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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御花园,楼台亭榭,落英缤纷,落英溪上流,鱼于溪中游,肥鱼嬉残花,弄起水花多处,颇具春游野趣。建德帝根本没心欣赏,而是和大总管踏着花间小道,缓步而行。
安成笑道:“既然是迟早之事,那就宜早不宜迟,拖久了,事还是得办,不如索性成全了他,彰显我天朝之大气。”
建德帝叹气:“为他人做嫁衣的事终究心不甘情不愿。想当年我不也是这样,游历江湖练性。耶律坚那只老狐狸,还真是老谋深算,知道这个时候把耶律雪雄放到江湖上去游荡打磨正是时候,本就是琢玉一块,经你们三大天境如此雕磨,入二品轻而易举,一品也是可见之事。一、二十年后,耶律雪雄既为一方雄主,又位列江湖一品,哪里还会将我天朝放在眼里,到那时耶律坚这只老狐狸即便是躺到了地下也会笑得合不拢嘴。如若这十年内能一举解决北境、西境的问题,天下成了一家倒也罢,如若不成,这耶律雪雄迟早会成为中原之患,我岂会乐意养虎为患。”
当今天子雄才大略,他已在考虑未来的天下大格局。安成一指弹花,正是“凌虚”剑式,自是不求惊天动地,但求把玩心境,桃花在溪上一跳再跳,花瓣如莲,不散不落,轻盈有度,波纹跌宕,起伏有致,煞是好看。
建德帝一笑:“你倒是心宽如花。”
大总管轻弹两掌,笑道:“将来的事将来了,西厥之于陇西,就似蚍蜉与大树,蚍蜉再怎么强大,也撼动不了大树。耶律坚能借力磨刀,我陇西也可磨剑。与边关熬鹰几乎同理。”
这十五年,陇西与北枭西厥虽然没有大张旗鼓,但小规模的袭扰战却是层出不穷,北枭西厥游骑屡屡以百人在边境劫掠,边军针锋相对,以一标五十六人为一营,出边关,与北枭西厥游骑于草原正面碰撞,捉对厮杀,双方都是心照不宣乐此不疲。经年不战,双方士卒难免不会身心懈怠刀法生疏,士卒想要精气勃发,那就得上阵厮杀,想要新军迅速脱变成老卒,那就得将新军置于危险的境地去煎熬,雏鹰只有经过风雨的洗礼才能成为真正的雄鹰,新军也是一样,只有经过血与火的洗礼,才能迅速成熟,迅速融入到血雨腥风之中。此即边关熬鹰。各取所需之事,不止陇西需要,北枭西厥同样也有如此需求,所以彼此心照不宣,常年对撞,藉此磨砺士卒。
建德帝沉吟片刻,道:“诸皇子,谋算天下,这个倒用不着忧心,有那些朝臣言传身教,能屹于朝堂而不倒,最终能即位的,必定不是省油的灯。”
安成笑道:“有你的精心打磨,不管是哪位皇子继位,终究会磨出气象来。”
建德帝叹息:“为江山社稷长治久安,不磨不行啊。我也想他们兄弟情同手足,一致对外,可生在帝王家,哪里又能事事如愿,即便他们不想争,那些依附他们的士族门阀为了自己的利益也得推着他们往前走。士族门阀都抱怨我不设储君,让三王互为制衡,是为了手中的权柄不至于旁落,置江山于不利,他们的那点心思我还能不懂,无非就是想看自己的士族能在将来的朝堂分到一杯怎样的羹,如意就算,不如意那就勤尽权术之事。其实立不立储君都一样,立了又如何?该杀伐不还是得杀伐,当年的我不就是如此,被一干朝堂老臣利益门阀推着弑兄夺权。既然如此,与其让未来之君成了门阀的傀儡,不如干脆放手让他们一博,三王之间,腥风血雨只怕还是少不了,这是没办法的事,不经风历雨,不见识手段,不知道什么是人心叵测,世事无常,哪里又懂得珍惜,哪里知道治理江山社稷的不易。”
安成笑道:“耶律坚是让世间高手磨砺耶律雪雄,你是让琦亲王、琼亲王、定亲王,三王之间相互打磨,手段不同,但想要的结果却是一样。”
建德帝淡淡一笑:“权宜之计而已。你也知道,我之所以册封定亲王,就是因为关中尉迟氏日益坐大,一刀杀之,哪里又杀的完,今日不是关中尉迟,明日就有可能是博陵戚氏,你我都已垂暮,朝堂再也经不起动荡了,真要是动荡不宁,得利的终归是北枭西厥,那就只能封李雨椋亲王,让定王成为关中尉迟的利益代言,让关中尉迟的利益暂不受损。以史为鉴,历朝历代,‘九品中正制’让士族门阀在朝堂的利益根深蒂固,朝代的变更,都与大门阀的崛起有莫大的关系。要想朝局稳定,就只能推行科举制,慢慢地向朝堂掺沙子,一旦寒门得以行走朝堂如寻常,那时的朝局自然也就比当今安稳许多。科举制的推行还是得强力些,独设一个考试院如何?”
