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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朝是一个非常专制的时代,皇帝自己做自己的宰相,他的宰相们不过是做秘书的工作而已。最初的宰相是内阁大学士,这些人担任的工作和明朝内阁大学士是一样的,地位相当高,也有一定的职权。雍正以后,设立了军机处,等于完全是内廷的秘书处。军机处有五六个军机大臣,没有一个人可以作主决定大事,一切都是集体的决定,都集体向皇帝禀报。在这种制度下,不可能有一个真正突出的贤臣,能以宰相的身份对国家的事务作出有重大影响的决定。直到清朝晚期,才有权力较大的单位,也就是军机处之外的新设的总理各国事务衙门,这一个管对外事务交涉的官员的权力较大。总理衙门的决定对国家的未来,也有很大的影响。这个官员可说相当于前面几个朝代的宰相的位置了,可是他也不过是军机大臣的首席,或是军机大臣之中重要的人物而已。我们常讲的曾国藩,事实上也不是真正的宰相,他的主要精力并不是花在宰相职务上。他一生最大的功业是在与太平天国的战争中指挥作战时所做的。后来他参与了中央政事,时间也并不长,贡献则以外交方面为多。曾国藩值得称道的工作,正如李鸿章的情形一样,都是在外担任封疆大臣时的事业,他们对后世有相当重大的影响。

    <h3>清代的经济制度</h3>

    在说到曾国藩跟李鸿章的功劳之前,我们必须先谈一下当时中国的经济制度及经济体的结构。从汉代开始,中国的经济制度无疑是以农业力主。当时政府能够动用的资源,一个是来自土地的税收,一个是人头税。汉代的老百姓要为政府贡献若干的劳力服务,当不做劳力服务的时候,他们要付税代役,称算钱与更赋。即使到了三国以后,租庸调的制度,一样是地租与劳役服务。所以中国自古以来,政府征税的对象,基本上是以农业人口为主。当然,商业也要课税。汉朝初年时工商业相当发达。汉武帝时,征取相当高的市场税与财产税,而且严格惩罚逃税,对工商业造成严重的打击,工商业从此一蹶不振,中国的生产事业自此就转入农舍的手工业。农舍手工业是依附着农业的经济体,并不是农业生产本身。这一部分农业生产闲暇时间所从事的生产工作,倒并不是政府征收税的主要对象,因此作坊工业和一般商业在中国税收项目里并不是主要项目,政府也并不是很重视。

    明清两代,中国经历了长期经济上升的时期,其中原因很多,主要因素,当是国际贸易发达,国外的白银流入换取中国的货物,中国商品销往东南亚与日本,甚至销售到欧洲。丝绸自古以来就是中国输出的重要商品,在明清两代也依然是很要紧的外销货品。瓷器与茶叶也是很有利润的外销品。明朝后半叶与清朝前半叶,中国累积的财富相当多。东南沿海、华南沿海和长江几个主要的内河口岸,地方经济发达彰彰可见。东南沿海城镇增加相当迅速,许多小城镇变为商业都市或工业生产中心,景德镇即是这样的例子。珠江三角洲、长江三角洲的许多小城镇,也都是这个时期陆续出现的。这些地方的人口在明清两代也都有大量增长,凡此现象说明了中国此时的经济体已经达到相当规模。但这一工商业为主的经济体,却没有成为政府征税的税源,有用的资源放在旁边,政府并没有碰触。

    明朝既要打蒙古,又要对付满洲,沿海则有倭寇侵犯,明末有流寇蜂起。应付这些战事的财务支出极为浩繁,为此,明政府的财政非常拮据。但是,政府只是不断派捐加赋,并没有在田税和人头税之外增加新的税源。农业税源之外,是有些专卖项目,但除此之外,政府并没有碰到工商业本身。即使有像张居正那样能干的人,他在寻找财源时也没有在工商业方面开辟税源。

    东南沿海和华南沿海一带,在明朝后期到清朝前半期是相当富足的,虽然北边战事频仍,但相对来说南方战乱少得多,流寇也并没有波及到南方。为了征服东南的长江三角洲一带,清朝曾经颇花气力平定规模大的抗战。不论流寇也罢,满洲也罢,都没有对这个最富有的地区造成重大的影响。长期藏富于民的结果,有了一个新经济体出现。这个新经济体一直等到太平天国兴起的时候,才变成政府触碰的税源。

