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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感觉到左侧腹部隐隐作痛,张开了眼睛。这里是陌生的房间,我躺在陌生的床上。我扭动脖子,在依旧枕着枕头的情况下,变换视线的方向。浅绿色的墙壁、放下百叶窗的窗户、床边的桌子上有白色的搪瓷洗脸盆。我知道了,我现在躺在医院里。

    这间单人病房里现在只有我一个人。我踢开床单,看着自己的身体。我的身上是一件薄薄的病人服。我轻轻把手放在侧腹部上,感觉衣服下面的绷带和纱布,因为每一次呼吸都会引起伤口的疼痛,所以我改成胸式呼吸。

    就在这个时候,护士打开病房的门,走了进来。这位护士大约三十岁左右,脸上的雀斑非常明显。

    “啊!醒来了吗?”她说,“现在觉得怎么样?山仓先生。”

    “马马虎虎。这里是哪里?”

    “井之头三鹰台医院。昨天晚上救护车把你送到这里后,你马上就接受了紧急手术。你的左侧腹大约缝了十二针。”

    “有十二针那么多吗?”

    “不必担心。因为伤口不深,所以应该很快就可以愈合,并且不会留下痕迹。医生马上就来了,请你等一下。”她说完后,拿起桌子上面的洗脸盆,就要走出去。

    “那个——”我叫住穿着白色制服的护士,问,“我的太太和孩子呢?”

    “你太太在你手术时整个晚上都陪在你身边,刚刚才说要回去拿换洗的衣服,所以先回去了。你儿子和她在一起。”

    “这样吗?”我暗自放心了。我想我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跟和美面对面。我们彼此都需要时间调整心情。

    十分钟后,医生进来病房了。是个年轻的医生,看起来和实习医生没有什么差别。他来量了脉搏、血压和体温,问我觉得如何、痛不痛等等,然后把自己的观察结果写进病历表里。

    “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如果没有发炎化脓的话,明天下午就可以出院了,以后只要再到医院来回诊就可以了。”他一边把原子笔放回口袋,一边瞄着门的方向,说,“还有,警方的人来了,你现在有力气和他们说话吗?”

    “嗯。”

    “那么,我就让他们进来了。”

    医生走出病房,接着进来病房的两个人都是我熟悉的人。不用说也知道,那两个人是久能警部和法月纶太郎。

    “你的伤势好点了吗?”法月说。

    “听说缝了十二针,不过,好像不是很严重。”我坐直上半身,把枕头塞在背后,“好像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太好了。”

    久能双手贴着裤管,低着头说:“有我们在旁边,竟然还让你发生这种事情,实在非常抱歉。虽然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但是我们的反应还是太慢了,万一造成无法弥补的事情就糟糕了。所幸你的伤势不严重,但是,我们还是深感抱歉。”

    “算了,不必道歉,是我自己冲出去,才会变成这样的。我不打算责备任何人。对了,路子小姐呢?她怎么样了?”

    “刺伤你以后,她就失神了,毫不抵抗地接受我们的逮捕,我们也立刻把她带回杉并署。她的情绪极度不稳定,目前还不能接受我们的侦讯。等她的情绪平静一点以后,才会对她展开调查和问话。”

    “她一定会被问罪吧?”

    “关于绑架这一部分,因为不涉及勒索,如果孩子的父母不提出告诉的话,应该就没有事情。但是,关于威胁和伤害的部分,警方不可能不处理,所以最后可能以缓刑的方式结束。”

    我忍不住叹气了。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因为我对路子一点怨恨的感觉也没有。话说回来,路子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吧?觉得她可怜的感觉,已经盖过怨恨的感觉了。

    “富泽太太的丈夫呢?”我转换一个话题,“已经招供了吗?”

    听到我这么问,他们两人先是面面相觑,然后法月才转向我,脸上露出有点胆怯的表情看着我,说:“是这样的,山仓先生,关于这件事,有一点我必须老实告诉你。”

    “什么?”

    法月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转头对着门那边叫道:“富泽先生。”

    门开了,富泽耕一站在门口。他就站在入口处,眼神困惑地看着我,然后深深低下头来。隔了好一会儿,他抬起头,对我说:“请你原谅贱内。她是因为孩子死了,受到强烈的打击,才会迷失了自己,绝对不是有意伤害你的。我会负起所有的责任,请你不要责怪她。”

    我迷惑了。富泽耕一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以杀人罪被逮捕、被拘禁起来吗?为什么他不仅没有被戴上手铐,还一副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站在我的面前?我想我该不是在做梦吧?还是手术的麻醉药还没有完全消退,所以自己还在浑浑噩噩之中?

    整理一下心情后,我问法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和富泽先生商量,请他和我演一场戏。”法月说,“他并不是杀死茂和三浦靖史的凶手,昨天晚上我说的那些话,全部都是没有根据的事情。”

    我不是很明白法月说的话的意思。但是,被设计的感觉一点都不好,所以我板起脸,要求法月说清楚。

    “为什么要演那样的戏?”

