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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雨滴答,悬若珠帘。
淅沥沥的出不去门,寂秋如此,萧如英问候的话儿,却是恁的温润:“爹,秋寒早至,细雨凉薄,孩儿忙于商计,久不居家,不能伺于堂前恪守忠孝,于心有……。”
萧雨寒回身挥手打断萧如英道:“一年啦,又一年啦。太祖爷的遗愿,不知何时方能寻得线索。”
“还有锦弦妻女之事,这些年,为了太祖爷的遗愿,特托锦弦破译太祖爷终言密语,虽说无甚进展,但咱萧家还是欠他太多。”萧如英言罢,瞧向侧房,眉头轻锁。
侧房,书桌,孩童,书生。
花锦弦在一旁,手持簿册,正自高亢激昂的朗颂着一段文章:
“华夏泱泱,物博地广,先民智慧,屡创奇迹而壮大更加。是以物尽其所用,人尽其所能,几度辉煌盛气,直教各外宗异教不敢稍有不尊,威盛之时,东震扶桑倭岛,西抵大秦、大食,北摄罗斯,南通天竺、爪哇。唯神州高下以俯视之,拥声相和,前后亦随。然而久居高不思新,则恶之端;万物皆唯我独尊,不择佳法以慰民众,久则难与相存,是必乱之始。若要长盛,必使宫声羽调,相为配合;前因后果,互以为继!则东方志士,志如鸿鹄,未必不能达;雄于天地,未敢有所异议也……”
花锦弦高亢的朗颂声适了这段章句,颇有些豪气峥嵘的味道,与那滴滴答答的雨声擦肩而过,登时迸出一抹壮慨,激越而起,绕在小屋周围,雨一直下,这抹激越之声就一直都不会消散的。
花锦弦面前,两个孩童正自交头接耳。他也不怒,蓦地低下头去,呲着牙做了一个鬼相,嚇道:“亦林,亦鸿,又在密谋甚么诡计?”
要是在第一次的话,那忽然掉下来的鬼脸,定是会将两个小孩吓的捂脸尖叫,显然,这不是第一次了!
雨后的御笔峰,叶色舒朗。
萧亦林嚷道:“晓镜云……嗯……哎……”
萧亦鸿接着道:“花叔叔说过,下面那个字念鬓……晓镜云鬓。”
“晓镜云鬓几多话……”萧亦林又继续喊到。
迎面便是花锦弦,却见他目色凝滞,五官扭作一团,似乎很是痛苦,全无先前朗诵文章之时的分毫气概。瞅着树后的萧亦林,放开步子扑了过去,去如大鹰扑鸟,怎奈小鸟轻俏,大鹰笨拙,以便是大鹰扑空,小鸟脱逃。
“红薇暮曲舞凌纱……”
闻此句时,花锦弦双脚跌软,不再追他,痴痴的,点点头又摇摇头,满脸道不出的苦状,却是惹得一阵笑声得意。
“千钟柔情玉罗刹,清水鸳鸯依梦花。嗯,亦鸿你说,这些词句是何意义?”话方说完,便闻哭啜之声,但见花锦弦趴在地上,埋头呜哭。
“羞羞羞,花叔叔这么大了还会哭鼻子,花猫划破脸,羞羞羞”萧亦林边说边就用手划着小脸,绿苔借机悄悄在他脸上滑了一道绿痕。
“哥,我们回去罢。”萧亦鸿皱着眉头。
“咦,原想逗花叔叔开心,怎料这破石头上的烂诗忒也奇怪,花叔叔听不得!”萧亦林嘟囔着说道。
“花叔叔,咋们下山去吧,今后定然会好好的听你解说古字。”萧亦鸿言罢,俯身下去拉起花锦弦,花锦弦立身而起,额上沾了泥屑,萧亦鸿伸手拭去,清癯的脸上就只留得几道泪痕了。
那块题诗的岩石,或因风霜侵蚀,致其斜面粗糙,稀稀附了翠苔,绿星点点,却是掩不住石面之上沉浮的一段诗章。
晓镜云鬓几多话,红薇暮曲舞凌纱。千钟柔情玉罗刹,清水鸳鸯依梦花。
寥寥二十八个字,若观整体,竟似道道凄泪,见而伤悲;如论笔锋,却是舞的潇洒惊艳,似欲脱碑,雾腾而去。
秋寒微微,花木星零,于孤凄之中,给花锦弦的悲情掺进些许破碎的底色。兴许是孩子贪玩,萧亦鸿哥俩并未陪花锦弦一同返回萧府,方才行至山脚,便嬉闹着跑去瞧那些萧府里面没有的稀奇物事去了,转头竟就瞧不见了花叔叔,两人也不以为奇。
花锦弦独自行往江边,瞧着不时传来噼啪之声的两道黑影,满脸赫然:“活见鬼了,活见鬼了……”喃言着,边就急促的往来踱步。
思量一阵,道:“果是鬼魅,害我妻女,还嫌不够?难不成是来害我?却也正好……”
