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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明杰笑问:“我的想法有问题?”
乌木其其摇头,“我觉得挺好。”
还真是心有灵犀,想法相近,都是不想战,而又不得不战,都不希望战争发生,但一旦发生了,又可为国为家舍生忘死,在所不惜。
是不是因为性相近,自己才会对这个玩世不恭的士族子弟另眼相待?
上京鳞瓦连绵,西京则去繁就简,山石为墙,茅草为瓦,多石少木,上京地面青砖青石,一尘不染,西京街面却是黄沙满地,看上去颇为荒凉,走在上面有沙沙之声,日照之下,热气腾腾,更是酷热难耐,偶有风来,扬尘四起,满城都是灰蒙蒙一片,难见五指。
傅明杰何曾经历过如此恶劣之环境,走不多时,已是汗流浃背,发髻凌乱,即便是与鬼刀苍井那一战,也不及现在这般费力狼狈,反观乌木其其,见怪不怪,云淡风轻,迈步如莲,看来乌木其其是北枭人,十之八九。
珠玉在侧,傅明杰自惭形秽。
前方路口,有楼鹤立鸡群,楼高四层,楠木为柱,雕栏为栅,四角飞悬,琉璃翘羽,角端有铜铃,风起铃响,傅明杰望着此楼,似曾相识,彷如回到了上京一般。
楼前酒旗招展,门庭上有黑底金字的横匾,“福泉楼”三字跃入傅明杰的眼帘。
难怪似曾相识,原来西京竟然开有“福泉楼”的分号,记得那日童言说过,福泉楼有分号三家,中京有其一,想来这西京就是其二,看来这福泉楼的东家还真是得了慈恩寺的佛缘,生财有道,广揽天下财源。
乌木其其见傅明杰一副苦不堪言、难以为继的模样,笑道:“进去坐坐?”
傅明杰点头,也不隐瞒:“求之不得。”
乌木其其笑语:“见你现在的模样,分明就是习惯了锦衣玉食的士族公子,很难将刚才愿意为国而战,愿意慷慨赴死的你等同,也很难将那日于渭水上悍杀苍井的入品高手视为同一人,这点辛苦都怕受,你的武道修为又是如何修炼出来的?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要知道修为每进一层,无异于在地狱里走上一遭。”
傅明杰嘻嘻地笑:“这可不能相提并论,悟道养气,因为喜欢,所以最苦最累,也不会觉得苦累。但没事于日下暴晒却又是另外一回事,既然可以于酒肆谈笑风生,为何要在这日下暴晒,平白遭罪。我傻啊。”
乌木其其忍俊不禁,摇头笑道:“你的想法总是有些与众不同。”
傅明杰拂了拂衣襟,道:“但是你得承认,我傅明杰的话不无有理。”
乌木其其嘀咕了一句:歪理也是理。
傅明杰如同没听见,一脚踏入福泉楼,楼内人声鼎沸,各色商贾吆五喝六,无所顾忌,就这生意,更胜上京城里的福泉楼一筹,难怪上京的福泉楼不过是三层,西京却是四层。
雅间在四楼,傅明杰与乌木其其临窗而坐,柳叶格窗洞开,远处邙山巍巍,更远处,邙山之巅冰雪千年不化,虽是仲夏,皑皑白雪清晰可见,远观邙山,耳听铜铃清脆如梵音,虽有淡淡沙尘,却也心旷神怡。
乌木其其看了傅明杰一眼,“来壶北地烧刀如何?”
北地苦寒,南邵多瘴,多以酒御寒挡瘴,此两地的女子善饮,倒也不足为奇,乌木其其一开口就是烧刀,傅明杰并无惊讶之色,更是认定乌木其其就是北枭女子,只是乌木其其的肤色如此白皙,于北枭少见。
傅明杰笑道:“银子你出。”
乌木其其一笑:“为何?”
