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棕熊已经找了一颗粗壮的树下趴了下去,棕熊下巴压在伸出的熊掌上,鼻孔喘出的粗气吹起了几片地上的腐叶。棕熊很疲惫,而且深深的伤口也在棕熊呼吸的时候跟着微微抖动,不时还渗出血来。
我看了看棕熊憔悴的样子,再看看昏迷不醒的小葵,我们短时间内是无法继续前进了。
我又抬头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周围,树木依旧高大粗壮,低矮的灌木很少,视线还不错,周围也很安静,最起码,现在看起来是这样的,但愿我们不会遇到危险。
此时的太阳已经没有刚才那么毒辣,树荫下也非常凉爽,没有了刚才的燥热和胸闷,我开始认真的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整理了一下我和小葵的背包,食物还有很多,但是水已经所剩无几了,刚刚用了一些给小葵清洗了一下脸上干燥的血痕,剩下的一点,省着用或许可以捱到明天天亮。
可是棕熊该怎么办?它伤的这么重,估计很难自己去寻找食物了,而且它的食量靠我一个人去抓小动物给他,肯定不现实。
不知道棕熊它现在饿不饿?它好像很久都没有喝水了。
也许它早就又饥又渴,只是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来,现在能取水的人只有我了。
我犹豫了一阵,活动活动腰椎,腰间的骨头跟着卡卡响了一阵,我现在勉强可以活动,我把小葵放在棕熊巨大的前爪上。
棕熊缓缓的睁开了眼睛,那眼神里充满了哀伤和痛苦,我不忍看下去,随口说道:
“你看好小葵,不要乱动,我出去找些水来...”
它能听懂我说话,这是不幸中的万幸,我打开了小葵装水的袋子,拿到棕熊的嘴边,继续说道;
“还剩下一点,我们两个已经喝过了,剩下的你喝了先撑一阵子,我再去到处找找...”
棕熊有些不情愿,倔强的扭了一下头。
“都什么时候了?”我有些气愤。
“你都伤成这样了,比狼王已经走了,如果你再出事,你让我怎么向小葵交代阿?”
我很激动,其实我只想让我们三个都好好的活下去而已。
“赶快张开嘴,我全身基本没受伤...”说着我故意在棕熊眼前转了一圈。
“你看,一个伤口都没有,你不用给我们两个留着,我这就出去找水...”
我强行撬开棕熊的嘴,从牙缝中把剩下的水灌了进去。
棕熊的嘴唇已经有些干裂,它已经渴了很久了,这点水虽然解决不了什么问题,但是这些水也足够它在短时间内不会出现问题。
我向后退了两步,发现棕熊的眼神很复杂,我读不懂。
背起水袋,回头对棕熊轻声说道:
“如果天黑之前我还没回来...”
我低头,停顿了一下。看着棕熊又继续说道:
“明天一早你就带着小葵回木屋去吧...”
说完,我转身就向丛林走去。
我很清晰的听到棕熊在我背后低吼了几声,我没回头,继续走着,一边走,一边祈祷着这个方向能找到水。
每走一小段路,我就会拾起几根干树枝,在一颗高大的树根下摆出一个井字,既可以辨别来时的路,又可以带回去生火取暖。
走了一段之后,便又觉得口干舌燥,我提起水袋,一只手拉住袋底高高的举起,可仍然没有一滴水流出来,我咧着嘴,呼出滚烫的热气,我停下来,四处张望,到底哪里能找到水?
