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年少怎堪痴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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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啸江自西向东蜿蜒在烛照大陆上,她一路悬山削谷,荡涤尘埃。所经之处,千山染红,万涧鸣松涛。
在龙啸江迂回婉转的低凹处,滔滔江水经年累月挟沙裹石冲积成滩。
人们在沙滩上围堤垦荒,安居乐业,名曰虾潭。
宽阔的堤堰沿着涛涛江水绵延向远方,遥不可及,如同神龙见首不见尾,
只能看见些微的鳞片。
春日,阳光温馨地呵护着每一株花草,温柔成五彩缤纷的世界。
堤堰上仿佛铺上青翠欲滴的绒毯,鹅黄的蒲公英花点缀在碧草中间,
优雅地绽放。
一群牛儿在堤堰上自由自在地吃草。戎凌躺在一头温顺的牛背上,
听着牛儿不紧不慢地刍草声,他眉眼盈盈遨游天际。
云朵如同浣过的薄纱,被曼妙的浣纱女玉腕一撂,柔柔地绕在
一碧万顷的天空。
此刻,戎凌眼在云中走,身在云中飘,心在云中游。
悄悄地,一位红衣仙子招摇地飞进他的眼帘,乘风而上,直上青云。
忽然一阵旋风卷过,红衣仙子飘逸的身姿失去平衡,猛地一个倒栽葱,
从云端摇摇晃晃地坠落,滑出了他的视线。
“纸鸢!”戎凌好奇地坐起来,才发现,堤堰上。除了他和牛群之外,
已经多了三个少年,正在惋惜地看着纸鸢杳然下坠。
春风微醉,莽莽的堤堰是乘梦起飞的舞台。
虾潭虽然是一个不起眼的犄角旮旯,没有虎踞龙盘的气势,却也有
卓立鸡群的家族。
东隅的柳氏和西隅的吴氏就是这两大家族。这儿的乡民大都是这两大家族
的宗嗣,只有少数旁姓。
例如,戎凌一家就是姜姓,所以,他们不能踏进宗祠半步。
这三个少年都是两大家族的孩子,身份显贵。其中两个男孩和戎凌都在
乡学念书;而那个女孩他从未见过,估计是吴家的大家闺秀。
体态微丰的是戎凌东家的儿子柳一文,他圆圆的脸蛋微微鼓起,把小巧的
嘴巴挤得可以忽略,仿佛一朵石榴花瓣不识趣地落在两个馒头中间,左看右看
就剩两个馒头。
柳一文看着空宇笨手笨脚地让风筝落地,像个操碎心的老妈子,瘪着嘴
不停地数落道:“你这孩子,咋就不让我省心呢?我要是你娘,早就拔掉鞋子
抽你丫!”
空余是吴祭司的儿子,虽然眉清目秀,却因为自幼身体孱弱,所以身量
略显单薄。
他正愁眉不展地绕着手中的线轴,情绪低落。他瞄一眼着急上火的柳一文,
坏笑道:“‘拔掉鞋子抽你丫’是你父亲的特权,我娘才不稀罕,你可要当心啰。”
“滚,哪壶不开提哪壶。”柳一文没好气地瞪了空宇一眼,心里嘀咕着:
这是哪个不开眼的小厮到处乱嚼舌根子?以后爷可怎么混?