    “当然是为了救隆史,为了把路子小姐激动的情绪从你身上转移开,才演那一场戏的。所以借高利贷、三千万保险金什么的,都是临时想到,随口说的,实际上并没有那些事情。还有,富泽先生有很确实的不在场证明,反过来说,就是他根本不可能杀害茂。发生在中野的三浦靖史的命案也一样,不可能是富泽先生做的。那时富泽先生是应我的要求,才会承认自己犯下杀人的罪行。我拜托他,不管我说了什么,在他太太面前,他都要全部承认。”

    “真的是这样吗?富泽先生。”

    富泽默默地点了头。

    “如果不是富泽先生帮忙,我的计策就无法成功了。”法月继续往下说明,“知道自己的丈夫杀死了自己的孩子,对她来说一定是很大的打击,她的怨恨之心或许会暂时从隆史身上挪开,转移到自己丈夫的身上。就算没有把怨恨转移到自己丈夫的身上,情绪也会变得极度不稳定,让我们有机可乘,这样就有机会救出隆史了。虽然山仓先生不幸受伤了,但是,我认为我们的作战算是成功了。”

    我把视线移到富泽的脸上。他仍然站在离门口一步的地方,也仍然低垂着眼睑,一副甘于做配角的模样。

    我忍不住说:“路子小姐太可怜了。我受伤的事情也就算了,但她受到的精神打击,让她到现在都还不能接受侦讯,这都是你们演的这场戏所造成的吧?”

    富泽慢慢抬起头,说:“应该是吧!”他的口气显得很平静,“不过,山仓先生,我认为路子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担心。”

    这一瞬间,他对我表达了嫉妒与愤怒的心情。富泽说得没有错。可是他也注意到自己的失态,因此法月警视说。他的口气越来越像在逼问。“如果用一般的方法杀死茂,一定很快就会被富泽路子发现。在青梅东医院的太平间时,她曾经对着你喊了好几声‘是你杀了茂!’当时大家都误会这句话的意思了。现在回想起来,那句话的意思正如字面上所表示的。山仓先生,只有你有杀害茂的动机,为了掩饰这一点,你计划了绑错人的绑架案。以绑架勒索为幌子,实际上是为了杀死茂,这桩绑架案实在设计得太巧妙了。”

    他停了下来。

    不过,眼神仍然固执地直视着我。既然如此,我打算让他继续说到他痛快为止。

    “最巧妙的一点就是选择三浦当共犯。曾经抢夺隆史养育权的你们,竟然会联手,实在太令人吃惊了。你们假装成互相憎恨,其实只是在演戏。在广告业工作,也需要会演戏吗?不用说,你在久能警部面前殴打三浦的那一幕,就是为了让久能警部产生先入为主的想法。不知道你是怎么说服他的?你是用钱买通他的吗?还是允诺他事成之后把隆史还给他呢?我认为后者的可能性比较高。不过,不管怎么说,那都只是你骗取三浦帮助的手段。一开始你就打算利用过他之后,就杀他灭口。”

    这样的说明实在太巧妙了,唯一的缺点就是完全错误。法月警视被自己巧妙的假设给骗了。

    “星期三的三浦命案,和之前的命案比起来,其实是临时起意的凶行。你埋伏在三O五号房的玄关等待三浦回来,并且杀死了他。夫人对这件事情什么也不知道,她只是被你利用,成为你的饵,用来混乱警方的搜索工作。把命案现场布置成密室的模样,用意也是在混乱警方的搜索。不过,这也是临时起意的处理手法吧?因为前一天晚上你与小犬交谈,所以有了密室的灵感。可惜你没有充分把握密室的精髓,反而让自己陷入困境。那是你的失误。因为小犬的多话,让你了解到现实中不可能发生的密室案件,才让事件变得如此复杂,就像数学的负数与负数相乘,会变成正数一样。”

    我不能接受法月警视所说的这些话,而且我从他的逼问内容里发现到不合理的地方。他太自以为是,暴露出很多缺点,让我得以提出反驳。

    “请等一下。”

    “什么?”

    “你说的话全都是想象。不过,你爱怎么想都好,只是你忽视了一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我不可能杀死茂。因为茂被杀的时候,我在久我山的家里,根本没有步出家门一步。关于这一点,杉并署的刑警们应该可以为我作证,我有完全的不在场证明。没有离开家门一步的我,怎么可能去杀害被监禁的小孩呢?”

    “杀人的方法有很多。”法月警视若无其事地说,“现在是科技的时代,简单的机械装置和计时器的组合,就可以完成遥控杀人的工作。”

    “那么,请你让我看看那样的装置。”

    法月警视无法回答,毕竟他只是虚张声势罢了。成熟有智慧的人是不会强辩的。

    被抓到弱点后,法月警视只能沉默了。以为把我带到侦讯室,我就会吓得什么都承认吗?未免太瞧不起人了。无辜的人是不会轻易承认自己没有做过的事的。

    “如果没有话要问了,可以让我回去吗?”

