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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夜闻言一震,忙睁开眼,道:“哪里有人?”见碧玉伸手遥指,不等细看,呼的一声,已扑到大石之上,向下一看,但见空崖万仞,杳不见底,哪有半个人影?当下纵身回来,扶起碧玉,道:“哪里有人?碧玉,你是不是看花眼了?”碧玉脸色苍白,双眼噙泪,只是死死地指着那块大石,说道:“有人,有人,我看的清清楚楚,就是有人在那儿偷看我们!”说着泪水已沿着双颊滚滚而下。
十三夜见碧玉情态,知她绝不是说谎,不禁心中大奇:“倘若碧玉没看花眼,这石后果真有人,那此人能于这一瞬之间藏得无影无踪,轻功之高,当真不可思议。然则世上又哪有这等转瞬即逝的身法?莫非此人竟会隐身遁形?”心中疑惑,不由得游目四顾,只见这崖顶方圆不过二三十丈,零零散散十余块巨石,崖边横生着数株老松,其余再无旁物,当下施展轻功,到每块大石之后又搜查一番,倏忽之间,十余块大石尽数看过,并无丝毫异常,不由得心中松了一口气,暗忖:“这定是碧玉熬的久了,精力不济,以至看花了眼。”当下扶起碧玉,说道:“时辰也晚了,咱们下去休息吧,倘若真的有人,我一定能将他揪出来。”碧玉心慌意乱,也不敢再在这多待,于是点了点头。
十三夜背负了碧玉,沿崖上尖石一溜而下,回到木屋之中,将碧玉放在床上,柔声道:“碧玉,快些睡吧,等一觉醒来便什么都好了。”碧玉道:“我确实看到有人,真的,我绝未看错。”十三夜微笑道:“管他有人还是无人,有我在你身边,你什么都不用怕。快快睡吧。”碧玉点了点头,拉过十三夜一只手枕在耳边,闭上双眼,过了片时,便沉沉进入梦乡。十三夜听着碧玉恬和匀净的呼吸,思绪翻涌:“难道真的有人闯入了幽冥谷中?爸爸已经去世,世上知道此谷的,除了我之外,便只有妈妈一人了,难道是妈妈回来了?”十三夜想到妈妈,心头不由得一阵狂喜,但转念再想,便知绝不可能,因为若是妈妈,她决不会这么鬼鬼祟祟地避而不见,但若不是妈妈,又会是谁?李冰阳吗?但他又哪有这样的轻功?
正自游思乱想,忽然门外一个黑影一晃而过,十三夜看得真切,忙将手从碧玉鬓边轻轻抽出,一步蹿到门外,昏夜之中,只见一个宽袍大袖的黑衣人正向谷口冉冉移去。十三夜欲待喝问,怕惊醒了碧玉,当下跳下树来,发足急追。这黑袍客轻功极高,十三夜全力飞奔,竟无法向他靠近半尺。
但见黑袍客大袖款摆,步履舒徐,身法姿态便如闲庭信步一般,但一步迈出,就有丈余之遥,足见脚下功力至厚。十三夜日前会斗李冰阳,对他的内功已极为叹服,但此时见这黑袍客御风而行般所展露的功力,实不知比李冰阳又高出多少。十三夜心中骇异无比,一个念头忍不住浮上心头:“这难道是一个人吗?或者竟是一个神仙?”
