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狗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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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床上吃早餐的奈德·波蒙特叫道:“进来,”待外头房间的门打开又关上后,他问:“谁呀?”一个低沉刺耳的声音在客厅问:“你在哪儿,奈德?”奈德·波蒙特还没回答,刺耳声音的主人就走到卧室门口,说道:“真舒服啊你。”他是个健仕的年轻男子,一张苍白的方脸,又宽又厚的嘴唇,嘴角叼着一根烟,暗色眼睛开心的斜乜着。
“你好啊,威士忌,”奈德·波蒙特对他说。“自己找张椅子坐吧。”
威士忌四周看看房间。“这地方不赖嘛,”他说,拿下叼着的香烟,头也不回的用香烟越过肩膀指点着外头的客厅。“外头那些行李怎么回事?要搬出去啦?”
奈德·波蒙特把炒蛋彻底细嚼慢咽后才回答道:“正是这么打算。”
威士忌说,“是吗?”边讲边走向一张面对床的椅子。他坐了下来。“去哪儿?”
“也许纽约吧。”
“也许是什么意思?”
奈德·波蒙特说:“噢,反正我有一张上面写着要去那儿的车票。”
威士忌把烟灰弹在地上,又把香烟塞回左边嘴角。他抽抽鼻子:“你打算去多久?”
奈德·波蒙特从餐盘上端起咖啡要喝,半途停下来,隔着咖啡思索的看着苍白脸的年轻男子。终于开口道,“我买的是单程车票。”这才喝了咖啡。
威士忌斜睨着奈德·波蒙特,直到暗色眼睛一个全部闭上,另一个瞇成了一道细细的黑缝。他从嘴边拿起香烟,弹了更多烟灰在地板上。沙哑的嗓音带着劝说的语气。“你走前何不跟薛得碰个面?”他建议。
奈德放下杯子微笑。他说:“薛得跟我的交情没好到那个程度,走前不道别也不会伤他心的。”
威士忌说:“那不是重点。”
奈德·波蒙特把膝上的餐盘移到床头几,转身侧躺着,手撑在枕头上,把床单拉高盖住胸部,然后问:“重点是什么?”
“重点是你和薛得大概可以合作。”
奈德·波蒙特摇插头。“我看不必了。”
“难道你从不犯错?”威士忌问。
“当然不是,”躺在床上的男子坦白道。“一九一二年我就犯过一次错。己经忘了是什么事情了。”
威士忌站起来,把香烟在餐盘上的一个碟子里拧熄,站在床边,凑近床头桌说:“奈德,你干么不试试看呢?”
奈德·波蒙特皱起眉来。“威士忌,这是在浪费时间。我不认为薛得和我可以合作。”
威士忌大声的咂了咂牙齿。下撇的厚嘴唇使得这个声音听起来有轻蔑的意味。“薛得认为可以。”他说。
奈德·波蒙特睁大眼睛。“是吗?”他问。“是他派你来的?”
“这不废话吗?”威士忌说。“不然我怎么会跑来跟你说这些。”
奈德·波蒙特再度瞇起眼睛问:“为什么?”
“因为他觉得可以跟你合作。”
“我是说,”奈德·波蒙特解释,“为什么他以为我会想跟他合作?”
威士忌扮出个厌恶的表情。“奈德,你不是在跟我装蒜吧?”
“不是。”
“好吧,看在基督之爱的份上,你不认为全城的人都已经知道你和保罗昨天在卡森酒馆闹翻了吗?”
奈德·波蒙特点点头。“原来如此,”他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
“没错,”威士忌肯定的告诉他,“薛得刚好得知你们争吵的原因,是因为你认为保罗不该去封薛得的店。所以你如果肯用脑袋想一想,现在你跟薛得可不站在同一阵线了吗?”