道罢折身叹息,岂料他往来几遍,已是近了河坎边缘,“噗通”一声,竟是跌进河水中去了,未及扑腾,便就没入后浪。
夜幕渐罩,弦月如钩,抖闪一道寒光,割开云幕,探出半个弯刀,墙根草丛,蛐虫竟相为奏,且乱,且杂。
萧府大理石桌旁,萧雨寒正在给两小孩讲着些甚么,两小孩却自顾轮流着把玩手里的一枚戒指。
若为白日,便可赏及小院内的鱼池荷莲,假山亭阁,艳绿的芭蕉翠竹,一草一木,尽皆透着浓浓的蓊蔚洇润之气,夜幕微凉,却俨然是掩饰不住那一股郁勃的生机。
良久,萧雨寒望望竹,又望望西墙处那已悄悄摸上树头的白玉勾子,一阵思虑。
萧亦鸿翘着小嘴道:“爷爷,月亮赏来赏去仍旧不圆,戒子上的黑龙也不见得会动,不玩了,不玩了,爷爷给我们讲故事吧”
“嗯,讲故事,我们要听故事嘛。” 萧亦林一边说一边用两个拇指抚玩着一枚戒指,小脑袋却不住的往老者怀里蹭。
细看萧亦林手中的那枚戒指,新月状,光滑剔亮。似为玉质,却呈五彩,且有丝丝温润,并非玉之性质。抚之更觉能定神舒躁,实不知为何物所造。凸面之上,有一条黑龙。无意瞧去,竟似欲活,如再细观,却又不动。
萧雨寒一手抚着怀中的萧亦林,边就笑道:“好好好,讲故事,讲故事,上次那个讲到:范蠡见了越王勾践已破吴国,越王勾践大仇得报,文种不听范蠡劝说,终被勾践所不容,赐剑身死。而范蠡则默默的挂冠不辞而别,漂自太湖,却又遇着了西施,两人一惊,俱都欢喜不尽。西施说道:‘大夫,想不到你我还有相见之日’,西施他国伺吴这些年,心中羞苦自是难以与外人道说,还未言罢,便就掩面悲泣,竟是要投湖自尽。范蠡赶忙一把拦住,柔声道:‘西子,我这一生事业已尽,成败功过,且由后世评说。我只要与你泛舟五湖,做那一生一世的消磨,你却为何要自尽?’ 说着便握住了西施的纤手……”
讲到这里,萧雨寒心头一阵感慨,也不管萧亦林萧亦鸿兄弟两听不听得懂,只顾长声感叹:“当真是一个高材谋士,一个绝代佳人,虽说两人境遇不同,但却共有感伤,俱都晓得这世间的苦楚……”
故事还未讲完,两兄弟早已泪莹闪动,已然是被感动。
萧亦林道:“勾践也忒可恨,文种助他打下江山,他却残害功臣!要是范蠡不挂冠离去,勾践会不会赐剑给他?西子也真是可怜,但她真的那么美么?有没有我娘亲那么美?”
萧亦鸿瞪他一眼:“自然是娘亲更美了!倘若范蠡不离开勾践的话,即便不被大王赐剑,宫廷幽深,那定然是见不着西施的了,对不对啦爷爷?后来呢?范蠡和西施怎样了?”
“后来范蠡和西施得以挂剑同舟,逍遥四海,那一日,行至西湖……”
萧雨寒正待要接着解说,却听‘笃笃笃’一阵脚步声夹着急急的语气:“萧老爷子,泰山‘泰珠行’快马来信说有急事,萧主要小的来请萧老爷您去松梅居商议。”
“泰珠行?甚么要紧事?”
“这个小的不知。”
“好,你且先去,我随后便来。”
萧亦鸿见故事不能继续,颇觉不快,便将戒指塞到爷爷手里:“呐,还你……”言罢立身,别过头去,眼角却偷偷的瞧着萧雨寒。
萧雨寒将戒指收进一个黑匣封好,夜风轻拂,树影婆娑,抖动着筛下如丝的月色,佛如刀刃,雕镂着萧雨寒手背上的青筋,清浅色的衣衫,素面慈祥,半白的银发中插了一根白玉簪子,青青白白,束为一匝,只是两鬓下垂,飘摇如仙。
“爷爷又要会客了么?”萧亦林萧亦鸿习惯性的站起身来。
“爷爷今天不会客,有句话你两个小子可定要记往心上了,咱萧家得寻到祖宗,祖宗不能忘,记住了么?”
萧亦林嘟着嘴道:“唔,早就记住了……”
“不忘祖宗,祖宗定会保佑咱萧家平平安安的。” 萧雨寒说着,不禁就回忆起并州‘彩鹤楼’的惊魂一幕,也便伸手摸摸萧亦林的脑袋,颇有上苍慰藉之意。
“祖宗保佑?祖宗有保佑过我么?”萧亦林抬起头来。
萧亦鸿也是昂起头:“爷爷,那祖宗也有保佑过我么?”
“当然有,当然有。萧氏祖宗时刻都保佑着你俩,调皮捣蛋的。”
萧亦鸿又问:“不忘祖,不忘祖,那我们萧家的祖宗在哪呢?”