    <h3>国防问题</h3>

    中国的另外一个问题是国防。国防除了花钱以外,还要有一定数量的常备军。明朝的常备军是卫所。卫所是生产与训练合一的组织,长期以来是一个独立的行政单位,国家基本上不用再花养兵的钱。卫所制度逐渐败坏以后,国家还是要负担养兵费用,调动少数民族的军队,到东北去打满洲,到北方打蒙古。然而明代也并没有全国征兵、纷扰不堪的情况。

    清朝的作战武力,在前期主要是八旗,包括满洲八旗和汉军旗,后期有绿营,都是常备军。清朝并没有像汉朝那样的全国征兵制。战乱的时候老百姓是会受到扰乱,生活是会受到影响,但是不像汉、唐时代,全国青年人都会应征服役。从财源方面说,清朝不论对外有多少战争,一般老百姓受到的影响并不算多。清朝后期自鸦片战争以后,不断受到外力的侵犯,中国吃的亏是贸易上的亏,与战后的赔款,并不是战争本身有多大的消耗。所以这些隐藏在民间的庞大人力及物力资源,实际上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干扰。

    中国的经济自17世纪到19世纪这几百年以来,不断在往上走,并没有衰退下来。鸦片战争以后,中国经济才逐渐衰退,以致一落千丈。因为外来经济力量的干预,铁路、公路、轮船的出现,才使得中国原有的经济网络受到严重的破坏,民间才出现了外力侵犯所造成的经济衰退的效应。

    <h3>中国经济改变</h3>

    在中国经济改变,新出现一个依附在通商口岸的经济体时,政府却没有办法碰到它。曾国藩在太平天国战争时期在东南发展事业,就是靠着他能够看到这个新经济体的存在,并利用这个新经济体组织新的军队,发展新的军火工业,并从军火工业,进一步发展所谓洋务运动,将中国带进工业化和现代企业的社会。

    历代宰相,能够做到这么大角度的转变,开拓新途径与触碰新资源,这样的人是不多的。再以企业界为例,有一个大公司,一直经营不恶,公司的组织、规模都是按照企业原有的工作方向和生产项目安排。有一天,突然出现了新的、完全隐藏的资金,又有了一个新的市场,于是公司有一个干部设立了一个新的工作单位,专门去调动这些以往没有利用到的资源,开拓新的市场,创造出新的服务。再用一个比喻:今天的企业界,无不从事多角经营,在自己的事业经营之外,寻找一个过去没有接触过的经营方向与新的市场。曾国藩的事功就是这样的情形。

    曾国藩是个传统的士大夫,湖南人。湖南在中国是个内陆省份,并不特别富足,也不特别贫穷。在长江中游洞庭湖周围,是个相当好的农业生产地带。鱼米之乡,农业生产足以自给,也发展了一些手工业及商业。在中国长江流域的中部,湖南算是一个中心。但是在整个中国来讲,湖南并不如何突出,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内陆省份,富足,但算不上是一个重要的中心。曾国藩只是一个内地的书生,后来居然能做出这样大的一个事业,这是大家都料想不到的。

    曾国藩的宦途并不特别顺利,只是考上科举,而后一步一步升到侍郎。当他的职务升到侍郎,也就是相当今天一个部的副首长的时候,因为家里的丧事而回籍。一个告假在籍、等于半退休的在乡官员,却遇到了太平天国事件。太平天国军队是由两广往北走,第一步走出家乡,就是湖南。对于太平军而言,打长沙是很重要的工作。打完长沙,打武汉,沿着长江东下,湖南忽然成为重要的战区,洞庭湖一带骚扰最多。曾国藩以一个在籍的、半退休的官员身份组织了一支当地的民兵。湘勇,本来是在正常的编制之外的,是地方上的乡团、民团之类的地方部队。曾国藩领着湘勇,军队不断扩张,一步步追着太平军到南京,终于平定了太平天国。

