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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的,打死这个兔崽子!”
“哈哈哈哈,别打人家脸啊,打人不打脸不知道吗”
“哈哈强哥说的对,使劲啊你俩早上没吃饭吗”
楼梯旁,不断传来一声声狞笑夹杂着沉闷的击打声。
角落里,一个瘦小的身影抱头蜷缩着,周围的四个青年正在对着他拳打脚踢。
“喝,呸!”
一块浓痰从一个青年口中飞出,准确的降落在被殴打者的头上,那个瘦小的身影颤抖了下,依旧抱头蜷缩着。
“哎呀,开心了,走了走了”
“小比崽子,这次打爽了,等下次老子不爽的时候再来打你啊,哈哈哈哈”
“居然敢在强哥排位连跪的时候穿新鞋,这比玩意就是欠打”
“玛德,你还敢提我排位连跪,要不是你这个坑货……..”
四个青年点起香烟,互相调笑着走出了角落,嘻嘻哈哈的笑声渐行渐远。
良久
“叮咚叮咚~”
上课铃声回荡在校园中。
这个连阳光都照射不到的阴暗角落里,一个瘦弱的身影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清秀稚嫩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眼睛如同两潭死水,仿佛刚才被殴打的是别人一般。
他慢腾腾的拍掉身上的黄土,拍掉校服上的鞋印,又伸手将头上的痰抓下来,将痰甩掉。全身上下剧痛不断地传来,仅这几个简单的动作,他做的就无比艰难。
脚下的鞋子歪歪得套在脚上,满是泥土,几个鞋子上装饰的物品被小刀划得破破烂烂,他拖拉着鞋,一步一步慢腾腾的往外走去。
教室中,一片嘈杂,乱哄哄的简直比菜市场都热闹,嬉笑打闹聊天扯皮,老师拿着课本,自顾自的在讲台上念叨着,台下,没有一个人在听老师讲课。这时,后门吱呀的一声打开了,一个瘦弱的身影走了进来。教室里短暂的安静了一下,随后便是哄堂大笑。
“呦,大班长回来啦”
最后一排坐着的青年捏着嗓子阴阳怪气道,此人赫然就是刚才对瘦弱身影拳打脚踢四人中的一人。
阴阳怪气的声音又掀起了教室的一波笑声浪潮,同学们都嘻嘻哈哈的看着这个蓬头垢面,衣衫不整的人。
讲台上的老师有不忍有怜悯更多的是无奈,但他没有制止教室里的笑声,只是淡淡的说了句:“张伟,快回你座位上”
张伟没有回答,瘦弱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慢腾腾的顺着过道往前走,两旁尽是嘲弄,不屑的目光。终于走回了他在第一排的位置。他扭头检查了下板凳,然后手抓着板凳慢慢的坐了下来。
老师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却没多说什么,又开始继续念叨,教室恢复了喧闹嘈杂。
一晃到了下午放学的时间。
学校的停车棚,这里停放着家里的比较远的学生的交通工具。那些学校中的社会人,骑着摩托,后座坐着漂亮的小妹,在发动机的轰鸣中扬长而去。家境殷实的学生,骑电瓶车,电瓶车两边贴着绚丽的灯带,闪烁着各种颜色的光,油门一拧毫不费力。普通的学生,骑自行车。
角落里,一辆倒在地上,锈迹斑斑的自行车就是张伟的座驾,这是他在工地搬砖的爸爸省吃俭用了半个月淘来的二手自行车,虽然破旧,虽然连个车座都没有,但是经过张爸爸的维修,依然可以让张伟每天在学校与家之间,这相隔的十公里中少受一点苦。而现在,本就破烂不堪的自行车更加面目全非,车上布满脚印,链条不知被什么东西剪断了耷拉在地上,后轮瘪瘪的,不知是被放了气还是被扎坏了轮胎。昨天母亲买新鞋时送了两张贴纸,被张伟贴在车架上,张伟还记得自己拿到贴纸时候的开心的笑容,此时贴纸也被撕得破破烂烂,卡通人的头和半边身子已经不翼而飞。张伟眼睛有些湿润,朦胧间,他想起了两年前,想起了他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两年前,张伟小学毕业,在小升初择校的时,张伟的班主任许老师,暗示着只要张爸爸给她几万元好处费,就可以给张伟分配一个重点初中。几万块对张伟家来说,是一笔巨款,张爸爸辛苦工作一年,可能也就赚几万块,思来想去,张爸爸拒绝了贿赂班主任。本想着以张伟班级第一,在年级名列前茅的成绩,就算不交好处费,也可以分到一个差不多的学校中去,谁想到,可能是许老师报复,也可能是命中注定,张伟以优异的成绩成功进入了全市最差的学校。张爸爸气愤极了,可木已成舟,档案都已经分配完毕了,在想挽回已经为时已晚。张伟只能含泪去了这所距离居住的棚户区十公里以外的全市烂学院中数一数二的学校。