    我问。但是法月警视耸耸肩,说:“不行,我们还是有不明白的地方。”

    “觉得有不明白地方的人应该是我吧!”

    “虽然星期五那天晚上你有不在场证明,可是,你的言行还是有疑点,例如你的上班纪录。很抱歉,你还是必须待在这里。”

    竟然还在说这种话。我以为他会因为自己之前的胡说八道而心虚,没想到还这么固执地不服输。既然如此我只好继续奉陪了。

    久能警部接棒,展开对我的侦讯。不过,他的问题和刚才法月警视的问题大同小异,与其说在问我问题,还不如说是他们两个人在较劲,看谁比较有能耐。我只好无聊地继续陪他们问答。

    不过,花了这么多时间陪他们问答,还是有一点收获。在被侦讯的过程中,我从久能的问题里,想起了某些被我自己遗忘的事情。借着这些事情,我以串联的方式拼凑出一个想法。夜渐渐深时,我终于知道杀死富泽茂和三浦靖史的人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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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十点,我终于可以离开侦讯室。没有被拘留还算幸运,他们也没有做出违法逼供的行为,所以我得以全身而退。

    我没有说出自己已经发现凶手是谁的事实。这并不是因为我还没有确定的关系,而是我想亲自和他对质。如果我的推理是正确的,我希望那个人能够自首。

    我在内堀通叫了计程车,告诉司机目的地。

    计程车到达位于小石川的岳父家时,已经接近深夜十一点了。我给司机一万日元,请他继续计费,在岳父家门前等我出来。

    岳父家的大门灯亮着。我下车,打开铁门,进入前院。四周一片寂静。走过前院的小石子路,拉开玄关的格子门。

    “有人在吗?”

    我不管现在已经是深夜,大声喊着。隔了一会儿后,里面传来回应的声音。经过走廊的脚步声响起之后,岳母美江出现在我的面前,看来已经准备就寝了,所以睡衣上面披着室内便服。她以困惑的眼神看着我。

    “是史郎呀!这么晚了,我还以为是谁呢!”她的语气似乎在说,她对来的人不是和美一事感到失望。

    “岳父回来了吗?”

    “回来了。”

    “那么,我打扰一下。”

    我在玄关脱了鞋子,毫不客气地进入屋内,瞟了岳母一眼后,便直驱岳父的书房。

    房门敞开着,我没有敲门就直接走进去。岳父坐在书桌前,正在看什么东西。我进去后,他便抬起头来。他的脸上仍然挂着老花眼镜,直直凝视着我。

    “什么事?”

    “我想和岳父谈一点事情。”

    “你以为现在几点了?明天再说吧!”他不悦地说着,并且转过头去。

    “您为什么要命令我的部属说谎?”

    岳父的肩膀动了一下。他转头,只用侧脸对着我,他的表情像被固定住了。

    “更改我的上班纪录的人,是岳父您吧?”我继续说。

    岳父伸手摘下眼镜,把眼镜折好后,放在桌子上。接着,他斜斜地挪动椅子,转过身,瞪大了眼睛,不自然地看着我。

    “你在说什么?”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他还装作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我关上身后的门,走进书房里。我的影子已经压在岳父的肩膀上。

    “我刚刚从警方的侦讯室出来。警察想让我顶罪,想尽办法要我承认我是杀人凶手。”

    “我不知道。”他好像痉挛似的摇着头说,“我什么也不知道。”

    “这不是说不知道就可以了事的。我已经知道了——你杀死了两个人。”

    岳父讶异地抬眼看着我,还发出吞咽口水的声音。

    “你说什么?”他勉强地低声说道。

    “是三浦说的。”我把我在警局侦讯室里整理出来的想法,转换成言语:“他把背叛自己、并且杀死自己的人的名字,当作墓志铭般留下来了,那就是中野新屋的密室。其实,那根本不是凶手故弄玄虚所布置的密室,而是三浦临死前为了留下杀人凶手的名字,才让现场变成密室状态的。他一开始就不是很相信和他共谋绑架的人,所以为了以防万一,他以不经意的方式,将找出凶手的提示暗示给法月纶太郎。密室诡计的必要条件,就是有一道紧闭的门闩。三浦在临死之前拼命想把门锁起来的用意,就是为了唤起人们注意。关键就是‘门闩’。你知道闩这个字的字形吧?在门这个字的中间,画上一条横线,也就是门和壹。岳父,您现在明白了吗?三浦在死前留下了您的名字,门胁了壹。”