安成点头道:“这事关于士族门阀的切身利益,怕是急不得,得慢慢来。”
建德帝摇头:“时不待我,你我都垂暮已老,不是当年可以行走江湖,醉宿酒肆的年纪,你我还有几个十年,一个还是二个?只能是由我力推,后来者受益了。”
命数天注定,谁又说得清楚?静海法师清楚?也许吧。但天机不可泄露,敢泄露天机,那静海就不是静海。
就凭君臣之间的这番话,只知道君臣之间无所顾忌。没有旁人,就没有君臣,只有你我,更没有逢迎献媚,非其他君臣可比。君王也有苦闷,想一诉心中郁结之时,就看君王可以与谁言。
安成当年爱骑一瘦驴游历江湖,而贵为皇子的当今天子也喜骑着一匹瘦马游历天下,一个不知对方是即将破镜入一品的高手,一个不知对方是征战沙场经年的皇子,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两人就在一个破败的山野酒肆遇上了,虽都破落潦倒,除了瘦马瘦驴身上再无一个铜板,但都是满腹经纶,心有天下之人,俩人一见如故,一时相见恨晚,酩酊大醉,相拥着在酒肆的角落里醉卧一晚。第二天,安成以瘦驴抵了酒钱,一句“有缘再见”后,俩人不问姓名,各奔东西。安成继续浪迹,在山河的恢弘浩荡中领悟剑意剑道的博大深邃,终成天下第一。当年的落魄小子,以沙场练就的杀伐和江湖磨砺练就的坚韧,悍然发动“午门之变”,将江山社稷归于囊下。
有缘自会再见。建德二年,天子往蜀地,南下剑南,在剑门关,见一人破衣烂衫骑一瘦驴痴痴地望着关前削峭的山峰一脸的呆痴,竟是当年江湖故人。江山未稳,内忧外患,建德帝求贤若渴,安成也不推辞,皇城之中,这才突然冒出了一个大总管。建德四年,青石山那一战,建德帝坐镇西京,安成和许邑联袂,兵出拌马关,这才有了青石山以少胜多的经典,以一战,换今日中原十五年太平。
世人都以为安成是宦官,只有君臣俩人才知,安成入宫,并未净身。
足可见当今天子对安成之信任。安成除了在某次天子又动杀心,与静海法师一起力阻天子之外,其他事情都与天子保持一致。那事,天子当时虽然不甚放心,但最终还是听从安成和静海法师的劝阻,放弃杀戮。
建德帝问道:“诸皇子没有一人具备武道修为,朝堂之事姑且不说,但要说武道,皇子中是无人可与耶律雪雄比拟的,我让你撰写一本《乱神十八式剑笔谈》,想让我朝世子们多加习研,可一句‘守童子之精气’就让他们退避三舍,膏粱子弟,连这份清苦都耐不住,其他就更不用说了,又怎堪大任?只要鲜衣惧怕怒马,锦衣玉食奢靡惯了,哪里又经得起将来的万里黄沙,一旦乱云飞度,谁又能辅佐君王堪那北枭南渡?难道你我之后,陇西就真的青黄不接,士族门阀就没有可以依仗的世子?真要是我百年之后,你又成了神仙,那守护这江山社稷这庶民百姓的,谁是我,谁又是你!”
安成笑道:“各知天命,谁会是你,你知我不知。谁会是我,我知你也知。”
建德帝略微失神:“就因为他吃了你的糖人,与你有了香火情?”
傅明杰不会知道,他向安成讨要的那糖人,看似不值一文,实则贵重胜泰山,那是安成数十年游历河山,采天地之气,聚天地之灵而成。那日大总管童心未泯,一时好玩,将天地之精髓捏成糖人,竟然就成就了傅明杰。安成虽有遗憾,一步之差,离陆地神仙十万八千里,随即却也释然,万事皆有天数,该是他的就是他的,该是傅明杰的,自然就跑不了,天意让他入不了神仙境,让他在这世间多磨砺些年,那他也就只能顺势而为。
建德帝笑道:“不遗憾?”
安成摇头,道:“天意如此,无所谓遗憾。”
建德帝笑道:“当神仙有什么好玩的,整天在天上晃来晃去,知道的是神仙,不知道还以为是妖魔鬼怪在作祟。”
安成也笑:“仙与魔本就在一念之间。”
建德帝笑道:“这一世,弑兄弑侄,我是成不了神仙了,别成魔就好,要不然你是神仙我是魔头,将来我们斗来斗去的,哪里及在一起酩酊大醉有意思。你现在成不了神仙也好,正好你我可以多得这么些年的香火情,你真要是成了神仙,上了天,我要是想絮叨絮叨,我上哪朵云端寻你去。”
安成笑道:“你是天子,世间尧舜,有时还真像后宫里的那些娘娘,喜欢絮叨。”
建德帝大笑,由衷至极,道:“尿都能将人憋死,心里的话也是一样,不说出来也是可以憋死人的,你看看,这么一叨叨,我心里也舒坦了不少。”
安成笑着摇头,道:“你是舒坦了,我的耳朵又多了一层老茧。”
建德帝言归正传,道:“既然你觉得傅明杰是可塑之才,将来会继承你的衣钵,我虽不认同,但你认定如此,自是有你的道理,耶律雪雄想让你当他的磨刀石,那就得赚回点本钱,你觉得让耶律雪雄先当一回傅明杰的磨刀石如何?”
安成笑问:“这回就没有顾忌了?”
建德帝神态自若,笑道:“顾忌自是有的,但与江山社稷相比,顾忌又算得了什么。傅明杰现在的修为还在三品下境?”
安成道:“与姚斌一战,有所领悟,修为又进一成,下境上层。”
建德帝道:“那与耶律雪雄比,差的可不是一丁半点。”
“所以得慢慢磨,不过傅明杰能与黑虎姚斌死战,而不死,与耶律雪雄只是比试切磋,差距虽大,但狼狈不了。”
建德帝背手走向溪边,道:“那就磨吧。为一个青楼女子不惜与姚斌舍命相博,但也是真性情,怎么看都不似那位。”
安成道:“如静海法师所言,各有天命。”
建德帝笑道:“你们都说傅明杰命硬,有天命运数,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如你们所言,但愿不让你们失望才好。”
安成还是那话,将来的事情将来了,有天命自然就有劫数,傅明杰能不能否极泰来,度劫续命,那就得看他自己的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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