奈德·波蒙特思忖着说:“不知道。我想离开,回到大城市去。”
“用用大脑嘛,”威士忌粗嗄的说。“等到选举过后,大城市也还在那儿不会跑棹。留下来嘛。你知道薛得多金,而且为了对付麦维格,正在到处撒钱。何不留下来分一杯羹。”
“好吧,”奈德·波蒙特缓缓道,“跟他谈谈也不会少一块肉。”
“对极了,当然不会,”威士忌热心的说。“包好你的尿布,咱们马上走。”
奈德·波蒙特说,“好,”然后下床。
※ ※ ※
薛得·欧罗瑞站起来点头致意。“幸会,波蒙特,”他说。“帽子和大衣随便放就行了。”他没有伸手要握。
奈德·波蒙特说,“早安,”然后开始脱大衣。
站在门边的威士忌说,“那,两位,回头见了。”
欧罗瑞说,“好,你去吧。”于是威士忌退出时把门带上,留下他们。
奈德·波蒙特把大衣扔在沙发扶手上,帽子放大衣上头,在旁边坐了下来,望bbr>藏书网</abbr>着欧罗瑞的眼光毫无好奇之意。
欧罗瑞回到自己那张暗酒红色杂着金色的厚重大椅子,双膝交叠,两手合拢——指尖互触——放膝盖上。他轮廓优雅的头微微低向胸口,双眉下方灰蓝色的眼珠往上看着奈德·波蒙特。用他略带爱尔兰腔的口音愉快的说:“我应该报答你才对,为了你试图说服保罗——”
“不必。”奈德·波蒙特说。
欧罗瑞问道:“不必?”
“对。当时我是替他做事。我告诉他那些,是为了他着想。我觉得那件事他弄坏了。”
欧罗瑞和善的笑着。“很快他就会知道了。”他说。
然后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欧罗瑞半陷在椅子里朝奈德·波蒙特微笑。奈德·波蒙特坐在沙发上看着欧罗瑞,眼中看不出在想什么。
欧罗瑞打破沉默问道:“威士忌告诉你多少?”
“什么都没说。只说你想见我。”
“这样就没错,”欧罗瑞说。他双手分开,一掌覆在另一只修长的手背上。“你跟保罗真的一刀两断了吗?”
“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奈德·波蒙特回答。“我还以为你就是因此才来找我的。”
“我是听说了,”欧罗瑞说,“不过传言总是有出入。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口袋里有一张到纽约的车票,而且衣服也打包好了。”
欧罗瑞举起一只手,顺顺光滑的白发。“你出身纽约,对吧?”
“我从没告诉任何人我是哪儿出身的。”
欧罗瑞的手从头发上移开,作了个抗议的小手势。“你该不会以为我会在乎别人是哪儿出身的,对吧?”他问。
奈德·波蒙特没吭声。
白发男子说:“可是我却在乎你要去哪儿,如果能依照我的想法的话,我希望你暂时先别去纽约。难道你从没偶尔想过,你照样可以待在这里给自己找许多好处?”
“不,”奈德·波蒙特说,“我是说,在威士忌来找我之前,我不这么想。”
“那你现在觉得呢?”
“现在还没有概念,我等着听听你的说法。”
欧罗瑞又伸手捋头发,灰蓝色的眼睛友善而精明。他问:“你来此地多久了?”
“十五个月。”
“你和保罗亲如手足有多久?”
“一年。”
欧罗瑞点点头。“那你大概知道很多他的事情。”他说。
“没错。”
欧罗瑞说:“你大概知道很多对我会有用的事情。”
奈德·波蒙特平板的说:“你提条件吧。”
欧罗瑞从那张深沉的大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奈德·波蒙特刚刚进来那扇门对面的另一扇门,打开之后,一只英国牛头犬摇摇摆摆的晃进来。欧罗瑞回到自己的座位,那只狗则躺在欧罗瑞那张酒红杂着金色的椅子前方地毯上,闷闷不乐的双眼往上盯着牠的主人瞧。
欧罗瑞说:“我能提的条件,就是有机会可以好好报复保罗。”
奈德·波蒙特说:“那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是吗?”
“我们都拆伙了。”
欧罗瑞抬起头,柔声问道:“你不想做任何伤害他的事情。”
“我没这么说,”奈德·波蒙特有点暴躁的回答。“我不在乎伤害他,可是只要我想,我自己随时可以做,我不希望你以为给我一个报仇的机会就算是好处。”
欧罗瑞很开心的上下晃着脑袋。“正合我意,”他说,“反正我会给他好看就是了。他干么要做掉亨利?”
奈德·波蒙特微笑道。“别急,”他说,“你还没开出你的条件呢。这只狗看起来不错,几岁了。”
“差不多到了极限,七岁。”欧罗瑞伸出脚尖摩擦狗的鼻子,那狗懒懒的晃着尾巴。“你听听看这个怎么样。选举过后,我会开一家全州前所未有最好的赌场,让你全权经营,而且给你最好的支持。”
“那只是个假设性的条件,”奈德·波蒙特话中带有点厌倦的口吻。“还要等你赢了选举才算数。反正我选举后还不见得会待下来,甚至不见得会待到选举。”
欧罗瑞停止用脚趾尖摩擦狗的鼻子。他再度抬眼望向奈德·波蒙特,恍惚的微笑起来,“你不认为我们会嬴?”