    “不对,你搞错了。”岳父因为害怕而以接近哀求的声音说道。他已经忘记自尊,露出乞怜的丑态,不听我说的话。

    “知道你就是凶手以后,我终于能想通这个事件的始末,可惜我之前一直没有想到。想想看,最能掌握三浦行踪的人,是谁呢?就是岳父您。还有,谁拥有强大的影响力,可以让三浦答应参与绑架杀人的事件呢?那也是岳父您。另外,是谁不管有没有不在场证明,都不会让人联想到与这两件命案有关的?也是您。况且,您身为专务,随时都可以利用上班时间处理私事。您几点上班都没有关系,在上班时间内偷偷离开公司也没有人会发现。在所有关系人当中,有时间进行绑架和杀死茂与三浦的人,只有您了。”

    “不是我。”他也只能如此说了。

    我摇摇头,舔舔干燥的嘴唇后,继续说:“而且您也有杀人的动机。既然您已经知道路子和我的关系,想必也知道茂是我儿子的事吧?在三浦的调查报告下,应该也有写着我的名字的调查报告。星期五那天把我叫到办公室,问我有没有女人方面烦恼的人,正是岳父您。由此可知您知道我受到路子威胁的事。那时您说想要以父亲的身份帮助我,您确实那么做了。可是,您真正在意的并非我是不是得到帮助了,您的目的只是要保护女儿,为了让和美免于不幸。”

    岳父双手掩面,断断续续的呻吟声从他的手指缝泄出。现在的门胁了壹只是一个陷入窘境的老人。我继续说:“要不是您发现和美对我的感情,早就把我赶走了。因为我是和美心灵的支柱,您才容忍我的存在。可是,和美如果知道我曾经背叛她,巨大的痛苦或许会让她像以前一样精神崩溃。您很害怕这一点,于是想在路子的威胁扩大,导致不可收拾的局面之前,解决掉这件事情。您的结论就是杀死富泽茂,您要把从没有见过面、只知道名字的小孩当作祭品,献给和美。或许我没有资格指责您,因为这个恶果是我当时埋下的种子,可是我还是要说,您选择的方法太过残酷了,不像人做的事情。岳父,您犯下了无法挽回的错——”

    我不知不觉地越说越大声,激动得肩膀激烈起伏。为了压抑激动的情绪,我必须反复做着深呼吸。岳父依旧低垂着头,紧闭着眼睛。他已经不再发出呻吟的声音,身体像僵硬了一样,动也不动一下。

    我好不容易让激动的情绪变得稳定了,这才继续说:“前天我和那个叫本间万穗的女孩谈过话了。她是您安排在三浦身边的昭和综合征信的调查员。因为您的态度让我觉得可疑,所以我想知道她到底对您做了什么样的报告,或许可以从她的报告中知道凶手是谁。可是她非常顽固,什么也不说,我当时就应该发现真相才对。本间万穗知道您与三浦联络的事情,可是她什么也不说。一定是您严禁她说出来的吧!只要她一说出来,凶手是谁就很明白了。您威胁她不能说,否则就会性命不保吧?还是她原本就参与了您的计划?”

    “和她无关。”岳父低着头说。

    “如果不是你胁迫她不能说出来,她为什么要隐瞒报告的内容?”

    岳父突然抬起头,张大眼睛注视着我。他的身体微微抖动,眼眶潮湿。

    “好,我承认我禁止她说出报告的内容,但是,并不是基于你说的理由。”

    “还会有什么其他的理由呢?”

    “我不能说。”岳父百感交集地摇着头说,“你是无法了解的。”

    根本是在找借口!没想到岳父是这么不干脆的男人,我还以为他是敢做敢当的人。难道他永远都不愿承认自己犯的错误吗?

    “够了!你所做的事情我全都知道。如之前在办公室说过的,这是一桩为了隐藏杀人动机而故意编造出的绑错人的戏码。我现在说这些或许是白费唇舌。不过,要我在狭山公园吃苦头的人不是三浦,而是您,因为我曾经背叛和美,所以您要惩罚我。为了防止三浦泄露实情而杀死他以后,您当初的计划算是成功了。可是,没想到富泽路子竟然在和美面前揭发了我与她的关系,这是您没有意料到的事情,您之前的努力因此变成泡影;再加上法月纶太郎已经理清了事件的真相,为了自保,您只好不择手段地找代罪羔羊。您认为路子的告白会影响和美对我的感情,所以决定把你犯的罪行全部诬赖到我身上,这样不仅可以推卸掉自己的罪行,还可以让和美离开我。可是,岳父,您输了,和美违逆了您自以为是的爱,回到了我的身边。和美不需要父亲的保护,您的任务已经结束了。”

    “你完全误会了。”岳父以悲伤的表情说着。到了这个地步,他还不愿认罪,只会让人觉得失望,“她还需要我的保护。”

    既然如此,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我不想再对岳父说任何话,而且能说的也都说完了。只剩下最后一句话:“我还没有把我的发现告诉警方,可是期限只到明天为止。请你去自首吧!”说完,我便转身背对着岳父,往门口走去。