这种无伤大雅的玩笑给空宇带来一点点成就感,他得胜地嘻嘻坏笑着,忘乎所以
地吹嘘道:“不知道哪儿刮来一阵妖风捣乱,否则,我的纸鸢一定会直上蓝天,和
九天神仙作伴。”
“你就是吹破天,这纸鸢也是纸糊的架子。”柳一文把心里的嫉妒涮成一盘凉水,
泼向骄傲的空宇。
“你还不信?昨天,我把这纸鸢放在祭坛上祈福了,它可有非凡的神力。”空宇
神秘兮兮地说。
“装神弄鬼!”柳一文满不在乎地说。他知道空宇自小耳濡目染,也是虔诚的信徒,
即便是芝麻大的事情,他都会夸张成簸箕那么大,顺便牵强附会地为占天教浓墨重彩
一番。
“快点!”云茗在远处焦急地喊着。她早就把纸鸢高高地举过头顶,等待重新开始。
虾潭的美人众多。但是,人们茶余饭后都爱横挑鼻子竖挑眼地议论纷纷,褒贬不一,
所以,美人都在口水中淹没。
而云茗却能幸免人们的口水之祸。因为吴祭司为人严肃,不苟言笑。人们都对他
畏惧几分。这几分畏惧让鸡蛋里挑骨头的人三缄其口。于是,云茗就成了虾潭公认的
美人胚子。
阳光下,云茗玉骨冰肌,绣衣翩跹,如同出水芙蓉,摇曳多姿。
她娇笑依依,欢欣雀跃地把红色的纸鸢举过头顶,顺着风势向戎凌的方向跑去。
此时,临近中午,暖阳正酣。
在堤堰上吃草的牛儿有些异动。最爱寻衅滋事的“天弩角”躁动不安。它用自己巨大
而有力的黑角抵跑身边的牛儿,余兴未了,对着天空一声响亮的长叹“哞”,仿佛在
无畏的宣战。
只见它牛蹄咚咚,威风凛凛地狂奔,健硕的身躯裹着劲风,向附近的柳一文撞过去。
“牛惊了!快跑!”戎凌见势不妙,高声喊道。他了解,“天弩角”威力无比。它是
打遍天下无敌手的主儿,这里的牛儿看见它,都会吓得调头就跑,不敢和它抗衡。
柳一文听见牛蹄咚咚,脚下的地仿佛被震得抖动。他来不及回头,立刻倒在地上,
来个就第十八滚,躲开发疯的牛儿。
空宇手中拽着线轴,看着妹妹高举纸鸢借风势,瞅准时机,准备让纸鸢重新飞上天空。
他听见喊声,纳闷地回头,看见一头黑牛从柳一文身边砸过,气势汹汹地朝他撞过来。
“呀!”空宇惊叫着丢掉手中的线轴,顾头不顾腚地撒腿就跑。“天弩角”笨重地
从他身边剐蹭而过,继续疯狂。
云茗很少出门,难得出来撒欢。她看见柳一文和空宇吓得屁滚尿流,纷纷拜倒在牛蹄
下,狼狈的样子滑稽可笑,情不自禁地嫣然傻笑。
云茗发现,那头牛离自己越来越近,骄横地朝自己横冲直撞而来,黑亮的牛角如同
两把锋利的弯刀,凶光闪耀。
她意识到,危险迫在眉睫,刚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情早就烟消云散。她想逃,却
发现腿上像是绑上了千金沙袋,陷入无底的泥潭,拔不动腿。
“救我!”她娇柔的呼唤,,求助地望着空宇好柳一文,他们都还在惊魂未定中没有
回过神来,哪里顾得上云茗。
疯狂的“天弩角”离云茗越来越近,她真希望时间就在此刻静止。这样,她就可以
僵持在原地,没有危险。
忽然,有人牵起她的手,拽住她就跑。一股暖流从她的指尖闪电而过,涌进云茗
紧张而僵硬的脉络,抚慰她心中的恐惧,激活她休眠的动力。
云茗不知道他是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跟着她一路狂奔。
戎凌知道,“天弩角”身体硕大,擅长横冲直撞,遇上拐弯抹角就有些困难。
他略施小计,拽着云茗绕着堤堰的柳树兜圈子,避开它的锋芒。
绕过两圈后,戎凌回头瞟一眼笨牛,见它依然没完没了,紧追不放。
戎凌纳闷,这笨牛今天怎么了?看这架势是要死磕到底啊?
