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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陌，快出来吃晚饭了。”北月看着端坐在竹凳上捧着一本破旧经书的瘦小身影，脸上不禁露出心疼之色。“妈妈你先吃吧，趁现在还有太阳光，等一会就看不见了。”北陌抬头看了看窗外即将影入西山的黄昏，急忙又小心翼翼的翻了一页。
“那妈妈陪着你看吧。”北月走进只有一张木床和一张书桌的的窄小房间，微笑着蹲在北陌旁边。回头看了一眼摆在厅堂还冒着热气的一桌饭菜只能无奈的摇摇头。然后目光注视在北陌脸上就再也移不开了。
“北陌长大了想干什么啊？”
“给妈妈买漂亮的衣服。”
“除了这个呢？”
“好像没有了，妈妈你别打扰我啊！”
“好好，妈妈不说话了，不打扰你了。”北月像是害怕被赶走般对北陌做了个封嘴的动作，眼中的宠溺之色没有经过一点点的掩藏。
太阳神不愿再多施舍一丝光热 ，缓缓的在天边消失不见，当它隐去最后一丝光芒北陌的视线才从经书上逃脱，狠狠的伸了个懒腰后用脚尖触碰到地面慢慢的从竹凳上滑下。
北月看着北陌一连串的动作不禁欣慰的摸了摸他的头。“现在可以去吃饭了吗？”
“嗯，可是菜都凉了。”北陌看着屋外的没了热气的饭菜，有些自责的挠了挠头。
“没关系，妈妈再……”话未说完，一个书生打扮却满身酒气的中年男子从厅堂大门外走来，一把扶在不知经过多少次的修补摇摇欲坠的木门上，咯吱咯吱的声音响起，当那只手离开之时，木门已是接近崩溃的边缘。北月把北陌往身后拉了拉，有些痛苦的看着眼前的男子。
“怎么菜都凉了，北月还不快去热一下，老子肚子饿了。”男子用鼻子闻了闻饭菜，如一滩烂泥般趴在饭桌上。
“北陌听话，你先去屋里呆一下。”北月把北陌往屋里推了 推。北陌有些厌恶的看了一眼男子，却还是转身向屋子走去。
北月端着菜盘走进厨房，不一会饭菜又重新恢复了热气整齐的摆在桌子上。
“呸，怎么都是素菜？这让我怎么吃？”菜碗破碎的声音响起，满桌的饭菜入赘冰窖般洒在冰凉的的地面上再生不出一丝温暖。
“家里没有肉了，你先凑合着吃点。”北月弯腰慢慢捡着碎片，身形有些颤抖。
“没有了不会买吗？”
“明天，明天我就去。”
“现在就给我去！不要拿猪食来搪塞我！”男子用手指着失去光明后有些阴森的夜。
北月看着一双萎靡疯狂布满血丝的双眼正瞪着自己，有些红红的眼角再经不住泪水的冲击。坚强的外表彻底破碎，满心的怨恨便如破堤的洪水般宣泄出来。“你不知道北陌这孩子心底善良不愿吃肉吗？再说我们还有钱买肉吃吗，你每天只会想着考取功名，知道这个家已经变成什么样了吗？”
“你这是在嫌弃我没用吗？我那么拼命的去考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当初你选择嫁给我的时候不就是看中我有这个追求吗？怎么，你现在是后悔了吗？”男子挣扎着站起来，可还未站稳就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可是我一个人再也撑不住这个家了……”倔强的身影终究向生活低下了头，充盈着泪水的眼睛在此刻看不到一丝光彩。
“那你现在是想离开了吗？留下我独自一个人等死？”
“为了孩子，我也许只能选择……选择离开……”北月几乎是把头埋在地上把话说完。
“我死了你也别想活！”男子突然暴怒的从地上窜起来死死的掐住北月的脖子，脸上只剩下了无情和冷血。
“放手……啊……”北月看着已经变得陌生的脸庞，巨大的力气使他根本喘不过气，只能无力的挥动着双手，渐渐的露出了绝望的神色。
“放开我妈妈！”北陌从屋子里冲了出来，不要命般的捶打着男子，却是显得如此的无力和不堪。情急之下他一口狠狠的咬在了男子的手上，北月终于挣脱了死神的双手，斜躺在地上大口的吸着空气。
“你个小畜牲，连你爹你都敢咬，你也不想活了吗？”男子一巴掌甩在北陌脸上，北陌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
“他是你儿子，你还是人吗？”北月爬向男子，一把抱住了他的腰，迎来的又是一顿拳打脚踢。
跌落在一旁的北陌看着妈妈被毒打，余光不经意间扫到了破碎的碗片，还来不及把这个念头掐灭，北陌就再次冲向了男子，碗片对准了男子的侧腹部。
“不要，北陌不要……”北月看着直冲过来的北陌扒开男子粗壮的手臂，转身挡在男子的侧边。
“嘀嗒，嘀嗒……”北陌的脑子在这一刻完全空白了，鲜血滴落的声音被无限放大，时间仿佛刻意停下了急促的步伐，北陌还没来得及闭上眼睛北月惊恐的神色就彻底印在了他心中最脆弱的一个角落。