“这个嘛,等你爹爹将商贸做到北上的京畿大都去,说不定就能探知当年你太祖爷爷西征的消息了……”
“爷爷,先喝杯热茶罢,我们下午为你沏的古丈毛尖,已过三沸,咦……怎的会凉了?”
萧亦林听罢弟弟之言,提起茶几上的紫砂壶折身欲去重沏,萧亦鸿一伸手,将他拽住,萧亦林猛地一呆,恍然顿悟,忽地定住脚跟,哭啼着道:“古丈毛尖,三沸已过,再与火煎熬,就不得其趣了,爷爷……”
萧雨寒喉头一哽,老眼噙泪:“不凉,不凉,暖暖的,暖暖的……”
安顿好孩子,萧雨寒踱出房门,自语道:“十几年前的并州之行,虽说丢了林儿的‘亦’辈玉佩,却是保得性命!也算是上苍有慰吧。”
萧雨寒自语罢,径直的去往松梅居,方到门外,便听萧如英道:“爹,您可来了!”
但见萧如英身着浅色绒衣,袖口细细的纹了花边,青发束冠,修眉方脸,无须多饰,英姿自然。
“嗯,泰珠行是出了甚么事?”
“本来也不是甚么大事,就是半个月前‘泰珠行’被人劫了!”
“被劫了?”萧雨寒一惊。
“嗯,‘泰珠行’商主邢鲁通信中描述,只是被劫去了一匹唐三彩马,虽是一匹罕见的蓝彩马,却是不影响经营,奇怪的就是劫店之人是三个倭寇!”
“唐三彩?”
“嗯,唐三彩。”
“所谓唐三彩,三彩贵于蓝,倭寇?看来若非行家,便是个走运倭贼!”
“天下纷争,暗涌深流,实不太平啊!”
“哎……朝廷衰败,中原之哀!自大宋草标屈地,靖康一耻,烽火战乱,鞑子称雄,百姓涂炭水火!看似安乐,却怎知人分几等!一等蒙古,二等色目,三等北人,四等南人!”
萧雨寒叹了叹气,接着又道:“又有谁知,这一切都是虚浮艳丽的假象,装饰着这国泰民安的盛景,却都无视,即便京畿,常年也是,水旱虫灾,地租国税,更有东瀛倭寇,西疆狄匪!苦了天下人民!”萧雨寒兀自感慨,却是能奈几何?
“爹,您就别管这些了,我们做百姓的,求个平安,求个子孙万福,乱与不乱,也不该我们去操心的。”
萧如英接着又道:“邢鲁通信上还说是一个乞丐和两个和尚阻止了那三个倭寇,依邢鲁通判断,这和尚几人,便是萧儿等人当日在太湖所遇的和尚几人。三个倭寇劫过‘泰珠行’损失不大,伙计琢磨着用不着上报上这里来。直到邢鲁通回店听说这事,发觉伙计描述的那和尚几人萧儿等人恰巧见过,直觉其中有异,唯恐耽误,便就快马来信!”
“信在那里?我且瞧一瞧!”
“嗯。”萧如英答应着便取了信件递上。
“倘若今年那些人再探不到些有用的消息,就都遣散罢了。” 瞧罢信件,萧雨寒笃定的说道。
“倘若明日有人带来可靠的消息,太祖爷留下的鲁班盒要不要交出来?”
“我萧家既然承诺他们会给出不同寻常的报酬,那就得一言九鼎,太祖爷遗言要将此盒深弃悬崖销毁,只能留下我萧氏族谱,说明这鲁班盒对我萧家也无甚太大的作用,江湖的东西,就让他回归江湖吧。”
“那鲁班盒工构之妙异,依萧儿经营瓷玉古玩的经验判断,定是鲁班亲传之密物,毁了着实可惜!作为报酬,却也能算作非同寻常罢!”萧如英昂起头道。
“倘若遣散宾客,那太祖爷的遗愿又当如何呢?”萧如英凝了凝眉头又问道。
“因为这事已经死伤几人了,如再继续孤行的话,只恐沸扬出去于我萧家不利。”萧雨寒叹了一口气道。
“咋们既然当面承诺报酬,所谓富贵险中求,他们要担着些许风险也是理所应当的。”
“听我的,明日一聚,不管有无消息,全都遣散了罢,”萧雨寒将信件翻折,叠到桌上。
“要不这样罢,孩儿索性就将茶瓷商贸拓展到西关大漠去!如此打探寻消息为方便。”萧如英斩钉截铁的说道。
“不可,如今西关兵匪相迫,于商不利,更莫说要让你搅进江湖的水火中去。”萧雨寒摇头道。
“那就只能以大都商贸为依托,再向西关拓展了。”萧如英淡淡的道。
“西关若是真有太祖爷的亲嫡子孙,这溪流何时相汇,就随了天缘吧。今夜子时,将庭院的玄襄阵,天地风云龙虎鸟蛇都展开吧。”
“爹,只恐这个。”萧如英犹豫道。
“展吧,八方有客,门门不惊,咱置于镇中,得天地人。” 萧雨寒道罢,摸出一枚镂着‘雨’字的精巧玉佩,攥在手中,细细的摩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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