    <h3>湘军之起</h3>

    湘军之起很不容易,当时中央政府给它的帮助也很有限。绿菅,中央政府的常备军,几乎已没什么用了,一碰到太平军,就溃不成军。中央政府除了授权曾国藩自行筹划所需资源,也不能够具体提供财务上的支援。曾国藩之所以能够做到这样的大事,是有一些特定的条件的。先说他个人的条件:他是一个正统的儒家,对于朱熹一派的理学既有修养,又能身体力行。理学注意的是德行和学问一起成长,学问不是空谈,学问是要付诸实行的。实行有两个方面,一个是自己的品行,也就是砥砺道德、德性的部分。道问学与尊德性两者不可分隔,道问学方面是研究学问,尊德性是身体力行,实践儒家的道德。曾国藩在这方面是很严谨的,他常常反省自己的行为,一点也不敢放松。他的自我反省和朋友间的相互规劝,皆可见之书信和日记<span class="" data-note="大抵人才约有两种:高明者好顾体面,耻居人后;奖之以忠,则勉而为忠,许之以廉,则勉而为廉。若是者,当以吾前信之法行之;即薪水稍优,夸许稍过,冀有一二人才出乎其间,不妨略示假借。卑琐者,本无远志,但计锱铢;驭之以严则生惮,防之稍宽则日肆。若是者,当以来示之法行之,俾得循循于规矩之中。以官阶论:州县以上,类多自爱;佐杂以下,类多算细。以厘务论:大卡总局,必求自爱之士,宜用鄙信之说;小卡分局,不乏算细之员,宜用来信之说。(《曾国藩名言类钞·治政》)

    三代下不矫激,不足以得美名;不要结,不足以得民心。

    人才以陶冶而成;不可眼孔甚高,动谓无人可用。

    (《曾国藩名言类钞·治政》)

    居高位之道,约有三端:一曰,不与,谓若于己毫无交涉也。二曰,不终,古人所谓日慎一日,而恐其不终;盖居高履危,而能善其终者,鲜矣!三曰,不胜,古人所谓“懔乎若朽索之驭六马”。栗栗危惧,若将陨于深渊,盖惟恐其不胜任也。“鼎折足,覆公餗,其形渥凶”,言不胜其任也。方望溪言:“汉文帝之为君,时时有谦让,若不克居之意”;其有得于不胜之义者乎?孟子谓:“周公有不合者。仰而思之,夜以继日”;其有得于惟恐不终之义者乎?(《曾国藩名言类钞·治政》)

    一门之内,迭被殊恩,无功无德,忝窃至此,惭悚何极?惟当同心努力,仍就“拼命报国,侧身修行”八字上,切实做去!

    办大事者,以多选替手为第一义;满意之选不可得,姑节取其次,以待徐徐教育可也。

    势利之天下,强陵弱之天下,此岂今日始哉?盖从古已然矣!从古帝王将相,无人不由自立自强做出;即为圣贤者,亦各有自立自强之道,故能独立不惧,确乎不拔。昔余在京,好与诸有大名大位者为仇,亦未始无挺然特立不畏强御之意。近来见得天地之道,刚柔互用,不可偏废;太柔则靡,太刚则折。刚,非暴虐之谓也,强矫而已;柔,非卑弱之谓也,谦退而已。趋事赴公,则当强矫;争名逐利,则当谦退。开创家业,则当强矫;守成安乐,则当谦退。出与人物应接,则当强矫;入与妻孥享受,则当谦退。若一面建功立业,外享大名;一面求田问舍,内图厚实。二者皆有盈满之象,全无谦退之意,则断不能久!(《曾国藩名言类钞·治政》)

    仆寡昧不资,不自振厉,恒资辅车以自强;故生平于友谊,兢兢焉尝自虑执德不宏。量既隘而不足以来天下之善,故不敢执一律求之:虽偏长薄善,苟其有裨于吾,未尝不博取焉以自资益。其有以谠言诤论陈于前者,即不必有当于吾,未尝不深感其意,以为彼之所以爱我者,异于众人泛然相遇之情也。

    大抵事机之转,其始赖一二人者,默运于渊深微莫之中;而其后人亦为之和,天亦为之应。

    无兵不足深忧,无饷不足痛哭;独举目斯世,求一攘利不先,赴义恐后,忠愤耿耿者不可亟得。或仅得之而又屈居卑下,往往抑郁不伸,以挫,以去,以死;而贪饕退缩者,果骧首而上腾,而富贵,而名誉,而老健不死。此其可为浩叹者也!