霎时之间,二人已奔到谷口,十三夜心想若让他走出谷外,只怕转眼便会给他走得无影无踪,当下提声喝道:“阁下是何方高人,到我幽冥谷鬼鬼祟祟干什么来了?”话音刚落,那黑袍客陡然收步停了下来。
十三夜大吃一惊,没想到这黑袍客会突然停步,自己正追的迅疾,仓促间不及收足,哎呦一声,直向黑袍客冲了过去。他与黑袍客相距本来并不太远,这一冲之势又劲急无比,虽说撞上的是血肉之躯,但若撞得实了,只怕颈骨也非受重伤不可。
十三夜一声惊呼,额头已撞到黑袍客近前。那黑袍客便如身后生了眼睛,身不转,头不回,翻手探到背后,正好按住十三夜的额头,十三夜只觉一股热流自黑袍客掌心透脑而入,霎时涌遍全身,登时将自己体内这股疾冲之力化解尽净。
十三夜暗叫一声“惭愧”,双臂一振,倒纵而出,向黑袍客凝目打量,只见他肩宽体阔,身材魁伟,一颗大脑袋光秃秃的没有半根头发,待他转过身来,只见他脸上蒙了一块黑布,一直遮到眉毛之上,只露出两只眼睛,精光闪闪,凛凛有威。
十三夜道:“不知前辈尊姓大名,到我幽冥谷有何见教?”他感于黑袍客相救之德,口气也客气了许多。
黑袍客宛如未闻,右手自腋下一掏,掏出一柄明晃晃的大剑,这大剑长逾五尺,阔近半尺,委实雄伟之极,与他高大魁梧的身材倒极匹配。
十三夜一惊,道:“前辈,你这是做什么?”黑袍客仍是一言不发,大剑高举过顶,又缓缓向下劈落,随即剑尖斜指地面,跟着左手伸出,食指向十三夜勾了一勾,分明是让十三夜与他决斗。
十三夜暗忖:“这人当真古怪,适才本可趁势将我一举击杀,反而出手相救,既然救了我,为何还要跟我决斗?”眼见黑袍客已立了门户,又当面向自己发出了挑战,势已不能拒绝,又想他对自己不理不睬,料来再问也徒费唇舌,当下手臂一晃,将黑色软剑从黑纱之内掣出,心道:“此人内功深厚,我不可与他正面对攻,唯有寻暇抵隙,攻其空门。”言念及此,喝道:“前辈既然有意指教,晚辈便恭敬不如从命了!”长剑一挺,突然纵身抢到黑袍客身前,分心便刺。
黑袍客见十三夜冲近,大剑陡然提起,从头顶劈斫而下,只见他大剑的剑锋不住晃动,剑身也随着剑锋曲折而下,蜿蜿蜒蜒,迟迟滞滞,显得甚是笨拙,然而姿势虽拙,长剑挟带的劲势却雄浑浩大,剑气汹汹涌涌,登时将十三夜整个身躯从头到脚都罩住了。
十三夜这一记中宫直进,原本只是投石问路的一记虚招,不料一试之下,竟然试出如此一个声势浩瀚的大招,不禁吓了一跳,当下滑步移开,同时又刷刷两剑,改攻黑袍客两胁空门。
黑袍客脚步不动,只将身形稍作避让,同时大剑蓦地回旋,从腋下倒穿而出,一般的剑身晃动,剑锋颤抖,只是这一招剑身左突右出,转折之际棱角分明,虽无上一招圆转如意,但势头刚健猛厉,威力殊不稍逊,又将十三夜这两剑远远逼开。
十三夜见黑袍客这两招似拙实巧,威力无穷,心中骇然,当即抽招换位,软剑又改刺黑袍客背心,然而剑尖刚刺到一半,黑袍客手中大剑早已后发先至,阔大的剑身在背后夭矫飞舞,将十三夜这一剑又逼得半途而废。
十三夜叫道:“好,下一招来了!”脚尖在地上一点,身子陡然拔高,手腕振动,黑色软剑吞吐变幻,便如一片黑雨,向黑袍客兜头洒下。这一招似乎颇出黑袍客意料之外,急忙俯身缩首,大剑急挥,一招“横扫千军”,大剑贴着头顶平斩直削,才将十三夜撒出的这片密密丛丛的剑花悉数挡住。
