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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脑袋像被撕裂般钻心的痛,身体扭动着,意识模糊间,大量的记忆碎片如快放电影般闪现。模糊印象的父亲,未曾谋面的母亲,佝偻身躯的石伯,微笑着的英子,研磨的药草,香喷喷的包子,昏暗的百里城,哭泣着的英子,恶毒的人,拳打脚踢,满身的痛,夹杂着对父爱的眷恋,对母爱的奢望,对石伯和英子的依赖...
“小布,小布...”,一个女声用急切的抽泣着的音调呼喊着小布这个名字。
不知持续了多久,步子逍的意识恢复了些许,努力的将双眼睁开,却被泪水模糊了视线。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苍白的面容,美丽却憔悴。
“英子姐,我没事,咳咳”,步子逍以极细微的音调,似是梦呓。
这声英子姐叫的很是生疏,是基于这份突如其来记忆的脱口而出,但眼前就是这份记忆中本应微笑着的英子姐。
或许只是一场梦。
接着全身的疼痛袭来,“嗯...啊...”,一声闷哼。
步子逍紧咬着牙关,紧闭起双眼,鲜红的血从嘴角溢出,一行泪珠在眼角滑落。
“这是梦吗,为什么痛的如此真实!”思虑翻腾,步子逍试着回想这份突如其来的记忆。
“小布,小布,你...你醒啦,身上哪疼吗,跟英子姐说呀,呜呜...”,被唤做英子姐的女孩十一二岁的年纪,上气不接下气的,仔细打量着,双手荡在空中,生怕碰疼面前的身体。
“爹爹爹爹,小布醒了,小布醒了,爹爹...”,在确认“小布”的确已经转醒后,英子便快步向门外夺去。
此时的石伯正在偏房埋头熬着汤药,宛如一尊石刻的佝偻老者雕像,只有跳跃着炉火光的两眼,沧桑而深邃,分外生气。药炉旁放着一把生铁铸的镰刀,泛着水渍,被打磨的锃亮。
曾经的石伯本是善用长刀的,但如今家里最为锋利的就是这把采药用的镰刀了。
“小布醒了,爹爹,爹爹...”,英子短促的声音传来,石伯佝偻的石雕般的身躯仿佛昏睡惊醒的豹子,转身,起身,一个箭步便冲向了门外。
身后那把亮黑镰刀被碰落撞向了石质地面,砰砰声起,回荡良久...
“小布...小布真的醒啦?”石伯奔出偏房看到院中迎面跑来的英子,用微颤的音调不可置信的问。
“真的,真的爹爹,小布真的醒了”,英子欣喜的像绽放在风沙里的花儿,转而又抽泣着,“爹爹,小布一定疼的厉害,你快去看看吧,快!”说完便扶同石伯大步返回屋内。
此时的步子逍正强忍着疼痛梳理着两份截然不同的记忆,自己原有的和另一份突如其来的。
“自己上一刻明明是在青云观的藏书阁中跟一个黑衣窃贼厮打,烛台的油灯被打翻引燃了大火,火势很快就蔓延到了整个藏书阁,自己和那个窃贼都没逃出去,烟熏的厉害,之后自己便昏倒了。
再之后...貌似有一抹青光,很亮,自己意识模糊间仿佛被一股强力拉扯,感觉自己失去重力般飘离了地面,跟着便是现在带着另一份记忆醒来了”。
而另一份记忆是一个名叫小布的九岁小男孩的,小布所在的是一个超出自己认知的叫做天元大陆的世界,这个世界很大,有矿域、妖兽森林、五洲等区域,其中五洲包括东泗森洲,南焱洲,西盛鑫洲,北冰洲和中洲,地域广袤,每一洲的面积都是矿域的数十倍。天地间充斥着元气,有很多强大的修士和妖兽,小布就生活在位于矿域西北部的百里城,这百里城是矿域的十八座城池之一。
小布是被石伯收养的孩子,他从出生便一直跟石伯和英子一起生活,日子过得平淡却也温馨,他没见过自己的母亲,只知道母亲在他刚出生时就死了,而他的父亲因为一直在百里城外的矿区工作,曾经每年都有几次见面的机会,却也在两年前去世了。在小布的记忆里父亲身材高大却很消瘦憔悴,每次相见头上的白发总会变多一些,有好几次见面时父亲抱着他痛哭,他也跟着哭,却不懂为什么。