再看一眼,才发现,云茗手中紧紧攥着红色的纸鸢,舍不得放弃。真是不怕神
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原来,红色纸鸢一路挑衅着“天弩角”的极限。
戎凌从云茗手中接过纸鸢,朝着牛儿用力地撂过去,转移他的视线。
“我的纸鸢!”云茗惋惜地看着红色纸鸢飞逝而去,恋恋不舍地发呆。
戎凌背起云茗就跑,旋风一样地离开疯牛的视线。
暖风微醺,柳絮飘飞,如同漫天雪花飞舞。
戎凌和云茗恍如穿越隔世时空,在春光灿烂中不期而遇。
没过多久,戎凌已经走不动了,看见“天弩角”望着挂在柳枝上的纸鸢,无可奈何
地在树下徘徊。
他气喘吁吁地放下云茗,精疲力尽地倒在草地上休息。
云茗俊脸通红,心在“扑通扑通”跳得厉害,眼睛仍然直勾勾地盯着树山的纸鸢,
于心不忍地嗔怪道:“你把纸鸢撂上去,你要拿下来。”
这纸鸢是祭司从京城带回来的礼物。云茗虽然没有去过京城,但是,那儿有她耿耿于怀
的迷惑,这迷惑如同迷雾茫茫,浓的化不开,时时刻刻在她心头萦绕。
所以,即使是一个纸鸢,她也会从中捕捉些微的信息,解惑心中的迷茫。现在,她对
迷茫的未知失去了控制,她焦虑不安。
“有没有天理啊?”戎凌没想到大家族的女孩如此刁蛮无理。明明刚才救了她,感谢的
话不说就算了,反而倒打一耙。
他哭着脸看一眼云茗,作出被一箭穿心的受伤姿势仰面躺在草地上,求饶道:“我知道
错了。我改,行吗?”
“改什么?”懵懂的云茗,并没有听出他话里有话,新奇地问。
“我想,我最大的过错不是把纸鸢丢了,而是把你从‘天弩角’的眼皮底下拉过来。要不,
我把你送回去?”
“嗯?我不!”云茗撅着樱唇,娇羞地摇摇头,说:“我怕它发疯。牛儿也会为纸鸢疯狂?
它也想飞?”
云茗矜持地瞄一眼少年,见他粗衣布衫略显捉襟见肘,一汪清澈的眼眸倒映着云朵的闲适
与孤傲,青春的脸颊却洋溢着女子的俊秀。
“它想不想飞,我不知道。只是这暖和的阳光刺激它躁动不安,又看见红色的纸鸢挑衅,
所以紧追不放。”戎凌躺在阳光下,闭目养神。
忽然,云茗发现,在他短发散的掩隐中,在他双眸流转的眉宇间,分明还有一只淡定如月
的眼眸在眯盹儿。但是这一切转瞬即逝,转眼就没有一点踪影。
“三只眼!”云茗惊喜地叫喊。她在脑海里搜索,这眼神怎么会如此亲昵熟悉,仿佛在哪儿见过,
待到细细寻找,却又如同过眼梦幻,想不起来。
“你才是三只眼!”戎凌对于少女的无厘头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记得我哥也有三只眼,叫什么来着?”云茗在依稀的记忆里寻找。
“你哥不是空宇吗?他有三只眼?”
“不是空宇,好像是……”云茗痴痴地看着少年,仿佛答案就在她的眼里。
云茗思绪万千,十几年来,她独自在阁楼中长大,每次面对清凉的月光时,总是叩问上天,为何
把她孤独地撂在紫陌红尘。现在,她终于找到了宿世亲情。
戎凌招架不住她的眼神,腼腆地问:“你和别人都是这样开玩笑?天马行空!”
“开玩笑?天马行空?要不,我们做个游戏验证一下!”云茗委屈地想证实自己说的话确有其事。
戎凌不知道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看见云茗坐到他身边,一脸茫然地问:“想干嘛?”
云茗伸出玉嫩的小手,捂住戎凌的双眼,并且冲着他眉心挤眉弄眼地做着鬼脸,神神秘秘地问:“你
说,我在干嘛?”
“你傻吧?把我的眼睛蒙住我咋知道你在干嘛?”戎凌躺在草地上,无奈地乱蹬着双腿,被少女的天真
一败涂地。
云茗也觉得自己有些荒诞,难道自己眼花了?不行,再试一次。她嬉笑地哄蒙道:“再试一次,你别闭上
眼睛,好吧?”
空宇远远地看着妹妹和一个男孩亲密地嬉笑成一团,心里五味杂陈,远远的喊道:“哪里来得野孩子?
胆敢戏耍我妹妹?”
戎凌立刻推开云茗的手,窘迫地坐起来,看见盛气凌人的空宇走过来,憋屈地离开云茗。
“原来是看山护林的老姜头家小子虫儿,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是谁?我妹妹是高贵的大家闺秀,你竟敢对她无理?”
