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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伴随着一抹晨雾,鸟儿婉转的唱起了歌曲,阳关掠过树梢洒在了王诛的脸上,王诛半睁开朦胧的睡眼,过膝的草上滴下一滴清澈圆润的露珠在王诛的脸上,王诛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感觉少了些什么,
“梦灵,梦灵,你在吗?”
王诛向着四周看了看,一个柔弱的声音从自己的手中传来:
“白天现身可是很伤灵体的!”
王诛将手伸开,发簪闪着莹莹的绿光,原来梦灵为了躲避强光暂时寄身到了发簪上,王诛对她笑了笑:
“那你白天不要现身,我将发簪带在身上。还有......昨晚谢谢你保护我的安全。”
王诛背起包袱,向着大路上走去,摆渡老人曾说,沿着大路走会有马车,我现在要赶紧离开这里,不然被那客栈掌柜抓到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穿越树林后,大约走了半个时辰,王诛来到了车水马龙的大路上,马车四处穿梭。
梦灵在发簪中开口道:
“镇子上的马可都是千里马,可以做到日行千里呦。”
“原来是这样,马镇果然名不虚传,那看来今天晚上就可以赶到青丘城了!”
王诛看到了路边的许多茅草屋,十分破旧,似乎只要一阵风吹过屋上的茅草就要被卷到天上,有身体残疾的病人蹒跚着步履在屋前,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样子让王诛于心不忍,便从包袱中翻出一吊钱,小跑过去递到那病人的手中。
王诛想到还在江城时,随着衙门将救济金分配到各个地方的银库中,又看到无行动能力的村民感激的表情,但不知道为什么马镇仍有人领不到救济,街道另一边的酒楼里传来了阵阵肉香,划拳的声音此起彼伏,酒的醇香蔓延到王诛的鼻尖,令王诛感到胃开始翻江倒海,酒楼窗边几个穿着长袍,留着长须的人大声的阔论着,
“我说的果然没错啊!今年的镇长果然还是你!”
“你小子不懂,你没有这会办事的头脑!”
话音落后酒楼中便传来一阵刺耳的大笑声。
随后王诛离开了茅草屋,向着一辆看起来崭新的马车旁走了过去,车夫是个年轻人,看起来与王诛年龄相仿,也不过20岁的年纪,隔着老远就招呼着王诛上车,
“来吧,我这马可是千里马!”
王诛与车夫商议好了行进路程,付给了车夫足够的银两,虽说王诛出身世家,但是第一次远行,准备好了充足的盘缠在身,自幼花钱大手大脚的王诛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居然心疼了起来。
“客人你可坐稳啦!”车夫高喊一声后便用鞭子驱赶着马车扬长而去,灰尘飞扬在马蹄后,惊奇一只蓝色的蝴蝶向着青天飞去。
马车冲在坦荡的大路上,向着朝阳的方向奔驰,在马车里,王诛掏出刘玉的定身符看了又看,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梦灵突然出现在王诛的身旁,
“王诛哥哥,你为什么一定要去青丘城呢?那里有什么好玩的吗?”
王诛被梦灵吓了一跳,险些叫喊出来:
“吓死我了,不要一惊一乍的呀!”
梦灵用手拖着脸颊,一脸好奇的问:
“哎呀,王诛哥哥,告诉我吧!”
王诛看到她呆呆的一脸天真的表情,便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梦灵,
“因为经常听说青丘城有狐妖作祟,我要为青丘城的百姓除害,让自己成为名扬九州的除妖人!”
梦灵坐在王诛的身边,嘴角扬起浅浅的弧线,脸上挂着一副天真的表情:
“可是——不是所有的妖怪都是坏人,王诛哥哥,你可不要被名利蒙蔽双眼呦。”
王诛砸吧了一声到:
“你想什么呢,我可不是唯利是图的小人,世间繁华,绚烂也好、沉沦也罢,我皆不会为其惑!”
梦灵流露出崇拜的目光:
“王诛哥哥,我相信你,你一定会成功的,我会陪着你完成任务的!”