最让步子逍动容的是不久前发生的事,小布家住百里城西城,午后他同英子去东城购买吃食。东城相比西城要繁华的多,他们途经一家名为醉仙楼的酒楼时,馋嘴的小布因为想吃剑兽猪肉馅的包子,便独自跑到醉仙楼对面的包子铺购买。买完返回后发现英子不在原来的地方,连忙四处找寻,当来到醉仙楼旁边的巷子时,看到很多人堵在巷子里似乎在瞧着什么,走近后隐隐听到英子的哭泣声从人群里传出来。
小布急忙挤进人群,看见英子正被几个微醺的白袍青年调戏欺凌,英子在哭泣求饶,数名灰衣随从在旁边嬉笑起哄。
小布登时脑袋就蒙了,箭步冲向其中一个正抓着英子胳膊逗乐的肥胖青年,飞身窜到那肥胖青年的身上,张嘴便咬住了他的一只耳朵,小布像被激怒的狼崽子,只管拼尽力的撕咬。那肥胖青年反应也快,一个抖身便用气劲将小布抛飞了出去,小布摔在了英子身前。
不知疼痛的小布快速爬起,张开双手将英子护在了身后,双眼冲血低吼起来。身后的英子则大声哭喊,让小布快跑!
肥胖青年捂着血肉模糊的耳朵一边大骂一边喝令随从擒住小布,数名灰衣随从立即上前将小布和英子围住,肥胖青年大喝,往死里打!接着便是一阵狂风般的拳脚,而小布早已将英子护在身下......
步子逍紧攥着拳头,紧咬着牙龈,就如同他自己经历过一般,真切的感受到了小布为保护英子而被殴打过程中的那份坚毅与无奈。
眼角依旧湿润,心里不停意会,“这是怎样的一个社会,这!是梦吗?”
“小布,小布”,石伯坐在床边小心查看着小布的脉搏,用微颤的声调轻喊,站在一旁的英子满眼焦虑。
反复检查后,石伯确认小布已经恢复了生机,“脉搏虽然紊乱但生命已然没有大碍,修养一段时间应能痊愈”,石伯如释负重的说道。欣喜之余心中却暗自不敢置信,“先前小布明明已经没了脉搏,除非有起死回生的圣药,但...”,寻思片刻石伯抛下心中的疑虑,转头对哭笑着的英子说,“英子,快去看下偏房的汤药熬好没有,等下给小布服下”。英子猛点了下头,快步奔了出去。
房间中弥漫着烟熏的药香,一抹余晖撒进,映在了石伯形容枯槁的身躯上。
“咳咳...咳”,此时的步子逍已经彻底转醒,但全身的疼痛让他不停的颤抖,眉头紧皱,额头泛着汗渍。
不多久,英子端着盛好的汤药翼翼小心的走了进来,将汤药给到石伯手上,又用事先备好的毛巾轻轻地擦拭掉步子逍额头上的汗珠。
温热的药汁涌入步子逍的嘴巴,流进喉管,还未进入肚腹,药力便被身体吸收干净。当然这般奇效无人察觉。
汤药服食过半,也许是药力发挥了作用,步子逍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些,慢慢的睁开了双眼。
眼前坐着给自己喂食汤药的便是小布记忆中的石伯,皓首苍颜,花白的胡须稀疏一撮,着灰布麻衣的身体略显佝偻,微陷的双眼中尽是柔和。
石伯来自五洲,曾是修士,三十多年前在五洲之一的西盛鑫洲某赵姓富商家族中做护卫统领,富商家族因得罪西盛鑫洲霸主乾天帝国皇室,被抄家灭族,石伯也受牵连不但修为被废,更是被发配到了百里城外的矿区做了二十多年的矿工,期间石伯自学了医术,十一年前刑满释放后便来到了百里城,做了一名医师。
“石伯,我...嘶...”,眼睛恢复清明的步子逍正欲起身,怎知带动了身上包扎过的的伤口,一阵刺痛。
“孩子,小心躺着别动,你现在还很虚弱”,石伯用枯柴般的双手紧了紧盖在步子逍身上的短尾狼皮制的被褥道。
“小布,你终于醒啦,吓死英子姐了,我还以为你,呜...”,盘着双螺髻,一身米黄衣裙的英子带着哭腔,苍白的双颊恢复了些许的红润。
“英子姐,我这不是没事么,看我过两天就可以像往常一样练拳了。姐,别哭,不然就成花脸猫了嘿嘿”,步子逍学着小布的口气安慰着英子。