我不能停下,棕熊和小葵还在等着我,我必须尽快找到水,如果她们现在遇到危险的话,那一定凶多吉少,我必须找到水,装满这个袋子,然后趁天黑前回到她们身边。
可这蜿蜒的密林简直像迷宫一样,后面刚刚摆好的井字,一回头就找不到了,要回去重新找好久才能找到。
所有路过的景象几乎全部一模一样,根本没法分辨。
我感觉丛林里到处都是升腾的热气,可就是没有任何水源的迹象。
更奇怪的是,我走了这么久,竟然连一只动物甚至一声鸟叫都没听过。
我也曾梦想着有一天能在雨林里做一下生存训练,我也曾看过许多关于雨林极限生存的纪录片,可现在一紧张,我全忘了。
或许我需要冷静一下,我需要坐下来降一降体温,让我发热的脑袋清醒一些。
我靠着一颗大树坐了下来,随手捡起几根干树枝摆了起来,坐着闲来无事,我把井字摆的很高,我发现这样的话看起来好像更容易分辨位置。
我随手翻了翻地上的落叶,竟然连一只昆虫都没有。
太阳正向树的西边靠拢,偶有微风拂来,透过茂密的叶子带来一丝丝凉爽。
等太阳一落,那才是丛林里最危险的时候,天一擦黑,潮湿的密林下或许会起雾,那是最容易让人迷失方向的,如果找不到我摆在树下的标识,在丛林里迷了路,那真的太可怕了。
一想到这些,我瞬间觉得身体没有那么燥热难耐了,我依靠着树干,又站了起来,继续向前走去。
我已经不记得自己走了多久,更记不清一路上到底摆了多少个井字,脑袋里除了水,我感受不到任何东西。
我现在脱水严重,有点神志不清,只是行尸走肉般的向前机械的迈着腿,脑子里循环反复的一遍遍念叨着“水”。
突然一阵清脆的声响,将我从混乱的迷雾中拉到了清晰的世界,我的大脑瞬间联结了全身的神经,电流在全身开始高速运转,在这阵电流的作用下,全身的肌肉组织被重新唤醒。
我沿着声音一路小跑,跨过横在路上的枯木,翻过低矮的土丘,我坚信我刚才听到了“噗通”的水声,那声脆响简直就像有动物跳进水里洗澡一般。
那不是幻觉,我听的非常真切,就连动物入水时的水花我都听的清清楚楚。
我跑了一阵,来不及蹲下来做标识,只把衣服脱下来挂在了树枝上,继续向前跌跌撞撞的跑啊跑啊。
终于,我终于听到了一阵阵涓涓细流,声音非常悦耳,沁人心脾,让人立刻感到神清气爽。
我来到了一个微微鼓起的土丘上,下面就是晶莹剔透缓缓而流的小溪,溪水清澈见底,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真切的敬佩那个把水比作生命之源的人,没有什么比这个形容词更加贴切了。
我一路翻滚趴在小溪边,毫不犹豫的将整个脑袋完全扎进溪水里,咕咚咕咚的喝了几大口,已经完全顾及不到水里的什么微生物,细菌,寄生虫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就连杂草和腐叶被喝进嘴里我也完全没有停下来。
我猛地一抬头,大口大口的吸上几阵空气,那样子就像把刚刚溺水的孩子拉到岸上,吸气时喉咙发出阵阵嗷嗷的声音。
我心满意足无比放松的跪在岸边,这几大口清凉的溪水让我之前的疲惫感一扫而空。
腹腔也像被清凉的水冷却了一般,仿佛运转的更加丝滑流畅,生命之花再次得到绽放。
我喘息了一阵,又把整张脸贴在水面下,狂吸了几口,干瘪的细胞需要大量的水,我这次一口气喝个够,今天整个夜晚都不用喝水了。
带回去的水棕熊和小葵可以分到更多,如果我们多带上几个这样的袋子就更好了。
我的肚子已经胀了起来,我再也喝不下了。
肿胀的腹部让我弯腰时有些困难,导致我在向袋子里灌水时很吃力,仿佛每一次向下用力,嘴角都有水从肚子里溢出来。
我把袋子灌满,又用手拍了几下,生怕袋子有褶皱会影响容量。
看着圆滚滚的袋子,又低头满意的拍了拍我的肚子,我起身,打算快速的按原路返回。
当我拿起挂在树梢上的衣服时,看到天空仍有一抹金色的余辉,我内心庆幸时间刚好。
林中的湿气开始逐渐上升,阴暗处似乎也有东西在蠢蠢欲动,不时的从黑暗中传来嘶嘶的叫声,我快步朝前走,有时甚至来不及收起干树枝。
我背上水袋,用衣服包裹着干树枝。
脚步逐渐由快走,变成了慢跑,而且一再加速。
很快我就隐约的见到不远处巨熊高高凸起的肩膀,我的内心豁然开朗,逐渐平静下来,我开始认真的收起地上的干树枝,满满的抱了回来。
当我靠近时,棕熊非常警觉的抬头看了过来,那一瞬间我感到棕熊杀气腾腾,当它确定是我的时候,眼神又立即变得温顺,又有点感激和兴奋。
“是信游吗?”
我一听,激动的扔掉了怀中的树枝,快速上前扶住小葵的肩膀,小葵一下抱住了我,浑身颤抖着,小葵把我抱的很紧,抽泣声在宁静的夜里传的很远。我轻轻推开小葵,从背上取下水袋,递给小葵,小葵一摸,笑容逐渐绽放,激动的叫了一声:
“是水...”
