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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街上并没有谢晓生预料的车仰马翻,只是嘈杂了一些,路人的脚步更加急促而已。三人小心翼翼的沿着街边向城门方向走去,在距离城门还有两个街口的时候,一股腥味就隐隐传来,想来应该是处死了很多人。
果不其然,在城门百丈远的地方,谢晓生他们驻足而立,只见城门上已经密密麻麻挂了一排的人头,城墙下面的尸体则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渗出汩汩的血液还没有发臭,气味腥甜,色泽鲜红,向着低洼之处慢慢流淌,但在汇集的过程中,却不可避免的沾染上了地面的泥土和枯草,逐渐失去了光泽,也逐渐失去了供人观赏的乐趣。
围观的人不多,谢晓生也不敢太靠前,但从尸体的长度和头颅的发型来看,大部分是日本人无疑。
此时的城门已经被蒙古士兵团团围住,城墙上也站满了人,城门外估计人数更多,昨天的事必然已经引起了轩然大波。
让谢晓生他们感到意外的是,一群穿着高丽服装的人也站在城头上,其中一个还不断的低头哈腰,跟眼前的蒙古人不断的说着什么。
远远看去,也不难辨别,此人应该就是李黑子,经过这些天的打探得知,李黑子是高丽国在耽罗的小统领,原名李朴姬,因为长得黑丑,被日本人称作李黑子。
高丽人毕竟从唐朝时就开始管辖这个岛国,虽然目前已经易主,但是地下势力还是非常顽固。
此时的高丽国也已经沦为元朝的资深小跟班,也可以说是称职的家丁打手,蒙元第一次攻打日本的时候,高丽人也可谓是不遗余力,五名副将中四位就是高丽人,打起仗来也无比卖命,就像是黑社会老大身边的恶犬,对拿着大棒的主人摇尾乞怜,穷极奴相,对弱小的对手则狂吠不止,狐假虎威。
身处乱世,且势力不佳,却还想保留尊严,跟西夏、金朝、宋朝一样如果亡了也就亡了,但是高丽不一样,反反复复,最终奇迹般的没有被蒙古人彻底消灭,虽然是再次沦为藩属,但是好歹是保留了名义上的自治权。不过也就是换了一个主人而已,但这个主人却完全失去了惺惺作态的文雅气息,换成了浑身血腥的屠夫,它就只能更加畏畏缩缩,生怕一个不小心被宰了吃肉。
蒙元在济州岛设立耽罗军民总管府,并驻扎了如此多的军队,也是为了把这里当成了进攻日本的跳板,所以这里的日本人本来就不受待见,实际上他们十有八九也不是什么商人,根本就是镰仓幕府派来的探子,蒙古人岂能不知,或者是为了麻痹他们罢了,也或者是根本没放在眼里。
第一次攻打日本的无功而返以及北条时宗统治下日本人的傲慢态度,不可一世的蒙古军人怎么能甘心,更别说元朝开国皇帝忽必烈了。
这时候,这座城的日本人就算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再说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了,根本没有查下去的必要了,不是日本人干的也必须是了,谢晓生对于蒙古人的雷厉风行表示五体投地。
谢晓生怀疑他们根本就没有任何调查,拍着脑门就把怒火全部撒在了这一堆无头冤魂的身上了,谢晓生替他们默哀三秒钟,以示同情。
庆丰跟庆小纯默然不语,看着城头脸色平静,毫无波澜,可见他们已经见过太多次这样的场景了,已然习惯。
谢晓生轻轻的叹息一声,心道:安逸与富足在这个乱世果然就是最大的罪恶,当所谓的文明没有绝对压倒性的武力为支撑的时候,一切都是浮云,都是别人眼中的美食而已。
这就像一个魔咒,人们向往安逸的生活,却也是被这安逸的生活所麻痹,最终走向灭亡,有的可以浴火重生,有的却只能沦为灰烬,永远消失在这颗美丽的星球之上。
蒙古人又岂能例外,谢晓生上一世的大英帝国也一样,随后西方世界的末路也将慢慢地铺就,这历史的车轮,散发着令人恐惧的循环气息,一切都将重演,一切都是一个圆圈而已。
三人没有呆多久,买了些食物就回了小院。院门外寂静无声,大门紧闭,但是里面却热闹的很,一大群人围成一圈,压着声音指指点点说着什么。
谢晓生离开也就两炷香的时间而已,但是小野秀木跟那个叫柔儿的妓女都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并且都没有再捆着,还在低头吃着什么东西。
看到这一幕,不光谢晓生一愣,庆丰跟小纯也纳闷的赶紧问是怎么回事,原来他们两人十分配合,当把嘴里的破布拿开之后,两人就争抢着用蹩脚的汉语跪地求饶,表示愿意配合。
庆年他们也就没有为难他们,让他们换了已经恶臭无比的衣服,还给了他们点吃的。
此时还没有来得及问什么,谢晓生就已经回来了。
谢晓生走到他们面前,小野跟柔儿也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小孩,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嘴里的食物都不敢再咀嚼,就着口水费力的咽下。
好久之后,谢晓生才开口道:“你们都是日本人?”