    干戈之后,自缙绅先生,下逮厮役走卒,皆宜有怵惕创痛之意,以惩前而毖后;若仍酣歌恒舞,事过忘忧,漫无悔祸之意,而各逞亡等之欲,则此间之乱萌,尚恐未能遽息!

    今日百废莫举,千疮并溃,无可收拾;独赖此精忠耿耿之寸衷,与斯民相对于骨岳血渊之中。冀其塞绝横流之人欲,以挽回厌乱之天心,庶几万有一补。不然,但就局势而论之,则滔滔者,吾不知其所底也!

    君子直道而行,岂肯以机械崄巘与人相竞御哉?

    国藩入世已深,厌阅一种宽厚论说,模棱气象,养成不白不黑不痛不痒之世界!误人家国,已非一日!(《曾国藩名言类钞·治世》)

    书赠弟六则

    (明)三达德之首曰智;智,即明也。古来豪杰,动称英雄,英,即明也。明有二端:人见其近,吾见其远,曰高明;人见其粗,吾见其细,曰精明。高明者,譬如室中所见有限,登楼则所见远矣;登山则所见更远矣。精明者,譬如至微之物,以显微镜照之,则加大一倍十倍百倍矣;又如粗糙之米,再舂则粗糠全去,三舂四舂则精白绝伦矣。高明由于天分,精明由于学问;吾兄弟忝居大家,天分均不甚高明,专赖学问以求精明。好问若买显微之镜,好学若舂上熟之米,总须心中极明,而后口中可断。能明而断,谓之英断;不明而断,谓之武断。武断自己之事,为害犹浅,武断他人之事,招怨实深;惟谦退而不肯轻断,最足养福。(《曾国藩名言类钞·治身》)

    师友夹持,虽懦夫亦有立志,予思朱子言:“为学譬如熬肉,先须用猛火煮,然后用慢火温。”予生平功夫,全未用猛火煮过。虽有识,乃是从悟境得来,偶用工亦不过优游玩索已耳!如未沸之汤,遽用慢火温之,将愈煮愈不熟矣!以是急思搬进城内,屏除一切,从事于克己之学。镜海、艮峰两先生,亦劝我急搬,而城外朋友,予亦有思常见者数人,如邵蕙西、吴子序、何子贞、陈岱云是也。蕙西尝言:“与周公瑾交,如饮醇醪。”我两人颇有此风味,故每见辄常谈不舍。子序之为人,予至今不能定其品,然识见最大且精,尝教我云:“用功譬若掘井,与其多掘数井而皆不及泉,何若老守一井,力求及泉,而用之不竭乎?”此语正与予病相合,盖予所谓掘井而皆不及泉者也!

    接得家书,知四弟、六弟未得入学。怅怅!然科名有无迟早,总由前定,丝毫不能勉强。吾辈读书,只有两事:一者进德之事,讲求乎诚、正、修,齐之道,以图无忝所生。一者修业之事,操习乎记诵词章之术,以图自卫其生。

    进德之事,难于尽言;至于修业以卫身,吾请言之:维生莫大于谋食,农、工、商,劳力以求食者也。士,劳心以求食者也,故或食禄于朝、教授于乡,或为传食之客,或为入幕之宾,皆须计其所业,足以得食而无愧。科名,食禄之阶也,亦须计吾所业,将来不至尸位素餐,而后得科名而无愧!食之得不得——穷、通,由天作主;予、夺,由人作主;业之精、不精,由我作主。

    然吾未见业果精而终不得食者也。农果力耕,虽有饥馑,必有丰年;商果积货,虽有壅滞,必有通时;士果能精其业,安见其终不得科名哉?即终不得科名,又岂无他途可以求食者哉?然则特患业之不精耳!求业之精,别无他法,曰:“专而已矣!”谚曰:“艺多不养身。”谓不专也;吾掘井多而无泉可饮,不专之咎也!(《不朽的家书·读书》)