十三夜身悬半空,无法凌空移位,只得用剑尖在黑袍客的大剑之上借力一点,只听叮的一声,十三夜凌空转折,向前飘落,不等双足落地,软剑疾挥,拍起一粒拳头大小的石子。
黑袍客刚化解十三夜这居高临下的一记妙招,尚未直起腰来,猛听嗤的一声破空疾响,一枚石子已奔到面门,百忙中不及闪避,大剑一横,当的一声,石子撞在剑身之上,登时碎成无数块,其中一粒溅到黑袍客的光头之上,立时鲜血长流。
十三夜嘿的一笑,道:“得罪。”
黑袍客微微点了点头,竟是颇有赞许之意,跟着左手食指指了指自己心口,又指了指十三夜,意思是这一次该轮到我向你进招了。
十三夜看得明白,凝神戒备。
黑袍客手中大剑一抖,陡然剑光暴长,随即缓缓虚劈一剑。他这一劈下落虽缓,但剑锋之侧竟隐隐发出风雷之声。
十三夜心中骇异,暗道:“这人内功当真邪门儿!”陡然间寒光刺眼,一道光华耀眼的电气直逼面门,却是黑袍客一剑已劈刺而来。十三夜大骇,慌忙后跃,哪知脚尖尚未落地,黑袍客第二剑又已如影随形般刺到。十三夜见剑锋直逼眼前,实在避无可避,百忙中着地一个跟头,从剑锋下一滚而开,唯恐黑袍客又运剑追到,不等站起,又向前蹿出数丈,这才敢回头相看。只见黑袍客持剑端立,又缓缓点了点头。
十三夜惊魂略定,心下骇服莫名,他适才向黑袍客连攻四招,招招全力以赴,结果连对方脚步也未能逼移半分,虽说最后黑袍客头皮被石子迸伤,但这纯系巧合,跟自己本事可全无关系,而此刻黑袍客进攻,随手两招,便将自己打得仓惶奔逃,灰头土脸,何况黑袍客第三招尚未使出,若真使出,只怕自己这第三次便再难躲开。念及此节,十三夜登时心灰意冷,只觉自己功夫与眼前这位黑袍客相比实是天差地远,全然没有再比的必要。又想起黑袍客适才接连两次向自己颔首嘉许,又大惑不解,暗想:“依他功夫,完全可以举手将我杀死,可他并不出手,可见并非敌人,而他见我能从他凌厉剑招之下脱身,又大有赞许之意,分明是在考校我的剑法。这人究竟是谁?”突然脑中灵光一闪,脱口叫道:“是了,前辈,你一定认得我的妈妈,是不是?”
黑袍客听到这话,身子不由得一颤,手中大剑也微微抖了一抖。
十三夜见状更无疑惑,叫道:“老前辈,你一定是受我妈妈之托,前来检验我剑法进境的,是不是?若真是这样,老前辈,我便把我这十余年间的所学,悉数呈示前辈,让前辈看看我这十余年的光阴有没有抛荒浪费。”说到此处,十三夜软剑前指,左手摊开,摆出一个请手式。他既认定黑袍客是受妈妈之托来考校自己剑法的,心中沮丧之意登时尽扫,同时一股豪气直冲而起,决心抖擞精神,要与眼前这位武功奇高的前辈好好斗上一斗。
黑袍客不发一辞,对十三夜的猜测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见十三夜拿好姿势,当下右臂一轮,大剑直指向前,左手摊开,姿势同十三夜一模一样。他身材本极魁梧,这时持着这明晃晃的大剑摆开门户,顿时渊渟岳峙,神威凛凛,此时谷中光线虽微,但他手中大剑为内力激逼,竟是光芒灿然,映着他庞大的身躯,直如天神一般。