王诛心头一酸,露出了苦笑,
“梦灵,你有所不知,我王家本是江城第一的除妖世家,可是到了我父亲的手中却垮掉了,我的父亲曾因为和我的亲生母亲分开而一蹶不振。”
梦灵看着王诛的眼睛,自己感到鼻头酸酸的,思忖着大概这就是感同身受了吧,于是开始安慰王诛:
“哥哥,我的父母也是一样的,但是你看我,即便家庭不如意,但是依然很开心啊!振作起来!”
说着便用小巧的手轻轻拍了拍王诛的肩头,王诛感到心中有了一丝暖意,便像倒苦水一般将自己几年来的压抑说给了梦灵,
“梦灵,我家的事业全是靠着祖父建立起来的,现在祖父祖母年事已高,父亲与我的后母婚后便很少操持家业,他更是很少对我有所关怀,但是却一直要求我做到名扬天下,自己常常与我吹嘘自己年轻时的丰功伟绩,可是在我眼里,他只是一个十足的唯我独尊的家伙,不仅如此,因为总有街坊邻里讨论我生母与父亲离开的原因,他更是无法摆脱旁人的流言蜚语,常常胡乱猜测,有时脾气会异常的暴躁,但是不去胡乱猜测时他又很温和,就像是不同的两个人一样,我实际上是受不了家里的压抑氛围才乘着江城混乱过后想要历练一番.....”
王诛说着说着不由得眼眶涌出了热泪,王诛回过神来,用力仰起了头,心情平复后王诛看向了身旁的梦灵,梦灵此时眼角挂满了泪水,一边用衣袖擦着泪水,一边发出轻轻的啜泣声,梦灵一定是想到了自己的父母,王诛立刻安慰道:
“对不起,梦灵,我让你想起你的过去了。”
梦灵练练摆手道:
“不,王诛哥哥,你太可怜了,父母分开的痛我知道,我看得出你又执着的想要做出一番事业来改变现状,我只是......鼻子有些酸.....”
王诛看着眼前的梦灵,就像看着自己的妹妹一般,而且第一次有人能够理解自己的心情,就连家大业大的发小刘玉或许都理解不来王诛的这份苦楚,王诛感到很是感动,伸出手去拭去梦灵眼角的泪珠,安慰了好久才让梦灵停止啜泣,王诛不禁感到梦灵真的是非常的纯粹,想要表达的东西不会去刻意的隐藏。
真好啊,想要表达的心情可以表达出来,王诛心里想着,禁不住叹了口气,自己的父母分开后,便随着祖父祖母住在一起,祖母喜欢唠唠叨叨说个不停,祖父则总是一脸严肃的看书,奈何自己小时候不懂事,常常嫌祖母烦,现在回想起来心里酸楚不已,王诛暗暗地想着一定要做出一番事业,给祖父母更好的生活,拯救仅留着空名的除妖人世家。
但是自己又何德何能可以闯荡出一番事业......
梦灵让王诛看到了15岁时自己的样子,在祖母面前毫无保留,可以将心中的想法全部说出,自己也曾那么纯粹、天真。
一阵风吹起了车帘,马车飞奔的很快,千里马果真名不虚传,梦灵被车窗外的风景吸引,看着呼啸而过的田野,露出了惊讶了表情。
这时听到车夫的喊声:
“客人,前面不久就会到达集市,你可以去那里吃些东西。”
王诛应道:
“多谢!”
不久后,到达了集市,人来人往,小贩的叫卖声带着腔调此起彼伏,不甘示弱,王诛向梦灵眨了眨眼,梦灵很聪明的附身到发簪上,王诛下了马车,想要找处酒楼吃饭,看了看包袱决定省着点用,尽管银两还很充足,但是王诛不想变得大手大脚,况且这些钱还不是凭着自己的本事赚得的,花的大手大脚会让王诛感到心虚。
王诛找了一处露天摊位前,要了些菜,又打包了几个肉包子,在喧闹的集市简单吃完后便去找等待的车夫,上了车。
等到马车飞奔起来后,王诛召唤出了梦灵,将肉包子递给她。
梦灵捂嘴笑道:
“哥哥,你不会不知道吧,灵体是不需要吃东西的。”
王诛解释道:
“刚刚我特意翻书查了查,虽然不吃东西也可以,但是依然有味觉,我们一同周游,你又把我当成哥哥,我自然要带你吃好吃的。”
梦灵点点头,脸颊泛起红晕,
“谢谢哥哥!”
