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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人,市侩又庸俗。望了红轿渐行远了,便轻巧地从檐上跃下,
红轿对他没有丝毫吸引力。
高力士倒是不舍地折返了回来,
“李白,极乐宴的邀请函,要么?”
李白笑了,点头接过,细细凝神望了望,像高力士点点头,“多谢。”高力士也点了头,“明日午时,记得赴约。”
再点点头,高力士行远了,眸里的寒光照透了那封请函。
玄宗走入了宴门,
近了,又近了。
轻轻地抚摸着龙泉,纤长的骨节分明的指有韵感地敲击了白珺,噙着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在完美了距离,握紧剑,
抽剑的一瞬,被双玉泽的小手打断了,
那双手轻轻触了触他的肩,
“您就是李白么?”
多么朴实,简约的刺杀就这么被打乱了计划,只得暂且停手,微地颔首,“是。”
“我很喜欢您的诗歌。”
很悦耳的声调,李白愣了神,绝对是花朝春月的美梦里的音节,真不像是凡间的声,不禁回了头,剑不情愿地回了鞘,不满地轻轻甩了甩,回眸的瞬间与白珺碰撞着叮当作响。
于是便对上了笑吟吟的注视。
美么。早已不是华丽世俗的辞藻可以绘述,这是超脱于自然的,很极端,绝世,却毫不做作的素朴,似凡间容不下的玉莲,仙世里默默的内敛的艳丽,
李白生平第一次泛起了腮红,忘却了此行目的,一切准备好的傲岸与豪迈,于这样的美中,连骨子里的凌厉,也在缓地流失。
“清平调,”很动人地笑了,“您写的真美。”
他方才知道这便是万众瞩目的贵妃了,与映像里恶人的那种红颜祸水仿佛也有几分不同,皱眉仅仅数秒,便不语地舒缓了笑颜,
“是为我作的么?”她继而问道。
有些惘然地,不可抑制地想点点头,默许她的喜爱,却忽的清醒了,欲要垂落的头很快清醒了,他摇摇头,不再理会她的目光,伏在酒池畔,舀上一捧酒,
“我不为任何人作诗,诗,是写给自己的。”
高力士闻声也赶来了,几句责骂李白也没听进耳里。
“谢谢你。”
柔柔的,软嫩的声酥入了他的心里,令他觉出很战栗的害怕,他起了身,不愿再产生任何瓜葛了,如若再谈论下去,这女子可能就要成为自己的祸水罢,
开了自己的葫芦,阔步便走,“今朝唇酒与夜品。”
是她?
是他!
李白的面容都惊诧地僵住,见她越地靠近了,便刻意挤出了一分笑,
把云游在眼角的醉意肆意漾开,抿一口酒,冲她一点头,
真不清楚她怎么找到这来的,玉山,瑶台......他思索着,不由地笑了,并无任何深意暗含的四字,被这个傻瓜痴痴地误解了,
贵妃含着笑,绸缎下包着蕊般沁人心魄的丽影。
李白呆了呆,假借了醉样,撇开了目光,很虚缈地瞟着一旁的老马,“您的诗,我很喜欢。”
“呵,”李白终才从椅上转背离开了,“多谢。”
有些留恋地注视了这长亭,眼角却不经意间闪进了她的笑颜,跨上了马,欲离开的瞬间,不可避地望见她揪心的失落神情,止了步,回首笑笑,拍了马,“娘娘,日后见!”
“来了么?”她并没有回头,很静默的注视前方,“你迟到了,”终还是不忍地回了头,“迟了好久。”
望了站在湖水中,显得如此单薄的她,手心还紧紧攥着他刚刚抛出的莲,风般疾驰到她眼前,扫了她满面的氤氲的水汽,他狠歉然地默默注视着她,
“我等了三日,你再晚来片刻,我可能就没在湖水里了。”她苍白的俏脸上终是浮上满足的红晕,“谢谢你,你还是来了。”
他见她很满足地笑了,古道袖袍里的似细弱的胳膊竟在微微打颤——很是心痛。
“对不起......”
