”
“还是不了,我现在去上山村看看。”铁牛婉拒了峒王的好意,又马不停蹄地赶往上山村。这里的情况稍微有些棘手,不仅中毒的人数多,病情也非常严重,不过这还是难不倒铁牛。为了尽快见效,在药汁清理肠胃的同时,他还使出了针灸排毒法,忙了一个多时辰,所有病人都得到了妥善的救治,那几个重症患者也从鬼门关外逃了出来。
“他们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铁牛对西王说,“我现在就去查看水源的情况,你安排一个人给我带路。”
“好的。要不要我多派些人手去帮忙?”西王问道,铁牛王如此仗义,作为主人怎能袖手旁观呢!
铁牛指着肩上两个大口袋说:“我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一个人去就可以。”
来到村后的山边,一条清澈的小溪从山上欢快地流了下来。村民说道:“沿着这条小溪一直往山上走,就可以找到水源地了。”
铁牛笑着说:“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村民连连摇头,“这可不行,西王吩咐我来带路,我怎敢违抗命令呢?况且你是来救我们的,让我也尽点绵薄之力吧!”
“你不用担心,我会和西王解释的,他肯定不会怪你,再说山上还不知有什么毒虫毒物,我不想为了照顾你而分心。”铁牛苦口婆心地把他劝回家,然后就朝山上狂奔而去,转眼间就没了身影。
清凉的泉水从山崖中汩汩流出,汇集到一个方圆两三丈的水池中,然后一路朝山下奔去,这就是数百村民赖以生存的生命之泉了。
水面上浮着两头死了的大野猪,身上还插着几只利箭,估计是受伤后来水池喝水最终倒闭在这里。此时尸体已经腐烂,上面密密麻麻地爬满了蚊蝇,隔着很远都能闻到一股恶臭。
“尸毒加上蚊蝇带来的细菌,这样的水堪比毒药,喝了不生病才怪呢!”铁牛叹道,当即将尸体打捞出来埋在土里,又从袋中取出一个勺子,把水池中的毒水往外舀,辛苦了大半个时辰,水池终于见了底。他将袋中的木炭、水藻一股脑地丢进池中,这些东西可以净化水质,自己一早就让人准备好了。
铁牛哼着小曲一身轻松地朝山下走去,猴子山的风景不错,现在危机解除了,那就四处逛逛吧!翻过两座山,前面出现了几棵高大的芒果树,一群猴子正在采摘果实。
看着这些黄澄澄的芒果,铁牛忽然有了想吃一个的冲动,可这些芒果树每一棵都有三四丈高,就算自己踮着脚也够不着。他低着头四处寻找,希望能找到一根合适的棍子来打芒果。
“水牛大哥,接住。”头顶传来了笑声,两个芒果从树上丢了下来,一只小猴子坐在树枝上朝铁牛挤眉弄眼。
铁牛把芒果接在手中,感激地说:“小猴,谢谢你!我有一个好兄弟,他也是一只猴子,名字叫小白。”看到这只机灵的小猴,他不禁想起了武当山的小白。
“那真巧,我叫小黄。”小猴笑道。
“小黄你好。”铁牛自我介绍,“我叫铁牛。”
“铁牛大哥,吃芒果啊!讲什么客气?”小黄是个自来熟,嘴甜的很。
“好甜啊!真好吃。”铁牛吃了一个后连声称赞。
“那可不是吹的,我选芒果最有眼光了。”小黄自豪地说。
忽然树上一阵骚动,猴群尖叫一声四散逃窜,他们的身手很敏捷,很快就跳到其他树上去了。一个巨大的身影乌云盖地般朝小黄扑了过来,是食猴鹰!它可是猴子最大的天敌。小黄被这突如其来的危险吓傻了,甚至都忘记了逃跑。
食猴鹰伸出铁钩般的爪子朝小黄抓去,眼看他就要命丧当场。
铁牛手中的芒果正要砸出。说时迟,那时快,从旁边冲过来一只母猴,用自己瘦小的身体护在小黄身上。食猴鹰的爪子牢牢地按住母猴,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啄瞎了她的双眼。
小黄被母猴大力一推从树上跌了下来,他在半空中悲痛地呼喊着:“妈妈!”