看她兴奋的样子,我觉得我所付出的一切都那么值得。
小葵只喝了一小口,就递给我说:
“你也喝...”
我又推给她,然后狠狠了拍了几下溜鼓的肚皮,笑道:
“我喝的饱饱的...”
小葵听到我拍肚皮的声音,咯咯咯的笑了好一会儿,小葵又喝了几口,又喂给棕熊。我怕棕熊不好意思喝,我知道它食量巨大,说道:
“没事的,水源离我们不远,喝完了,我还可以去取...”
其实我说的取,是明天天亮,现在我可不敢去,我可不想伸手摸着去...
棕熊又喝了一点,棕熊很懂事的留下一些,小葵塞紧了袋口,紧紧的护在怀里。忽然低语道:
“如果比狼王还活着就好了...”
气氛瞬间变得压抑,谁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过了许久,我打破尴尬,说道:
“我们升一堆火吧...”
小葵点点头,我整理好干树枝,在中间升起火来。火光照在三个无心睡眠的眼睛上,氛围依旧沉重,小葵慢慢的躺在我怀里,望着眼前跳动的火花。
我伸手抚摸了一下小葵的辫子,说道:
“比狼王的事,我真的...真的很抱歉...”我还在深深的责骂自己,这件事让我一直无法释怀。
“比狼王的事不是你的错,刚才巨熊还在跟我说,说你当时很勇敢,很果断,像个战士一样。巨熊一直以为你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但是通过那段遭遇,证明你是一个很冷静而有担当的人。”
“真正需要道歉的人是...”
我忽然有点惊讶,小葵坐了起来,非常正式的说道:
“它们两个在第一时间感觉到异魔族的气息时,就知道它们两个只能活一个。
因为它们知道异魔族天生的猎手一旦盯住猎物,不杀死猎物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反而是我...”
小葵深深的低着头,表情痛苦的说道:
“是我当时太冲动了,一心只想着要为比狼王报仇。”
我见小葵开始掩面哭了起来,便凑过去抱着她安慰道:
“我们给他报仇,杀死那群怪物这没有错...”
小葵忽然打断我,抽泣着说:
“可是仙灵说过,想夺走我眼睛的人很多,一旦暴露,就会引来杀身之祸...”
“我怕我会连累大家...”
到这个时候我才幡然醒悟,在灵界这个时代,小葵的这双眼睛,简直就是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了,是所有统治者梦寐以后的阿。
怪不得她从来没有离开过丛林,原来阿九早就料到了。可是小葵那时候已经暴露了,我们只要尽快离开这里,越远越好,让他们找不到我们不就行了么。
“没事的,没事的...”
我抚慰着小葵的肩膀,又把她抱在了怀里。
“相信我,他们没那么容易找到我们的。”
其实我现在也没什么好办法,但我总觉得,这么大而且又茂密又复杂的丛林,想找个人,恐怕也没那么简单吧。
小葵最大的优势就是在丛林,她的通灵法可以随时询问周围的小动物,是否有陌生人进入丛林,在什么方位,行进方向如何。
敌明我暗,我们绕着他们走就行了。
这么大个丛林想抓一个人,那简直是天方夜谭,大海捞针,就算动用大规模的现代化设备,那也不见得能有什么效果。
况且丛林如此茂密,树木如此高大,情况又这么复杂,还可能会遭受到各种毒虫猛兽的袭击。
我摇摇头,觉得小葵有些多虑了,最起码我们在丛林还是非常安全的。
这个夜晚格外漫长,跳动的火堆里我续了很多次干树枝,小葵在我怀里翻来覆去我不知道她究竟睡着了没有。
棕熊好像多次从睡梦中惊醒,我猜那一定是因为疼痛,因为它每次惊醒都会扭头去舔舐身上那些裂开的伤口。
我并没有看出来那些伤口有愈合的迹象,只是血液好像比之前流的少了,这是值得庆幸的,这是伤口愈合的第一步。
不知什么时候,我睡着了。
我被铺洒下来的阳光刺痛了双眼,我本能的伸手去挡,又尝试着缓缓的睁开了双眼,我看到燃尽的火堆,棕熊硕大的身躯,还有怀里呼吸平稳的小葵。
我知道我们又熬过了一个难捱的夜晚,天已经大亮,腹中饥肠辘辘,而且棕熊已经几天没吃东西了,缺失营养会严重影响伤口的愈合速度,这件事,今天必须得到解决。
棕熊的身体不能再拖下去了。
我小心翼翼的伸了伸腿,我很怕惊醒小葵,但是那种麻木感让我头晕眼花,我必须变换一下姿势。我刚一动,小葵就揉着眼睛一脸茫然的坐了起来,打着哈欠懒散的说道:
“你醒啦...”