奈德·波蒙特笑了。“我看胜算不到一半。”
欧罗瑞依然保持那个恍惚的微笑,提出另一个问题:“你不是很想跟着我,对吧,波蒙特?”
“对。”波蒙特站起身拿了帽子,“我根本就没这个打算。”他的音调满不在乎,脸上礼貌的没有做出任何表情。“我告诉过威士忌,这只是浪费时间罢了。”然后伸手去拿大衣。
白发男子说:“坐下来,我们还是可以聊一聊,对吧?说不定还可以谈出些其它结果。”
奈德·波蒙特犹豫了,轻轻移动肩膀,脱下帽子,连同大衣放在沙发上,人在旁边坐下。
欧罗瑞说:“如果你肯加入,我马上给你一万块大洋,如果击败保罗,选举之夜再给你一万块钱。赌场的事情照样算数,随便你要不要。”
奈德·波蒙特抿紧嘴唇,双眉下垂,幽幽的看着欧罗瑞。“当然啰,你要我出卖他。”他说。
“我希望你把你所知道关于保罗搞鬼的内幕,全抖给《观察家报》——比方水沟合约,他怎么杀掉、为什么杀掉泰勒·亨利,去年冬天那个鞋匠挂了的事情,还有他如何统治本市的败行劣迹。”
“现在水沟的事情没有文章可作了,”奈德·波蒙特说,语气中似乎心思全被别的事情占满。“他已经放弃其中的油水,免得搞得一身臭。”
“好吧,”欧罗瑞颇有自信的让步,“不过泰勒·亨利的事情一定有鬼。”
“没错,这点是有得搞,”奈德·波蒙特说着皱起眉头。“可是我不知道鞋匠的事情能不能拿来利用——”他犹豫着,“会给我惹上麻烦的。”
“要命,那可不行,”欧罗瑞赶紧说。“那就算了。你还有什么?”
“也许公交车独家经营权延期的事情可以拿来作文章,还有去年郡政府办公室的一些纠纷。不过还得先去挖点东西才行。”
“那对我们双方来说都是值得的,”欧罗瑞说。“我会叫亨寇——就是那个《观察家报》的家伙——把事情弄得具体点。你只要把材料告诉他,让他写就成了。我们可以从泰勒·亨利的谋杀案开始。这件事情最称手。”
奈德·波蒙特用大拇指的指甲刷刷小胡子,喃喃道:“也许吧。”
薛得·欧罗瑞笑了。“你是说,我们应该从那一万块开始?”他问。“那倒是有眉目。”他站起来,穿越房间走到刚刚让狗进来的那处门,打开来走出去,在身后关上。狗还是躺在那张酒红杂金色的椅子前,没有起身。
奈德·波蒙特点燃雪茄,狗转过头来盯着他瞧。
欧罗瑞带着厚厚一扎绿色百元大钞回来,束着钞票的棕色纸带上用蓝墨水写着10,000。他把那束纸钞在手上重重拍了拍,说:“亨寇现在就在这里。我已经叫他进来了。”
奈德·波蒙特皱起眉头。“我得先在心里把事情理清楚。”
“随便想到什么就告诉亨寇。他会理清的。”
奈德·波蒙特点点头。他吐出雪特的后衣领,踢他的脚,把他赶到走廊的另一端,推进一个敞开的门,大吼道:“我回来要吃掉你一只耳朵,你这混蛋。”又踢了他,然后抽身回到走廊,摔上门,锁起来。
被踢进房间的奈德·波蒙特扶住了一张桌子以免跌倒,他稍稍直起身来,四周看了看。那条毛巾现在像围巾似的绕在他脖子和肩膀上。房里有两扇窗,他走到离自己较近的那扇,试着推上去,窗子锁上了。他松开锁,把窗子往上推,外头已经是黑夜了,他一脚跨过窗台,然后是另一脚,腹部朝下越过窗台,慢慢朝下放低身子,直到靠双手悬在那里,他用脚探着找寻支撑,底下什么都没有,然后他松手往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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