    朱子尝言:“‘悔’字如春,万物蕴蓄初发;‘吉’字如夏,万物茂盛已极;‘吝’宇如秋,万物始落;‘凶’字如冬,万物初凋。”又尝以“元”字配春,“亨”字配夏,“利”字配秋,“贞”宇配冬。兄意“贞”字即“硬”字诀也。弟当此艰危之际,若能以“硬”字法冬藏之德,以“悔”字启春生之机,庶几可挽回一二乎!(《不朽的家书·待人接物》)

    风俗之厚薄奚自乎?自乎一二人之心之所向而已。民之生庸弱者,戢戢皆是也。有一二贤且智者,则众人君之而受命焉;尤智者所君尤众焉。此一二人者之心向义,则众人与之赴义;一二人者之心向利,则众人与之赴利;众人所趋,势之所归,虽有大力,莫之敢逆,故曰挠万物者莫疾乎风,风俗之于人之心,始乎微而终乎不可御者也。先王之治天下,使贤者皆当路在势,其风民也皆以义,故道一而俗同。世教既衰,所谓一二人者不尽在位,彼其心之所向,势不能不腾为口说而播为声气,而众人者,势不能不听命而蒸为习尚,于是乎徒党蔚起,而一时之人才出焉。有以仁义倡者,其徒党亦死仁义而不顾;有以功利倡者,其徒党亦死功利而不返;水流湿,火就燥,无感不雠,所从来久矣。今之君子之在势者,辄曰天下无才,彼自尸于高明之地,不克以己之所向,转移习俗,而陶铸一世之人,而翻谢曰无才,谓之不诬可乎?否也!十室之邑。有好义之士,其智足以移十人者,必能拔十人中之尤者而材之;其智足以移百人者,必能拔百人中之尤者而材之;然则转移习俗,而陶铸一世之人,非特处高明之地者然也;凡一命以上,皆与有责焉者也。有国家者,得吾说而存之,则将慎择与共天位之人;士大去得吾说而存之,则将惴惴乎谨其心之所向,恐一不当而坏风俗而贼人才。循是为之,数十年之后,万有一收其效者乎?非所逆睹已!(《曾国藩传》)"></span>。<samp>..</samp><bdo></bdo><var></var>

    另一方面他也注重实学,即所谓经世之务。怎么样把国家经济、社会的问题找出来,并找出解决的办法,使国家人民都得到好处,这是儒家所谓的淑世的传统<span class="" data-note="盐务利弊,万言难尽,然扼要亦不过数语。太平之世两语曰:“出处防偷漏,售处防侵占。”乱离之世两语曰:“暗贩抽散厘,明贩收总税。”何谓出处防偷漏?盐出于海滨场灶,商贩赴场买盐,每斤完盐价二三文,交灶丁收;纳官课五六文,交院司收。其有专完灶丁之盐价,不纳院司之官课者,谓之私盐,即偷漏也。何谓售处防侵占?如两湖江西,均系应销淮盐引之地;主持淮政者,即须霸住三省之地,只许民食淮盐,不许鄂民食川私,湘民食粤私,江民食闽私。亦不许川粤闽各贩,侵我淮地,此所谓防侵占也。何谓暗贩抽散厘?军兴以来,细民在下游贩盐,经过贼中金陵安庆等处,售于上游华阳吴城武穴等处,无引无票无照,是为暗贩;无论贼卡官卡,到处完厘,是谓抽散厘也。何谓明贩收总税?去年官帅给票与商人和意诚号,本年乔公给票与商人和骏发号,目下余亦给票与和骏发,皆令其在泰州运盐,在运司纳课,用洋船拖过九洑洲,在于上游售卖。售于湖北者,在安庆收税,每斤十文半,在武昌收九文半。售于江西者,在安庆每斤收十四文,在吴城收八文。此所谓明贩收总税也。(《曾国藩名言类钞·治政》)"></span>。淑世的传统是一种入世的态度,为世间做事,贡献自己心力。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不只是自己做好人,也为世间创造好的社会和环境。曾国藩注重淑世之学,他在家乡时结交了一批朋友,相互讨论学问。有一批比他年轻的人算是他的学生,跟着他求学问,也互相砥砺品行、讲论世事。在这样的基础上,曾国藩可以说已经有了一批同志,这些人都有为国家做事的意愿,也有为社会服务的能力。湘军开始组成的时候,多半的军官并不是职业军官,而是跟着他一起读书的朋友与学生们。这些都是湖南地方的读书种子,意气相投,学问相切磋、品行相砥砺的一群朋友。这些人脱下儒衣,穿上短装,居然组织家乡的农夫,出头“保卫”家乡。湘军一路追着太平军的部队往外打,打出了湖南,又打进湖北,然后沿长江一直打进了南京。<big>藏书网</big>