我见小葵已经清醒,就把刚才想到棕熊没吃东西的事跟小葵说了一下,小葵上前摸了一下棕熊的皮毛,棕熊无力的眨了眨眼,情绪非常低迷,我怀疑它现在正在发烧。
小葵趴在棕熊的身上,哽咽着说道:
“我们必须救救它,我不想再失去它...”
我也很想救他,可是我不懂医学药理,我也很无奈。
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帮助它补充体力,补充蛋白质。
丰沛的体力可以提高免疫力,希望它可以战胜感染,烧一退,它就能活,如果高烧不退,伤口持续感染,那时候,估计除了神仙,谁都救不了它了。
我看到小葵抱着棕熊哭的如此伤心,我转身离去。
现在的我,要和别的野兽抢东西吃了。
小葵有通灵法保护,但是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别的小动物自己走进棕熊的嘴里。
棕熊又伤口感染,持续高烧,能为她们搜寻食物的人只有我了。
我先是来到了昨天打水的小溪旁,仔细看时,溪水里真的有一条条黑影在游动,我心中暗喜:
这里真的有鱼,来灵界这么久,我就没吃过肉...
我按捺不住内心的狂热,又沿着溪流向上游跑了一阵,在上游一片较为开阔的水域停了下来。
寻来几根看起来很结实的藤蔓,还用双手使劲的弯折了几下,保证不会忽然断掉就好。
转头在粗糙的石头上磨出尖锐的矛头。
一手握住藤蔓,双脚踏进水里,蹑手蹑脚的来到河流中心,聚精会神的瞄准河里来回扭动的黑影。
一条两条三条,我内心又是一阵狂喜,这里的鱼好像都特别傻,就算没有刺到它,它也不会选择立刻游走,而是慢慢的又游了回来,感觉河里的鱼竟蠢到我伸手就可以抓到一样。
像极了东北地区的傻狍子。
我喜上眉梢,咧嘴笑个不停。
可是,令人沮丧的事情发生了。
我把刺到的鱼扔到岸上,才4、5条的样子,河里的鱼仿佛又变得聪明了,就算我的速度再快,我瞄的再精确,也根本刺不到,甚至连碰都碰不到。
每次那些鱼儿从我脚下溜走的时候,我都感觉它们是在挑衅我,就像它们在骂我又蠢又笨好像个我才是那个傻狍子。
我开始变得暴躁,手上的长矛向河里疯狂的刺去,两只脚在河里狂躁的乱跳,河水被我折腾的越来越浑浊。
几乎看不到鱼了,矛头也被扎烂,我又气又累忙活的满头大汗,还是没有刺到鱼。
每当鱼儿跃出水面撩起水花溅到我脸上,我都会感到一种羞辱感冲破脑袋,一团怒火从胸腔升腾而起,我双手握紧藤蔓,像一只暴跳的猴子疯狂的拍击水面,一边抽打,一边不停的咒骂道:
“该死的,你也敢嘲笑我...”
“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
我折腾了许久,终于支撑不住了,垂头丧气的走回岸边,一屁股坐了下来,双手疯狂乱抓头皮,感觉整个人简直要炸掉了。
河水又恢复了清澈和平静,我坐在岸边,双脚还在河里,我低头又看到很多条鱼围着我的双脚,游来游去。我当时就感觉这群鱼在冲我龇牙狂笑,仿佛在大声对我说:
来抓我呀,笨蛋...
我哪里受得了这种刺激,一团怒火直接冲出头顶,下嘴唇开始快速的抖动,紧接着手指也跟着变了形,我怒视着河里的鱼,伸出双手大吼一声:
你他妈的...
只听噗通一声巨响,掀起一大片水花,我一头栽进河里洗了个冷水澡。
我像只落汤鸡一样嗖的窜出水面,大口吸着气,又哆嗦着向岸边爬去。
我爬回岸边,立刻收回双脚,盯着河里自由自在的鱼儿瑟瑟发抖,你们赢了...
