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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孤儿院的异类
高林帝国,安吉镇教堂的附属孤儿院。
阳光通过墙壁上的窗口投射进房子里,这一层楼里面住的,全部都是不满10岁的孩子,里面的孩子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面容呆滞脑袋有病,当然也有看起来比较正常的孩子,这些不大的孩子总是因为各种原因被抛弃,从而被送到了这里。
此时一个身体健全但看上去很瘦弱的男孩正静静地蜷缩在墙角的阴影里,他那干枯脏乱的黑色头发挡着了眼睛,但光从那支楞起来的半张脸,便可以看出这是一个俊俏的男孩。
男孩名叫萨拉斯,是老院长给取的名,他没有姓,因为院长也不知道他姓什么,当时还在襁褓里的萨拉斯除了脖子上的玉佩,再没有任何能知晓他由来的东西了
今天是礼拜五,有一个难得的好天气,安妮姐姐允许他们一三层的孩子在外面的院落玩耍。一开始安妮姐姐还在看着他们,但很快安妮姐姐便被一个老妪叫去洗被子,因为这真是个难得的大晴天。
“萨拉斯!你快给我出来。”趁着安妮姐姐在忙活,一个长得颇为壮实,满脸麻豆的男孩又开始找萨拉斯的麻烦了。
这个男孩叫格林,是一个太早步入青春期的三层楼男孩,也是这个孤儿院里公认的孩子王。
他总是喜欢找萨拉斯的麻烦,也许是因为萨拉斯是白色的孩子群中那个格格不入的黄色异类,又或者是萨拉斯这样的一个异类总能得到安妮姐姐的照顾而心生嫉妒吧。
与格林那跟牛犊一样的身躯相比,萨拉斯就更像是一把干柴了,随时可能会被风吹倒一样。
萨拉斯,注定是被欺负的那个。
此刻的萨拉斯正在角落里,借着上边窗口投进的那丝亮光,聚精会神的看着手里的书本,书的封面早已脱去,唯有开始的那几张斑驳发黄的纸张保护着这书里面的知识,这是一本讲述关于人体的各种部位的书籍。
那么,一个身材瘦弱的人该怎么打败一个体格比自己大了三倍的人呢?
这是那本书最后的扉页间有人写下的一个问题。
看那歪歪扭扭,没有多少力道的笔迹,很明显,这应该是一个孩子写下的问题。
也许那个孩子也跟萨拉斯一样,在孤儿院里面饱受其他孩子的欺凌,他渴望从书中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或者靠书籍里的知识充实自己的精神,然后顺理成章的忘掉肚子依旧饿着的事实。
他应该也一样没有找到答案,因为这上面只留下了他的问题,却没有留下他的答案,所以说,萨拉斯阅读这么多书是为了什么?
答案是,根本不可能,萨拉斯沉默的写下这五个字,然后他眼睁睁的看着格林摩拳擦掌,一步一步地向自己走了过来。
萨拉斯依旧无动于衷,因为他对于突然到来的格林已经习以为常了,格林三天两头就要找人打一次架,用来宣泄他那喜怒无常的情绪,受害者不是只有萨拉斯一个,但被欺负得最严重的,除了萨拉斯,没有第二个人了。
“看来你是不打算把昨天你偷安妮姐姐的白糖给我了。”格林见到萨拉斯这副模样已经见怪不怪了,不过格林很高兴,因为这次他找了一个自认完美的说法。
没错,萨拉斯就是偷安妮姐姐的糖,小偷就应该狠狠的打。
房间里的人太多,而且在房间里打闹这种情节在老妪那是很严重的,虽然格林很胆大,但他在孤儿院的大人面前依旧是得老老实实的,跟常人无异,他只在欺负弱小这一方面特别的胆大,特别是萨拉斯,怎么打都没死掉。
当一个体格大萨拉斯快要四倍的对手,想要抓起萨拉斯,把萨拉斯当沙袋一样拖到外面去,那是根本不需要经过萨拉斯本人同意的,直接上下其手就行了。所以你连挣扎都挣扎不过,那还挣扎干什么,倒不如想想自己等下来应该怎样减少所受到的伤害。
格林将萨拉斯拖至外面,这一幕都被周围的孩子看着,但他们没有一个人愿意上去帮忙。
萨拉斯是一个异类,他是个黄皮肤猴子,所以没有白人小孩愿意和他做朋友,况且,萨拉斯被格林欺负这种事情经常发生,熟悉的人早已经见怪不怪了,因为等下的事情他们都能猜到了。
格林怒吼一声,就像一只磕了药的大猩猩,他狠狠地将萨拉斯砸在地上,还好这是一片沙地,这样的一砸的力量能被沙子缓冲了不少,所以对萨拉斯造成的伤害也勉强能接受。萨拉斯也知道,接下来,他将要面临一阵狂风暴雨,而他要做的,就是在这狂风暴雨中坚持下来,所以,还是那个答案,想要击败一个比自己体格大了三倍的对手,那是不可能的,还是去忍受吧!