柔儿抢先回道:“是,是的,我们是日本人,是执权大人亲自派来的,已经快一年了,目的是打探蒙古军的动向”
“愚蠢的妇人”谢晓生突然捶胸顿足,脸露怒色,挥手就给了这个日本女人一巴掌。
不等他俩有反应,就恨恨的说道:“我们是友军,是朋友,但是就是你的愚蠢行为,让我们之间产生误会,造成今天这个局面,全部都是你的过错”
谢晓生那一巴掌打的不重,但还是可以清晰的看到一个完整的小手掌的红印,这个日本女人捂着脸小声哼哼道:“友军,朋友?”。
虽然心底有些猜测,听他们谈话是宋人,目前形势来看宋人称不上敌人,但怎么就成了朋友了,你当时可是无比果断的杀了我们那么多人。
“不瞒两位,我等是宋军,受大宋皇帝陛下旨意,来此地与贵国联络,共商退敌之策的啊”谢晓生继续说道。
此时,小野秀木突然站起身来,瞪着谢晓生道:“阁下是宋军?是宋皇的属下?”
谢晓生也收了愤恨的神色,换上了感慨的模样,缓缓说道:“不错,崖山一战我军再次溃败,好在皇帝陛下顺利突围,天佑我大宋,我大宋军民必然会继续奋战,直到收复国土,或者流尽最后一滴鲜血”
得到确切答复的小野秀木目露喜色,转眼看向一边的柔儿,却厉声说道:“织田静,说,到底怎么回事”
谢晓生此时心思活络,心想:原来这个女人叫织田静,柔儿只是化名。
谢晓生不等织田静开口,插口道:“小野兄,也不能全怪她,我们去的也是有点仓促,织田小姐误以为我们是李黑子的人,才首先动手的,我们不得已反抗,造成了现在这般情景,实在是让人痛心啊”
织田静听着谢晓生的讲述,总觉得有点不对劲,是我们先拔的刀不假,但是好像是你们这群野蛮的宋人二话不说就先动的手吧?
但此时,就算是知道谢晓生在推卸责任,织田静也不能反驳什么,只能开口说道:“全是小女的失误,实在是前几天让李黑子折腾烦了,才误以为……”
啪,又一声脆响,织田静的脸上又多了一道红印,这次是小野秀木打的,此时的小野秀木双眼好似喷火,织田静也被这一掌打的一个踉跄,顿时涕泪横流,蹲在地上小声抽泣起来。
谢晓生也没拦着,继续说道:“小野兄,刚才我出去看了一下,城门……”
小野秀木又是一个激灵,织田静也停止了哭泣,眼睛眨也不眨的瞪着谢晓生。
“应该是你们的人,人数大约两百上下,我们到的时候,已经……”
小野秀木的脸色已经是没有任何血色,刚才因为愤怒而有点赤红的双眼也瞬间失去了聚焦,无力地瘫坐下来。
织田静也好不到哪去,不可置信的看向城门的方向,愣愣的发呆,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谢晓生看着他们这样的神情,心里不由生出了一丝不忍和愧疚,心想以后有机会再补偿你们吧,实在是身不由己啊。
谢晓生给他们时间消化,不再打扰他们,自己回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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