我扛起鱼,拖着狼狈的身子落荒而逃,心里一路咒骂:
这鱼太欺负人了...
好在这几条鱼已经不小了,足够棕熊饱餐一顿了。
我一路走,一路对着空气恨恨的自言自语道:
该死的棕熊,你可知道老子弄这几条鱼有多难吗?如果你要是吃了鱼还不给老子好起来,等你死了,老子一定吃了你的熊掌...
鱼很重,我要频繁的更换着两边肩膀来扛着,当两边的肩膀都磨破了,我开始悔恨刚才为什么那样愚蠢之极,为什么耗费那么大量的体力去跟几条鱼较劲?
难道是传送过来的时候,把脑子传丢了一半吗?今天真是糟透了...
好在有鱼吃,一想到马上就会有鱼吃,我内心那些阴暗的东西逐渐消散,嘴角微微扬起,想着外焦里嫩的烤鱼,我不由自主的咽几下口水,又伸出满是污泥的手抹了抹嘴角。
步伐也变得轻快了许多,似乎肩膀都没有那么疼了。
看到小葵,我满心欢喜的拿着鱼在小葵的面前晃了几下,我知道她看不到,但是她一定能闻到鱼腥味。
我以为小葵会像我递给她水的时候那样开心、兴奋,可没成想小葵竟然一丁点表情都没有,她眼睛不好使,难道连鼻子也不灵了吗?
我有些沮丧,又把鱼在棕熊面前晃了一下,轻声调侃道:
“想不想吃阿...”
棕熊只是看了一眼,毫无表情的扭头舔了几下伤口,又眯眼睡去。
这让我心里极为不爽,把鱼嘭的一下摔在地上,气急败坏的嘟囔道:
“我这么辛辛苦苦的为了什么呀?好么,你们两个都不领情...”
小葵一脸愧疚的表情望着我,棕熊也向我投来可怜的目光,我假装没看见,用脚踢着鱼继续抱怨道:
“等会我烤熟了,你们只能闻着味儿,一口都不许吃,尤其是你...”
说着我狠狠的指了一下虚弱的棕熊,棕熊尴尬的眼神不敢看着我,慌乱的四下躲避。
我早看出了棕熊的心思,这么多天没吃东西,还流了那么多血,它的肚子现在一定在咕咕的狂叫。
我一边堆起干树枝,一边自言自语嘟囔着:
“哎呀...”我故意拉了个长声。
“这鱼可真大、真肥阿,我一个人怎么吃得完这么多呢,这要是放到明天,那岂不是全都臭了...”
我偷偷瞄了一眼棕熊,棕熊嘴角的口水简直像刚才的小溪一股一股的向下流出来,目光呆滞的盯着地上的鱼。
我又瞥了一眼小葵,小葵似乎也有点憋不住想笑。
我回手拎起一条最大的鱼,向棕熊抛去,大喊一声:
“哎呀...”我又故意拉长了语气。
“这鱼太滑了,我没抓住...”
只见棕熊昂起头,张开大嘴一口咬住鱼肚,只听咯蹦一声,跟我大腿一般大小的鱼被棕熊咬成三段,棕熊再一张嘴,咕噜一声,整个鱼肚部分就被棕熊几乎囫囵个吞了下去,他甚至都没有咀嚼的动作。
我呆了一下,装作非常气愤的样子向棕熊走了过去。
我在棕熊面前跺着脚,用手指狠狠的指着地面质问道:
“你凭什么吃我的鱼?你赶快给我吐出来...”
小葵终于忍不住咯咯的笑出了声。棕熊的眼神也是充满了委屈,双眼茫然无措的躲着我。
还不忘伸出舌头舔一舔嘴角的鱼腥味儿,满副意犹未尽的可怜模样。
我又捡起鱼头和鱼尾抛给棕熊,看他那副心急的模样,忍不住提醒他几句:
“你慢点吃,这些都是你的,你别被鱼刺卡着了...”
小葵弯着嘴角,一副幸福的满足模样。
看棕熊吃的狼吞虎咽的,我就知道它一定能挺过来,丰富的营养,可以让全身充满活力,加速血液流动,让伤口更快的愈合。
我拿起最后一条鱼,刚要朝着棕熊嘴边扔去,小葵却忽然说道:
“那条最小的,你不打算留下来自己吃嘛?你不是早就馋肉了嘛...”
听完小葵的话,我先是一愣,随后脱口而出道:
“你怎么知道最后一条鱼很小?”