说着便从皮纸袋中拿出包子轻轻地咬了一口,扬起头来看了看王诛:
“好吃!”
看着梦灵可爱的表情,王诛的心里很温暖。
一路上无聊的颠簸,不知不觉中王诛打起了盹,微风拂面惹人醉,王诛和梦灵渐渐地闭上了双眼,睡梦中王诛看到一只白狐狸,它奔跑在黑暗中,周围不停地有沉重的铁球砸到墙上的巨响,白狐狸用它异色的双瞳时不时地回头看着王诛,王诛感到身体不由自主的跟随者狐狸前行,恍惚间来到了一片桃林,桃花纷纷下落,带着淡淡的芳香,这时王诛的肩膀被柔软的手拍了一下,王诛匆忙回头,只看见淡粉色的裙摆从树后扫过,王诛想要追上去,突然之间一道光闪过,桃林中燃起了熊熊大火,穿着短衫的人们在搬着石料,用斧头砍断一颗颗桃树,一座座高大的楼阁参差了起来。
“喂哦,客人,到站了,诶?这怎么还有个女的?”
王诛被车夫叫醒,
“已经晚上了啊,我们这就下车。”
王诛推了推梦灵,将梦灵叫醒,
“王诛哥哥,我怎么睡过去了,奇怪,一定是看你睡着我也想要睡觉。”
王诛和梦灵刚想要下车便被车夫拦了下来,
“你等一下,你这是要加钱的,怎么还半路上来个女的?你还真是会玩啊。”
王诛下车将车夫拉到一边,王诛担心梦灵觉得会给自己添麻烦,于是将车夫拉到远一点的地方多加了些钱给车夫。
车夫走后,梦灵委屈的问道:
“王诛哥哥,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王诛摸了摸她的头:
“没有,都说了你把我当作哥哥就好了!”
这里就是青丘城了吗?为什么会这么萧条.....王诛看这斑驳的城墙和老旧的招牌,不禁感叹了出来。
环视四周,青丘城内低矮的屋子排列的井然有序,阡陌交通,偶尔传来犬吠的声音,同时也存在着一些广厦楼阁,广厦楼阁的四周还散落着木屑与石块,王诛对梦灵说着:
“这附近应该会有地方住,我们去找找吧。”
梦灵点头答应着。
走在窄窄的小路间,嗅着泥土的芳香,让人心旷神怡,王诛想起了小的时候牵着祖母的手,一只大手握着自己稚嫩的小手走在老街上的场景,生起了几分怀念,那时候的老街还没有铺满青石板,街上的人们见面会亲切的问候,有的人偶尔还会一边吃着饭一边围着老街转,过年的时候老街上无比的热闹,每个人都像是亲戚一般,如今祖母和祖父经常吵架,祖父整日埋头书海,没有人能陪祖母说话,老街变得越来越繁华,店铺装饰的越来越华丽,街道也变得干净了起来,告别了昔日的尘土飞扬,只不过老街再也没有了之前的亲切感,反倒令人感到生疏了........忽然听见水流的声音,王诛和梦灵沿着声音过去,那里是一条清澈的小河,小河上有着一道窄窄的石拱桥,桥上有打更人在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王诛见状忙上桥上去询问报晓的人,
“打扰了,请问这里有客栈吗?”
报晓者一脸疑惑的看着王诛:
“你来错地方了,你应该往回走,过了这座桥在向前走你就到了上山的路了,前面是一片桃花林。”
桃花林......王诛想起了自己做的梦,总觉得梦境与现实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报晓人又道:
“山上很危险的,有狐妖出没,快走吧。”
“感谢提醒!”
道谢后王诛带着梦灵向着原路返回,找了许久问了问在外散步的老人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家客栈,但是这里更像是戏园子,给青丘小城平添了一些美感。
梦灵问道:
“为什么感觉这个小镇上全都是老人啊?”
王诛挠了挠头回应道:
“会不会与狐妖有关啊.....我记得传说狐妖喜欢勾引男性来助长自己增加修为.....”
梦灵轻轻地掐了一下王诛的胳膊:
“王诛哥哥,你的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呀,不是所有的妖怪都为非作歹的!”