    这一群从未带过兵的书生,带领一群从未当过兵的农夫,组织了一个部队。他们的组织比较弹性,每一个部队的人数都不太多,由各个将领征召乡亲子弟兵,同袍之间有呼应,将帅之间意气相投、相知甚深。曾国藩的参谋部在部队规模愈来愈大时,就成了幕府了。不但是湖南的人才,连别处的人才,和他有交情的人,都跟随他为他做参谋工作。维持这样一个不算小的部队是要花不少钱的,政府也没有很多钱给他。当时政府的财政也相当拮据,多半的钱都是由农田税收得来。清朝由康熙开始,就有所谓“盛世人丁永不加赋”的承诺,人头税均摊在地亩合计。清朝政府并不经常丈量,也就没有新税源。光靠农田税也是相当有限的。在人口增加、政府事务日渐繁忙的时候,税收却没有增加。历经康熙、乾隆两朝,许多公共建设及对外征伐(比如说乾隆的十大武功),都需要大笔的经费,等到太平天国起来的时候,政府的财力已经不够宽裕了。在这种情况之下,面临大规模的内乱,正常的官兵开销已经不少,哪有闲钱去管这些民兵呢?

    <h3>筹募经费</h3><tt></tt>

    所以,湘勇的经费要完全靠自己去筹募。曾国藩筹募的方向之中,有一个是收厘金。厘金是在各地的关卡,向过路的商贾抽取过关厘钱。政府抽取厘金也不是全无道理的,湘勇维持这条道路的安全,维持乡间的宁静,商贩付一些钱也不算过分,所以缴付厘金的商户也都没话说,缴得心甘情愿。湘军抽取厘金的地区恰好是华中、东南最富有的地区,商业活动也多。当时太平军作战的范围相当广泛,却并不真正能够有效控制占有的地区,太平军只是占领了若干线、若干点,并没有足够的能力去控制广大的“面”。湘军抽取厘金的关卡多半是在交通频繁的乡间交通要冲。曾国藩的湘军可以靠着厘金过口子,但是太平军并没有从这里得到很大的好处。

    湘军另一个财源是靠捐献<span class="" data-note="劝捐一事,此间亦自有藩篱;过尔浅易,则小民有以朝廷之陋,而视名器为无足重轻。捐输本非民所乐从,即奏请别树一帜,遍札州县委员守催,官样愈多,去题愈远;不若择好友较多,地方较富之县,以鄙人肫肫之意,宣布于人。精卫填海,杜鹃泣血,或者谅我寸诚,犹有一二起而应者,亦未可知。绅以通其情,官以助其势;其并无交好,官亦隔阂之县,则不复过而相问。非爱惜道学门面,亦实见官样文章之不足集事;刍狗已陈,斯民之厌弃也久矣。(《曾国藩名言类钞·治政》)"></span>。湘军进入一个新地方,有的是由太平军手上收复,有的是进入还未被太平军占领的防区,保护那里免受太平军进攻,当地的士绅就会经过商会募集资金,贡献给湘军,作为维持费。当湘军部队逐渐扩大,不仅在长江流域有一支部队,在浙江也有一支由左宗棠带领的部队,而后又有一支由李鸿章带领的淮军出现。这些湘军、淮军的系统,大都是仰仗地方的捐献,通常由当地的地方领袖组织商会,汇集这一笔一笔的款项。厘金与捐献都是过去清朝中央政府所没有开辟的财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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