两人对峙片时,十三夜道:“前辈,晚辈进招了,小心啦。”话音未落,黑剑挺出,剑尖已刺到黑袍客身前。他已领教到黑袍客的厉害,这次出招更加刁钻迅捷。黑袍客全不理会,只是见招拆招。十三夜不等剑招用老,早已飞身跃起,绕到黑袍客身后,软剑向他后脑刺到。黑袍客身形半转,大剑回撩。十三夜待他大剑使出,猛地身形一缩,身子凌空横倒,手中软剑疾挥而出,猛向黑袍客双腿扫来。
十三夜这一招由上盘突然改击下盘,招术变化古怪,饶是黑袍客见多识广,也是大出意外,欲待沉剑挡架,已然太迟,但他久经大战,于危急中应变自救的法门极为丰富,当下力沉双足,突然纵起数尺,堪堪避开这迅捷一击,同时呼的一声,大剑笔直劈下。
十三夜一剑斩空,吃了一惊,忽听头顶破空声厉,大骇之下,软剑在地面一撑,身子疾飞而出,只听当的一声巨响,黑袍客一剑砍在一块岩石之上,只见火星激射,石屑纷飞,整块大石登时迸碎。
黑袍客三招之间便转守为攻,此时正式决斗,他不再给十三夜喘息余地,大剑挺动,追击而出。这一剑去势平直,但劲道澎湃凌厉,十三夜哪敢阻挡招架?只得向后退开,准备落地后再向旁边跃出。黑袍客目光如炬,已经看出他这后着,剑锋环转,将十三夜两侧空门尽数封锁,跟着手腕一缩,大剑陡然收回,剑尖已抵到十三夜小腹。这一招变化既突然,又诡异,速度又快得出奇,当真任谁也料想不到,十三夜大吃一惊,倘不立时后撤,自己小腹中剑,不死也得重伤,当下不敢稍待,急忙又向后纵出。黑袍客继续紧追,大剑挥霍,如同一面光盾。十三夜被逼无奈,只得接着后退。他被黑袍客三招之间逼得连退数丈,心下又惊又急:“前辈兵刃如此沉重,出招仍能这般迅捷,连环三击,竟攻得我全无招架余地!兵刃不敢与他硬碰,又无法逃出他剑招的封锁,这可如何是好?”心念电转之间,又已避开了黑袍客的两记快攻,这时十三夜已退出十余丈,偷眼一瞧,不禁更是忧急,原来背后不远便是悬崖石壁,倘不尽快冲出黑袍客的剑招笼罩,一旦被逼到石壁之下,那便只有弃剑认输的份儿了。十三夜暗道:“前辈是妈妈托来试我武功的,我若被他寥寥数招便给打得拱手服输,他回去一说,妈妈岂不伤心失望?”想到此处,十三夜心中求胜之念陡然高涨,此时他已被黑袍客又连接递出的两剑迫到崖壁之旁,后背眼看已与石壁相贴,实已再无半分退路。
黑袍客见十三夜身处绝境,可以说败势已明,当下大剑提起,在十三夜头顶虚晃一记,防他最后高跃脱逃,只消这一招使讫,比剑结束,十三夜便是输了。
便在这输赢即判之际,十三夜急中生智,软剑倏转,狠狠刺在身后石壁之上,跟着双足翻出,也踏在石壁之上,随即身形俯冲,向前猛蹿,黑剑反弹之力,双足齐蹬之劲,两股大力拖着十三夜身体直从黑袍客两脚之间滑翔出去。
黑袍客没想到十三夜于此绝境之下竟还有这种突围脱困的奇招,他这招虚晃刚使一半,只觉胯下衣袍飘动,十三夜已钻了过去。他转过身,见十三夜已站在身后数丈之外,神情得意,手中软剑兀自颤抖不绝。
黑袍客点了点头,低声道:“很好!再来最后一战。”他声音甚低,但掩不住嗓音嘶哑,仿佛喉咙里塞着木碳一般。
十三夜听他声音如此古怪,不禁微微讶异,但这股讶异之感瞬间便逝,随即又豪气飞扬,大声道:“好,咱们便来最后一战!前辈,看剑吧!”一言喝毕,猱身而上。黑袍客也不再忽怠,挥剑相迎。
