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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城医科大学。解剖室。
周余饶有兴趣的盯着眼前的尸体,这一具尸体与他之前见过的大有不同,死者是个少年,他有着一头黑色长发,周余量了量,长度居然有四五十公分,少年长相阴柔,据周余推测,死者的死亡时间并不长,也就一两个小时,尸体保持完整,尚未出现腐烂,尤其是少年的肌肤还保留着水分,吹弹可破。
“这小子长的跟个娘们似的,啧啧,看这小脸蛋,比我隔壁邻居家的丫头还水灵,唉,要真是个娘们也行啊,活的只让看,死的还不是想干啥就干啥。”
就在周余聚精会神的查看检验报告时,一个略有些沙哑的嗓音不合时宜的在解剖室里回荡。
“你可积点口德吧。”
周余头也不抬的淡淡开口。
不用看他也知道是自己那个名义上的助手到了。东城医科大学从成立之初到现在将近有半个世纪,历史悠久,在每一个学生踏入这群大学的时候,学校出于某种考虑,特意的安排了两人为一小组,十人为一大组的教学政策。
来者是个身材高大,面貌普通的壮硕青年,他身穿一件黑色衬衫,搭配一条白色短裤,他倚靠在解剖室的玻璃门上,双手抱胸,面露笑意,右脚大拇指很不安分的高高勾起那支深灰颜色的拖鞋。
看着他这副轻松闲适潇洒不羁的放飞自我的装束,周余苦笑不得,将手中文件放在一旁,皮笑肉不笑的笑骂道:“你这一身行头是要是去逛鸟市,用不用我去给你整个鸟笼子?”
身为土生土长地地道道的京都人士,壮硕青年一手抹了一把头发,做出了一个自认为很帅的动作,他对着周余挑了挑眉毛,一个劲的使眼色,“周余,可以呀,你咋知道我刚从鸟市回来,你还别说,就刚才我在老刘那瞅见了一只品相极好的八哥,那学说话可溜得很,就是老刘那鳖孙不卖我,说我养不活……”
周余赶紧打断了他的言语,伸出一只手指头指了指挂在西面墙壁上的表,冷笑一声,“所以这就是你迟到了半个小时的原因?你当你还真是个公子哥呀。”
青年干笑一声,脸上顿时堆起了谄媚笑容,三步并做两步来到周余身侧,讨好意味浓郁,“周哥,余哥,周余大哥,大哥。”
周余懒得搭理他,心里突然对学校当年擅自做出的决定有些不满,这他奶奶的都第几次了,就是只狗,打过几次也有记性哪像这家伙再一再二再三再四,没记性的东西。
“学院规定,迟到一次是要扣除学分的,你掰着手指头数数,一学期的分都给你扣完。”
周余越想越气咬牙切齿的样子颇有几分年迈老父亲对待儿子的恨铁不成钢。
“嘿嘿,周余哥,那这次是不是……”青年的一只手趁势来到了周余肩头,周余身体有意往一旁挪了挪,想要摆脱前者的勾肩搭背,谁知这家伙好像会未卜先知一般,脚步横挪,刚好与周余同时移动。
感受着肩头传来的压力,周余嘴角微微扯动。他没来由的想起来刚进入东城医科大学的那一天,学校内部分发小组名单时,除了他以外的男同学身侧都是女助手,等到了他的时候,那个指导员以女同学没有了为由,指着角落里流里流气的某个厚颜无耻的家伙说道:“你俩凑合一下吧。”
其实,那时周余想要大声质问那个语气随意得让人无语的指导员,说好的女子心细,能够查漏补缺呢,说好的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呢,怎么到了老子这里,分配一个看上去就不靠谱的家伙,拿我寻开心呢!