王诛忙说道:
“也对,我刚才想偏了。”
梦灵看了看王诛,机灵的附身到发簪上:
“哥哥,这样可以省去一个人的费用哦。”
王诛对着发簪眨了眨眼,便走进戏园,一楼厅堂中央香气缭绕,台下座无虚席,但是观众皆是耳顺之年的老者,他们坐在圆桌前看着台上的戏子,台上有位老者正在拉着胡琴,琴声凄切婉转,动人心弦,王诛一心想着找一间客房,于是也没有留意,等到付给了掌柜客房银两之后才折返回厅台前,饶有兴趣的观察起戏台。
阵阵的古琴音入耳,像是喝了六月的雪水一般舒畅,屋内的台子上方修有四角翘起的装饰屋檐,背景墙面上画了一幅山水图,有一处牌匾挂起,上面用小篆写着普天同檐,红木柱子两旁分别挂着两个红灯笼,戏台的中央女孩安安静静的弹完一曲后悄然退场,此时台下的老者们突然变得很安静,似乎一根银针落地都会听到声响,身材曼妙的女子缓缓的走上戏台,发簪内的梦灵似乎感到了什么,开始变得躁动不安了起来,女子走到台子中央,她身穿着一袭樱花粉的纱衣,纱衣下是乳白色的百褶襦裙,襦裙到膝盖位置,露出修长的玉腿,腰身紧收,淡粉的纱衣边角缝制着雪白的绒毛。
台下悄无声息,无人敢动,女子缓缓地抬起头来,她的眼睛像是蓝宝石一般美,一颦一笑都显得妩媚动人,眼神中饱含着星辰,是那样的深邃、那样令人无法捉摸,她的长发披在肩膀上,那是姬式长发,在江城很少会有女子留这种长发,她轻轻地伴随着幕后的古筝柔音,扭动起纤细的腰肢,表情如梨花带雨般楚楚动人,台下观众连连叫绝:“真美啊!”
王诛也看的出神,眼前的女子宛如仙女下凡一般,拥有着绝世的容颜。
她曼妙的舞姿让人们沉醉在其中,仿佛令人置身于盛开的桃林中,女子缓缓开口,声音婉转曲折,仿佛有无数的窈窕淑女在身旁用纤纤玉指抚摸过人们的脸颊,全身都像是酥掉了一般的舒畅。
女子口中唱着优美的唱词:
“昔年种柳,一一汉南。今看摇落,凄怆江潭。树犹如此,人已何堪?”
生生婉转凄厉,令人心生寒意,短短的唱词却蕴含着深切的感情,坐下一片哗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久久不息。
王诛也沉醉其中,似乎借着歌声,回忆起了许多儿时的记忆,在记忆的深处,有着清澈的小河,也有着竹林中嬉闹的孩子们,最令王诛感到难受的便是孩提时与父母一起在老街散步。
等到王诛和台下的观众们回过神来,女子早已离开,台上只余下几个女子在收拾残局,
这时戏园的大门被推开,几个手拿画扇、穿着光鲜、头戴嵌玉冠的男人闯了进来,正中间一位富人模样,打扮的尽显风度的壮年男人走了进来,身旁还跟着一位穿着墨色长袍带着渔夫帽的瘦小男人,那男人身后还背着袋子,里面装着长方形的物体,王诛特地留意了一下发现那人左手有六根手指。
一位老者站起身来道:
“说了多少遍了,已经让了很多了!我们大家都不想让这里换上新的面貌,你听不没明白吗?”
那富人模样的壮年人走上前来和声和气的道:
“不要生气,老人家,我只是想让这里的房屋变得更加高大一些,青丘城变得更加繁华岂不是更好?虽然我有着一颗赚利的心,但是道理我还是懂得,这已经是不可扭转的事情了,您想想这里更加繁华了,你们的生活也会越来越好的。”
那老人颤巍巍的一脸愁容的说道:
“如果青丘城真的变了一番模样,到时候儿孙辈的回家可连家都不认得了!”