我双眼满是疑惑的看着小葵,小葵的蒙着布条的眼睛开始四处躲藏,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她捏了捏手套,好像感觉到我仍然在盯着她,又扭了一下身子装作翻背包,可背包里除了一点坚果,其他什么都没有了。
“真是怪事...”
我见小葵那双无处安放的手,不在为难她。
“你...你快把那条鱼烤了吃了吧,巨熊它吃饱了...”
“我...”
小葵感觉到我又扭头充满疑惑的盯着她,抱起背包溜到棕熊身后去了。
看在肥到流油的烤鱼的份上,我不管那么多了,剥了鱼,穿上树枝,升起火,中间吞咽了无数次的口水,就等着烤鱼熟了...
到后来,具体什么时候我记不清了。到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小葵今天究竟是怎么知道我的想法的,又是怎么知道那是条小鱼的。
小葵的双眼在布条下是紧闭着的,不是迫不得已,她是万万不会睁开眼睛的,只要她睁开眼睛,无论面前看到的是什么,都会像那几十个异魔族猎手的下场一样。
如果眼前是空旷的蓝天白云,那透明的空气和柔软的流云也会应声碎裂。
那天小葵确实没有看见,小葵之所以会知道那条小鱼,是因为我在捕鱼的时候,小葵就已经知道我的收获了。
小葵早就安排好,四条又肥又大的鱼是给棕熊补充体力的,而最后一条发育不良的病鱼才是给我解馋的。
为什么我用尽浑身解数只能捕到五条?
是因为小葵就让我捕到这些。
我光脚跳进河里的时候,小葵就驱动了通灵法,让我捕到鱼,鱼够了,小葵结束了通灵法,就我那笨拙的样子,水里的鱼,我根本连摸都摸捕到。
后来听说,小葵的这种行为严重的破坏了通灵法的使用规则,其恶劣的行为对鱼儿来说简直就是背叛。
可是小葵刚刚经历比狼王的惨死,她无论如何也不想再失去棕熊,所以才会选择这种下下策。至于鱼儿们到底对小葵的这种行为是个什么态度我不知道,总之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吃到过鱼...
如果小葵的行为遭受了丛林水族的一致反抗,那小葵的通灵法将会永久的失去与水族的所有联结,如果动物们全都不承认小葵的通灵法,那她将变得和我一样,可能随时会被其他各种毒虫野兽吃掉。
可见小葵当时是承受了多大的风险,她在做这个决定之前,内心究竟挣扎成了什么样子?
才几分钟的功夫,金黄色的烤鱼散发出浓郁的香味,我凑上去,探着脑袋向鼻子里猛吸几口,又从嘴里吐出去,鼻子首先享受了烤鱼,香味在脑袋里环绕了好一阵。
这时我听到了几声更加急速的吸气声,我扭头一看,原来是棕熊闭着眼睛伸长了鼻子探头探脑的在空气中嗅来嗅去。
我瞬间提高了警惕,心想:
这条鱼可不能再被你抢了,你已经吃了四条大鱼了。
我立即把插在土里的树枝拔出来,紧握在手里,在火堆边上来回翻滚旋转。
香气愈发浓厚,我看小葵也忍不住的向这边偷瞄了一眼,鼻孔微微动了两下,又将身子转了过去,从背包里抓出了几枚坚果。
就在烤鱼即将完全熟了的时候,我更加警惕着棕熊的一举一动。
棕熊突然猛的抬起了头,吓得我立即抱起滚烫的烤鱼一屁股坐在地上,双腿不停的推着屁股向树下快速的挪动,一边挪一边惊叫道:
“哎...哎...大熊你要干什么?”
我双眼死死的盯住棕熊,生怕它冲过来抢我的鱼吃。
我靠在树下,想最后捍卫一下我期盼已久的烤鱼,我冲着棕熊厉声说道:
“四条又肥又大的鱼你都吃了,还想过来抢我这条小的!我告诉你...”
当时我就像一只护食的小奶狗。
“要鱼没有,你...你把我吃了吧...”