十三夜第三度与黑袍客交手,再不似先前般处处顾及,甫一相合,手腕连振,刹那间便递出七八十招,招招向黑袍客要害招呼。黑袍客大剑绕身,尽数挡开。十三夜高蹿低伏,忽左忽右,把在幽冥谷修炼十多年的剑法施展开来,变幻百端,如梦如幻,兼以他兵刃柔软,犹如灵蛇,招术益发显得空灵虚妙,但不论他剑招如何奇诡善幻,总是递不到黑袍客周身半尺之内,黑袍客出招虽相对较缓,但以慢制快,以拙御巧,竟然守得壁垒森严,只见他挥剑一封,十三夜刺来的十余剑便悉数被阻挡在外,有时乘机还出一剑,又逼得十三夜不得不远纵相避。
片刻之间,两人虚发虚接,拆了二百多招。十三夜心下叹服,只觉这黑袍客内力深湛,比李冰阳高出十倍,只是他剑法甚拙,大有痕迹可寻,倘若换成李冰阳那神乎其技的剑法,自己早就落败了。
又斗片时,黑袍客内力渐渐发挥出来,大剑舞动之际,竟发出轰轰隆隆的风雷之声,剑芒更是映得方圆数丈之内纤毫毕现。十三夜黑衣黑剑,纵跃无声,最便于夜间进击,但此刻黑袍客大剑光华明耀,犹如火把,自己刺出的每一剑俱被映得清清楚楚,不由得暗暗焦急:“若照这般不死不活地斗将下去,我气力不济,时间一长,定然败落。须得尽快想个法子破他剑网。”他心神微分,攻势便不禁迟滞。
黑袍客目光何等犀利?这稍纵即逝的致胜良机自是不能让它失之交臂,大剑圆转,嗤的一声大响,剑刃向十三夜右臂削下。
十三夜大惊,急忙飘身后退。黑袍客一招得手,岂容他就此脱身?剑挟急雷,紧追而上。十三夜退得虽急,但黑袍客追得更快,眼见十三夜一退三四丈,黑袍客非但未被甩开,反倒还被他追近了几分,只见他手中大剑寒刃披星,剑尖几乎便要刺到十三夜肩头黑纱上。黑袍客大剑宽达半尺,若给它刺得实了,十三夜整条胳膊只怕也要被当场卸了下来。虽说这只是比武过招,但眼见黑袍客这一招追击奇急,万一收势稍有迟缓,那后果也是不堪设想。危急之中,十三夜也顾不得黑袍客大剑上蓄有巨大力道,挥动软剑,往大剑上用力拨出。只听波的一声闷响,黑色软剑撞在大剑之上。十三夜原想两剑相撞,自己纵不被震得虎口开裂,兵刃也非脱手不可,岂知自己兵刃与大剑相撞,非但没被弹开,反觉有一股极大的引力将之紧紧吸附住,便似那大剑陡然化成一块大磁铁一般。十三夜一怔之下,忙运力回抽,岂料不单长剑抽不回来,连自己手掌也被黑色软剑的剑柄给紧紧胶住了。这一下他更加惊骇,却也明白了这引力必是黑袍客手上的内功所至,只是他吸住兵刃,竟能将自己手掌也牢牢吸住,其内力之深,功法之奇,当真让人不可思议。
黑袍客用内力把十三夜连人带剑吸住,两只精光闪闪的眼睛直瞪着他,显是要等他开口认输。但十三夜颇有一股牛气,只要不是把自己真刀真枪地打败,若要认输,却万万不能。他见黑袍客持剑端立,不再有任何动作,蓦地双足齐出,向黑袍客小腹、胸口踢去。这两脚为十三夜全力发出,蓄势奇疾,而且踢得又是“丹田”、“气海”两大要害。这两处均是人身要害,寻常人等,触之立毙,但黑袍客有玄功护体,对十三夜区区两脚自是毫不在意,但他颇为爱惜十三夜这股败而不馁、不肯服输的硬气,当下撤了神功,向后避开。
十三夜双足踢出,身子全仗着黑袍客大剑上的引力支撑,不料黑袍客突然撤力,这一来他措手不及,踢出的双足无法收回,登时头下脚上,凌空转了个个儿。
黑袍客大袖一拂,一股劲风将十三夜轻轻裹住,好让他不致摔得太过狼狈。