铁牛抢先一步将他搂在怀中。小黄心急如焚地往树上望去,眼前的这一幕令他永生难忘,这也许是他这辈子经历过的最悲惨的时刻,食猴鹰用铁嘴狠狠地啄在母亲的天灵盖上。小黄悲痛得无以复加,他知道自己已经永远地失去了妈妈。
食猴鹰仰天狂笑,翅膀一振又朝树下的小黄扑了过来。
是可忍孰不可忍!铁牛手中的芒果如流星般朝它砸去,漫天纷飞的羽毛中,食猴鹰惨叫着一头栽倒在地。
小黄愤怒地大叫:“铁牛大哥,杀死它,替我妈妈报仇。”
人世间最伟大的爱莫过于母爱,母猴明知逃不过食猴鹰的毒手,可她还是义无反顾地站了出来,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只要小黄能活着,自己就算死了也心甘情愿。”
这是一个英雄的母亲!铁牛不禁肃然起敬,柔声安慰小黄:“现在妈妈不在了,你一定要学会坚强,听铁牛大哥的话,回家去吧!这个世界危险无处不在,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小黄悲痛欲绝,摇着头一个劲地哭喊:“不!我不走,我要妈妈。”
铁牛变得严肃起来,“你的妈妈是个英雄,她这样做就是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你要听话,不能让她牺牲得毫无价值。”
“妈妈,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放心地去吧!”小黄擦干眼泪,一步一回头地往树上爬去,终于消失在茂密的树林中。
铁牛走到食猴鹰面前,冷冷地看着它,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大脚。
食猴鹰毫不畏惧,“水牛,你不能杀我。”
“为什么?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铁牛感到奇怪,把抬高的脚放下。
“小猴的妈妈为了保护他甘愿牺牲自己的生命,这一点我很敬佩。如果换了是我的孩子,我也会毫不犹豫地这么去做。我承认自己是凶手,但我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因为我也有孩子等着我给他们带食物回去,如果我不这样做,他们就会饿死。”食猴鹰理直气壮地说。
铁牛沉默了,自己没有佛祖那样的慈悲心肠,所以也不可能割肉饲鹰,难道就这样放过它吗?当然不能!虽然它的话很有道理,但也不能成为它滥杀无辜的借口,还是应该适当地教训教训它。刚才那一击只不过是小惩大诫,当然不能算数。
“你捕杀猴子并没有错,错就错在你不应该贪得无厌。渔夫捕鱼时如果连小鱼都不放过,总有一天他将没鱼可捕,你懂我的意思吗?今天我暂且不杀你,完全是看在你孩子的份上。”铁牛义正言辞地说。
食猴鹰羞愧不已,“我知道了,回去以后我会尽量说服我的同胞,只抓大猴不抓小猴。”
铁牛略带羞愧地走下山,自己欺骗了小黄,但又有什么办法呢?这就是大自然的丛林法则。站在半山极目远眺,蓝天之上白云朵朵,山下的风景一览无遗,一阵清风吹来,铁牛胸中的那股闷气也随之飘散出去,心里又豁然开朗起来。“如果食猴鹰真能把自己的劝告听进耳中,那就可以挽救更多像小黄这样的小猴子,那自己岂不是做了一件好事?”想到这里他如释重负。
铁牛回到上山村一看,除了几个重症病人之外,其他人都下地干活去了,他们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再躺在床上简直要了他们的命。
“村长,再过几天山上的泉水就可以饮用了,药材我已准备充足,你按照我教的方法熬制,连服三天就没什么大碍了。”所有事情交代清楚之后,铁牛返回了宝船。至于下山村他都懒得去看了,如果连这点把握都没有,那还不如回老家种地算了,免得出来丢人现眼。
舰队又要出发了,东王,西王和峒王一起来到港口送行。
“我一定要亲自去中国朝贡,只有这样才能表达我心中的感激之情。”东王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东王,你去的时候记得知会我们一声,咱们哥仨结伴同行。”西王笑道。
“是啊!我们的心情和你是一样的,你别想偷偷摸摸地一个人去。”峒王的性格就是那样,一句热情洋溢的话从他嘴中说出来也是冷冰冰的。
三位王爷果然没有食言,带领规模庞大的使团来中国访问并且受到了皇上的接见,东王还长眠在他无比仰慕的这片国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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