我脑袋忽然灵光一现,这烤鱼怕是等不到全熟了,趁现在,能吃多少算多少吧,总比一口没吃被它们抢去了好。
我的胸口和左边肋骨被烤鱼烫的通红,我双手握住树枝两头,张开大嘴在鱼肚上咬了一大口,甚至连鱼骨头都来不及吐了,咯蹦咯蹦的嚼了几口便吞咽下去。
我看着棕熊长长的打了一个哈欠,吧嗒了几下嘴巴,又用舌头舔了舔鼻子,又趴着睡去了。我忽然感觉嘴里的烤鱼不香了。
小葵却在一旁笑的前仰后合,咯咯咯的笑声,像极了我那个世界脆鸣的鸟儿。
我低头看了看被我咬掉一大块的鱼,挑了一大块看起来干净的鱼肉,仔细的剔除鱼刺,递到小葵面前,说道:
“尝尝我的烤鱼...”
小葵先是嘿嘿的笑了一阵,接着又冲我调侃的说道:
“谁敢吃你的烤鱼呀,你辛辛苦苦抓到的,又辛辛苦苦烤熟了,恨不得把烤鱼的树枝都吃下去...”
说完小葵又是一阵咯咯的坏笑。
我又一次认真的将鱼肉递到小葵面前,小葵停止了坏笑,坚决的摇了摇头,扶着我的胳膊,把鱼肉推到我的嘴边。望着我轻声说道:
“谢谢你,可是我从不吃肉...”
我听完,只能悻悻的退了回来,继续大快朵颐,很快就把整条鱼所有能吃的部分一丁点都没有浪费。
这天我见棕熊的伤口正在结痂,部分小伤口已经接近愈合,我兴奋的跑去告诉小葵,拉着小葵的手,用她的指尖轻轻触摸了一下棕熊的伤口。
小葵的脸上逐渐绽放出笑容,棕熊也一扫之前的萎靡,精力充沛了许多,它现在可以小心翼翼勉强的活动一下。
正当我和小葵欢呼着棕熊重伤初愈的时候,一群许久未见的鸟儿成群结队的向棕熊和小葵慌乱的飞来,叽叽喳喳的在棕熊的腰背上和小葵的肩膀上张着嘴又跳又叫。
场面非常混乱,我原本激动兴奋的心情被它们吵的心烦意乱。这群吵闹的家伙完全没有顾及我的感受,甚至还落到我的头上,叽叽喳喳又闹又跳。
我不耐烦的用双手胡乱的抓着好久未洗且杂乱肮脏的头发,当我轰走了围在头顶的这些惹人烦躁的家伙,低头跑到离她们较远的树下,背靠着树坐在一截树枝上,看着这群该死的鸟还在围着小葵和棕熊叫个不停。
我就气急败坏的咒骂道:
“赶快把它们轰走算了...”
这么多天,我没见过头顶上有一只鸟飞过,今天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这么多来?
难道是因为迁徙?我看小葵和棕熊却和它们交流的津津有味,自己除了觉得吵闹和头昏脑涨,什么也感受不到。
“什么...”
突然小葵的一声尖叫,让整个鸟群更加躁动,简直就像面团掉进滚烫的油锅里,场面一度沸腾起来,我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
但是我透过鸟群,感受到了小葵的惊讶和恐惧,心想出事了。
果然,小葵不顾身上的鸟儿快速的向我跑来,我立刻起身,一股不详的预感压了上来。
“鸟儿们说...”
小葵的呼吸节奏有点混乱,看来这是有大事发生了。
“小葵,你别急,慢慢说。”
被小葵搞得我的心里也开始狂跳不已,我双手扶住小葵的肩膀,看着她苍白的嘴唇微微抖动,小葵继续说道:
“有人感受到了那天破碎之眼的灵气波动,鸟儿们说,现在正有一大群纵灵者从山脚向这里围了过来...”
小葵吞咽了几下口水,平复一下紧张的情绪,继续说道:
“大量的士兵正在搜山,他们不放过每一处角落,甚至稍大一点的洞穴都会点着火把进去仔细的搜...”
听到这,我扶着小葵肩膀的双手突然滑了下来,无力的从肩膀下耷拉着。
如果小葵被他们抓了去,他们一定会想尽任何办法把小葵折磨成可以任由他们摆布的战争机器。
小葵一定会受尽折磨和屈辱,而且还会眼见着灵界的同胞惨死在她眼前,他们甚至都不会让小葵轻易的死掉...
我当时想的真的是太天真了,我万万没想到他们会如此大费周章的来这里做地毯式的搜索。
要不是这些鸟儿过来通风报信,等我和小葵发现被包围的时候,恐怕只能束手就擒了。
趁现在我们发现的早,必须想办法突破他们的包围,躲起来肯定不现实了,而且棕熊如此巨大,怎么躲?