“英子,跟我再去给小布煎服灵药,家里还有一株风灵草,先前小布昏迷没办法服用,现在正好用上。呵呵,这风灵草疗伤效果可不错,明天我去妖兽森林再寻几株疗伤的灵药,保证小布这小子过几天就能活蹦乱跳了,呵呵”,石伯一扫愁容,说着便拉起英子向门外踱去,“小布,别乱动,老实躺着休息哦”,石伯走到门口时,扭头吹着那一小撮稀疏的胡须叮嘱了句。
“风灵草?妖兽森林?”步子逍思虑片刻着,搜索来自小布的记忆,“风灵草是生长在妖兽森林的一种一品灵药,状若游蛇,匍匐石面迎风生长,妖兽森林就在百里城的西面,相距约百里,而百里城就是因此而得名。
妖兽森林里面生活着很多强大的妖兽,同时也有很多臻稀的天材地宝,每年都有大量的修士或者凡人武者组成冒险队前往妖兽森林寻宝,其中的很多人会因此丢掉性命”。
此时此刻,步子逍已经确认眼前的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弹指间,已然隔世。多少人希望有重活一次的机会,都不可能实现。他想不透的是,死而复生的戏码竟然发生在了他身上。不是转世投胎,而是在另一个世界借助刚刚死去的小布的身体重生,竟然还融合了小布的记忆。
说来也巧,小布姓布,释义布衣,而自己姓步,步伐的步,同音不同意。
“这或许该是幸运的,至少我还保留着前世的记忆,我还是步子逍”,步子逍自我安慰着。
步子逍重生之前还不满十八岁,前世短暂的生命犹如一棵断了主根的依米,迷失在沙漠中,而当它的主根终于重新生长时,生命却被大火吞噬。
他十二岁时因为父母离异,原本的乖乖少年性情大变,带着对父母的埋怨与仇视,将青春期的叛逆发挥的淋漓尽致。他曾一度认为父母的离异是一种背叛,背叛了爱,背叛了亲情,背叛的家。认为父母曾经的呵护和疼爱都是假的,他对身边的一切都是失去了信任,他遗失了整个世界。
十三岁开始混迹社会,上学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惹是生非和打架斗殴倒是常事,成了一个十足的问题少年。
他的外公是唯一能够约束他的人,也是他最敬重的人。
他的外公原名胡方舟,生性喜好奇山异景,年轻时游历宝珠山失足遇险,幸得青云观玉陵道人相救。在青云观养伤期间深受道法熏陶,之后拜师玉陵道人,得法号云游居士,自此每年都会前往青云观静修一段时间。
步子逍十七岁时,因一次校园争风事件被高中部劝退,他的外公怕他继续颓废下去,也为平复他叛逆的性格,便带着他前往青云观静修。
青云观有近千年历史,地处宝珠山之巅,曾一度破败,近年来得到**出资整修维护,但因地势险要,山路崎岖,鲜有游客到访,青云观中有修士数十人。
步子逍在青云观一待就是大半年,他渐渐喜欢上了道观里简简单单的生活方式。每天就是随外公一块打打拳,听听修士们探讨道法,偶尔帮着做些杂活,其余时间则都是泡在青云观的藏书阁。藏书阁里收藏了数千本道学典籍,步子逍虽然一度浑浑噩噩,但他打小就记忆力超群,大半年的时间里,他将藏书阁里的道学典籍通读了大半。直到一日午夜,他在藏书阁中遭遇窃贼,在大火中结束了未满十八岁的生命。
步子逍对于在新的世界重生,并没有过多悲喜,只有当他想到对于自己的离世外公肯定非常伤心时,不免一阵心悸。
“或许,始终对我百般讨好的父母听到这个消息时,也会心痛吧。即使他们已经有了自己独立的家庭,包括孩子”。
神思缥缈,梦回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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