傅明杰简单明了:“因为我囊中羞涩,没钱。”
乌木其其也直接:“那就卖字。”
傅明杰挺无奈,“这西京城又没有几人知道我傅明杰,我的字,在西京值不了钱。”
乌木其其淡淡一笑:“先前可能是,但渭水河上一剑杀二品,此刻的江湖,指不定怎样的沸沸扬扬,现在的你只怕想不让人知道都难。”
“知道是一回事,但在这,认识我傅明杰的人又有几个?”
这倒也是。难不成让傅明杰站在这福泉楼上,广告天下,我是傅明杰,我是那杀鬼刀苍井于渭水的傅明杰。就这风流倜傥的玉面小生,也得有人信才是。
傅明杰笑眯眯:“乌其其,上次让你出点银子看家护院,是狮子大开口了些,你一口拒绝,属情有可原。现在让你出点银子请客吃饭,也是这般不利索,不应该啊。”
乌木其其啼笑皆非:“傅明杰,一说到银子就两眼放光,典型的守财奴模样,也不应该啊,跟谁学的?”
傅明杰嘿嘿一笑,嘴一撇,“老黑呗,没法子,家道中落,捉襟见肘,老黑管着这么个家,也难,只能斤斤计较,一分银子当二分用,被老黑浸染久了,难免不受影响,想不吝啬都难。”
乌木其其好奇道:“老黑是谁?那日遇苍井,也曾听你与樊逵说起过这个名字,傅府的管家?”
傅明杰看向东方,在家不觉得,被老黑揪住耳朵不放时,更是咬牙切齿恨不得将老黑生吞活剥,现在好不容易逃离生天,脱离了老黑的魔掌,再也不用着每天一早就听老黑的河东狮吼,可这才离开上京几月,不说还好,一说还真是有些想念那娘俩,想念被老黑肆虐的日子。看来不管老黑如何彪悍,拖油瓶如何顽劣,通济巷的傅府如何没落,那里终归是他傅明杰的家和家人,是他行走天涯的根,值得他傅明杰为之挂念。
傅明杰收回目光,展颜笑道:“老黑啊,是个寡妇,其夫原本是边军的队正,战死沙场后,黑寡妇母子被老樊强行塞进了我傅府,就那傅府,主仆加起来也就三人,说老黑是我傅府管家,可以说是,说老黑是我傅家的仆役,也行,但在我傅明杰的心里,老黑母子更像是我傅明杰的家人,我傅明杰在上京城里的亲人,除了四哥李然,樊逵明月,也就只有老黑这娘俩了。”
乌木其其眉头微蹙,有些不太明白,既然是仆役,何谈家人,更何况是和贵为亲王的琼王李然相提并论。
傅明杰看了一脸不解的乌木其其一眼:“不明白?”
乌木其其倾首,点头。
傅明杰笑道:“其实我自己也不明白,中原千年来等级森严,仆役就是仆役,主子就是主子,泾渭分明,礼制如此,一旦逾越,无异于离经叛道,可在我的心里,不管是老黑娘俩,还是明月老樊,又或许是四哥李然,没有高低贵贱,人人等同,他们就是我至亲至爱的家人,伤害我傅明杰可以,倘若有人胆敢伤害他们,我傅明杰即便是粉身碎骨,也得将伤害他们的人碎尸万段。”
乌木其其问道:“这是不是就是你刚才所说的仇人?”
傅明杰点头:“相比国恨,似乎家仇更难化解,我傅明杰还真做不到一笑泯恩仇。”
乌木其其笑道:“不得不说,有时候你傅明杰的想法稀奇古怪,匪夷所思,还真没有几个人可以理解。”
傅明杰无所谓,笑道:“别人理不理解无所谓,只要合乎自己的心意就成。”
乌木其其笑道:“这顿饭菜的银子,我出。”
傅明杰笑道:“早说嘛,害得我啰啰嗦嗦,说了这么一大堆废话。”
乌木其其摇头:“废话吗?我不觉得。”
乌木其其愿意出银子,傅明杰没什么客气可讲,立马就点了那一两银子一盘的“佛缘”,他倒要试试,这福泉楼的起家招牌狗肉,是不是真像童言所言的那样,别具特色,与众不同。
乌木其其看来也知道此道福泉楼的招牌菜,嫣然一笑:“你傅明杰与佛有缘,就不怕佛祖怪罪?”
