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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微微蒙蒙亮之际,剑林来到锻造台前生起了炭火。他转身一看,自己的独子剑无道竟然也跟着爬起了床。
剑林顿时怒斥着,道:“赶紧给老子滚回去睡觉,谁让你这么早起来了?”
剑无道没有因为父亲的喝斥畏惧回床,而是唯唯诺诺地,道:“爹,我帮您拉锻造风车烧火吧。”
剑无道自始至终,都知道这个看似严厉的父亲,对他的溺爱,该有多深重,唯唯诺诺也是怕父亲会不允许自己帮忙。
剑林看着眼神无比坚定的儿子,终是叹了一声气,道:“成吧,去桌上的鸡蛋吃了,再过来干活。”
闻言,紧绷着的剑无道顿时放松了下来,瘦小黝黑的身子屁颠着跑进房去,爬上桌子吃了起来。
锻造炉火完全生起后,已经是晨阳懒洋洋映照在天边,剑林利用滑轮吊绳,将一块足足两百多斤的铁块,放上了锻造炉火中。
不到半个时辰时间,烧红的铁块,被剑林用铁锤单手慢慢敲击……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宽面平坦,剑林敲击的节奏也越来越快,直到最后,铁块又被他手法熟练地分成数块。
最后剑林取了一小块下来,用两块石头锲成的剑形凹槽放好,随即有条有序地敲击着烧红的铁。
叮当…叮当……叮当。
有条有序的敲击,就像是乐师手中敲击的梵钟,在这深山的村落如此律动,深沉悠扬。
经过反复地敲击过后,又经过多次的烧红,最终红铁被剑林打造成一把剑。
虽说剑尚未开锋,却也足看出是把工艺精湛的剑,不论剑身的平整度,以及剑体的圆润程度,都让人无可挑剔。
转眼间,一日晨阳起又近夕阳红,剑林今日算是忍着手上的伤,超常打造出了整整十把剑。
看着身下满头大汗的剑无道,似乎还在乐此不彼拉动炉台风车,剑林心中不由地微微一疼。
他才十岁不满啊,没有享受平常孩子的生活,更没有其他稚孩该有的童年时光。
“好了,先休息一会去玩吧,今日爹打了十把剑,按照这个速度,到明大人取剑日期,应该要把五百柄剑打造好,不成问题才对。”
剑林此话,其实也是在睁眼说瞎话,二十天一日至少打造二十多把剑。
如今,这等速度期限内最多完成一半有余,要打造完整整五百把剑,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事情。
剑无道毕竟还小,听到父亲这么一说,顿时开心得像拥有了新玩具,高高兴兴的跑出了家门。
夕阳下,剑林看着儿子奔跑而出渐远的背影,心中不由得放松了下来。
抬起受伤的右手,由于这一天锻造的影响,早已经是血肉模糊,烂肉与新肉都混在一起。
走向屋里矮小的灶台,剑林身手握起一个酒葫芦,这是他存放许久都不曾舍得喝的好酒。
在这个世界,为剑修者有两大爱,一为名剑,二是酒。
这好的酒不单让人身心愉悦,更是有一些佳酿灵泔,拥有着帮助剑修,修复体内的创伤,以及提升修为的妙用。
剑林这瓶好酒并非是灵酒,并不具备那些妙用,可这么一瓶普通的酒,对于这个穷苦的山村中人,却也算是不可多得的稀罕物。
剑林一手握住酒壶,抵到嘴边一口咬去瓶塞,随即长呼了一口气,狠狠地将酒倒在受伤的手。
一股钻心的疼痛,让得他冷汗直流,那一双刚毅的眼睛,却硬是咬了咬牙没有疼出声。
找来干净的碎布条,将伤口包扎好,剑林喝了一小口酒,随即将瓶塞按了回去。
走出简陋小屋,看着天边如火的夕阳,剑林想起了很多往事,有快乐,有痛苦,有遗憾,更多的却还是心酸。
一条映照夕阳的山涧,剑无道蹲坐在一颗怪石上,呆呆地看着这一天中的落幕。
望着山涧处,玩耍到一身湿透的孩童们,被其母亲揪着耳朵,骂骂咧咧拽回家。
剑无道像是在询问谁,自顾自说道:“娘如果还在,那该有多好。”
一个十岁不满的孩童,道出这么一句话,是酸的渴望,也是泪的忧伤。
这种年纪,本应该有个宠爱自己的母亲,可他剑无道却是没有。
此刻,天边缓缓走来一个背着鱼篓手持鱼竿的老叟,慢悠悠的踏着夕阳而来,口中哼唱着朴素的腔调。
剑无道站起身来,高高的摇晃着小手,呼喊道:“喂,村长爷爷,我在这!”