    “等一下,听我说。”

    还想说什么吗?我沉默以对,既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听任何话。你不是任何人,也不是和美的父亲了。我要从现在起,断绝和你的所有关系。我关上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书房。

    此时,岳母站在走廊上。

    她应该没有听到我和岳父在书房里的谈话,可是,我的态度一定让她感觉到什么了吧?她的脸上堆满了不安的表情,好像连站都不知道该怎么站才好。

    “隆史呢?”我问岳母。

    她犹豫了一下后仍旧没有出声,但是用手指了指东边的和室房间。

    “我要带他回去。”

    于是岳母拉开和室的拉门。为了看清楚脚下,她打开电灯。被褥铺在六叠大的和室中央,隆史睡在被子的一角。我蹲下来,轻轻捏了一下隆史柔软的脸颊。

    “起来了。”

    隆史发出“唔——”的声音,张开眼睛后,连眨了几下眼睛。

    “爸爸?你回来了?”一副刚睡醒的声音。

    “起来,我们要回家了。”

    隆史一脸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的表情。我把他从棉被里拉出来,脱掉他身上的睡衣,依序帮他穿上衣服。

    拉着隆史的手,我们父子一起走向玄关。岳母已经先站在门口了,她一脸快哭出来的样子。没有看到岳父。

    “其他行李改天再来拿。打扰到这么晚,真对不起。”

    我说了这句话后,低头向她行了一个礼。她没有犯错,却因为背负了沉重的悲伤而感到羞耻。话说回来,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岳母,我现在说不出道歉的话,但是,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好好地向您道歉的。

    隆史穿上鞋子,我叫他向岳母说再见后,便带着他坐上在门外等待多时的计程车,告诉司机久我山的住址。车子驶离不久,隆史便再度睡着了。看着他的睡脸,即使是深夜的塞车时刻,我也不以为苦。计程车驶向等我们回家的和美身边。我们一家三口马上就可以在一起,我不会让任何人干扰我们。

    马上就可以回到家了。

    和美,让你久等了。

    我现在马上就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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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计程车抵达久我山的时候,已经是子夜零时三十分。我叫醒隆史,下了计程车,一下车就看到家门口前的道路上停着陌生的车辆,是警车。他们还没有惩罚够吗?还没有烦够我吗?回到家的喜悦,被人狠狠泼了一盆冷水。我坚定抗议到底的决心,踏入家门。

    玄关的门是开着的。我感觉到空气中有奇怪的气氛,因而停下脚步。屋子里的气氛很诡异,连隆史也敏感地察觉到了,他紧拉着我上衣的下摆不放。

    “和美!”我叫道。

    没有听到和美的回应。

    不过倒是听到有人下楼梯的沉重脚步声。出现在我眼前的是法月纶太郎。室内原本就阴暗,但他的眼神更加暗淡,加深了我心中的不安。

    “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山仓先生呢?你怎么会现在才回来?”

    “我绕路到妻子的娘家带回儿子。和美怎么了吗?”

    “我很难说出口——”他欲言又止,把视线移到隆史身上,说,“可以的话,就先让这个孩子去睡觉吧!”

    法月别有用意地说。我点点头,转头对隆史说:“你该去睡了。”

    “我要和妈妈说晚安才去睡觉。”

    “今天已经很晚了,明天早上再说吧!”

    不管隆史愿不愿意,我硬是把他带到二楼:“睡吧!”

    “晚安。”

    然后,我带着不安的心情回到客厅。到处都看不到和美的身影,只见法月警视独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一副茫然、无精打采的模样。看到我们后,法月警视慢慢站起来。

    我怒视着法月警视,敌视的情绪从我的心底涌出。但是,他回看我的眼神却与他的儿子一样,是黯然而痛苦的神色。我忍不住怀疑,刚才在警视厅的侦讯室质问我的男人,真的是眼前这个法月警视吗?我愤怒的情绪因此萎缩了。

    法月警视好像想说什么,但是摇摇头后便把要说出口的话吞了回去。他转头看自己的儿子,父子之间好像做了无言的沟通。接着,他走过去轻拍了一下法月纶太郎的肩膀,什么也没说便驼着背走出客厅。

    客厅里只剩下我和法月纶太郎。我们面对面坐下来。法月纶太郎似乎还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但是我已经等不及了,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问:“和美发生了什么事吗?”

    “嗯。”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又是好一阵子的沉默。我动也不动地等待他说话。

    “山仓先生。”他终于开口了,“我必须告诉你一件非常遗憾的事情,请你冷静地听我说。”法月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刚刚我们终于查明了,夫人就是杀死那两个人的凶手。”

    霎时我忘了说话,只是盯着法月的脸看。

    “——什么?你说什么?”

    “夫人就是杀死茂与三浦靖史的凶手。”

    “胡扯!”我身体向前,好像要抓住法月般说,“你在胡扯什么!”