傅明杰笑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只要心中有佛,吃些狗肉又何妨。”
乌木其其点头:“这倒也是,人都可杀,何况狗肉。”
伙计将佛缘端上桌,傅明杰一见,看相倒也平常,像红烧肉,尝了一口狗肉,肉质鲜嫩,入口似有即化之感,还真是不俗。
乌木其其问道:“渭水河上,你是第一次杀人吧?”
傅明杰大快朵颐,边吃边笑道:“这也能看得出来。”
乌木其其摇头一笑,“猜的。第一次杀人什么感觉?”
傅明杰想了想,当时形势所迫,他不杀苍井,苍井必定杀他,与其自己死不如苍井死,杀意一起,剑气暴涨,苍井杀了也就杀了,没什么感觉,“应该和杀猪差不多吧。”
乌木其其巧笑嫣然:“你傅明杰杀过猪?”
虽是家道中落,怎么说都是士族子弟,别说杀猪,就是连猪都没有见过几回。倒是樊逵,没事就拿着那把大号的杀猪刀在手里擦拭,喜欢动不动拿杀猪说事,明明是天下排得上号的用刀高手,可一身邋遢,愣是将自己弄成个杀猪的。年少无知时,也曾问过樊逵,杀人是什么感觉,害怕吗?当时樊逵不以为然,说杀人和杀猪差不多,杀着杀着也就习惯了,无所谓害怕,樊逵还说杀人这种粗话,是他们的事情,要是轮到傅明杰来杀人,这天下只怕就不太平了。没想到渭水河上,一剑杀苍井,简单明了,没什么感觉也无所谓害怕,如此而已。
傅明杰叹道:“看来这天下,是真的不太平了。苍井出现在上京,不会无缘无故,他的目标不会是你吧?”
乌木其其无所谓,态度与先前无异,笑道:“是我又如何!”
傅明杰问道:“何人要杀你?”
乌木其其淡淡一笑:“谁知道呢?或许是你所言的那种仇家,又或许是我家族之中,有人想将我除之而后快。”
傅明杰笑道:“豪门啊,不过能有三品上境的扈从随行,不是豪门也是豪门。你有银子不用,留着干嘛,一不留神死了,那银子留着给谁用。”
乌木其其直翻白眼:“你傅明杰就这么想我死?”
傅明杰笑道:“我怎么想不重要,关键是东夷鬼冢怎么想,买卖没做成,苍井反而死无葬身,东夷鬼冢会善罢甘休?你那扈从已死,一过青石城,你我就得分道扬镳,各奔东西,到时你怎么办?”
“担心我啊?”
傅明杰点头:“有点。”
乌木其其大眼闪闪:“这个我自有安排,你大可以放心,倒是你得多加小心才是,现在整个江湖都知道鬼刀苍井为你所杀,东夷鬼冢颜面扫地,不把颜面找回来,今后还怎么做那杀人的买卖。东夷鬼冢不会再派二品高手来给你傅明杰添柴加瓦,下次出手,只怕就是东夷鬼冢的家主出云十五郎了。”
出云十五郎,东海鲲鹏出云氏第十五代世孙,五位一品地境之首,天下风云榜第四。十五郎一直蜗居东夷岛国,深居简出,潜心武道,有十年没有踏足中原,十年前,东夷鬼冢于西鹘做杀人的买卖受挫,其派往西鹘的刀客被照日格图斩于马下,当时还不是家主的出云十五郎出东夷至西鹘,与照日格图于雪山之巅对决,过程不得而知,那一战,照日格图虽然败北,但却于此战中悟道,破境入一品,出云十五郎由此于天下风云榜上留青名,至于这天下第四,不过是估测,毕竟这十年,中原人对这出云十五郎知之甚少。去年,五年一变化的风云榜新鲜出炉,照日格图成天下第五,那出云十五郎就该是天下第四,有神仙境一脉相承,十年闭门修行,出云十五郎修为大增毋容置疑,这从鬼冢一族入品高手层出不穷就可见一斑,但知一斑而不知全貌,十五郎本人是不是已经由地入天,只有十五郎自己才知道。
乌木其其笑道:“去年的风云榜,你傅明杰不过是一寂寂无名的四品小卒,今年异军突起,入三品,杀二品上境于渭水,一时声名鹊起,搅得江湖沸沸扬扬,到时真要是再让出云十五郎十年后再出东夷,江湖更会为之沸腾,四年后的风云榜,必定少不了你傅明杰的一席之地。”
傅明杰苦笑:“你难道不知,中原有云: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东夷鬼冢如鬼影随形,老子能不能熬到四年后都难说。”
乌木其其摇头:“能让风轻易摧之的木,只能是朽木,真正的秀木,岂会轻易摧倒?十五郎当年想摧毁照日格图,结果反而磨出一个天下第五,你傅明杰难道就不可以成第二个照日格图?”