“他……他是你父亲，不可以……不可以这样……”北月那双夹杂着疲倦，痛苦却又充满慈爱的瞳孔似乎有些解脱般的想要永远藏在眼皮的背后，再不受一丝一毫的污染。
“北月！北月！”男子终于回过神一把搂住腹部还插着碗片的北月，复杂的表情使他整个脸部都扭曲了起来。“哈哈哈……死了好，死了好，死了好啊！哈哈哈哈……”男子笑着笑着便是泪流满面，放开搂住北月的双手，一歪一倒的向门外走去，一个踉跄撞在门上。
“轰！砰！！”木门坍塌的声音压过了在此时响起的天雷，灰尘抖落击打在地上，雨点似乎发不出声音只剩下风吹走了它存在于这个世界最后的痕迹。“哈哈哈哈……”嘶吼出来的凄惨笑声布满了天空，和乌云缠绵着渐行渐远。
“北陌……”用眼睛死死盯在沾满鲜血的双手愣在原地的北陌被如强心剂般的声音唤醒。“妈妈，妈妈！”北陌几乎是双手双脚并用的冲向北月。“妈妈你不会死的，不会的！我带你去找大夫。”北陌手忙脚乱的把北月往自己背上拽，可他挣扎着站起来时拉起来只有北月的半个身子。“妈妈我错了，不会了，下次不会了。可你能动一下吗？我背不动你啊……”
北月看着北陌，嘴皮颤抖着却是没有丝毫分来说话的力气，眼眸若隐若现的流不出一滴眼泪。
北陌感受到背上的气息越来越弱，不知力气从何而来竟半背半拖的拉着北月走向雨夜。
………………
“快开门啊！我妈妈生病了……”北陌背着北月半跪在门口贴着一张医馆牌子的木屋门口，一只手扶住趴在他身上的北月，另一只手拼命的拍打着结实的木门，留下的却只有一个个红色的手印。“求求你，开开门吧，我妈妈快要死了，求求你……”
“老头子，看他们也挺可怜的，就帮北月看一下吧。”屋内躲在窗子边偷偷往外看的老妇人声音有些微弱的对着站在一旁的老头说道。
“就你话多，血流了那么多，也不知是谁干的，别惹祸上身，晦气。就算医了他们能有钱给我啊！白白浪费药材！我们的家境也不好，别救了别人把自己埋土里了。跟了那么一个废人只能怪她自己命不好。回去睡觉！”老头瞪了一眼老妇人，黑暗之中看不到他丑恶的嘴脸。老夫人受到呵斥条件反射般往空中挡了一下，转身走开，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会有人帮我们的，一定会有的，你再坚持一下，妈妈。”北陌用手抓着门，艰难的起身。巨大的压力之下颤抖的双腿不听使唤的左右摇摆。天空依旧在伤心流泪，单薄的身影在雨中却是连难过的权利都没有，用意念支撑的身体生怕一分神就倒地不起。
“有人吗？出来帮帮我吧。”行走在不知自己走过多少遍的街头，北陌此时却是迷失了方向，两旁紧闭门窗的一家一户像是事先约好了般早早灭了油灯。“妈妈，灯油的价钱好像又贵了，他们怎么都睡觉了，可是你不能睡啊，你不是说要去买油灯给我看书的吗？我还等着呢……”被雨淋得不成样子的北陌只是本能的操纵着达到极限的身体不断向前走去，他不知道北月是否还活着，紧紧拽住北月的双手却不曾松懈过一下。“妈妈，我长大了就给你买最好的衣服，你穿上一定很漂亮……我还要再买一个竹凳，我看书的时候你就可以坐在我旁边了，蹲着双脚一定会很难受吧，就像北陌现在一样很难受，很难受……”
“砰！”积水四溅，倒地两道的身影却是发不出一丝吃痛的声音，北月苍白到极致的脸颊摔落到地面，鼻子前的积水没有半分触动……
北陌用尽最后的力气趴在北月背上，扫视了一眼周围比夜还黑暗的一排排屋子。身体得到解放后意识也跟着清醒起来，比冰凉的地面还要刺骨的话语在耳边响起。
“真可怜，唉！”
“哼！自作自受，嫁谁不好嫁个酒疯子。”
“晦气的女人！死了也算是解脱了。”
“……”
北陌听着也看着北月，两行清泪终于找到了助力顺着稚嫩的脸滑落。“妈妈，可不可以告诉我我要怎么办？我恨他们……都是因为他们妈妈才会死！”北陌的脸浮现出诡异的神色，瞳孔渐渐被夜的颜色占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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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有些浮肿的眼睛停歇了，月亮从云中探出半个脑袋看着被火海笼罩的村子，没有凄惨，只有火星炸裂时的璀璨，夺目而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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