十三夜雪白的脸颊涨得通红,他恼羞成怒,双足甫一接地,一声长叫,又向黑袍客扑上,霎时间黑影晃动,白光耀眼,二人又斗在一处。拆了几十招,十三夜见黑袍客只守不攻,心念一动:“前辈只是考较我的剑法,决计不会伤我,既是如此,我还怕甚么来?方才已经连输三场,说什么也得扳回一局,不然怎么对得起妈妈?”他心中既存了这种无赖心思,招术一变,竟是只进攻,不防守。
黑袍客见势不对,于是也不再一味守护,大剑横斩直劈,连连进招,然而每一招攻到十三夜身边,十三夜却只是将身子微微一侧,并不怎么躲避,黑袍客见势,只得又将剑招收回。十三夜见状大喜,出招愈加肆无忌惮,见黑袍客大剑再刺来,竟是连侧也不再侧,只是不住价寻暇觅隙,拼命进击。黑袍客无可奈何,只得不再进招,当下只飞舞大剑,尽力守御。黑袍客内功较十三夜远为深厚,但剑法似乎稍有不如,虽是极力防守,也不免百密一疏。适才他与十三夜交手,剑法中一有漏洞,他便劈刺一剑,逼得十三夜旁逸远退,然此时十三夜用这等无赖打法,对他的攻招全不理会,然而又不能当真就伤了他,是以立时便处了下风。又斗十几招,十三夜身法剑法渐渐溶合无间,黑袍客只觉上下左右全是十三夜的身影,四面八方都是黑色软剑的剑招,一时间竟有些手忙脚乱。
酣斗之中,十三夜突然一剑刺向黑袍客左肩,黑袍客侧身闪开,大剑回撩,急斩十三夜兵刃。
十三夜嘿的一声,双臂猛摇,黑色软剑竟突然从他右手消失不见,这一着奇突之极,以黑袍客眼力之明察秋毫,竟也没看到这软剑是怎么消失的,一怔之间,只见一条黑影蓦地从十三夜左手闪出,赫然正是那黑色软剑。原来十三夜不知用甚么手法,居然将兵刃于此电闪交睫之间由右手交转到了左手。
只听噗的一声,十三夜左臂一探,剑尖刺入黑袍客左腿腿弯。黑袍客吃了一惊,急忙潜运内力,沉入左腿,登时把黑色软剑弹出伤口,十三夜被震得五指剧痛,慌忙矮身蹿出,但他刚蹿出半步,猛听头顶一声大响,宛如当头打下一个霹雳,抬眼一看,只见大剑光芒刺目,剑锋已劈到面门。
霎时之间,十三夜只觉一颗心似乎也停止了跳动,只有闭目待死。但过了好一会,大剑并未落下,睁开眼睛,只见大剑虚悬脸上,剑锋与自己鼻尖相去不足半寸。
十三夜唬了一身冷汗,急忙侧步蹿开。
只见黑袍客呵呵轻笑,声如鸮鸣,又向十三夜点了点头,随即将大剑一收,放入腰间袍下,跟着转身大踏步走去。
十三夜待黑袍客走出十余步,突然开口叫道:“前辈请留步,你还没告诉我我妈妈在哪里呢!”黑袍客头也不回,只扬臂摇了摇手,示意他不要再问。
十三夜大急,发足追赶。黑袍客停步回身,突然左臂伸出,破蒲扇般的大掌凌空推过来。十三夜见他手掌伸出,不明所以,蓦然只觉一股热辣辣的气流扑面而至,直烤得脸皮生疼,大骇之下,慌忙跃身后退。
黑袍客一掌将十三夜逼退,随即又转身而去。
十三夜抚摸着隐隐作痛的脸颊,心下骇异莫名,眼睁睁望着黑袍客扬长出谷,竟是不敢再追出半步,静立片刻,心里记挂着碧玉,便飞步赶回木屋。
碧玉正蜷缩在床角,见十三夜进屋,面露喜色,跃下床来,抓住十三夜手腕,道:“你去哪里了?丢下我一人在这儿,我都快怕死啦!”说着泪水便要流出。
十三夜忙安慰道:“莫怕莫怕,我只是去追那闯进谷来的黑袍人去了。”碧玉啊的一声,惊道:“追上了没有?他是什么人?”