男人紧接着说道:
“没关系的,这些我们都会想办法解决,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尽力解决大家的问题,但是重建青丘城是最必要的。”
随后又向着身边的六指男人嘱咐了几句,六指男人向着门外走去,壮年男人和其他随从走上楼去,看样子也是要在这里住下。
他刚刚走到二楼又转过身来对人们说道:
“大家不要担心狐妖害人,我这次正是专程来为各位捉拿狐妖的,还望大家不要妨碍。”
王诛突然感到心里很不是滋味,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心中翻滚,王诛带着这种感觉回到了客房中,梦灵出现在王诛的身前,很是着急的样子,
“王诛哥哥,王诛哥哥,那个戏子,那个”
王诛看她着急的口齿不清,对梦灵安慰道:
“怎么了?没事的有我在别害怕。”
梦灵深吸了一口气道:
“哥哥,那个戏子是狐妖!我可以感受到她的气场!”
王诛震惊的问道:
“诶?是吗?都是说狐妖害人呀,我怎么感觉她没有做什么事情啊。”
梦灵点了点头道:
“相反,她的眼神中更是放出了凄惨的灵光。”
王诛暗想着,这里真的很有孩提时代的感觉,不管是河水还是人们的眼神,都很清澈,一眼便可以望到底,王诛看着梦灵将包袱中的《万妖籍》抽出,小心地用手试探,便走过去翻开书,查到了青丘大妖——九尾狐,梦灵凑到王诛身边一起看着书上的记录,书中记载青丘九尾,拥有绝世容貌,或妩媚,或灵动,修为高者擅长御火之书,有九条尾巴,常常族群一起修炼,很少有狐妖单独行动,擅长魅惑之术心术不正者会利用此术蛊惑人心,青年男子常常会被其迷惑。
王诛看完将《万妖籍》合上,眼看着窗外,怔怔的问道:
“梦灵,你觉得我是不是被蛊惑了?”
梦灵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推了推王诛:
“别乱说了,你被蛊惑了还会和我说呀。”
“可是我总感觉那戏子很可怜............”
窗外一轮圆月高悬在空中,所有房屋内的烛火已经熄灭,夜已深,月光洒在窄窄的巷陌中,胡同里响起了阵阵古琴声,女子优雅地从远处走来,琴师凭空翘起二郎腿,将包袱中的古琴取出架在了腿上,几片叶子在地面上打起了旋儿,两人相隔十米的距离,女子定住了脚步,
琴师轻抚琴弦,开口道:
“回到山中,饶你性命。”
女子冷笑了一声,露出尖锐的虎牙,道:
“山中生灵早已离开,我狐族早已另寻他处,山上早已楼阁林立了不是吗?”
琴师说道:
“如若不是你使用魅惑之术,人们何故阻拦新的青丘城?”
女子的手中燃起了炽热的火焰,
“你这种四海为家、拿钱办事的人又怎会明白!”
琴师扬起了手,磨砂起琴弦发出萧瑟的圆珠落地的声音,向着女子的方向两边的垣墙上逐渐布满凛冽的刀痕,琴声像是漫天的嘲笑声冲向女子,女子没有躲闪,镇静自若的站在原地,血腥的风吹起了她的披肩长发,眨眼的功夫,女子手中的狐火化为一道火墙,刀痕的速度逐渐减慢,到火墙位置时与火墙一起消散而去。
突然从火光中女子伸出九条白色绒长的尾巴,每一条尾巴上都带着星星火光,女子冲上前去,只差一步之遥便可锁住琴师的喉咙,只见琴师手指轻捻琴弦,又抬手将声音挑出,一把巨刃直挑而出,将九尾狐挑开,九尾面目狰狞的看着琴师,召唤出狐火再一次冲上前去,琴师轻踢古琴,站起身来,怀抱古琴,弹出万仞直冲九尾头部劈去,九尾的狐火腾地燃起,霎时间火光冲天,漫天扬起火焰,巨刃被燃烧成了残刃,一道火光径直地向着琴师的面部冲去,琴师来不及躲闪,眼看就要危于此地,突然火焰改变了方向,将琴师怀中的古琴击碎,琴弦崩断,漆黑的木块散落一地,琴师怔怔地站在原地,抬起头看向天空,九尾已不知去向,琴师的额头渗出丝丝细汗.......