老叟闻言在远处抬头,一张两鬓斑白黝黑的脸庞,露出满是慈爱的笑容,回应,道:“哟?无道啊,你来的正好,今天爷爷收获可不少。”
这人便是封剑村的村长,也是现今村落辈分最高的老人,名唤剑风之。
剑风之是一个孤家寡人,没有妻儿更无子嗣,他甚是宠爱剑无道,每每外出钓鱼,都会挑最大那一条给剑无道拿回家。
等到剑风之来到剑无道身下的大石后,夕阳无限却已落幕。
剑风之伸手递到岩石上,道:“走,跟爷爷回家,天色不早了。”
剑无道扑向对其溺爱的老人,随后拉着那满是老茧的手,缓步向着村落而行。
一处小院中,剑无道惊呼,道:“哇,好多呀爷爷,这鱼真大。”
剑风之笑眯眯,道:“那可不?这可废了爷爷老大劲,才弄回这么几条鱼呢!”
剑风之说着,从屋内提出了一个灯笼来,回到村落已入夜时分。
夜晚的封剑村很安静,家家户户都猫在家里打着烛光。
山村的夜,不似繁华的城,这里没有灯火通明的街,只有满地荧光闪闪的虫儿,还有天边,不时啼叫三两声的夜莺。
剑风之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拉着抱着两条大鱼,满心欢喜的孩童,漫步在夜晚的村道中。
村长的住处,距离剑林的铁匠铺,是一个在村尾,后者在村头,剑风之听闻剑林的手受伤,作为长辈也想过去探访一下。
毕竟,剑林父子对待这个老人,还是很关心的,就似自己的家人一般。
吱呀一声!
剑风之还未拉着孩童敲门,屋内却已经听到了动静,提前打开迎接。
剑林责怪,道:“你这孩子真不听话,又让你爷爷送你回来。”
剑无道欲要开口,剑风之却先笑呵呵,道:“无妨,老夫也想过来坐坐,过来讨杯水喝,你不会不欢迎吧?”
剑林连忙,道:“叔,你这话说的,您能来我当然开心,岂有不欢迎之理?”
走进打着几盏灯,又不算宽敞的屋子,剑林搬出一张木桌子,找来了凳子请剑风之坐下。
剑无道则是无需交待,却已经在灶台下生起了火,准备将这两条鱼当做今夜的晚餐。
端坐于木凳上,剑风之从腰间解下酒壶,剑林接过来,道:“哟,叔还带了酒呢?”
剑风之笑道:“知道你小子爱酒,所以就带了一壶过来。”
剑林随即在桌上倒满了两杯,两人互饮了一杯后,继续又将被子满上。
剑风之,关切道:“手伤怎么样了?”
剑林别过头不好意思,道:“没什么大碍,兴许过几天就好了。”
剑风之深深叹了一口气,道:“小林,叔是看着你长大的,很多东西你纵然说不去想,可你脸上的神情却瞒不过我。”
剑林闻言,抬头道:“叔,我如今已是废人,即使还想又能如何?”
剑风之一叹,道:“可无道总有长大的一天。”
剑林声音带着坚定,道:“那我就永远的瞒下去。”
剑风之不死心继续劝说,道:“可这一切,对他是不公平的不是吗?”
剑林反问,道:“即使我对他公平,那这一切就能有所改变吗?”
被这句剑林反问,剑风之却是哑口无言,他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无声中碰杯,剑林一饮而尽双眼中满是哀伤,他这一生已经够苦,难道这种苦痛还要给自己的儿子吗?
显然,他不愿意让剑无道重蹈复撤他的路,即便有痛,有苦,有恨,有不甘,都要由他自己来承担。
他只希望,剑无道能平凡活着,很多时候,不懂或者不知,才是最幸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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