十三夜笑道:“他是我妈妈的朋友,是受我妈妈之托,前来考较我剑法的。”当下将同黑袍客的四场比斗简略述说一遍。
碧玉道:“这黑袍人武功这么厉害?我原以为天下武功最厉害之人,也不过跟七仙女姐姐、草狂僧大师一般,如今听你一说,这黑袍人的武功可比七仙女姐姐、草狂僧大师高的多了。看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句话当真不错,武林中深藏不露、不为人知的世外高人,可多的很哪。”
十三夜道:“我只是还没有达到爸爸生前的剑法境界,不然的话,黑袍老前辈也未必能胜得我这么容易。”
碧玉望着十三夜道:“你爸爸武艺如此了得,我在靖南世家怎么从未听过他的名号?”
十三夜哦了一声,甚感意外,道:“我听妈妈说,爸爸当年在武林中可是极有名的剑侠,可算得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们靖南世家既是武林世家,怎会没人知道?”
碧玉道:“我和寒冰姐姐虽说从未出过家门,但江湖中的成名剑侠却无不听家人说过,你父亲若大大有名,我不可能没听过,但这‘十三夜’三个字却是直到见了你之后才首次听说的。嗯,也许你爸爸并非像你妈妈说的那么有名,只是你妈妈为了哄你,故意将你爸爸的名声夸大了。”
十三夜叹了口气,道:“也许你猜的没错,我爸爸真的没那么有名。”说着脸上不禁露出一丝沮丧。
碧玉轻轻**十三夜双手,道:“我刚才做梦又梦到家了。我想马上就回家,你现在就陪我回家,好不好?”
十三夜听碧玉温言软语,神态又楚楚可怜,还有什么不肯答应的?只觉她两只柔软滑腻的小手在自己掌心不停地**,一颗心几乎便欲溶化,柔声道:“好,等下天一亮,我就陪你回家去。”说着翻手把她的手轻轻握住。
碧玉脸上一红,急忙缩开,低头走到屋外,抬头仰望,只见谷口一线天空已变得微亮,说道:“你看,天不是已经亮了?咱们这就动身吧。”十三夜点头道:“好,咱们这就走。”碧玉见十三夜答应的爽快干脆,脸上露出笑容,道:“我为你带几件路上换洗的衣服。”奔入屋中,从床下拉出十三夜的衣箱,取出两套衣服,叠成一包,又另外撕下一条纱带,将衣包缚在自己背上。十三夜在一旁看着,心想碧玉为自己考虑的如此周到,日后真不知怎样疼爱她方能报答其万一。碧玉缚好衣包,转身挽住十三夜手腕,笑道:“我们走吧。”
十三夜带着碧玉飘身下树,瞥了一眼旁边的石缝,道:“我十多年来从未离开过幽冥谷,此次一去,不知何时方能回来,我想去跟爸爸道一声别,碧玉,你说行吗?”