空宇咄咄逼人地质问。在他眼里,云茗只许在他的世界里嬉戏打闹,不容别人靠近。
“我没有!”戎凌不知道做错了什么?据理力争。
他想不明白,难道就因为父亲身份卑微,所以,做了好事都要被抹杀?被质疑?
原来,在这个世界上,阳光无私地给人光明和温暖,但是,偏执的眼光却如同幽冷的深渊。
戎凌气愤地质问道:“我父亲看山护林又怎样?无论我们身份多么卑微,你也不能诋毁我们高贵的灵魂!”
“灵魂?”空宇作出鄙夷不屑的神情,上下打量着戎凌捉襟见肘的粗衣布衫,嘲笑地说:“等你吃饱了穿暖了,再
谈灵魂吧。你的肉体凡胎都供养不了,就别拿灵魂当借口瞎扯犊子。”
云茗早就看不惯他的自以为是,她也蔑视地看着空宇,故作惊讶地讥讽道:“我倒是吃饱了,穿暖了,却感觉自己空空余也,
傲慢地找不到北了。更别说灵魂高贵!”
“我明明看见,云茗要蒙虫儿的眼睛。你怎么颠倒黑白呢?”柳一文走过来,打抱不平地说。
空宇没想到云茗和柳一文都倒戈相向,帮助戎凌仿佛受到了莫大的耻辱,振振有词地强调:“我不许别人靠近我妹妹!”
“我不管,谁帮我拿下树上的纸鸢,谁就是我哥!”云茗郑重其事地说。
空宇瞪着云茗,心想:真是女生外向,就喜欢胳膊肘儿向外拐。他瞧一眼高高悬在树上的纸鸢,又看看树下的牛儿,理直气壮
地说:“我就不去,你也是我妹妹。”
柳一文仿佛讨了便宜,眉开眼笑地向云茗确认道:“你说话可当真?”
“当真!”云茗冲着戎凌确定地说。
“好嘞!”柳一文眉飞色舞地向柳树跑去。他胆怯地绕开牛儿,蹑手蹑脚地溜到树干处。他估摸着只要爬上低矮的树干,拿风筝
就是轻而易举的事。
柳一文乐滋滋地抱住褶皱的树干往上爬,可是爬一步,溜三步。白嫩的双手抠在坚硬的树皮上,实在承载不了沉沉的体重,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从树上滑下来。
“哈哈哈”空宇看着柳一文抓耳挠腮地向上爬,又肥肥的一堆从树上滑下来,笑得前俯后仰地说:“你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柳一文折腾地喘不过气来,无奈地看着树干,反唇相讥:“你是屎壳郎说书——满嘴臭屁!”
戎凌心想:大家族的人,我惹不起,我躲得起。于是,他头也不回,悄然离开。
“你给我回来!”云茗没想到,自己努力想帮他解围,他却不声不响地离开。
“我身份卑微,高攀不起!”戎凌推脱地说。
“你没听说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妹妹你会死啊?”云茗看着他倔强地像头驴,几步追上去,蛮横地拦住他的去路。
戎凌看见云茗急得粉脸通红,他于心不忍,沉默不语地走向纸鸢。
尽情撒野后的“天弩角”,已经是1强弩之末,任凭戎凌牵起脖子上的绳索,乖乖地跟着走向另一棵树。
戎凌系好“天弩角”的缰绳,回到纸鸢下,纵身一跃,“噌”地跃起一人多高,眼疾手快地信手一拈,只听“呼啦”一声,
纸鸢飘落在地。
云茗看着戎凌纵身一跃的矫健身姿,仰慕不已,兴高采烈地接住纸鸢。
空宇不以为然地说:“谁不会啊!我都不稀罕。”
“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柳一文冷不丁地嘲讽道。
“哥,吃饭了!”一声娇怯地呼唤,把大家的视线都吸引过去了。只见一个衣着简朴的女孩,走上堤堰。她微笑中掩隐些微
的羞涩,手里捧着用干荷叶包好的食物,朝戎凌走过去。她就是戎凌的妹妹玉薇。
听见这个小家碧玉的女孩亲切地喊“哥”,云茗明亮的眼眸微微泛着酸楚,仿佛自己宝贵的礼物遗失在红尘之中,转瞬千年,
却再也找不回来了。
她多想在依稀的记忆里亲切地喊声“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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