    “请你冷静。”法月以痛苦的表情说,“总之,请你耐心听我说,我会一步一步慢慢说明,让你了解的。”

    在他认真的眼神下,我暂且屈服,身体也往后倾。可是我并不是相信了他的话,只是要听他怎么说。

    “把你的无稽之谈收回去,现在就带我去见我的妻子。”

    法月带着悲怜的眼神更黯然了。他好像要避开我的视线似的开始说明。

    “绑架事件是九日的早上开始的。就像之前我们已经说过的那样,这个绑错人的绑架事件并不是偶发的情形,而是凶手原本的计划。也就是说,凶手早就知道九日早上茂会独自从这个房子走出去。如果不是这样的话,这个计划——刻意绑错人的绑架事件,就不能成立了。因为如果像平常一样,是茂和隆史一起从这个家门出去的话,就无法制造绑错人的情况了。硬是假装绑错人,只带走茂,而放走了隆史,这样显得太不自然,反而容易被人看出真相。所以,隆史在发生绑架案的那一天因病请假没有去学校,不是单纯的偶发情形,而是凶手犯罪计划的必要条件。我们可以认为隆史请假没有去上学,是凶手有意的行为。可是,能够操作这个条件的人物,是谁呢?毫无疑问地,那个人应该就是隆史的母亲——和美。对母亲而言,佯称孩子得了感冒不能去上学,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就是因为太简单了,所以才被我们忽略了,我们应该更早注意到这点才对。十一月九日早上,茂在这个房子的玄关被绑架了。凶手——也就是夫人说茂独自离开这个家门的证词,是捏造的。”

    我呆呆地听着法月的说明。因为找不出法月纶太郎论证里的弱点,所以我根本无话可说。

    “夫人将失去意识的茂抱回家中之后,就把他藏在屋子里的某个地方——大概是关在车库里吧!接下来就是等待三浦打电话来。早上十一点,三浦利用保险公司的业务员把我引开,按照事先计划好的,从我家打出第一通电话。不过,这只是为了防备警方事后调查通联纪录所做的烟雾弹,其实三浦根本没有说那些内容,所以三浦不必准备小孩子的声音,因为这通电话的内容是夫人捏造的。”

    我想抗议,但是法月摇头制止我,并且继续说下去:

    “人质被监禁在这间房子里,是夫人计划里的重点,因为她要在这间房子里进行杀害人质的行为。从结论说起,因为夫人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可以保护自己,所以她绝对不会被怀疑。这也是她为什么计划佯装成绑架案的理由。她的目的就是在隐瞒真正动机的同时,又能让自己处在不在场证明的情况下。没有比这个更周全的计划犯罪了。”

    “胡说八道!”我忍不住打断法月的发言。“让自己处在不在场证明的情况下?在这间房子里杀人?那是不可能的事。茂的尸体是在青梅市发现的,离这里有好几公里远。而且,那天晚上和美一步也没有离开家门,杉并署的刑警们可以证明这一点。既然如此,她是怎么将尸体运到青梅市呢?”

    法月又是摇摇头。他以充满同情却生硬的口气,像在颁布什么训示般地说:“不用离开家一步,也有可能办到的。我来试着说明她是怎么办到的吧!首先,她打了110的电话报警,把警察叫到家里来。这通电话的目的,就是为了让第三者——杉并署刑警们,证明她一步也没有离开家门。而且,警察应该做梦也没有想到人质就在这间屋子里。

    “晚上八点到九点之间,夫人找了一个借口离开位子,在车库里杀害了茂,然后将尸体与书包装进塑胶袋,藏在你奥迪的行李箱中。这些事情大概不用五分钟的时间就可以完成了。当她若无其事地回到客厅时,应该没有人会发现她有什么可疑之处吧!因为当时客厅里的人都在等待绑匪的联络,谁也没有多余的精神去注意她的举动。”

    “——奥迪的行李箱中?”我的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

    “没错。这就是夫人计划的巧妙之处。到这里可以理解吗?山仓先生,那天晚上,你被叫去狭山公园的真正理由,不是要将六千万的赎金交给绑匪,而是把富泽茂的尸体载去给三浦靖史。在开车时,心情极度激动的你,根本不会注意到行李箱里装着一个小孩子。而三浦则是在那个时间开着他的GOLF车,比你先抵达狭山公园,并且在石阶上设下陷阱。这个陷阱的目的,就是让你停下脚步,好争取时间。设好陷阱后,他便到西武游园地车站旁边,等待你的到来,然后以电话指示你,要你带着赎金去冰川神社。在指定的时间之前,他一直在那里等着,当他看不到手电筒的信号时,就表示设下的陷阱奏效了。

    “你离开车子,在石阶上摔倒而失去意识。在那段时间里,三浦把他的GOLF开到停车场,打开你的奥迪行李箱,将尸体抱出来,移到自己的车子里。因为夫人给他你的车子的备用钥匙,所以他能打开你的车。接着,他回到石阶的地方,撤掉之前设下的陷阱,再回到自己的车上,开车离开狭山公园,去青梅市弃尸。”