碧玉想起十三夜父亲遗骨的狰狞之态,不寒而栗,但想十三夜与父亲道别,总是一番孝子情意,不便阻拦,当下点了点头。
二人穿过石缝,来到树林边。碧玉不禁忧虑,说道:“咱们可别再遇到那些毒爪飞猫了。”十三夜昂然道:“我此刻精力百倍,真要遇到了,管教它举手之间命丧在我宝剑之下。碧玉,你不用害怕。”说着右臂一振,只听嗤的一声,随即右掌翻出,在身边一株碗口粗的树干上一推,树身立时向旁摔出,只听忽剌剌一阵大响,树枝在地上摔得纷纷断折。
碧玉吃了一惊,只见树干断折之处十分平滑,才恍悟适才那嗤的一声,是十三夜挥剑削断树干的声音,只是他出手太快,自己根本没能看到。碧玉见十三夜自信满满,忧虑之意顿消。
穿过树林,进入石墓,十三夜走到石坑前,望着父亲的遗骨,说道:“爸爸,孩儿此次是来向你辞行的。碧玉思念家人,孩儿得陪她回家一趟,也许要很长时间不能再来看望你了。”顿了一顿,又道:“爸爸,孩儿还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妈妈方才托了一位前辈高人来考校孩儿的剑法,前辈对孩儿的剑法很是赞许,妈妈听到之后,一定会非常开心,我想不久之后,妈妈就会回来看望咱们父子了,咱们一家三口,马上就能团圆啦!”说到这里,十三夜语气忍不住兴奋起来。过了好一会,十三夜叹了口气,转眼望了望石壁上的刻字,道:“‘不意中奸人暗算’,嘿嘿,‘中奸人暗算’!爸爸,你尽可放心,孩儿此次出谷,一定会仔细打探那奸贼李青阳的下落,一旦让孩儿找到了他,孩儿便是拼了性命不要,也一定会将他杀了,以祭爸爸在天之灵。”说完一拉碧玉之手,道:“碧玉,咱们走吧。”
待出了石墓,碧玉忽道:“你若找到那李青阳,真会拼了性命不要,也要为你爸爸报仇么?”
十三夜脱口说道:“那还用说?我当然会。”
碧玉听了,默然无语,过了一会,终于忍不住低声道:“那你就舍得下我?”
十三夜一愕,道:“这……”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碧玉见十三夜满脸难色,强颜一笑,道:“我只是随便问问,你不用往心里去。你看,天都大亮啦,咱们快出谷去吧。”
十三夜走出几步,忽然握住碧玉双手,捧到自己胸前,说道:“倘若真遇到那李青阳,我武功又远为不如的话,那我便逃跑。碧玉,为了你,我是绝不会轻易就死的。”
碧玉听十三夜说地斩钉截铁,不由得芳心大动,胸中充满了无限温柔甜蜜之感。两人四手相握,四目相对,一时间灵犀互通,浑然忘了身外世界。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头顶传下一声清脆的鸟鸣,两人抬起头来,只见两只羽翼如金的小鸟划过头顶,并头向东飞去。只见东方的天空已然大白,几朵云彩浮在空中,被晨光照出淡淡绯红。
碧玉道:“太阳就要出来了。”
十三夜揽过碧玉的腰,轻轻道:“走,咱们这便出谷,一同前往靖南世家。”当下离开花谷,回到幽冥谷中。这两次穿越树林,均未遭遇毒爪飞猫,二人心中都暗自庆幸。出了幽冥谷,只见瘴林之内瘴气犹重。十三夜冲入林中,摘来防瘴叶片,与碧玉分别塞住口鼻,待从瘴林出来,只见东方天空的白云已然霞光批拂,艳如锦绣,宛如当空绽开了几十朵巨大的玫瑰花一般。二人乍见之下,都是大为惊艳。
除去防瘴叶片,碧玉道:“今天是八月十六,距九月初九的江南剑会还有一、二、三、四……”屈指一数,道:“还有二十三天。咱们要在这二十三天之内赶到靖南世家,时日不裕呀!”
十三夜道:“靖南世家距此有多少路程?”碧玉思索片刻,道:“至少也要两千多里,也许快要三千里了。”十三夜道:“二十多天赶三千里路,时日尽够用。碧玉,你不用担心。”
碧玉向他斜睨而笑,道:“说你是井底之蛙,还真没冤枉你。你从未出过远门,不知咱们江南路径,极是曲折。别的不说,单这一路之上的山路河流,至少也有五六百道,小的河流上有桥,也还罢了,但是稍宽的河道,便非得乘船求渡不可,真正的平坦旱道可没有多少。我和寒冰姐姐当日乘的流星马,每天也不过赶出二百里路,眼下流星马被姐姐骑了去,若以寻常马匹的脚程,这三千里路,别说二十多天,只怕一个月也未必赶完。”说着叹了口气。
十三夜一听,也着急起来,道:“这么说来,咱们是半刻也不能耽搁了。这便赶紧上路!”揽过碧玉,平步如飞,来到石岗之下,纵身上了石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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