随着水的碎响入了她耳畔的三字,比任何饱含深情的甜言蜜语更加无可厚非地攻陷了她的心,连最后一丝嗔怒,都呆呆地止住了,心仿若给什么撼了一下,她霎地明白了,纵使他这般超然于人间的独尊异类,也会掏出自己许久不曾回望的心,
她攥了莲的手慢慢松了,那败烂的莲仍是那么清高桀骜,跟他多像啊,她闭了眼,
风铃般的,曳曳地摇落出静匿的密语,“太白,今后,我愿意等。”
李白轻巧地避开了她的目光,心硬了下来,竭力狼心狗肺地笑笑,“以后别等了,太久了,你等不到。”
“只要你,万千乱离后,心中仍能有我的影,今生,我可以等。”
没法再拒绝,有狠不下心说出任何一句话,很怕暴露了自己的不忍,用尽最后一丝勇气摇摇头,白光掠了掠,逝了。
幻影的残存触光即逝,她迟迟没有勇气上前,在白光消匿前,鼓足最后的勇气,闭紧了眼,泪从胭脂粉里爬过,顺柔地化为链状缤纷的斑斓水墨,在她的锦衣料子上缀出绚烂的,绽开的一株彩莲,再腆然地一笑,毫无遮拦投进湖的拥抱,
李白回头了。
李白知道自己为什么回头。
这多莲,霸道地盘踞了他的世界。
这朵莲,是天边一抹愁云,是池畔一株新生,是火光里的血焰,是小径的幽芳,是解府里冷血杀灭的众生,是长袍霓裳孪生的星光,是腰间的龙泉,是一轮冥冥的残月,是摇曳的一盏劣酒,是满了白页的一篇诗,是萦绕万象的剑气,是包罗了梦境的,他的世界。
只需轻颖地在他面前巧笑,便水般涌进他的心房。
“玉环,”池中寻了一株莲,缓缓地将她与莲一并托起,将莲递送到至眼前,“以青莲为期,莲不败,我人便在,人在,心安在。”
迟迟地却没有接过,她痴痴地寻觅了自己的心意,却而微笑的一瞬,涌了泪,对自己的意愿心知肚明。
青莲在手了,人走了,柔滑的,娇弱的,
飘转而下的,洒落的,吻过的,会不会如约而至的,能否忘川的一抹清香,呵,
不过一株莲么?
李白忆得瑶台下的第二次偶遇。
偶遇?他皱皱眉,是该偶遇了罢,许久没曾去过了,很怕与她相见,产生不必要的牵扯,算了罢,她也许在等,他舒展开面庞,入了酒馆,
堂倌里的声响,嘲哳还嘈杂,搅乱了他的思绪,三文一盏杯酒,却细细地抿,品味一番,才在喉间有了着落,涩气遍满了口,咂咂嘴,又是觉出粗劣的,带着土气的一腔辛辣,
简直烂到了极致。
不过他喜欢,他热爱这种粗鄙的美味,这种质朴的,朴素的,源于自然的恶心的酒香,竟如此纯雅地令他难以释手。
原始的那种圊土味儿,狂狼的,自由的,浪傲不羁地弥漫着李白抵御不住的涤涤白汽,他很满意,又吞了一口酒。
这才是好酒。
他的爱好同他无可挑剔的剑法般从不曾遭人质疑,剑客们纷纷掏钱买酒,接过面带不解之色的小二递上的酒,兴高采烈一口豪饮,却立而愁眉苦脸地含在口中,鲜少有咽下去的,吐出,倒也不会觉得浪费,三文么?浪费便浪费,便就又拍出一串铜钱,换盏好酒。
上了马。
已有一季不曾到瑶台罢?他晃晃身子,微醺着策马离去,脑中迟钝地斟酌也许见到她的话该如何开口。
果然。
“等候许久了么?”
她并不点头,见李白来了,回了身,有些哀矜地笑了笑,
“等候了一个春季,每日都来。”
见李白一句抱歉的话也没说出口,有些恼怒的颦蹙了半晌,
她日复一日地前来,就是为了能见他哪怕是一面。可却乍一想,李白也并没有与她约定过何时再见,不过是自己毫无意义的无端臆想罢了,便就舒缓了面容,浅笑着心里原谅了他。
李白莫名地不肯原谅自己,他只觉得自己绝对做错了什么,尽管自己傻傻的也不清楚到底错在哪里,
反正自己有错在先,想道歉,却默默地说不出道歉的话,只是无言地,眼里有歉意地注视着她的美眸。
油纸伞撑开数角,李白发现小雨下了,沥沥淅淅地落在了袍上。
“过来吧。”
她朝着这个懵懵的少年笑着挥挥手。
李白不好拒绝,掩饰了自己的那番不安,下了马,乖乖地站到她的伞下,也不说话。
很难受。李白想到,再这样站下去恐怕要沉默到死。
他动了动,被她叫住了,
“明年的极乐宴,希望你能来。”
李白考虑着,现在离得这么近,想跑掉对他来说却也不难,只是没勇气偷溜,他注视着那对美眸,不禁点点头。
“一定赴约。”
“多谢。”
她笑了。“不必。”李白摇摇头,终是笑了,“我走了,到时见。”
“嗯。”贵妃朝他的背影点点头,满意地撑伞步回,至少有个确切的期限了,她浅笑着。
草草结束了令李白万分羞囧的交谈,上了马,头也不回,便策马快捷地离去,飘飘地淡漠出瑶台这方景。
忆得那次的极乐宴。
首是一曲小雅,在者一曲月调,很是动听,
锦瑟,一双纤纤玉手,白如玉,嫩如藕,绵柔的细指在抚弄着弦,轻巧地微微拨动,就是数个低冗亦或高亢的音节,一曲小雅,接一曲月令,惆怅的音中,弦与长空刺撞的声响迟迟未能尽,不及曲终,她的笑颜就模糊了,俏脸展望的瞬间,皓齿乖巧地露了半分,在他的思念里,碎成了浮浮的一笼炊烟。
罢,不提罢,他细细回想那一次迹遇。
极乐宴,青莲谣的舞曲,在墨画般的卷上铺平,碾过一散叶,长腔里魅人地影流过迹,沉寂一湾清平,
“青莲谣,喜欢么?”她问他。
“很是喜欢。”李白乖乖地点头。
小手捧着李白的那份清平调,细细地品读着。
“你的诗,真的和你傲然的婉约,很像。”贵妃评价道,“写的真的太好了。”
她似不经意地观察着李白面庞中的丝毫变迁,轻声道,
“可惜,不是为我作的。”
“的确不是为你写的。”瞥见了她眼里黯然深藏的忧伤,他怜惜着轻握住她的手,递出了袍中存了许久的那绽钗,望了她高高盘卷的发髻,把那青莲金钗,轻轻卷入了她的发梢,“这是给你的。”
“我该走了。”李白上了马。轻持了龙泉。
“又寻棺么?”