    好像要重新整理想法一样,法月暂时停止说明,隔了一会儿后,才再度开口:

    “也就是说,看起来像是交取赎金的行动,其实是为了移动尸体的行为。假装绑架勒索的目的,为的就是不让警察跟踪三浦。不管怎么说,赶走跟踪的车子是绝对必要的事情。如果被警车跟踪到狭山公园的停车场,那么,移动尸体的行动一定会被发现,一切就化为乌有了。不过,万一杉并署的刑警并没有命令停止跟踪的行动,那么一步也没有离开家中的夫人一定还有什么变更计划的手段,因为警方的一举一动,完全在她的视线范围内。”

    “以上就是最初事件的来龙去脉。”

    我紧紧抓着西装裤下不停地发抖的膝盖。我不相信,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法月毫不留情地打碎了我的希望。

    “对照杀死茂的周全犯罪计划,第二桩命案——三浦的命案可以说是大胆的临时起意杀人事件。因为你不相信三浦的不在场证明,执意要去三浦家搜索证据,迫使夫人非马上杀人灭口不可。你要求她帮忙把三浦叫出去,好让你搜索三浦家,对她来说,这正好是下手杀死三浦的好机会。你在三浦的家里寻找证据时,为什么三浦那么快就回去了?因为夫人把你的行动告诉了三浦。而夫人又尾随三浦回到中野新屋,在三浦把你打昏之后,刺杀了没有防备之心的三浦。这应该不是太困难的事情,不需要一分钟就可以解决了吧?她用和服的袖子抓着菜刀,所以没有留下指纹。最后,她让已经昏迷的你继续留在浴室里,迅速离开杀人现场。”

    “接下来的经过就像你已经知道的,她也没有再进行任何计谋。因为她相信她的丈夫会挺身保护她,而你果然不负她所望。结果就是,你当然不会怀疑自己的妻子,而别人也怀疑不到她。”

    “等一下!”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心里升起一丝希望,立刻打断法月的话,“你没有忘记布置成密室状态的三浦‘遗言’吧?他的‘遗言’就是门闩的‘闩’这个字。门和一,也就是说,三浦其实在说,杀死他的人是和美的父亲。”

    “我也曾那么认为。”法月说,“可是,凶手其实是尊夫人,三浦的‘遗言’指的是和美。”

    “为什么?”

    “对三浦而言,夫人在成为你的妻子山仓和美之前,是次美的姐姐。意思是,在他的感觉里,门胁和美这个名字的印象强过山仓和美。此外,他对夫人的名字还有一点点误解。尊夫人的名字是和美,但是他却一直以为是一美,两个字的发音是一样的<span class="" data-note="日语的“和美”与“一美”的发音都“kazumi”。(Babyfish:在第五章4里用“斑鸠”与“次美”发音相同作了暗示~)"></span>,一美是长女的意思,所以妹妹的名字叫次美。三浦临终前为了留下‘门胁一美’这个名字,才让死亡的现场变成密室的状态。”

    “另外,我还要说明为什么和美可以轻易说服三浦的理由。因为三浦从和美身上看到了次美的影子,如果不这么想,就无法理解三浦的行动。或许一开始他就有被杀的觉悟了。从这一点看来,对三浦而言,或许和美才是他的宿命之女。”

    我的反驳意见被一一驳回,法月的主张反而显得更有说服力。我觉得很恐怖,好像身上的肉被一片片剥下来似的。刚才岳父说的话像漩涡一样在我的脑子里盘旋,并且有了新的定义。

    “你完全误会了,她还需要我的保护。”

    三浦的调查报告书上是否有和美的名字呢?岳父在听取那份报告时误解了他们两个人见面的理由,所以严禁本间万穗说出调查的内容。而他之所以硬要将杀人绑架的罪行栽赃到我身上的原因,一定是前天他知道绑架事件的真相后,发现了三浦的真正共犯。岳父确实还在保护着和美。

    我因为不祥的预感而发抖了。但是,我仍然在发抖中丢出无法挽回的最后疑问。

    “为什么?和美为什么要那么做?”