清晨的阳光照进房间,屋外一阵喧闹,王诛看了看发簪,梦灵还没有现身,于是打开包袱,换上了一身黑色长衣,长衣上印有红色的纹路,纹路远远看去就像是在黑暗中摇曳的彼岸花一般,优雅邪魅,王诛将头发束起,佩戴好了环玉,将扇子别在腰间,将发簪揣在兜里,背起包袱,推开门想要看看发生了什么。
王诛沿着楼梯走下去,来到了一楼戏亭,只见昨日的中年男人让手下拉开横幅,横幅上赫然写着黑色的大字,青丘城翻新势在必得。
大门口处围拢了许多的老人,他们的脸上挂着惋惜的表情,更有甚者摇着头连连叹气,王诛绕到一边,默默地看着那壮年人,只见几个除妖人打扮的家伙围在他的身边在嘀咕着什么,那些除妖人里有昨天的六指男人,只不过他背了一个比昨天要小很多的包袱,其他的几个人,分别穿着短衣,有在背后背着剑的,也有胡子拉碴手持棍子的壮汉,还有酒肉僧人模样的人,如此大的阵仗,让王诛泛起了嘀咕,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王诛走到掌柜的身边,询问着情况,掌柜叹了一口气道:
“青丘城要大变样了,如果不改变,是留不住年轻人的!”
“那狐仙也已经尽力了!”
掌柜意味深长的说着,此时王诛却留意到了戏台的后面有一个人在暗中窥探着什么,王诛立马跟了过去,戏台的背面阴暗无光,阴森森的透露着寒意,一股本能的意识驱赶着王诛追了过去,意识里想着,那些除妖人看起来也都是有些本事的,如果能在其他除妖人之前捉到狐妖,那自己一定可以一举成名,但是阴森感让王诛冷静了下来,梦灵说那戏子是狐妖,如果她真的有意图想要害人的话早一些使用魅惑就会成功,但是她没有,王诛停下了脚步,站在黑暗中,黑暗中女子缓缓地转过身来,她带着玉面狐狸面具,王诛看不到她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一丝忧伤的感觉。
女子手中的狐火照亮了空荡荡的房间,王诛愣住了,想要伸手去拿腰间的扇子,手却不听使唤,王诛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自己还从未和狐妖交手过,而且毫无理由去交手王诛做不到,上次毫无理由交手将梦灵打伤令王诛悔恨不已。
尴尬中,王诛忽然灵光一现将老人们的表情与掌柜说的话联系了起来,开口道:
“你是想要守护一些濒临破灭的东西对吗?”
九尾狐手中的狐火渐渐地熄灭,屋子恢复了黑暗的状态,在黑暗中,王诛感受到了紧迫感,又似乎在朦胧中看到了儿时的自己,屋子里与戏厅形成了两个不同的空间,像是阴阳两极缠绕在一起。
片刻之后,九尾狐开口道:
“不,他们将我们狐族赶尽我不会轻易饶过他们!”
王诛道:
“怪不得这些老人愁眉苦脸,原来是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儿时的回忆即将变换新的模样,换做是我一样会难受的....”
九尾从黑暗中走到王诛的面前,轻轻摘下面具,九尾的眼角划过一滴晶莹的泪水。
“你是昨天晚上刚刚到这里的,你是什么人?”
王诛解释道:
“我只是个想要云游四海的除妖人。”
九尾冷笑一声:
“除妖人?这莫非又是什么诡计?”
王诛连连摆手,九尾的脸上露出怀疑的神色,将王诛逼退了几步,这时玉簪内的梦灵冲了出来,张开双臂拦住九尾道:
“别伤害他!他和其他除妖人不一样!”
王诛惊讶的喊道:“梦灵?!”
“哦?”
九尾一脸不屑地盯着王诛与梦灵,
“连妖侍都有了吗?”
随后悬空起来,将梦灵逼退到王诛身旁,轻轻弯下腰用十指勾起王诛的下巴:
“你觉得,你们两个加起来,是我的对手吗?”
说罢便阴险的笑了起来。
梦灵想要制造结界,被王诛拦了下来,
“请听我解释,我并不是来协助那群人的。”
九尾轻轻地落地,嘴角浮现出浅浅的笑,道:
“不用了,我相信你,我也知道这一切是不可阻挡的。”
说完后九尾似乎有了一些释怀。
王诛不解的问道:
“那为什么你不同狐族一起离开这里?”
