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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林琮十二岁。柳絮飘扬，村口的百年老柳枝条随风而舞。
树下，须发皆白的柳伯半倚树干，慈祥地微笑着，一手缓缓伸出，拿过一旁的酒壶，浅饮一口，舒服得眯起了眼。虽着一身青布棉衫，仍然可以看出柳伯衣衫下的瘦骨嶙峋。
十一岁的雨澜站在一旁，白嫩稚气的脸上满是依依不舍之情。
“我走了，雨澜你要好好照顾柳伯，每天要记得去给柳伯买酒喝。柳伯，您也要注意身体，这段日子里有什么需要的尽管给我妹妹说，我会尽快回来的！”林琮清秀的面容上充满坚定，郑重拜下，向柳伯行了一礼，便起身说道。
语毕，林琮不再回首，向远离村子的方向迈出步伐。
雨澜眼眶微红，蹲坐下，轻轻抱住柳伯干瘦的手臂，埋头不语。
柳伯放下泥酒壶，轻柔拍了拍雨澜的脑袋，看着林琮离去的方向，心下默默念叨着：“小子，可别让我失望啊……”
…………
“开灵前那段空白的历史一直无从考较，哪怕《灵夷通史》对之也是含糊其辞。”
这里明莹岛启蒙院-大宗师罗湀的露天讲道场。每次有大宗师讲学，孩子们甚至启蒙师都是比肩接踵而来，众星拱月般围宗师而坐。
毕竟，大宗师在普通中型岛屿上都算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不过今日却是不同——仅有三三两两孩子散漫地坐着，目光呆滞，似并不情愿在此听大宗师讲学。
头发半白的罗湀看了看屈指可数的学生，尤其是那个盘膝入睡的小女孩点了一下头，又点了一下头……面上微笑一滞，顿了顿，继续道：“不过，本宗师了解一些密闻——”
“又开始了，早就听说这罗湀大宗师是最没用的大宗师，讲学也净讲些没头没脑的东西，对我们没半点帮助，启蒙院里就没啥人愿意来，林琮大哥你还非要来听……”扎着条辫子的小胖墩低声嘀咕着。
一旁，另一名有着不属于这个年龄阴翳眼神的男孩轻蔑一笑：一个灵力亲和度为零的废物，小胖还成天林琮大哥林琮大哥地叫，真是可笑！要不是想从小胖他家捞点好处，本少爷才不会跟着来。
林琮的身形比去年离开凰岛之时已足足壮硕了一圈，闻言偏过头友好地笑了笑，也不搭话，随后又将注意力放回讲道场继续聚精会神盯着罗湀。
“传闻在元古时期，我们灵夷界还被称作天荒大陆。《三贤传》记载：天荒大变后，大陆崩离，化为数千大小不一的岛屿。
“域空乱流肆虐下，即使是强大如十大天元部落亦遭灭族之灾。图腾不再为人们提供力量，天荒正值最为脆弱之时——狄族，没有任何征兆地出现了！
“百年之后，天荒已成为狄族，这不知来历而智力低下种族的天下，仅余少数地处偏僻的人元乃至不入流部落残存。
“狄族已得大势，陷入内部争斗之中。而人族幸存者们，大多数不是见风使舵投靠狄族，就是心如死灰坐以待毙。就在这时，三位来自已灭地元部落的幸存者——韶、晓、黎，在不绝的战斗与逃亡中，开辟出了灵修体系，传道八方！他们，便是三贤！
“三贤在传道同时，赐予每个残存部落一枚琥珀灵石，天荒幸存者们在灵修一途飞速进步。当狄族得到灵修的信息，灵修们却已凝聚起可堪一战的力量！
“三贤率领灵修们一举反攻，经历惨烈的战斗后，双方均大伤元气，虽整体上狄族仍占上风，可它们繁衍后代能力远不及人族，怯于续战。
“而灵修们同样因大量人员伤亡，本就所剩不多的人族数量更是锐减，只得与狄族相和。两族立下种族誓约两不相犯，各安一域。
“后来，在三贤带领下，人族渐渐恢复生气，定当年为开灵元年，并将此界更名为——灵夷！”
一袭如水淡蓝色长袍的罗湀面带微笑，语气让人感到如沐春风，只不过台下除了林琮的几个孩子都围在一起，似乎在讨论些什么。
“哈哈哈……小胖你的‘土之堡’怎么这么——抽象啊！哈哈哈哈哈……”
几个孩子正围坐在立着一根歪歪扭扭的泥柱子的淡黄色平板旁，其中正有适才不断“认同”大宗师的小女孩。
“咦，是不是讲学结束了？”小胖墩正羞得不知所措，恰好听到罗湀大宗师停下了声音，连忙像找到救星一般转移了话题。
罗湀保持着和蔼的微笑，先是赞许地看了一眼一直全神贯注听讲的林琮，后便朝小朋友们走过去。
“小家伙们，这个是什么呀？看起来好好玩哟~”
林琮听到罗湀大宗师突然变换的奇怪语气，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往远处挪了几分。
不过小女孩似乎并没感觉到什么，甚至鄙夷地看了一眼罗湀：“土之堡”这么出名的灵气玩具都不知道，还大宗师呢。
小胖倒是对“救星”心怀感激，正想开口解释，罗湀却一脸善解人意的表情接着道：“我今天也没多少要讲的内容了，小家伙们玩去吧，放心，我不会向你们的启蒙师告密的哟~”
小女孩双眼一亮：“真……”
“是真的哟~去吧去吧~”罗湀亲切地拍了拍小女孩的脑袋。
小女孩迅速蹦起来，拉了一下小胖墩没有拉动，又转身拉起另一个小女孩头也不回地跑出了讲道场。
小胖抬头，对上罗湀鼓励的眼神，也抱起“土之堡”，跟着溜了出去。
于是，罗湀大宗师的讲道场中，只剩下了林琮一个学生。
见林琮一脸呆滞地望着自己，罗湀轻咳一声，径直走到林琮身前，一掀淡蓝色长袍，坐了下来。
林琮急忙起身，准备恭敬鞠一躬——柳伯教过，对前辈一定要保持尊重。哪怕这个前辈……似乎精神不太正常……
罗湀见状，轻轻伸出手，隔空按下林琮站起一半的身体：“没事，坐着就成，额——”罗湀看了眼林琮的胸牌，接着道，“——林琮小家伙，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的讲道时间还很充裕。”
听见大宗师语气总算又恢复了正常，林琮暗下松了一口气，便不再多想，开始专注于这难得的一对一讲道机会。
…………
“灵修纳灵、凝脉、覆海等大境界，夷、晓、黎、韶四个小境界，这些我们老师都讲过。可老师们从来都不讲解体修之路，大宗师您可以给我大致讲一讲吗?”