紧接着,格林的飞腿砸在了萨拉斯的后背,手肘,头部这些地方,萨拉斯尽量把自己缩成一个鸡蛋一样,减少自己所受到的冲击。飞腿踢到萨拉斯身上发出“砰砰砰”的声音,但他却始终紧闭着嘴唇,没有发出一声哀嚎。唯有当体内的空气被突然的一脚从胸口砸出,才能从萨拉斯嘴里传来一丝闷哼。
大家都知道,萨拉斯是个哑巴,不会说话。
等到格林牛犊般的身子有了疲倦,他才终于停止了自己的行为,因为打人是会肚子饿的,但他经常会饿肚子。平时他一个人可以吃别人三个人的饭量,但孤儿院每顿供给的那点稀粥,哪怕格林经常抢别人的吃也不一定能饱。
所有的狂风暴雨都随着格林的肚子饿了随之结束,此刻的萨拉斯已经是满身的黄色沙尘,整就是一个刚从地里拔出来的土豆,从表面上看不出什么来,因为萨拉斯的伤势都已经被沙尘给掩盖了,他的背部,手肘等一些用来使劲抵挡的地方,早已经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了。
最严重的还得数格林在他腹部踹的一脚,直接疼的萨拉斯想要吐血,但长期以来的疼痛经历让他忍了过来,嘴里含着的血液混着沙土被吞进了腹中。但萨拉斯还是觉得自己腹痛难忍,实在是这一踹,真的太到位了,可能是身体里面的哪个被脏器踢破了。
如果是别的孩子,意识道自己的胃袋可能破了个洞,估计会哭得天昏地暗,面如死灰,因为孤儿院不会请医生来看病,正所谓小病死不了,大病不用看,孤儿院的冷漠足以让一个受伤了的孩子崩溃。
但萨拉斯不一样,萨拉斯知道自己暂时还死不了,毕竟自己也是能在孤儿院活到八岁的孩子,真没点特殊本事,也经受不了像格林这样的小疯子三天两头的摧残。
至于那个写下问题的孩子多半已经是死了,只不过他又坚持到了几岁呢?
孤儿院这种食物稀缺的地方,萨拉斯却经常有小灶,因为安妮姐姐很照顾他,但这种照顾却又使萨拉斯常常遭到嫉妒。
“你这个肮脏的塔垃虫(一种类似蛆虫的无脊椎生物),再让我看见你偷安妮姐姐的东西,下次我一定打死你,没用的黄皮猪。”格林知道那颗白糖早就已经进了萨拉斯的胃袋里,因为这里的孤儿都没有储存食物的习惯。有脑子的孤儿都知道,吃进嘴里的才是自己的。
格林放下狠话走到一边去了。
萨拉斯心中是不屑的,他不是在不屑格林每次打他都会找一些拙劣的理由,而是在埋怨自己,埋怨自己没有出息,没有改变这一切的力量。
他也想反抗,也想狠狠的把格林欺负回来,但那四倍于他的身躯,就如同一座小山一般,挡在他的身前,断绝了他的大多想法,他没办法,只能默默的承受。
但其实看书还是有用的,因为萨拉斯从书中学会了等待,学会看向未来,也许现在萨拉斯还在被欺负着,但未来呢,未来可能萨拉斯就会变成一名巫师把格林狠狠的欺负回来了呢。
书籍让萨拉斯学会沉默,然后诞生着不切实际的臆想,但其实,正是这些臆想才会给予一种名为希望的东西,让萨拉斯坚持到了现在。
过了许久,意识到格林已经走远的萨拉斯才慢慢的撑开自己的身躯,每撑开一点,身体内部就会传来一阵阵的痛感,仿佛随着自己身躯的伸展,身体里面的脏器也被撕裂开来一样。
萨拉斯的眉头紧皱,额头上面的青筋像刚从泥土里翻出的蚯蚓一样,一跳一跳的。布满血丝的眼珠子也似乎要瞪出眼眶,萨拉斯的身躯一边伸展一边颤抖着。
“弗,呼,呼”撑过第一波疼痛的萨拉斯身体仰面朝天地躺在那,他的胸口在不断起伏着,拼命地呼着气,他生怕自己会有一口气没吸上来,直接就这样死去了。
灿烂的阳光洒在大地上,照在了沙坑里面四仰八叉的萨拉斯身上,许久过后,外出的时间结束了。
“回房了,回房了。”一名老妪喊道。