狐妖轻轻戴上了面具,转身向着黑暗中走去,
“我们每个人都是狐妖,想要更好的生活却放不下对过往的怀恋,这就是我不愿离开这里的原因。”
“等一下,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王诛脱口而出道。
面具下的九尾不经意得莞尔一笑:
“我叫凝九。”
说罢便融入了黑暗中,王诛和梦灵走出漆黑的房间,只见那一伙除妖人出门右拐,向着那座石拱桥的方向走去,王诛见状也跟了上去,天格外的晴朗,空气弥漫着清新的气息,小城很安静,苍老的墙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偶尔传来鸡犬的鸣叫,唯独身前的人群吵吵闹闹着向着河边走去,王诛又一次注意到那些挺拔的高楼,刚刚建起不久的高大屋子,屋檐被漆得黑亮,墙体光滑油润,周围布满墙灰,从窗子看去那里空空洞洞,没有一丝烟火气,甚至看起来有些颓败,毕竟还没有人住进去。
走到了小河边,水流哗哗的流淌而过,人们走上石拱桥,桥边还生着红药,水中倒映着蓝天,一片白云悠然地散去,过了桥如同更夫所言,来到了一片桃林,树梢挂满了朵朵的桃花,像是少女的笑颜,芳香扑鼻,这里虽然让人沉醉,但是不久后王诛看向了远处的青山,山上已经开始变秃一座座高楼林立其间,想必这山之前一定没有这么平坦......
那酒肉和尚模样的人大喝一声:
“狐妖,给洒家出来,洒家今天要为民除害!”
一位老者颤巍巍地走了过来,怒斥道:
“不要胡闹了!是我们请狐仙阻止你们的!不要打扰这片桃源!”
那六指男人将背后的包袱展开,露出一把小型而精美的古琴,走了过来:
“老人家,请你快离开,我们要以这片桃林来要挟狐妖,这里不安全,我们知道你是受了魅惑之术。”
王诛也走上前去,劝道:
“喂,等一下,事情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你们都是云游四海的除妖人,不明白这里人们的感情!”
梦灵在发簪里附和道:
“就是,那狐妖没有害人!”
领头的六指琴师道:
“你是谁?看样子也是除妖人,不过这事情与你无关,我们拿钱办事就必须要做到完美,不然有辱名声,还望你理解。”
王诛瞪了他一眼:
“这就是你所谓的为民除害?那九尾知道青丘城将要大变样,她知道这是不可阻止的,年轻人外流,重建青丘城才能留住年轻人,她也是知道的!她也没有蛊惑人心,反倒是在照顾这些老人的心情,想让这里尽可能的多留存一些值得留恋的东西!”
王诛滔滔不绝地替九尾辩护着,但是琴师丝毫没有在意,转身而去,王诛攥起了拳头,父亲使家族没落的悲伤回忆再一次席卷王诛全身,梦灵在发簪中不停地安慰着王诛让王诛冷静下来,这时一只纤细柔软的手搭在了王诛的肩头,王诛回过头去,是凝九,凝九微微一笑,一阵风带起花瓣飞舞了起来。
这时其他的除妖人纷纷回头,凝九向前走去,挡在王诛的身前,面对着对面的除妖人们,梦灵见状不惜被日光灼伤灵体,从发簪中现身出来,王诛也掏出了折扇,又按了按口袋中刘玉送的定身符,桃花花瓣在空中飞舞着,两边都在等待着另一边先做出行动,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桃花瓣悠然落地,背剑的除妖人拔出剑来腾空冲着凝九而来,凝九没有召唤出狐火,而是赤手空拳地躲闪着,酒肉和尚模样的人也抡起板斧冲了过来,王诛见凝九久久不出手,着急了起来,念出敕纸令打开折扇,步态轻盈地迎了上去,扇子像是附上了一层幽兰的光芒一般闪烁着,同时坚硬如铁,顺势挡下了板斧的攻击,扇子正中间的敕字闪着红光将酒肉僧人弹了出去,王诛不解的喊道:
“你快走啊!他们想要抓你,你不知道吗!”
凝九将使剑者击开五米,道:
“只不过是为了再看一眼这桃林.....”