青年仿佛看穿了周余的心思,他轻轻的拍了拍周余的肩膀,唉声叹气的说道:“周余大哥,你要是女的就好了,那我就干劲十足,坚决不会迟到,说不定还会提前一个小时到达战场。”
周余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好像在说你大爷。
东城医科大学每一个月都会给学生颁布一个实习作业,难易程度因人而异,像周余准备的解剖尸体,对于周余而言还有些难度,尤其是解剖完毕之后还需要将那些信息详细记录在案,任务量着实不小,所以周余才会跟青年提前约好在今天共同来解剖尸体。
至于尸体,原本周余选好的是另外一具因为车祸而丧命的中年男子,可不知为何早上他去停尸房查看时,发现那具尸体已经不翼而飞,想来应该是其它小组的成员推走了,正当周余为难之际,刚好送来了这个少年尸体,在短暂的思考过后,周余咬了咬牙,选择了这具编号为Z7的尸体。
“报告上说是坠楼而死,被人发现时已经死亡,但奇怪的是没有血迹,也不见创伤面,可人就是死了。”
周余回忆着刚才看过的报告单,念道。
进入状态的青年终于安静了下来,他知道这种关头可不敢插科打诨,伤到尸体可就完蛋了。
“死者双手手腕处有伤痕,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伤口,哎,周余,你说他体内的血都去哪了?会不会是割腕自杀,然后失血过度从楼上掉了下来?”
青年的自问自答周余没有开口,他眉头紧锁,神色凝重,锋锐的手术刀轻轻的划过尸体的肌肤,却没有得到意想中的效果,反而是连道痕迹都没有,周余轻咦一声,说了声怪事,手中力道又加重了几分,依旧没有效果,他不信邪的变拿为握,灌注了全身力气集中在右手,狠狠的刺向尸体,随着一道轻微的啵了一声,白色的手术刀整个没入了尸体的腹腔。
青年看傻眼了。他刚想要调侃几句,惊讶的发现这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周余已经累的不轻,额头满是豆大的晶莹汗珠,那只修长白皙的右手因用力过大而青筋毕现,隐隐的还带有一些微弱颤抖。
“周余,没事吧。”
周余的状态有点古怪,对于青年的轻声呼唤也没有回应,像是着了魔一般,双目通红死死盯着尸体,呼吸陡然一急,如同风箱呼啸。
在周余眼中,那个身为板上鱼肉的少年尸体突然睁开了眼,那是一双淡漠无情的金色眼眸,他冷冷的看着周余,周余也看着他。四目相对,一条金色细线宛如活物,从少年眼角爬出,一头高高抬起,做仰头咆哮状,然后,果真有一道跨越了时间长河从虚无之中穿梭而来的不知名生物吼声在周余耳畔犹如一道惊雷炸响。
周余呆若木鸡,眼前这一幕他从来没有见过,而接下来的一幕更是让他终生难忘。
黑暗突然降临,笼罩住了周余。
黑暗中的周余不敢有所动作,他张开嘴大声呼喊,没有声音,他试探性的朝前迈出一步,安然无事,又一步,依旧无事,第三步,第四步,他想的很简单,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想来他还呆在解剖室里,只要移动几步就能触碰到解剖室的玻璃墙,就可以走出解剖室。
他马上又有一个疑问,那就是他真的在移动吗?这是幻觉还是什么?难道尸体里有毒?而他不小心吸入了体内?
管不了那么多了,周余咬了咬牙,他本就是性子执拗的人,在这突发情况中,坐以待毙可不是他的风格,他要找出离开这片黑暗的路。
轰
黑暗中,一点火花炸裂,微弱的光芒让他有那么一瞬间看清楚了影藏在黑暗下的东西,那是一大片无边无际的烟云,飘渺无形。
周余脸色变得不好看,那刹那间的惊鸿一瞥,让他有机会发现那烟云的真实面目,烟云无形却好似牢笼,囚困着一个个面目狰狞的虚幻生灵。
啪
这一次的光亮明显要更为炽烈,周余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在他的面前,几乎跟他的鼻子紧紧贴着的一团烟云中,包藏着一只庞然大物,顶天立地,看不清全貌,而周余眼前这一部分看上去像是脚趾头。
巨人?
光芒存在的时间不短,让周余有时间快速的打量了一下他的处境。到处都是烟云,其中包裹着奇形怪状的生物,也有人类,甚至还有在神话传说中才存在的龙。
这些被烟云包裹的生灵好像都失去了生机,一动不动,宛如雕塑,可周余却有一种古怪感觉,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只是觉得这些生灵并没有死,只是他们现在不能打破这个状态。
“是不是觉得他们很可怜?”
在这个寂静无声的空间里突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周余猛的抬头,刚想要说出那个名字,却就是说不出来。
“周哥,余哥,周余”那个声音一连叫了周余好几个称呼,最终才笑着轻声说道:“果然还是周余二字最适合你,记住,什么都可以抛弃,唯独名字不可以,切记,切记。”
那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不清,仿佛说话之人随风而来又乘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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