棕熊这硕大的身躯,简直就是攻城略地的利器,他们绝对不会放过它。
如果棕熊被抓,小葵这次绝不会选择逃跑,因为我也不会再逃跑了。
“信游...”小葵忽然把我从一片混乱的思绪中拽了回来。
“我们现在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我一听,瞬间来了精神,连连追问。
“鸟儿们说,庞大的搜索队伍只有南边中心战场的方向守卫薄弱...”
“既然还有一条生路,那我们就赶快吧,别浪费时间了,棕熊伤势刚有好转,行动不便...”
我一边说,一边收拾地上东西,顺便把生火的痕迹也用泥土掩埋掉,尽量把我们停留的痕迹全部消掉。正当我忙碌的一头汗水的时候,我却发现小葵仍在原地发呆不动。
我凑上问道:
“我们赶快上路吧...”
“可是...”
我有些不耐烦,女人怎么都这么麻烦。
“还可是什么呀?我们没得选了,我们只能这样了,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们也要赌一把,总之一句话...”
我说到这,小葵忽然昂起头望着我,我也看向她的布条,羞涩的说道:
“总之就是不能让他们把你抓走...”
小葵听了,脸蛋一红,坚定的点点头,背上包,棕熊示意我们爬到它的背上,那样子好像在对我们说,他已经完全好了,虽然不能像以前那样地动山摇,可总比我们两条腿要快很多。
我和小葵伏在棕熊的肩背上,小葵叮嘱过棕熊,千万不要勉强,一旦它坚持不住了,大家就都走不了了。
棕熊也很清楚,一路小跑,不紧不慢。棕熊的速度,正好可以将一路的美景尽收眼底,而且所有的鸟叫虫鸣都听的一清二楚。
我躺在棕熊柔软宽厚的背上,翘起二郎腿,悠哉的问小葵:
“你刚才说可是什么?你在担心什么?”
我扭头看到小葵仍旧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中心战场是一片开阔浩瀚的沙漠,正处在三个领域的交叉位置...”小葵表情越来越凝重,双手紧紧的攥着棕熊的皮毛,继续说道:
“三个领域来来往往不知道打了多少年,有多少无辜枉死的精灵游荡在那里...”
“近年来总是听到过往的动物们说中心战场怪事频发,三个领域都曾派人侦查过,但从来没有人回去过,都说是默砂领域在搞鬼,都说是革命军想要取缔默砂领主的统治所施展的卑劣邪恶的手段...”
“可是曾亲眼见过中心战场那股邪恶力量的林中的长老们却说,那力量根本不属于灵界...”
小葵所说的长老,就是封魔大战之后,微微显露出灵根的生物,但灵根还过于弱小,还需要继续修炼才能脱胎换骨,变成真正强大的纵灵者。
不属于灵界?那属于什么地方?
难不成还有和我一样的其他人到了这里?
我立刻放下了翘着的腿,猛的坐了起来。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们会不会知道离开这里的办法?
如果真的有办法离开这里,那我到底要不要选择回去?
我的思绪开始飞速旋转,完全没有顾及小葵都嘟囔了些什么,我开始在棕熊的背上坐立不安。
远处的风景此时也没有那么吸引我,虽然我看在眼里,可这些秀美的风景却完全没有留在脑子里。
如果我走了,如果我真的一走了之的话,那小葵究竟会伤心成什么样子?
我略显愧疚的看了看也在沉思的小葵,小葵她一定不会想如果我走了她会怎么办,或许在小葵的认知中,根本就不会出现这种事。
如果我走了,阿九又该怎么办?
可是这里的一切本来就和我没有任何关系阿,我觉得我更像是被她们强行拖拽进来的。
我只是想活下去,所以才会糊里糊涂的被扔到这里来的。
可是我们既然来了,这些光怪陆离的事情已经发生在自己身上了,无论如何也都无法置身事外了,如果真的就这样回去了,许多年以后,当我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的时候,我该如何回忆阿九和小葵她们?
我会被这种叛逃的罪恶感折磨一辈子...
我脑子似乎出现了两个完全对立的小人,它们在各抒己见,表达的观点似乎都有理有据,让我一时难以拿定主意,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判断。
两个小人从最开始的据理力争,到拳脚相加,再到短兵相接,这导致我的脑细胞成几何倍的消耗。
我开始抓耳挠腮心烦意乱。
最后这两个小人到底谁赢了,我记不清了,只记得后来在两个小人激烈交锋中,我在棕熊摇摇晃晃的背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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