“嗯。”他也不想矢口否定,轻轻点点头,烟柳任平着,在朦胧烟雨醉笑中让贵妃看得有些痴迷,“我想去萧山,寻了棺,找回一些,遗失的,青莲的什么。”
“那,”她抿着嘴,注视了他,“明年,还会来么?”
“尽量。”他含糊地垂下了头,气逸又漫不经心地抚弄佩剑旁悬吊着的白珺。
“谢谢。”她点点头。
贵妃等着他道出一声“不必”便准备转身离去。
他却是默不作声,沉香亭那方长椅上栖了一只鸟,他盯着它简直要出了神。霎时恒静无言,莫名间,仿此生绵延,忆了与她相处的,没有剑,没有酒的闲散时光,
一莲一世界,一尘一场空,四两清酒,三分浅笑,二月三春柳,一生为一莲,一莲献一人。挑灯回看,萧瑟一场叹,
超脱出的,他寂寥的世界。
他微微点了头,
“我会来的。”
紧住了唇,决了心,驰着去了。
贵妃恨自己。
她恨自己的不忠,她是皇帝最宠爱的妃,却爱上一个遗世浪荡的单薄过客,她恨,她怕,她坠着泪,拭去泪,娇颜上浮了迷离,笙歌落,烟焚,作尘,断去痴缠,
入了他常去的酒馆,不顾旁人诧愕的目光,要上三文一盏的酒,一滥痛苦下肚,冲散纵横的牵绊,再顺着红颜,抚上发间的那株莲,不唏嘘,嫣然笑,平静地告诉自己,
我不后悔。
......
血溅了,又溅了。
他要快,要更快,除了她的,不愿再沾染任何人的血。
长冗的血线,天青色的苍穹,封了乌篷船坠消的四起炊烟,他长吐了口气,世界静得仿若消匿。
如是一场,曼妙的,红尘的,荆棘噩梦。似路过了长安的千街万巷,忆不得石板桥上青淼的偶遇,世界静得仿若消匿,终是渡了这劫,背负万丈尘寰,回到了檐下,试着抛却她的那番记忆,终还是低下头去,捧起她的花扇,繁华尽,人迹绝,蓦然间,影惊鸿,携了龙泉,出了长安。
“太白。”出乎意料地,她竟然多说出了一句话,李白琢磨着,止了步,思考着如何回一句话。
“我不后悔。”
她道出这句话,李白便知晓了她的心意,他心中默默地道了谢,点点头,可于现实中却无动于衷,急切地在思考如何答复。
“后悔?”李白淡然问道,只是为了装装傻,结束这场谈话。
她捧着李白给她的莲,没有任何李白预期内的情感波动,她开了口,不留半分地道出了自己的心意,
“喜欢你,要忍,要追,要哭泣,一直在等,很久,纵使如此,我不后悔。”
他默默地,夜里不会暴露出他的神情。
“太白,以青莲为期,莲不败,我意不改,纵使莲败,我心犹在。”
“多谢。”
拱拱手,黑夜中如是满足地一笑,
马踏飞燕,齑粉漫散。
出了,这一方盛宴,错失了生命中注定的一瞬花期,滴滴答地随着雨点踏着水花,眸里映射出曼妙长安,幻乐的虚像渺然,于是就安稳地于尘世行走。
捧了莲,带笑,隐匿亦踌躇,道着人烟,不顾杂乱的内敛,眯着摄人的浮眼,拾了半生的清浅,予你一株莲,暖你一世欢颜。
连败,情在,莲未存,心安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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