萨拉斯终于还是挺过来了,他艰难的站了起来,干枯发黄的黑色头发挡住了他平静的双眸,哪怕是格林路过的时候又推了他一把,他也依旧是不动声色。
他回到了那个阴暗的,发霉的角落,默默的蹲在那里,忍受着身上不时传来的痛感。
今天的晚餐依旧是一点的黑面包,还有一碗稀粥。这点食物,刚被老妪打在碗里,萨拉斯就能把它给吃完。萨拉斯舔了舔嘴唇上的汁液,漆黑的眸子透过发梢可怜楚楚的看着老妪。
只不过老妪并没有被这可怜的眼神没打动,她把萨拉斯赶走,又把稀粥打在了后面孩子的饭盆里。孤儿院哪个孩子的眼神不能装楚楚可怜,怎么会缺萨拉斯一个。
萨拉斯平静地看着前面的那个孩子在狼吞虎咽,他终究还是忍下了对于食物的渴望,没有直接去抢,因为就算是是格林也不敢当着老妪的面明抢。但萨拉斯没有走开,或者说,大家吃完了的,都没有走开,他们就像是在遵守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一般,全都站在原地静静地等待。
吃完的孩子们会时不时地看一眼老妪,又时不时的再看一眼后面队伍的长度,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要看一下这桶里还剩下多少的稀粥。
当老妪终于把一勺和着黑面包的稀粥塞进最后一个傻笑着的孩子嘴里,所有神智正常地孩子都将目光集中了过来。
“哐铛”一声,铁皮桶被老妪放到了地板上,一众孤儿一个个像饿狼一般眼冒绿光,蓄势待发着。老妪的手缓缓地松开了桶把,随着这个动作的完结,一群饿狼就像是同时收到了命令一样,直接扑了过去。
桶底还剩有最后的一点稀粥,有人先到一步,想要把头伸进桶里,刚想大吸一口,却是感受到脚踝传来一股拉力,是格林拉住了那个人的脚踝,硬生生地把他扯了出来。
有聪明的孩子出了个脚,便把桶给打翻了,让最后那点粥撒了一地。
萨拉斯一直挤在前面,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他无视身上撕扯般的剧痛,爆发出巨大的潜能,身子一缩,脚上发力,向前滑去,直接靠近了倒地的铁皮桶。
刚倒出来的稀粥还很聚集,萨拉斯张大口直接一吸,猛地吞进了肚子里,然后再次一吸,但这次他没有那么幸运了,只吸了半口,见到格林似乎要对他出手,他猛得双手发力,像一条泥鳅一样直接挤出了人群。
此刻格林举着拳头,在人堆里骂骂咧咧,“萨拉斯你这滑溜地塔垃虫!”
老妪在一边站着,漠视地看着这一幕,待看见锅倒了才骂了一句,“你们这群塔拉虫,还打翻了锅......”
没有人会注意老妪说什么,因为他们都在争着去舔舐地上那最后一点食物。
出来的那一刻,萨拉斯坚毅的眼神被额前的发梢深深掩盖着,之后他眼中露出一抹庆幸的神色,今晚,应该又能活下去了吧!
咕噜!萨拉斯把嘴里含着的半口稀粥吞进肚子。
感受着自己略微半饱的肚子,萨拉斯默默的背对着一群孩子,走向了独属于他自己的,阴暗发霉的小角落。
他蹲在那个小角落里面,感受着从墙壁钻进背部的丝丝凉气在冷却着他肉体的伤痛。而他的眼睛冷漠注视着那群依旧在争抢的孩子,注视着为了一个桶大打出手的格林,他就像一个局外人一样看着孤儿院发生着的一切。
萨拉斯把自己当作一个局外人,别人又何尝不是把他当作一个异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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