话音未落琴声袅袅的响起,几把若隐若现的砍刀劈开空气将几棵小树拦腰斩断后向着王诛飞了过来,梦灵只身上前,用结界挡住了飞舞的虚空砍刀,这时只见琴师身旁的两个人将身后的包袱抽开,坐在草地上,弹奏了起来,并说着一曲肝肠断.....
更多的刀刃飞舞过来,梦灵艰难的说道:
“王诛哥哥,灵力流失太严重,我招架不住!”
还没有说完,梦灵因体力不支回到了发簪中,王诛并没有学过任何防御的招数,只能躲闪着飞过来的砍刀,找准了时机,想要冲过去将古琴打碎,却被飞来一刀击中了肩膀倒在地上,凝九见状飞到王诛的身前,看着遍地的狼藉,被拦腰折断的小树,刻满刀痕的树干,手中又燃起了狐火,这一次狐火围绕成了火龙卷,将王诛与自己包围在里面,恍惚间王诛看着凝九的背影,九条尾巴全部显形,王诛拖着受伤的身子伸出手去捏住一条尾巴,说道:
“不要伤人,凝九!”
说完后便昏了过去,除妖人趁着火势减弱,蜂拥围拢了上来,凝九抱起王诛,悬空起来,跳到古树的枝丫上,顺着一棵棵参天大树逃脱了开去......
等到王诛再次醒过来,已经是深夜,屋内有燃着的油灯的香气,眼前有两个身影晃动,王诛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再次睁开眼,梦灵和凝九正双手支撑着床,紧紧地盯着自己,气氛有了一丝微妙,王诛感到自己的脸烫了起来,将脸挪开,凝九先开口道:
“多谢你了,我本是打算以死证明狐族不会使用魅惑害人,谢谢你今天为我出手。”
王诛注意到凝九将脸瞥到一边,脸颊泛起了红晕。
“没事啦,我也曾差一点成为和那群不分青红皂白的家伙一样的人。”
王诛挪动了身子,突然疼痛感侵袭了全身,
“别乱动啊!我刚给你敷完草药。”
王诛看了看伤口,已经被包扎了起来,又问梦灵:
“梦灵,你不要紧吗?”
梦灵摇了摇头道:
“没事的,只是在白天很难维持好灵体,不要紧,到了晚上我便可以自由活动了。”
梦灵伸手去试探着王诛被包扎起的伤口问道:
“疼吗?”
王诛摇了摇头,
“没事,已经不是很疼了。”
王诛环视了一下四周,这间屋子四周都是有裂纹的土墙,在昏黄的灯光映衬下显得屋子极其狭窄,王诛问道:
“这里是哪里?”
凝九回应道:
“这里是我家,我为了更好的适应化形后的生活而选择住在这里,放心那些除妖人不会追来,这里在青丘深山位置上,也算是仅存的狐族遗地。”
王诛看着颓败的垣墙想起了在狐火中凝九的背影,于是问道:
“凝九,你很善良,你的实力我看到了,可是你没有伤害过一个人,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凝九向后退了一步,脸颊比之前还要红,道:
“才....才没有!我只是懒得出手!”
凝九说着将发丝别到耳后,露出仙女般的弧线。
停住了几秒后,凝九开口道:
“我知道终究是要改变的,我即便再如何帮助那些老人拖延时间都没有用,青丘要改变才会变得更好....."
王诛脑海中产生了一个想法,于是说了出来:
“如果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不如我们一起走。”
王诛意识到面前的九凝可是大妖,一个道行如此高的大妖怎么会愿意和自己一起,于是急忙改口,
“我是说,唔呃,那个...”
没想到凝九淡淡一笑道:
“可以呀,给除妖人当妖侍还挺新鲜的呢。”
王诛急忙解释到:
“不不不,你误会了,梦灵她不是妖侍,她是我的妹妹。”
梦灵在一旁点着头。
凝九笑了出来,
“看样子你真的和其他除妖人不同,这样也好,自古以来我狐族就被冠以魅惑人间,祸国殃民的传说,我想要用为狐族洗脱这名声。”
王诛和梦灵笑了出来,有如此强大的大妖帮助,后面的路一定会容易很多的。
三人刚刚相识,却没有对彼此产生戒心,日后的相伴,三人逐渐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彼此扶持,成为彼此生命中不可分的一部分,可是却因为青丘城一事,让王诛记起了一些难受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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