目光扫过林琮精炼的身躯，罗湀右眉一挑：“你是体修？”
林琮微露尴尬之色：“我灵力亲和度太差，只能走炼体一道了。”
“灵力亲和度再差也不至于体内半点灵气都没有啊，要知道体修第一个大境界灵淬就需要借助灵力才能练成啊，你是怎么……”罗湀伸出的手刚接触到林琮的身体，便瞪大了双眼：
“你体内没有半分灵力，怎么可能达到灵淬后期！”
说着，罗湀闭上眼，释放神识仔细探查起林琮的身躯。
林琮也不明白大宗师为何如此惊讶，只得默默接受着探知。
“这！这！这——你是绝灵体！”片刻，罗湀便一副见了三贤的表情，惊呼出声。
“不对，好像，不完全是绝灵体……”旋即，罗湀又深深皱眉，低声念叨着，“这貌似是后天绝灵体！”
林琮见大宗师突然一副愤怒的表情，眼中疑惑的成分更多了。
罗湀收回神识与灵力，认真盯着林琮道：“你不能吸收灵力很大可能是人为造成的。
“绝灵体数百年难遇一次，他们虽然在其他方面都有非凡天赋，可却无法进行灵修。这样的体质若是出身不好，缺乏炼体等灵修之外其他出路的资源，只能被当做废物，没落一生。
“而后天绝灵体则是因为服用或接触过某些特殊的灵草，被改造而成。你仔细想想，从小到大有什么特殊的经历，或者服用过什么特别的灵草？”
林琮闻言心头一跳，迟疑片刻道：“我一直有不时昏迷的毛病，我们岛的巫士说这是因为我精神力太弱。
“大概三年前，一次我直接昏迷了两天，一直对我们兄妹两人很好的柳伯，在我苏醒后让我服下了一株名为灵蔹的灵草所制成的药丹。
“从那之后我的昏迷频率就降低了很多，柳伯说他四处打听，了解到灵蔹对稳固精神力有奇效，就想方设法为我找来了一株。
“那次昏迷之前，我虽然还没有修行，但一直可以感受到，不时有令人舒适的气流滑过我的身体。但昏迷过后我好像就再也没有过那种感觉了。
“还有就是……”
“不必了。”罗湀平淡道，“灵蔹的确可以增强精神力，却是很久以前就被禁用的禁药。
“因为，它可以轻松废掉任何人的灵力修为，哪怕是覆海境巅峰修士也毫无抵抗之力。而对于没有修行过的人，服下灵蔹，无疑将断绝其灵修一途。”
罗湀语气十分平静，可林琮却感受到其内蕴藏的寒意。
他怎能不生气？未修行的孩童能不时感知到环境中的灵力流动——这意味着他的灵力亲和度至少是普通人的数倍甚至十数倍！
这样的修行天才，不出意外可轻松修行到覆海境，甚至突破至晶变境的可能性也不低。
而灵蔹稳固精神力的效果确实不错，可是能达到它的效果，甚至远超其药效的灵草不知有多少。
罗湀认真地看着林琮，一字一句道：“明日正午来启蒙院门口等我，我要随你去见一见你这个柳伯。”
说完，不顾林琮略显焦急，欲要说些什么的神色，直接转身飞出露天讲道场。
“柳伯只是位喜欢喝浊酒的老伯，不了解灵草具体功效也无可厚非。可是听罗湀大宗师的语气，若是让他见到柳伯定会出事！得让雨澜带着柳伯避一避。”
林琮匆忙跑出启蒙院，往城区外赶去。
回到郊外这座自己打造的破败木屋，林琮取来纸笔飞速书写，随后在床下取出一支短笛，急促吹了三声。
不一会儿，一只通身漆黑的信鸟从树林内飞出，落在林琮肩上。
“小黑，这次传信很重要，一定要尽快送达雨澜那边！拜托了！”放好信件，林琮将手一托，让小黑飞起。
“我和雨澜已经欠柳伯太多了，不能让罗湀大宗师因为那一次无心之失，就对他做出什么事来。
望着逐渐消失的小黑点，林琮突然眼前一暗，昏迷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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