开学当天校长在台上笑出了声,请张伟上台向同学们介绍学习方法。殊不知,台下那群朽木,无一可雕之材,不仅没有听进去学习方法,反而张伟被当成了出头鸟。开学后,张伟受尽了全年级同学的抵制,但是老师们,却格外喜欢这个聪明的孩子,任何知识点,只要讲一遍,张伟就可以掌握,甚至可以举一反三触类旁通,老师们在他身上看到了希望,将张伟任命为班长,经常给他开小灶。这样更加触怒了那群不学无术的学生,他们开始组团针对张伟。
一天,全部老师临时有事需要开会,最后一节课变成了自习课,身为班长的张伟自然被老师叫上台去,要他维持班里纪律,说罢就离开了。在老师们走远后,教室里瞬间变成了蜂窝,喧闹不已,张伟赶忙维持纪律,可本就看他不爽的混混们哪又听他的话,教室变成了菜市场。甚至隔壁班上的人也跑来玩耍,张伟急了,拿着黑板擦用力拍打讲台,叫着,企图让喧闹的菜市场平静下来。果不其然,菜市场果然平静了下来,但不是他的功劳。是隔壁班上的老大苟强,苟强的爸爸是学校附近一个村里的恶霸,哥哥又是一个混黑社会的,校长都不敢招惹。苟强来张伟他们班,是找朱史玩耍,他俩是一起长大的玩伴,朱史的爸爸又是村长,官大权大,他俩搭伙更是无人敢招惹。
苟强一看在台上试图维持纪律的张伟,嘴里骂着:“你妈的,你还要管到老子头上来”,拎着凳子就冲了上去,朱史更是紧随其后。张伟本就瘦弱,虽然聪明,向来温和的他怎么可能见过这种场面,直接被打倒在地,一群看张伟不爽的混子也冲了上来对张伟拳打脚踢。等到老师回来的时候,张伟已经倒在血泊中晕过去了。
苟强和朱史起了头,等到张伟从医院回来后,没有人再回对张伟有好脸色了,稍有不合,就拳打脚踢一顿暴揍。苟强和朱史更是因为殴打张伟,结识了同年级的混混吕投和马最。从此,张伟的生活就变得水深火热起来。发型不对,暴揍一顿,穿了新衣服,暴揍一顿,考试考的比他们好,暴揍一顿。不管张伟做什么,他们总有理有暴揍张伟。殴打完之后还不忘记将他本就不多的生活费抢走。
初一对张伟最好的一位老师本想帮他出头,结果被苟强叫来的社会人围堵,殴打,甚至校长都在朱史家的威胁下,对老师进行了处分。之后,就再也没有人为张伟出头了。
逆来顺受了两年,这种行尸走肉的日子一直重复了两年,张伟就在这种暗无天日的环境里生活了两年。他变得麻木了,甚至已经习惯了殴打,习惯了没有朋友,习惯了这种霸凌。比暴行更加可怕的,是受害者竟习惯了暴行以及他人对暴行的袖手旁观。这两种行为,无疑是在变相的帮助施暴者,让施暴者更加肆无忌惮,更加猖狂。
张伟看着倒在地上的自行车,看着车架上那个没有头的卡通贴纸,看着自己被划破踩坏的新鞋,他心疼父母同时也恨着他们,他看着父母早出晚归累的像狗,艰难度日,他心疼;为什么要将他送来这地狱般的地方,让他终日饱受折磨,他恨。
“凭什么我就要这样被欺负,凭什么我就要这样被践踏,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啊!!!”空荡的车棚里传来张伟痛苦的嘶喊
良久,张伟推着自行车慢慢的走出了车棚,看起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只是那双如同死水般的眼底,一丝愤怒的火苗,逐渐挣扎着升腾起来。
呱呱呱
一只乌鸦嘶叫着,拍打着漆黑的翅膀飞向远方
天边,一轮血红的太阳正在缓缓沉下地平线,黑暗的帷幕正缓缓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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