傅明杰挺无奈:“天下之事,可一不可二,十五郎岂会容忍此等事情再次发生?若是如此,东海鬼冢岂不得改名东海磨石。”
乌木其其莞尔道:“你就这般不自信?”
傅明杰嘿嘿,打着饱嗝:“这等事情,自信无异于自杀,得靠实力说话。”
乌木其其笑意盎然:“你有这实力。在杀鬼刀之前,又有谁会相信你傅明杰能杀鬼刀?苍井自己不信,我和耶律雪雄不信,只怕连大总管安成也是不信,但鬼刀苍井却真真切切地被你一剑杀于渭水之上,全然是鬼刀大意失荆州?你信?”
傅明杰长吁短叹,不置可否,他傅明杰要是没有一线天机缘巧合得佛念,鬼刀再怎么大意,也绝没有被他傅明杰一剑毙命的道理,傅明杰笑曰:“你说我是招谁惹谁了,为你强出头,结果倒好,你安然无恙,我却因此引祸上身。”
乌木其其笑道:“后悔了?”
傅明杰叹气:“总觉得不合算,得不偿失。就一顿饭将老子打发了,难不成我傅明杰的命就值一顿饭,这也太不值当了些。”
乌木其其笑道:“你还想怎么样?”
傅明杰捉狭道:“要不你以身相许得了。”
乌木其其嗔目:“那我还不如死在渭水河上。”
乌木其其虽然怒气冲冲,却也不像是真的生气,傅明杰直摇头:“就这般不待见我傅明杰,早知如此,就不该做这亏本的买卖,一想到今后会被鬼冢没完没了地纠缠,老子就头疼。真要是老子遇上十五郎,技不如人,就此死翘翘,黑寡妇母子怎么办?明月怎么办?四哥怎么办?”
乌木其其怒气转瞬即逝,此时已是嘴角带笑,傅明杰头疼是傅明杰自己的事,有一点乌木其其倒是保证:“你傅明杰真要是死在出云十五郎的刀下,那黑寡妇母子这个后顾之忧,我负责解决,帮你善后。”
至于明月和李然该怎么办,这个乌木其其无能为力,爱莫能助。乌木其其心里不免有些遗憾,当初耶律雪雄想去湘廷芳一睹那明月的芳容,自己就该添油加醋,怂恿耶律雪雄前往。那明月该是怎样的倾国倾城,使得傅明杰如此念念不忘?
我与明月比,又如何?
乌木其其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生出如此想法,不惜作贱自己,与一个青楼女子去比拟,情以何堪,难不成是因为眼前这人的缘故?自己为何会对这玩世不恭的傅明杰有着如此理还乱的心绪,对他的轻薄之语,不怒也罢,反而心存喜悦?难不成自己心有所愿?乌木其其这么一想,顿时面红耳赤,心跳不已,还好傅明杰正低头一心一意地对付那盘“佛缘”,无暇顾及其他,要不然傅明杰见到乌木其其此时的温韵婉约,心襟指不定是怎样的摇曳。
欲语还休。正合此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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