    “从现在起,我说的话纯粹是我的想象。”法月像在朗读一样,不带感情地说:“我认为夫人早已经知道你和富泽太太的关系了。不过,应该是富泽家搬到府上附近才发现的。大概是她发现逐渐长大的茂越来越像你吧!而且,再度见到富泽路子以后,你的态度一定出现了微妙的变化。这些细微的事情让夫人产生了疑问。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产生这种疑问的,但是从某个时间开始,她心中确实有了疑问,心情也因此产生了变化。从那个时候开始,夫人变了。我想是从发生了某件奇怪的事情而开始的。夫人因为七年前的流产而无法再度怀孕,可是,她内心的母爱并没有因此消失,收养了隆史后,她的母爱得到抒解,心情也因此平静。然而那只是表面上的平静,她内心里的怒火,在知道你曾经背叛过她时爆发了。”

    “于是她可能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丈夫一定是在我流产以前,就和富泽路子有不寻常的关系;而路子因为嫉妒我,便利用她的护士身份,让我流产了。也就是说,她认为自己腹中的孩子是路子害死的,而且路子还怀了丈夫的孩子。既然路子抢走了原本属于自己丈夫的孩子,那么自己也有权利夺走属于路子丈夫的孩子——”

    “以牙还牙,这就是夫人展开的报复。所以夫人当着担心自己儿子安危的母亲眼前,在这个房子里杀死了那个母亲的孩子——茂。就像七年前自己的孩子在肚子里被杀死那样。”

    “当然,她的想法显然是一种错误的推论。因为你和富泽太太的关系,是夫人流产后,你为了逃避夫人不稳定的情绪才开始的。还有,她把流产的责任推到护士身上,基本上就是不正确的想法。太无奈了!总之都是命运的作弄。”

    我被打击到体无完肤,完全找不到可以<tt></tt>反驳的字眼。我谴责自己的愚蠢,竟让和美深陷黑暗面,让她在黑暗中发抖。我的上半身向前倾,趴在自己的膝盖上,强自压抑自己的啜泣声。

    “你没事吧?”法月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我没有擦掉从眼角掉出来的东西,直接抬头问:“请让我见和美。她现在孤孤单单一个人太可怜了,我要在她的身边陪她。立刻带我去警察局吧!”

    法月犹豫了一下后,缓缓地摇了摇头,他的表情中隐含着哀痛。

    我感到一股强大的打击。

    “莫非和美——”

    “我应该早一点注意到的。”法月说。“我是大约一个小时前得到结论的。得到结论后,我立刻打电话到府上,可是一直没有人来接电话,这让我觉得很不安,于是我立刻赶来这里。那时这里的玄关是开着的,但是室内很暗,并没有开灯。夫人在车库里上吊了,应该是一时想不开而自杀的吧!她以为你被逮捕,不会回来了!独自一个人在这间屋子里,不知道如何是好,于是干脆一走了之——”

    法月的声音好像来自空洞的深处,慢慢地飘到我完全听不到的地方。我的脑子里已经没有了自己,一心只想回忆起和美的脸、和美的声音、和美的体温……

    几小时以前,我的妻子还在我的怀抱里,但我的手现在却已经不记得那个感觉了。我想要想起那个感觉,但是那个感觉已经抽离我的身体,不知逃到哪里去了。

    难道那只是我的幻觉吗?

    难道那个时候你已经死了吗?

    不对,已经死的人是我。像我这种为人丈夫者,才是虚伪的幻影。失去灵魂的人是我不是你,我才是没有灵魂的人。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没有立足之地的人应该是我才对。我是被诅咒的人,所有被我碰触过的东西都会腐烂,都变得肮脏,都被染上失德的色彩。我是带来不幸的瘟神。

    和美,你是对我含恨而死的吧?

    未来的日子里,我必须永远背负着你对我的憎恨吗?

    我恐怕承受不了呀!

    和美,原谅我。

    原谅我这个愚蠢的丈夫。

    不,不要原谅我。恨我,诅咒你对我的爱吧!我是个罪孽深重的男人,是一个愚蠢至极的男人。我说我爱你,却没能感觉到你的痛苦;我让你痛苦,却装作一副不知道你痛苦的模样,还看着你走上最后的绝路。我一辈子也偿还不了对你的愧疚。既然如此,我就接受你对我的恨吧!不只你,所有因为我而遭受不幸或死亡的人的所有怨恨,我也必须统统接受。

    走廊上好像有人。法月站起来,打开门,进来的人是隆史。

    “睡不着吗?”我问。

    隆史点点头。

    法月面向我,轻轻地点点头后,沉默地离开客厅。客厅里只剩下我和隆史了。

    “过来。”

    我伸出手紧紧抱着隆史,以全副的精神抱着他小小的身体。

    “爸爸?”隆史抬起头说。

    “什么事?”

    “妈妈死了吗?”他偷听到了。

    已经瞒不了他了。

    “嗯。”

    “——我不哭。”

    可是,豆大的泪珠已经从他的眼眶滚出来了。

    我看着这个和我一点血缘关系也没有的儿子,一股暖流涌上了心头。隆史呀!你现在还那么小,我一定会好好地照顾你,让你成为不会让死者感到遗憾的、顶天立地的男人。这是活着的我的责任。有一天我会清清楚楚地让你知道这件事的始末,到时,我会接受你代替已经死去的人给我的惩罚。

    “隆史。”

    “什么?”

    “你是爸爸和妈妈的儿子。”

    “嗯。”

    “不是‘嗯’。”

    “是——爸爸。”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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